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句,水啸的眉毛跳一跳,然而一张脸一沉,由晴转阴,再转为乌云密布,等院士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完,那脸儿早黑得跟锅底似的。

“我草他祖宗十八代的,白灵芝竟敢动我的人?岂有此理!”爆起,怒火冲冠:“打得好!打得妙,一定要往死里打,最好端了她的老巢,灭了她的国!”

被弄得极度无语的院士,唯有狂抽嘴角:“小祖宗,你何时去观战?”。

观战,观啥个战?

水啸呼的一下又坐下去,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让她去看死了多少人么?她又为毛要去,去了这还能打得起来么?

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的她,老神在在的弹指甲玩儿;“本公子可是啥也不知道,本公子继续闭关去。哦,眼困了,回去啦。”

起身,挥袖,转眼没了人影。

谢天谢地,总算走了!

见最令人头痛的大佛自己溜了,院士抹把汗,暗自庆幸,说实在的,别的倒不怕,他就怕这小祖宗哪日心血来潮会问他要几间楼的门匙哪,若真问他要,他都不知是该双手奉上还是按规矩办事的坚决不走后门,如今人走了,那可是又逃过一次。

水啸是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眼中比瘟疫更可怕的存在,电挚风疾般的溜回自己的院子,眉开眼笑的回屋。

坐如钟的人,蹩眉:“公子,为那么点小事竟跑那么远,您不累么?”

哟哂,铁树开花啦?

瞧到主动示弱的家伙那模样,水啸的视线一转,将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表情十分淡定:“不累。不过,现在累了。”

累了,所以,要闭关!

步不停,奔向内室。

“对了,我从今天起开始闭关,天塌下来也别打挠我。”临天门边,交待一句,一脚跨进去,果断的关门。

宫心弦眨着关上的门,半天无语,他好似还有正事没说哪,八大族应该很快就会聚至九方,这究竟要不要提醒王呢?

纠结了半天,他决定,还是不去碰钉子,万一王问另几大族是谁,他可回答不上来,谁叫他也并不知其他几大族的现今姓啥,更不知当代守护是男是女呢。

水啸真的闭关了,她的闭关行动,则直接令无数人大跌眼镜,以至于琳琅帝都的人在不到三天的时间便举城皆知,她么,就诚如她自己所说的是啥也不知道,秉乘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关点,闭自己的关,让别人干瞪眼。

十一月底,她闭关的消息似风刮遍大陆,人人哗然,当传至苍狼与耀月火拼战场时,苍狼人心大受鼓舞,在数日之内一鼓作气向耀月纵入千里,耀月再失十数座城池。

十二月初,雪始降。

雪盖大地,满陆成白。

冰天雪地中,远离国土的苍狼军士并没有休战的意思,仍然沐雪作战,更令满陆人咂舌的是,苍狼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出现过粮草短缺的情况,好像他们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后备之物,无论前一日战争有多恶劣,兵器受损多严重,到第二日上场的又会是良兵利器,帐蓬与将士铠甲也依四季变更。

耀月则疲惫尽显。

至十二月末,苍狼再夺二十城,只差六十余城便可兵至其帝都。

一月春来。

当大陆春盎然时,耀月举国心凉,战火漫延过的地方,一片荒芫。

二月初,在九方学院内的耀月学生再也受不了煎熬,联名递册三绝院为国求情,被宫心弦拒于门外,其众生悲痛,日日守在院外,只盼能感动最有资格决定两国战事的当事人。

月中,暂离院的夏至小姑娘返院,至三绝院报道。

月末,雪岚归来。

三月初,龙傲与龙惊去自战场风尘仆仆赶回学院。

三月,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重返三绝院的五侍,待龙惊云父子休整一日后的第二日下午,正式集体在内院上房隔门问安。

门,呼的开启,带起一片风。

门外站着的五人,向内一瞧,目瞪口呆。

但见,处处透着温馨的屋内,那个传闻闭关的人正半倚着卧地的小绿马,双腿交叠的侧躺着,一手枕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支银色乐器。

有些呆愣的五人,目光被晶光吸引,转而一瞧,顿时大惊失色:“雁舞箫?!”

五人五声,异口同一。

啥?!

如遭雷击,水啸一个激灵坐正,将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不透的东西举至眼前,魔怔似的问:“你们说这个就是雁舞箫?”

雁舞箫,十大乐器之一,传闻用九十九只大雁骨架为主材,和以九十九种铺材和制所成,箫鸣之际,首音似雁清越脆爽。

“是!”宫心弦慎重的点头应一句,又转头,视线定在雪岚、夏至两人身上:“你们怎么会认识它?”

龙家是曾经的东方世家,身为王之守护,自然认识镇山八宝,可那个孩子为何认识?或者,那也是八大家族之一?

一抹灵光划过脑海,宫心弦的眼神顿变深幽,如果是八大家族之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是,那么,唯有杀!

只在一瞬间,他的心思已经转了几百转,更是将一切厉害关系给理清,心中也无比坚决的做出判决。

龙惊云龙傲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神色骤然紧凝。

雪岚望望这个,瞅瞅那个,欲言又止,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踟蹰。

夏至一听,心里相当不爽,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细长的眉峰挑成两把柳叶小刀:“你不也认识它?难不成只许你认识,就不许我们认识?”

龙惊云龙傲被噎得直瞪眼,有些东西确实是只能容许特定的人认识的,就如眼前,可是,他们能说么?答案很明显,不能,可偏偏又不能说理由,父子俩被噎得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无话可回。

微微一凝眼,宫心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如果,不是八大家族的人,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那么,就算人是三绝院侍从,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要秘密的除去隐患。

他眼里的厉色一闪即逝,快得无法察觉,其他人亦根本不知他在已在暗中做出了一个足能让一个家族灭亡的重大决定。

宫心弦没回应,夏至雪岚也不解释,或许正是受了五人的影响,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空气一片凝重,那气息,压仰得令人无法喘息。

有点后知后觉的水啸,终于察觉到五人之间的诡异变化,惊夷不已的望望这个,看看那个,视线在几人身上打了数转才大彻大悟。

明悟后忍不住有些想笑,不就是认出一件宝器么,有啥可值得紧张的?暗自摇摇头,眼眸微亮;“你们两个自己说,你们是雁氏、肖氏、北庭、冷氏、南氏、云族六家中哪一家?”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被凝重气息笼罩着的一女四男,俱惊愕不已,正目,眼前的少年浅笑落落,温雅疏离,神色安然,云淡风轻。

如此场合,王竟能如此淡定,果然是王者风度。

宫心弦目露赞叹。

夏至雪岚两人的眼珠子有快要落地的趋势。

龙惊云已经无法用词来形容心中的震惊程度有多大,情不自禁的屏闭住呼息,仿佛想将自己从人眼摘除出去。

龙傲则如被雷劈了一下,表情呆呆的,脑子里则一遍一遍的重复响着几个字——“六家中的哪一家,六家中的哪一家…”

八大家族的姓氏,只要看过大陆史记的人都知道,公子若不知道那才是不正常,可是,公子刚才只指出其中六家,而不是八家!

这,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据他所知,公子已知龙家是曾经的八大家之一,那是如何知道的,他不知其因,那么,就算排除龙家,也应该还有七家,公子偏偏只列出六家,他是不是可以猜测公子其实已见过玄氏世家的后人?

那人,是谁?

头脑嗡嗡的响着,龙傲下意识的看向一个人-藏真,然后,眼神越来越清亮。

这是什么反应?

等了半晌,没见有反应,水啸闷闷的。

她哪里说错了呢?

拧眉,细想,前想后想,就是没找到哪句有毛病,心里更加的郁闷,这一个二个的,动不动就以无声逃避,真特么的让人想揍人。

既然人人不想解释,那就由他们吧,管天管地,她管不得人家的思想,举起银箫:“藏真,这个,你凭什么说它就是雁舞箫?”

一切由箫牵出,那就由箫中止。

掂着手中的东西,她心里再次纳闷:这么个玩意,哪里像雁舞箫了?瞧瞧,长度不符,外形不符,一句话,就两字——不符!

“天下万箫,唯雁舞为银。”笑一笑,宫心弦向后一甩袖,将厅门关合。

瞧到他的动作,水啸颔首微笑,龙惊云几人也猛然明白其中之意,一个个神色紧凝。

回手,宫心弦越过另五人,慢慢走近,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低身,单膝点地,指尖轻抚箫管,轻声解释:“大陆箫管无数,红紫蓝白青黑绿玉,各有其色,然,唯用白雁骨所制雁舞纯银色,此箫一出,自后千万箫管与银色无缘,甚至连白色与再不沾边儿。也因此从上古至今,世间仅此一支银箫。”

“外形不符。”水啸瞅了瞅,撇嘴,表示不信,末了,又很郁闷的补充一句:“它,吹不响。”

玉书上有提及各大宝器,雁舞箫自然在其中,书说它长三寸九分,管面有雁形图案,其形精巧玲珑,箫响时,雁形图闪,栩栩如生。

她手里的这支么,长过尺,表面无一饰纹,两两相比,用相差十万八千里来说都不为过。

最最让人郁闷的就是,此箫吹不响!这玩意儿的孔眼全部是虚眼,只凿通一半,内部那边是实的,不通!

以她的观点,就凭此,就是拿去卖废品都不值钱,材制看起来一般般,外观一般般,没亮点,她就琢磨不清了,就这么个破玩意儿怎么也会被当宝,还藏得那么好?

无声无息的,宫心弦笑了,笑得如沐春风,如见满天掉钱似的,一脸的灿然,满眼的星光。

不止是他,龙惊云与雪岚四人的嘴角都高高的翘了起来。

眨眼,水啸迷糊了,她,又说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低头思索,确认好像没有说什么很丢脸的话,也没犯什么语言常识性的错误,干脆不再说话,多说是错,那就还是不说的好。

笑够了,宫心弦才伸出手:“公子,借足一试。”

借足一…试?

那个,不是借手一用?

迟钝半秒,水啸似信似疑的抬起一只蹄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想看他有何惊人之举。

宫心弦可不敢玷污眼前的一条腿,小心的接住,搁放在自己曲地的膝头上,确认不会让人有任何不适,才小心翼翼的帮褪去靴子,解开纯白的祙子。

龙惊云四人呆呆的看着,竟忘记了反应,当瞧到露出的一只粉嫩的脚丫子,一个个不自由主的咬着唇,眉头紧皱。

是不是用脚丫跺几脚,它就会响了呢?

水啸眨眨眼,脑子里闪过那句经典的“你长得像核桃,欠扁”,想着,或许这破玩意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如果跺几脚丫子,它就能老实,异想天开之后又觉得好笑,用脚丫跺过的,谁敢放到唇边吹奏?

正在她暗自神游时,宫心弦曲指,指尖自粉嫩的小莲足趾边擦过,将一只脚趾划破。

脚尖传来像蚂蚁咬了一口似的疼痛,不知想到哪去了的水啸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大足趾正在渗出血珠,终于恍然明白那句“借足一试”的意思,那哪里是要跺箫,既然是借血!

宫心弦取箫于手,往管尾连滴数滴血,再迅速的将其竖于手掌心中,随箫管倒竖时,尾端血滴一滚,自尾尖直线滑落,所经之处,留下一线细细的血红。

红丝犹如一条小溪,眨眼至管另一端,待到达时,竟刚好不少不盈,份量适中,也在血滴红线纵布管面时,箫管表面的银光如活了般流动起来。

雪岚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水啸微张着小嘴,都忘记合拢了,也忘记将脚放下,就那么搭在宫心弦膝头,任趾头的血往外渗着。

银箫流光转转一遍,于突然间,箫身竟一分一分的缩短,瞧不到具体从哪头开始的,依如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那样一圈一圈的缩小,几阵变化,竟缩成几寸长的小箫,体型比以前短了三四倍。

变化才静止,管面闪出点点亮光,尾端浮出一圈小小的雁,并由尾端向上,一只接一只的接着亮形。

雁排一字形,张翅翩飞,共三排,无论哪一排,整行雁竖行成一字,每只雁又与其他两行中的雁也成一字。

银光流动,飞雁栩栩如生。

咳,这样也行?

盯着看了不下十秒,水啸抽蓄了一下,再之,双眼圆瞪,几乎爆吼出声:屁玛,真的是雁舞箫?!

堂堂雁舞箫,竟要足血洗礼?

天,来道雷雷劈了我吧!

悲慨难抑,水啸仰首,想呼唤雷神光临,听说用手指血滴血认主什么的,没听过用足血的,这个就是雁舞箫,还要足血洗礼才能现原形,太没理啊,若让人知道了,让人情何以堪,又让她情何以堪!

雷神大概睡着了,没听到,等待十秒都没电闪雷鸣,想死的念头就此不了了之,低头,收回脚,套祙子,穿靴。

再看几人,发现除宫心弦,其他四个变成四尊石像,也懒得理张口结舌犯傻的四个家伙,抓过银箫观瞧。

箫管外形变为记载中的形状,测长度,半分不差;雁形也浮现,数一数,共三十九只,一只不少;可孔眼呢,如旧,仍然都不通。

将其从头到尾的瞅一回,无趣的翻个白眼,惦起来,在还保持着单膝着地的男子眼前晃晃,指指孔眼,无声的问着:“这个怎么说?”

镇定自若的起身,宫心弦侧身退至一边,无视还处于魔怔中的五人,微微轻笑;“雁舞箫分别由琉璃王和雁氏守护施加封咒,第一重封咒已除,雁家当代守护指血解第二重印纹。”

那一退,其立身之地却是很耐人寻味,若心观察必可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奔向房门的最佳角度。

说话时,他的眼睛平平的注视前方,恰似一尊笑佛,唇角弯弯,浅笑晏晏,温雅亲切。

嗓柔声轻,语若轻风。

然而,听在场的几人耳中,犹似平地惊雷,龙惊云与夏至等人当场被雷击个正着,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跷。

四人骇然变色,汗,滚滚如珠落。

“凤…凰…纯血?”好不容易稳住,仿佛不堪重荷般的龙傲,艰难的挤出四个字。

水啸没说话,静静的看着。

“如你所想。”宫心弦了然,代为解答。

脸白如纸的龙惊云,如着魔般盯着人,机械似的呢喃:“能解除王者咒印,拥有与王者一样的血脉,公子也中凤凰直系后裔?”

正呆呆盯着看的雪岚,猛的一震,连连失声低语:“好像,好像…”

像谁,他没有说。

龙惊云龙傲陡然一滞,险些站立不稳地摔倒。

是的,很像!

这一刻,他们也惊觉眼前的公子与那个人是如此的神似,眉形眼形,脸形唇形,处处皆与那人神似。

果然是天下皆知啊!

水啸无奈的悲叹,人怕出名猪怕壮。太出名可不是好事,尤其还是如她这般的人,名传大陆就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

宫心弦的气息轻若近乎于无,人则一晃,极速掠出内室。

雪岚夏至猛的打了个哆嗦,他们感觉到了杀气,一股很浓烈的杀气,它隐藏得极深。

无形的杀机之下,龙惊云龙傲亦猛然省悟过来,在倾刻间凝神蓄势。

小绿马眨巴着大眼,好整以暇的旁观。

宫心弦一闪即到四人之后方,堵住了大厅的门,目沉如井,语气萧索:“王,留还是不留?”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心跳声静止。

呼吸声中断。

犹如时间静止,有片刻的死寂。

四尊石像晃了晃,随之如烂泥软瘫,“卟啪”声中,相继一一着地。

娃,你又真相了!

冷汗一把的水啸,瞅瞅被吓成软脚虾的四只,转而望向那杀机暗隐的家伙,无声表示自己的无奈。

罪魁祸首却是一点内疚感都没有,顶着一脸温雅相,锁着雪岚夏至两人的眼神一派萧杀。

苍狼皇族是八大族之一,当然不在目标之内,目前属于身份不明的就只有雪岚夏至,本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原则,他已决定一旦有任何不妥,便开杀戒。

杀意澎湃,如海水爆涨。

他亦无需掩饰。

瞧着他那模样儿,水啸抑不住的笑弯了眼儿,淡定的起立,拉过椅子入座:“在我的地方,没有人能将我不想外透的东西带出去。”。

嗯?

“所以…?”宫心弦垂袖,杀机敛藏,人则没退。

“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扬眸,信心百倍的模样足以闪瞎所有人的眼。

宫心弦并没有因那话感到难堪,迟疑约有一息的十分之一那么久,大大的松了口气,神色自若的放弃瓮中捉鳖的计划,淡然的走回内室,像门神柱立在横箫端坐的人一侧。

水啸淡定的等着,等那几只软脚了的虾子自己头脑清醒,她是不会用泼冷水狮子吼之类的特殊手段去唤醒他们的,人吗,只有自己想清楚才是真正的明白,别人强行硬塞的清醒,是过不得夜的,为了那几人头脑,她就好心的不去帮倒忙。

瞧瞧,她多体贴是不是?试想,天下哪她这么好的人?瞅着瞅着,她自己忍不住的得瑟。

四个变软脚虾的人,瞪着眼呆呆发怔,足足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四张脸上才出现情绪,从白到青,从青到黑,到紫,到红,从面无人色到骇然到震惊到惊疑,到不敢致信,一路的就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