“我也觉得,就像一个怪物一样。”凌筱斜挑着眉毛看着情绪低沉的他,忽然指着右边说,“啊!那里开始放焰火了。”

赵言诚顺着她的手看去,后颈顿时一阵彻骨的冰冷,他冷得打了个激灵,手绕到颈后摸到一把雪,同时口袋里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正在试图抽出去,他反应极快地又抓回来握紧了,转身瞪着大笑的凌筱,此时又一团冰冷的雪无情地砸到了他脸上。

“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就这样欺负我的。”凌筱大笑不止,说话也断断续续,“这下可算是报仇了。”

赵言诚抹净脸上的雪,又开始清理颈后,他没有一点要发怒的迹象,清理干净后,竟是将她的手又拉回来,像开始那样搓热了才重新戴上手套。

“天这么冷不要玩雪,当心感冒!”他温柔地责备说。

“我看你心情很不好。”凌筱缓缓抬起眼眸说。

他摇头否认,“只是很想跟你说说话。”

“想说什么?”凌筱意外地问,“结婚两年多,你没有一次是愿意跟我认真说话的。”

“那时候不想说,整个人压抑极了,说出口的话都是带着情绪的。”他坦白说,“现在想说了,想让你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希望你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

“这不会是永远。”赵言诚目光中含着一抹忧郁,“我很清楚,有个人比我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一辈子。”

“什么意思?”凌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你也许不知道云涛现在有多痛苦,我却知道,我曾经也感受过那种痛苦,而他现在就比我那时痛苦上百倍,因为我那时看到的你是幸福的,而他现在看到的你却是不快乐的。”

凌筱低头看着脚下的雪白,等他说下去。

“你也没有忘记他吧?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也忘不了他。我和云涛,你无论选择了谁都不会主动离开,因为是你主动把我们三个人的鞋带绑在一起的。现在我并不是在推卸责任,然而你不能不承认,如果没有我,你和云涛当年即使分开,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

“你想说什么?”凌筱抬起脸,眸子里闪着泪光,“想说我是个朝三暮四的人?是,你和云涛在我心里分不出轻重,我想在你心里,或在云涛心里,剩下两个人都是同样重要的,谁叫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谁叫我们从来不肯接受三个人以外的人?谁叫我是女人,可以比你们多一个选择?”

“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赵言诚按住她的肩说,“说起这个仅仅是因为我想跟你剖开心来谈一次。”

“你还想说什么?”凌筱抽泣着问。

“我想跟你说,我不会再去工作了。”赵言诚说。

凌筱被他这句话吓得收回了眼泪,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那你想做什么?”

“也许跟你以前一样,找一些不固定的工作来做。”赵言诚艰难地说,他坦然地迎上凌筱愕然的目光。

然而,凌筱在短暂的惊愕后便恢复了平静,“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不缺钱,你可以自由自在地过上好一段日子。”

“这并不是暂时的打算,我计划这样过上一辈子。”赵言诚说。

“那怎么行?”凌筱的反驳冲口而出,“我们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以后还会有孩子,总得让孩子吃饱穿暖,受到良好的教育吧?”

II

“你说得没错,这真是让人伤脑筋啊。”赵言诚声音微弱地说,他觉得那些话实在是太难说出口了,便蹙眉思索着。

“这有什么好伤脑筋的呢?”凌筱说,“你看每个人不都是在工作嘛?能力强的赚的钱就多一些,生活质量也就好一点;能力差的,只要有份收入,他们也能安贫知乐。生活其实就是跟拉磨一样,不停地围着石磨转圈儿,才能获得食物生存下去。”

“世上的人为了钱和物质都甘于当头驴子,体力好又勤劳的驴子收获多一点,他们就是优秀的驴子,不过,我生来对钱和物质没太大兴趣,却也身不由己地被勒上绳套,日复一日地围着磨心转圈,总是不大甘心的。”

“那你想怎么样?”

“想过得散漫一点,想去看看除了那被人当作赖以生存的石磨之外,还有没有更令我感兴趣的东西。”

“我不大懂!”凌筱忽然停下脚步来,不安地说,“你今天太奇怪了。”

雪像纸屑在他们四周飘飞,昏黄的灯光映在雪地上,那微弱的亮光看起来似乎是冬天里唯一的温暖。

“凌筱,我根本不能给你幸福。”他想了许久,才用双手捧起那张神色不安的脸,“我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太不能适应了。即使我再回去工作,每月领回优厚的薪水供养你跟孩子,可我不会快乐,你想想,一个阴沉,乖僻,暴怒的人能给你带来幸福吗?对不起,我也许无法遵守自己的承诺了。”

“所以呢?”她颤声问。

新年倒计时的钟声开始敲响,那钟声沉重而悠远,沉寂的城市正在酝酿着一场新年的高热沸腾——

“我们离婚吧!”他闭眼吻住她,一滴情难自禁的眼泪滚落脸颊。然后,他睁开眼睛,流露出难以割舍的痛楚,“还有,新年快乐!”

第一簇礼花在他们头顶的空中绽放,璀璨的星雨急落而下,昏昏欲睡的人们都醒了,朝天空露出喜悦的笑颜,街头的人欢喜地拥抱。

惟有这偏僻的一角,收藏着年前最后一滴眼泪。

凌筱对于除夕夜那晚的记忆很模糊,她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话,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又怎样睡着的。她好像没有哭,因为昏昏沉沉的脑子一直有股清醒的意识——她再也不用每天按时做饭给丈夫吃,也不用再为了与他吵架而伤心得彻夜难眠,总之,新年的前一天,她获得了自由!

她整晚都在做梦,便暂时将离婚抛之脑后,也可以说是选择性地遗忘,让思绪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尽情地畅游。

直到她不再做梦了,沉沉地睡过去。初一早上,她睁开眼睛之前,那件事才又在大脑里清晰起来,而床的另一边空着,房间里突然变得好冷清,冷清得让她发抖。

掀被子时,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奇异地感觉到了昨晚残留着的温度。她又想起来了一些片断——赵言诚一直握着她的手,可他是什么时候抽离的,她却想不起来了。

她看了天花板很久,混乱的脑子仍是没有一点头绪,在逐渐冷却的被窝里再也赖不下去了,她才起床,拉开衣柜,眼泪顿时簌簌地落下来——

挂在里面的男装全不见了。

她像疯了似地跑到客厅,电视柜上的结婚合照和她的单人照分别少了一帧。

她跑遍了整套房子,牙具、毛巾,拖鞋…男人的东西统统不见了。

像个游魂似地回到客厅,呆坐在沙发上,许久,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拎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拨出号码,几秒钟后,她“砰”地将听筒摔回去,进卧室换好衣服冲了出去。

昨晚的大雪给墓地里的墓碑戴上了一顶雪白的帽子,凌筱踏着阶梯走到婆婆的墓前,已经有人打扫过积雪了,墓前放着一束黄色的康乃馨,她颓然地跪在地上,把手上那束一模一样的黄色康乃馨放在旁边。

望着照片里那张慈祥的面孔,她用手掩住自己的脸庞,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留住他?”她委屈地大声问,“妈,您为什么不留住他?难道这就是您跟我道歉的原因?”

为什么都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这段婚姻刚令她感到幸福就永远地失去了?

她带着那么多的疑问,哭着离开墓地,去了婆婆住的地方,敲了门以后,她在外面站了一个小时,全身冻僵以前,她才像个游魂一样回到家里。

她满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待到第二天,然而暮色刚刚降临,房里的冷清就叫她开始抓狂了,她抓起听筒,反复播着那个转入留言信箱的号码,朝着听筒歇斯底里地大吼:“赵言诚,你这个混蛋,你不回来我就不答应离婚!”

挂掉电话,客厅里一直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听筒,“赵言诚,不管怎么样你先回来,至少回来和我商量一下。”

整整一个小时,她蜷在沙发上,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话。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耐不住寂寞,一小时内电话没响,她的尊严全无地拨出那个号码:“赵言诚,回来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快点回来!”

除了拨那个号码,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不起来去吃饭,想不起来喝水,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还对着电话哀求:“赵言诚,求求你回来,我想见你!”

不管拨多少次,耳朵里传来的始终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她难过又无力地喊着:“赵言诚,你不要就这样消失掉,我想见你,只见一面就够了?”

夜深了,灯光冷清地照着她凄凉的脸,屋里只有她的声音寂寞地回荡:“我想你!赵言诚,我想你!”

“赵言诚,我想你,我想你,你想你…”

电话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而那个注定了此生孤独的人,那个曾经拥有了一个家的人,那个曾经为了爱人收起放荡不羁的人,最终又流连于家以外的地方,形单影吊地靠着窗户,反复听着手机里令他心痛不已的声音。

被黑夜的掩护下,没人知道他听到那些心碎欲绝的留言后是否流泪了,没人知道他的脸上是否流露出悔意,夜里只传出他的低喃:“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后的纪念了!”

他拨出一个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睡意正浓的声音。

“我放弃了。”他说,“让她幸福!”

他挂掉电话又拨出另一个人的电话,同样是睡意正浓,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替我处理我的离婚事宜,夫妻共同财产全部归我妻子所有。”

他又关闭了手机,拿起外套出门,来到了那栋楼下,熟悉的那扇窗户依然还亮着灯。

许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在一扇窗户下守候到天际泛白,那时的她正在为另一个人难过,而这次,却是为他。

就让他陪着她吧!

每晚他都会来这里,如同很多年前一样,那扇窗户的灯亮起他就站在这里了,熄灭后才会离去。

沈云涛知道凌筱离婚的消息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憾过后似乎确有那么一丝喜悦,然而,他可没有多浪费一秒钟去深想,当即赶到凌筱的住处。

凌筱正好在家,看她那略微蓬松的头发和她那随意的穿着,也许是一整天都没踏出过家门。沈云涛来了以后,她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又换上了一套规矩的衣服,使自己体体面面地坐在客人的对面。

她的脸上有故作出来的自然,手里还拿着一件小活计做着——灵巧地缝着一件大衣的扣子。这是一副很诡异的情景,一个刚被抛弃的女人捏着针戳来戳去,那低垂着的、犹如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虽是为了故意遮住那张哀怨的脸庞,可散发出的气息太叫人毛骨悚然了。

沈云涛没有打扰她,只专注地看着她穿针引线。顷刻,她剪掉线头,举起手里那件崭新的大衣说:“前不久买的一件衣服,忘了钉扣子,原本是买来初一那天穿的,结果到今天才想起来。”

她见沈云涛一迳用沉思的目光凝视着她,始终不说话。她又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想不到吧,我离婚了!”

她的客人依然紧闭着嘴巴,仿佛只是来看她如何故作坚强的,这态度令她微微有些恼了,便低下头不再理会他。

客厅里拾掇得很整洁,没有了男主人的空间更加冷冰冰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沈云涛像是沉思够了,才抬了抬眼皮问:“那混蛋一直没有回来过?”

凌筱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轻摆了一下头。

“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跟只耗子一样躲起来,永远都不露面?”沈云涛愤然说道,“真可悲,这么多年朋友,我居然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III

凌筱没有受到他的情绪感染,平静地做着手里的活,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那又怎么样?他不是非要得到别人的理解不可。”顿了顿,她又略为激动地说,“我倒是无所谓,爸妈快被气疯了,爸爸说等他回来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真是的,他还以为赵言诚就是闹着玩儿而已,迟早会回来乖乖地让他们收拾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人说中了内心的想法,凌筱顿觉无地自容,她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我才不会天真得还会对他抱着期望,即使他真是耍着人玩儿,我也不会原谅他,我们肯定是要离婚的。”

可她的眼睛明明还因为那抹希冀而激动得泛起光泽。沈云涛心里一阵烦躁,他总不能够真挚诚恳地期望赵言诚只是玩儿场游戏吧?

他盯着那双固执的略带着傲气的眼睛,一如多年前的她,冲动的时候能说出绝情的话,心里却早已是脆弱不堪了。

“别这样!”他心痛地说,“别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没有啊。”她逞强道,“你从哪儿看出我在装了,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说,我跟他的婚姻也一直不幸福——”

她的手更为灵活地做着活,那话头却因为她的走神而断掉了,再接不起来,空气厚重得像凝固了一样,她似乎很费力地呼吸着,手头的活没有停顿,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的思绪仿佛才又回到那句断掉的话上。

刚试着张了张嘴,她的眼里就已经盈满了泪水。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她极力地克制着不要让眼泪流出来,然而一句话才落下,喉咙里便发出一声哽咽,“我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他要这样对我?就连离婚也只留下一句话,见也不跟我见一面。我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他还爱过我!”

她用手指揩着眼泪,情绪再也由不得她控制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可以使他对我这么绝情绝义?如果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如果他觉得跟我过日子简直是受罪,他只要对我说出来,我不会多说一个字就称他的意,可是他——他怎么能这么混蛋的?”

她呜呜地哭起来,哭声起先很小,用手捂住嘴以后,索性痛快地哭了起来,哭泣声从指缝间泄露出来,伤心而哀怨地回荡着。

沈云涛早就慌了神,现在她哭起来更叫他惊惶失措了,管不得那些规矩,坐到她身边去搂住她的肩。

“别难过了!”他劝慰道,修长的手抚着她的头发,他苦苦地在大脑里搜寻着可以安慰她的话。他想不到最后说出口的竟然会是这句:“没有关系的,不是还有我吗?”

哭声陡然停了,凌筱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待那泪水完全收住以后,那双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扭聚了一股怒气,像火焰一样地喷向他。

“你还敢对我说这种话!”她吼道,“你和赵言诚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少了你们我就活不下去,不是你就是他,我必须就得同你们哪个在一起吗?所以,你先抛弃我,把我扔给赵言诚,赵言诚嫌我累赘了,又把我扔回给你。你们两个就把我当个可以抛着玩儿的小玩意儿,我想问你们,这么多年,我让你们玩得还高兴吗?”

她愤怒地吼完以后,眼泪再迸发出来,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眼泪,让她抽抽噎噎个不停,最后,她索性挣脱开他,跑回卧室,关上门哭个够。

沈云涛尽管是平白被冤枉了,这个时候倒也不敢再追着去解释,在客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哭声渐弱,卧室里传来一个清楚的声音。

“我想睡一觉,你先走吧!”

他机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门边,拉开门时,他以担忧自责的神情回望了那扇卧门的门一眼,慢慢地走了出去。

凌筱始终没有等到赵言诚回来负荆请罪,时间过得越久,她心里的那线希望就越发渺茫。这个春节几乎是在父亲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母亲的哭声中度过的,沈云涛每天都会来看她,坐不了多久便会被她用什么理由打发走。

她迫切地需要宁静,就像以前跟沈云涛分手后那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待上一个月。

恰巧林慕平要出国一段时间,对于她的决定也极力支持。

元宵节那天,她在家里整理行李,手机响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要出门?”苏茵望着客厅里的行李箱问,并暗自庆幸在她离开之前见到她了。

“一个外省的亲戚邀我去他家玩。”凌筱回答说。

“真羡慕,我也希望有个长假可以出去玩个尽兴。”苏茵随口说着,心里却暗暗骂着赵言诚丢给她这么一件难办的事儿。

“总有机会的,等你结婚,总不可能连蜜月时间也拿来工作吧?”凌筱笑着说,然后又问,“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她主动问起,倒叫苏茵没了一点心理准备,“是有点儿事儿——”她吞吞吐吐地说,“是赵言诚委托我来的。”

正转身的凌筱突然回过头来,诧异地盯着她。

“关于——关于离婚的事。”苏茵终于把最难启口的话从肚子里倒出来了。

凌筱只怔怔地望着她,忘了说话。

“是这样的,赵言诚离开前找过我,让我帮忙把协议书交给你,他愿意放弃夫妻共同财产。”

苏茵一口气说完,不安地等着凌筱表态,她甚至不敢去直视凌筱的眼睛,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后,她才小心地抬起头,这一看可把她吓坏了。

凌筱面容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绝望跟伤心真叫人骇怕,她仿佛连站也站不稳了,用手支着沙发边缘,身体微微颤抖着。

“离开?他去哪儿了?”她声音微弱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想他不会有明确的目的地。”苏茵有些歉意地说,“说起来我真该跟你道歉的,你们的婚姻破裂,我的堂哥要负相当大的责任。”

“你的堂哥?”

“就是苏斌,断了条腿的那个,跟伯母在同一所医院治疗。”

凌筱想起了那个给她带来过不安的人,再回忆起他的脸,她的心又一阵颤栗。

“他做了什么?”

“应该给赵言诚灌输了不少奇思异想,引诱赵言诚走上他那条路,”苏茵说,“堂哥让我伯伯婶婶操碎了心,这么些年他没有在哪里定居下来,或者找份固定的工作做做,他跟一帮人四处奔跑,去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虽然他自己不承认,可在我们看来,就跟流浪汉没区别。”

“流浪汉?”凌筱拔高了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你说是言诚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不算吧,因为他有收入。”

“不工作哪来的收入?”

“他妈妈不是留下了一套房子嘛,他租给了别人,每月有三千块的收入。如果节省一点,应该够他生活了。”

凌筱再也不想说话了,她用一种疑惑的目光很不礼貌地打量着苏茵,她很想问眼前这个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公不愿意见我,却愿意让你知道这些事?

她那露骨的敌意叫苏茵坐立不安,同时也清楚自己给了这个脆弱的女人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想,他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转告你。”苏茵自动解释,“毕竟我受了他的委托。”

她隐瞒了跟赵言诚熟识,并曾经引为知己的事,实在是没必要为了坦诚而再次伤害一个人。

凌筱仍然半信半疑,然而脸色却比之前好了太多。

“他真的已经离开了?”

“应该是的。”

“协议书带来了吗?”凌筱问。

苏茵从公文包里拿出协议书,交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