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十五度的侧脸和浓密的睫毛美轮美奂,说上句话时狡黠的神情俏皮无暇。Rain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特别不真实的幻觉当中,他持续发着呆,但是她说的话依然一个字不漏的印进他耳朵。

“我和白微,很世俗的明白,只要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就一定不会再爱她。”

香浓的咖啡递到他面前,她神情温柔而恍惚:“你知道,白微那样的骄傲自信,她不喜欢欠别人情,我也不喜欢,而我从小到大,却欠了她那么那么多。”

她在他身边坐下,Rain突然想,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越发亲密,而她半分不抗拒:“我并不是因为这样,就要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她,我没有那么伟大。从小,我们两个什么都争什么都抢,十七岁开始,我们之间所有的斗争只为江沅颢而存在。”

“其实那时候并不会认为江沅颢会真的影响到我和她之间的感情。谁能知道,世事弄人…”抬起头,她冲他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其实在沈家,除了我已亡的妈妈和青琅大哥,我感情最深最恋慕的人,不是仰视很多年的三叔,不是照顾我良多的决明,而是白微,沈白微呢。”

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些她们在一起的共有的岁月,那些她陪着她,她陪着她的岁月。

她一无所有,却始终有那个凶巴巴整天跟她掐架的女人在身边。

“那现在呢?”隔了很久,Rain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她。

“现在…”捧着咖啡,沈孤洁微怔,“现在,说不怨她,那也是假的吧。”她可以原谅一切,可以原谅她和江沅颢背着她来往,甚至可以原谅看见他们两个在床上,但是,但是,有一件事,她一生,一生也不会有哪怕一秒钟的忘记,每一秒那样的念头,都是对她无休止的折磨,不能原谅,无法原谅。

她笑,笑世事弄人。她悔,悔痴心错放。她恨,恨信任廉价。她痛,痛永失己心。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是她这一生每一分每一秒想起来都难以释怀的伤痛。

那时江沅颢和沈白微即将订婚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白微对沅颢的感情,她自然清楚。江沅颢需要与沈家联姻的保障,她更加明白。但那时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她前两天才在医院得到证实,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沅颢。

现在她更不愿意告诉他,她不想用责任去影响那个男人的决定。她真的非常非常信任他,也决心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至亲骨血,从知道他的存在那一刻起,她爱他胜过全世界。

那个时候她还是沈家的连翘。自从她的养母沈丹砂过世之后,沈秦艽深受打击,看她也越发的不顺眼起来。有了孩子的事,本来自以为做得很保密。可是天真如那时的她啊!自己一举一动,永远逃不过沈家的规矩!

跪在偏厅里——沈秦艽甚至不让她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再面对沈家列祖列宗。所有人都逼她打掉孩子,那时所受屈辱,她一生难忘。

贱人,不要脸,恶心,无耻,下贱,廉价…

呵,这辈子受的辱骂,加起来也没有那天的一半多吧。可是她坚强,她唯有坚强,她一生真正的宝贝,正在她的肚子里,就算拼了命,她也会永远保护着他。

拒绝所有的条件,忍受人和人的羞辱,但是最后她依然不小心打伤了硬要来拉她去医院的人。

就在那一晚,果然人倒霉了连喝凉水也会塞牙缝呢,风雨雷电交加,她终于被无情赶出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冷冰冰的所谓的“家”。

她一无所有,身上甚至没有可以拿来打车的钱。

唯有去找江沅颢,他是她唯一的依赖,她是真的信任他,无比信任他。其实哪会有想让他从此养着她的想法,只是下意识的,那样强悍的沈连翘,在受了那样的委屈之后,也只是想要去到自己深爱的男人身边。

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证明自己是个下贱廉价的女人,就连她的信任,也变得那样可笑的廉价。

她在大雨中行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才终于到了江沅颢的公寓。她用门口花盆中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然后遭遇的就是她一生最最可笑的那一幕。

后来她想了无数次,她其实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但当时,床上翻滚的那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真的让她的心在一瞬间掉进了地狱最底层。

那个她最最倒霉的夜晚,她看到江沅颢的错愕,沈白微的慌乱,空了,心里所有累积的情绪在那一刻统统成空。她转身跑掉,这是她当时最该做的事吧?

不就是上床么?不就是最爱的男人和女人么?有什么好在意的,该死的雨越下越大,她看不清方向。她听到身后江沅颢的叫声,可是她只想跑,她的心里空的厉害,她迫切需要有东西来填满她。她越跑越快,不停的不停的跑,永远的跑出曾经和那个男人共有的世界。

她记得她一直在跑,不停的不停的跑…

睁开眼睛,沈孤洁伏在Rain怀中失声痛哭。这刻她浑身比死还要凉,她把自己的心踩在脚底下,拼命的践踏。

为什么要信任他?那个时候她为什么要信任他!无数个夜晚她从噩梦中醒来时这样责难自己,痛彻心扉。那一天她伏在那个男人温暖的怀抱里,哭着喊着拼命的打他,拼命要赶走那一个跟随了她整整五年的噩梦,拼命的哭着指责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为什么?”

如果当时她没有去找那个人,没有去找那个人…

今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紧紧抱住她,Rain惨白的唇咬的血肉模糊,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第十六章:佳人难再

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与腾宇纪以及沈家的合作方案,终于已到尾声。最后商议出的签约地点定在沈氏碧城本家宣华厅。

沈孤洁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五年前走出来那一日,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再回首的机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亡母的思念和愧疚,却逼得她夜不成眠。

于是对那道家门的感情,由痛恨排斥,到遥望沉默,再到渴盼。

沈孤洁想,听到这消息时,她是高兴的。但是这天,一纸文件摆在她面前,她立刻就不管不顾冲向Vincent的办公室,推门闯入,巨大的声响让埋首专心工作的英俊男子抬头,神色却是平静:“明明是我谈成的合约,为什么前去签约的人却突然要换成Tracy?”质问语声极少有的激动和迫切。

暗中摇头,Vincent面色却依然平静:“下次进办公室之前,请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谢谢。”

“去他的礼貌和规矩!”激动的挥着手,沈孤洁一掌狠狠拍在桌上,大吼,“我问你为什么要换掉我,给我个理由,立刻!”

她进来之时并没有关门,过大的声响,外间秘书的眼光已频频望进来。

抚了抚额,虽然早料到这样的反应,但Vincent还是显然还是低估了沈孤洁脾气之大,不管怎么样,镇定还是要力持的,喝口茶润润嗓子,他开口:“我早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公司做事,自然以公司的利益为基准。如果与沈氏的合作万事俱备,东风只是换掉你这个负责人而已,我们没有理由不答应是不是。”

他声音平静,她浑身的热血,却在这样的平静中一直坠一直坠,直坠入不见底的深渊,冷得她连牙关也开始打颤:“这个要求…是谁提出的?”

悲悯的看着她,Vincent希望自己的眼神和话语不是太伤人:“已退出商界二十年之久的沈秦艽老爷子亲自提出来。”

踉跄退后,沈孤洁无法呼吸,还是那么恨她,还是那么恨她…

她转身跑出去,Vincent不由自主叹气,喃喃道:“可千万别毁了我的合约才好。”如果真的毁了又怎么办呢?半眯着眼睛,Vincent暖暖一笑。

眼前那一扇古香的大门,她这一生有数的几个起点和终点,都是在这里。

曾以为一生的尽头也会在这里,又曾经不顾一切的逃离,可是很久之后的如今,她为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原因,又再一次站在了这里。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咬着牙,沈孤洁狠狠抹去,不能哭,尤其今天,她无论如何,绝不向自己示弱!

这一所占地至少是碧城二十分之一的宅子,这一个曾经是她无望的牢笼的地方,握着拳,沈孤洁一步步走近。

悠远如古钟的铃声宣告她这个夜晚注定漫长的刑期开始。

有人来开门,有人看见她的脸,立刻又转身跑开。

沈孤洁不由自主笑,呵,那人她认得,沈家的老家丁了,没有立刻关门放狗,也算给她面子了。

等待的时间中,沈孤洁仔细整理仪容,就算是来求沈家的沈孤洁,也再不会是那个五年前被赶走一无所有浑身狼狈的可怜虫。

尊严并不值钱,但是她这五年来最努力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半晌门内传来脚步声,当先一人,沈孤洁一眼就认出,沈家的总管沈石耳。两人面面相对三秒,沈石耳肃声:“连翘小姐。”

沈孤洁咧嘴:“沈管家叫错名字呢,我是沈孤洁。”

沈石耳连眉毛也不抬一下:“抱歉,沈小姐。请问您来此的目的是?”

沈孤洁笑容不变:“我只想找沈老爷子要一个理由。”

沈石耳还来不及说话,另一道低沉却威严十足的声音瞬间已传遍整座大宅:“你不配站在这里,立刻滚!”

沈孤洁笑得更美,她今天既然站在这里,还会退却于这样刻意的羞辱么?双拳紧握,她开口,知道他可以听到:“请让我进去,祭拜亡母,沈丹砂。”

另一边除了茶盏落地宣示暴怒的声响,再没有反应,沈石耳面无表情的做个请离开的动作,沈孤洁大力跪下,磕头,眼中光芒明亮得似要烧着:“请让我进去拜祭亡母丹砂。”

沈石耳看她一眼,唯一一眼,复杂难辨,随即进门,门关。

嘴唇咬得出血,沈孤洁直直的跪着。这屋子里,没有人值得她跪拜,她只是追忆,追忆自己的母亲,她遥遥跪她,无声忏悔。

其间沈白微和沈决明都有出来看她,但也只是看着,一个字未说。在这一个规矩大过天的沈家,聪明的人都绝不会说任何一句不该自己说的话。即使跪在他们面前的对象是沈孤洁。

就只是这样跪着,沈孤洁都觉得自己五年来聚集的勇气和坚强在一点点流逝。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她不得不开始感慨,果然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和沈家扯上关系,她都得面临这种风雨交加的窘境。

头发早已打散,随着雨水黏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沈孤洁咬牙硬撑。若是撑不过今晚,她怕自己下一次来这里的勇气,已经要放在十年之后。门口钝钝的响声,有人走了出来,打着一把伞,沈孤洁正想着白微和决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义气了,抬头,所有的意识却在看见那一张秀丽绝美的容颜时瞬间远离。

白色碎花的伞温柔撑在她头顶,沈孤洁浑身僵硬,头脑浑噩,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她…

一个上,一个下,只是静静站立。良久,沈孤洁终于良心发现看清她这个姿势打着伞会有多不舒服,鼓足勇气抬头,去注视那一张被岁月洗涤的无波的容颜:“外面雨太大,您身体不好,请回吧。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心中是细细密密的痛和各种复杂情感交织。

美丽的妇人低下头,眼神温柔:“跟我进去吧。”

沈孤洁一愕。她神色淡淡:“我开口提出的请求,老爷子会同意的。”即使如此的风雨大作,她站立的身影,依然高贵清丽的不可思议。

沈孤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是啊,她提出的要求,老爷子都会答应。因为沈家从不欠人请,却欠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生的幸福。

沈云之婳,沈家第八代掌权人沈商陆的妻子,沈决明的母亲,一段悲剧的彻彻底底的终结者。

跪在堂前,沈孤洁端端正正的进香,端端正正的磕头,心中痛觉深重,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堂上的照片年轻靓丽,光彩照人,绝美的笑靥如火如荼。

这个她爱过恨过痛过最终却只剩下无边无垠内疚的她的母亲。

沈丹砂,沈家最小的女儿,整个沈氏的掌上明珠,真正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她的一生本该如花般娇艳灿烂,但是她最终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生所有的幸福和不幸都始于和沈商陆绝望而不堪的爱情。兄妹相恋,禁忌,不伦。但是那个疯狂的女人用性命来不顾一切的点燃自己的爱情之火。

她对她所有的爱和恨都终止于她的死亡。沈秦艽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她?不是,那一个最不该的晚上,她无意中听到那一段最不该的对话。她想要和沈商陆离开,他们说好即使不能在一起,即使当兄妹,两个人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离开。沈秦艽怎么会让,一个他的继承人,一个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他要她在自己的爱情和养女之间作出选择。

其实那时候的沈连翘即使那样小,也知道沈秦艽说的不过气话,不过拙劣的威胁。但是那个被逼上绝路的女子最终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是勇敢的,是热情的,从来是决绝的果断的不做退让的。她用生命,来证明了自己对沈商陆和沈连翘的爱。

从此在沈连翘的心里再无法释怀对那个女人刻骨的恨。和,绝望内疚得让她只要承认就会窒息的爱。

沈商陆心如死灰,沈云之婳——他相伴十数载的妻子,最终放他离开。

那个女人的死燃烧尽了她身边每一个爱她的人的血液。而那个从此怨恨着这个害死他爱女的凶手的老人,也终于在她怀孕的事件爆发之后有了赶她出门的借口。

拙劣,一切都是那么拙劣,她何尝不知道,那老人答应他已逝的女儿会好好照顾于她,但佳人芳踪一缈,他们谁也不愿再继续这一台拙劣的戏。

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她心中锥心蚀骨的痛。有一双温柔的手扶起她,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声音柔和如天使吟咏:“相信我,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第十七章:阴错阳差

自从五年前那个沈连翘毁灭日之后,沈孤洁再也没有觉得还有哪一天的倒霉能比得上今天,她再一次感慨起自己出门前为什么不翻命书。

沈孤洁从沈家出来时已是凌晨两点,雨也已经停了一会儿,但她疲惫的回到自家楼下时,却看见不远处的深蓝色保时捷和车上倚着的略微有些萧索的修长身影。

沈孤洁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江沅颢也已经看见她,却难得的面无表情向她走近,气息间无限疲惫,比她这个在人家门前冒雨跪了半夜的人看上去还要疲惫。他站定,两人面面相对,半晌沈孤洁受不住正要说话,江沅颢已然开口:“今天我一直守在楼下,看Rain陪着一个小女孩回来你家,听Rain叫她西西,看他们一直呆在你家,直到晚上九点过后,楼上熄了灯,Rain这才匆匆离开。”

明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一天,沈孤洁依然忍不住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

江沅颢看着她的眼,每一分神情,巨细无遗:“沈孤洁,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沈涓西,她是不是我的女儿?”

是不是我女儿,是不是我女儿…

脑子里嗡嗡作响,隔了不知道多久,沈孤洁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

两个字,多么干净利落!江沅颢唇角的笑意越发冷,心里的痛却更甚百倍,他不是白痴,那孩子今年五岁,如果,如果她在离开他的时候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么,那么,他这么多年来,到底做错了多少,做错了多少…

血液都开始结冰,沈孤洁两字说完,心中却渐渐镇定,看着他的眼,她再一次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他听:“西西是我的女儿,但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发狠的脸,让沈孤洁快要忘了呼吸,却仍是眼也不眨的与他对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步,眼前这男人真要决定做一件事,十个沈孤洁,也不会是他对手。抬手,下一秒已狠狠掐上她纤细雪白的脖子,江沅颢眼神袒露在昏黄灯光下如鹰锐利:“不要企图在这时候对我说谎。欺骗我的下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胸中腾起薄薄的怒气,沈孤洁冷笑:“江先生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我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骗!”最后一句,提高声音,大吼。

手中不自觉握得更加紧,即使看到眼前女子脸色越发一片惨白,江沅颢依旧不打算放过她:“我最后一次问你,沈涓西,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

“我也希望她是!我也希望她是你的女儿!可是她不是,不是!”尖利的大叫,沈孤洁放弃任何挣扎,脖子抬得更高,掐死她,让她就这样死掉吧。让她去见她的宝贝,从此一生一世的陪着她。

月光下女子神色凄厉,浓密的睫毛投下大片阴影在惨白的面上,那样无助的彷徨的压抑的痛苦,一滴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落在他手上,灼烫得他立刻狼狈的甩开了手。

那泪仿佛落在他心里,烫得他的心立时起了一串串的水泡,焦灼的痛楚,上前一步紧紧搂住大口喘气的女子,他惊慌无措:“对不起,孤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恨,恨我自己当初干下的混蛋事,恨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孤洁,我恨,恨自己从来没有照顾好你。”

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干,俯在他怀里,沈孤洁无声痛哭,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是多想给他机会,多想给他!晚了,江沅颢,五年前从我离开的那一晚,已经都晚了!这一生都晚了!

“从此让我照顾你,孤洁,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好好在一起。孤洁,我们还有西西,我们好好在一起…”

挣开他手臂,沈孤洁胡乱抹去满脸的泪痕,狼狈的叫人心疼,盯着那男人的眼神却是冷寂一片:“你听清楚,江沅颢,我最后一次说,我的西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更无关我女儿!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的生活,我绝对不要跟你再有任何关系!”

江沅颢握得十指都发白:“孤洁…”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沈孤洁语中哽咽,唯有自己心中能听出,“从此我和你没有关系,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你再这样胡乱调查我,打搅我的生活,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丑陋!”

她语声决绝,他心中痛恨:“没有关系?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沈孤洁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目中痛楚逐渐化成怒火,江沅颢一字一顿:“只要有人在碧城一天,她会和我江沅颢脱离关系吗?”见女子讶然回头神色,他连连冷笑,“你别忘了,沈孤洁,你身后这座楼,是我江家的产业,你公司现在手上最大的一份合约,合作方是我江沅颢。你的朋友,沈决明,沈白微,各个和我密不可分。就连你自己也曾经跟我同床共枕,你女儿一辈子也脱不开姓江的关系!”

“你恨我恨到想和我没有关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口不择言,她神色再度惨白,目中的神色,越发冷寂。等到他发现不对劲,沈孤洁已然优雅欠身:“抱歉,江先生,我从前的确不知这里也是您的产业。给我半小时,我这就搬家。”

江沅颢惊得瞳孔蓦地睁大:“孤洁,你…”他心中一切,因她一个动作,而悬在半空,“真的,不惜一切,也要斩断和我的关系?”

他的惊疑,他的焦虑,他的愤怒,他的害怕,他的小心翼翼,她看着,痛彻心扉。转身,她平静的向自己公寓方向走去:“是。所以请江先生,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用尽一切力气斩断,属于他们之间哪怕一丝一毫的牵绊,也断了彼此,至少是她自己,半生的念想。

直到收拾好行李,抱着依旧睡意朦胧的西西站在楼下,沈孤洁这才茫然,去哪里?那个男人说的对,碧城,沈江两分,还有什么地方,可是成为她和自己女儿的容身之所?

超级拉风的法拉利停在她面前,还很嚣张的在凌晨四点摁两声喇叭。车上的黑色紧身的衬衫随意扣了两颗扣子,胸膛半敞,一手搭着车门,容貌比女子更精致,秀美混搭的却是男人少有的坚硬,在他身上糅合成无伦的风华,美得张扬却却毫不在乎。

沈孤洁叹了口气,果然是国际巨星的料啊。

敲着车沿,Rain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这么晚了,搬家呢?”

沈孤洁笑着纠正:“应该说这么早。”

点点头,Rain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女人争辩:“准备去哪?要不要我顺便载你一程。”

沈孤洁干脆不说话,只偏了头看他。

对视半晌,Rain率先敛了笑容:“下午你从办公室跑出去时,Vincent立刻打电话告诉我。于是我去学校接了西西,陪她吃完饭后回家哄她睡觉。期间接到决明的电话,说你在沈家门外。于是西西睡着之后,我就开车过去,一直看到沈夫人陪你进去。后来你出来,脸色不大好,我怕你出事,一直跟在你后面。回到这里,看见你和江沅颢。你们的事我不想多过问,于是开着车子离远一些,一直到江沅颢走,你上楼又下楼来。”

他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沈孤洁却只看着他凌乱头发和半敞衬衫,心中有些了然,原来搞得这么撩人是为了把身上晾干,昨晚那场雨可不小呢。不过,她赞赏的点了点头,果然天生的明星料子,连这样都能有型。

半晌,沈孤洁才想起要问他:“然后呢,知道我要搬家,有什么想法?”

Rain脑子有些晕,他等她怒气爆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怎么…看穿他想法,沈孤洁洒脱一笑:“如果别人看到我今晚这么些糗事,自然要拆了他祖宗牌位。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吃惊的差点咬得舌头的Rain立刻聪明的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先示意她把瞌睡连连的西西放在自己车上:“首先,我知道你现在烦恼的问题。诚然,在碧城想要找到不属于江家和沈家的房产,的确不多。而你这样匆忙的搬家,还有西西要照顾,工作也不能耽搁,短期之内是绝对会有很大麻烦的。”

沈孤洁深觉他处处都说到自己的痛处,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能够一并的完美解决你所有问题。”说到这,Rain眉目间终于飞扬起来,“搬去我家。”

沈孤洁险些晕过去。

Rain还在继续分析:“我现在住的公寓,不属于沈江任何一家,房子也很大,地段好风景好,西西一定会很快住的习惯。离公司也近,这样你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照顾西西。怎么样?”

吃惊过后即恢复冷静的沈孤洁脑子转的飞快,如果住在这个家伙家里,除了这些好处之外最重要的,她应该可以从此免去那个人的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