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先扶您到旁边坐,凡事祖母那里都自有公断。”沈会音稍稍扬声说道,把魂不守舍的沈氏扶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端木家的府邸离着府衙并不算太远,但是因为下大雨的缘故,程妈妈一直去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三更左右才请了一位口碑很好的梁仵作回来。

“见过老夫人!”梁仵作垂手走上前来,躬身给老夫人行礼,“小的漏夜前来,打扰老夫人府上了。”

“无妨,本来就是我府上有求于你,这大晚上的还要你跑一趟,多担待吧!”老夫人道,早就没了耐性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事情的始末程妈妈应当是都同你说过了,现在我府上出了点事,有具尸首需要你帮忙验一验,事情我不想声张,事后还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是!这一点请老夫人尽管放心,小的干这一行已经有些年头了,省得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梁仵作道。

老夫人刻意隐去了端木秀香的身份,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家丑外扬了。

“梁仵作,麻烦您了!”程妈妈道,也不废话,直接引着梁仵作到那尸首前面,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因为是世家大族的家私,梁仵作干这行三十余年,类似的场面见了许多,即使这白布下面的尸首再如何的有碍观瞻,他也是面不改色,招了招手,他的小徒弟就背着个盛放工具的大木箱快走过来。

沈氏看着女儿残破不全的尸首,几度想要崩溃大哭,但是瞧见上首老夫人阴测测的脸色,还是强压了下去。

梁仵作带着徒弟很仔细的查验尸体,整个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雨势还在不断加剧。

宋楚兮一直事不关己的在门口透气,屋子里老夫人沉着脸盯着,沈氏和沈会音虽然心里紧张,但是端木秀香的那具尸首看着就胃里翻腾,便只能是各自别过脸去。

梁仵作又查验了有将近小半个时辰,就让旁边的小徒弟把记录下来的信息递给老夫人看。

“往前推六个时辰左右,这人该是死于晌午前后,肺部和气管里均有呛水,当属溺毙,身上并不见其它伤痕,死前应该是没有和人有过剧烈冲突的。”梁仵作道。

只凭这些,根本就不足以指证宋楚兮。

沈氏听的心里焦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夫人将那验尸的结果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的更紧,“就只有这些吗?”

“不是的,还有一样东西。老夫人,这个是从尸首的食管里捡出来的,应该是死前仓促吞下去的,还没到胃里,只在食管里卡住了。”梁仵作说道,招了招手,他带来的小徒弟就捧了一碗清水。

梁仵作将沾满秽物的一个小东西丢进去,然后转身从水盆里净手。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程妈妈就快走过去查看。

沈会音在听说从端木秀香的尸体里剖出东西来的时候,浑身的寒毛都几乎是在一瞬间竖了起来,马上想到的就是自己失踪不见的那个耳环。

她虽然在心里一遍一遍不断的告诫自己,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丫头沉塘的时候根本就没了挣扎的力气,不可能有机会再做什么,可是——

可是梁仵作将那东西丢进水里的动作太快,她根本就没看清楚。

程妈妈走过去的时候,那东西已经洗出来了。

梁仵作的小徒弟伸手捞出来,放在了程妈妈摊开的手帕上。

“这不是个耳环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程妈妈疑惑的皱眉,捧着东西就要回去给老夫人看。

“这个耳环是——”跟着沈氏一起过来的周妈妈惊呼一声,盯着程妈妈的帕子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瞪大了眼睛看向沈会音道:“奴婢记得,昨儿个白天见到少夫人的时候,当时她就戴的这幅耳环。”

沈会音的脑中轰隆隆的响成一片,面色惨白。

这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当时端木秀香明明是已经不行了,那死丫头,她居然想的起来将这耳环吞下去做了证据?

沈会音的手脚发凉,冷汗直冒,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就算端木秀香急中生智,可是宋楚兮怎么会知道?本来她还以为舜瑜当众剖尸就是为了吓唬沈氏,但是现在——

她确信,宋楚兮为的就是她的这只耳环。

可是怎么会呢?她是看着端木秀香溺水身亡的,就算宋楚兮想要害她,也没办法在尸首上面做这样的手脚的。

沈氏怎么也没想到线索会突然转到沈会音的身上,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赶紧过去将那耳环抢在手里查看,“是!我记得,这是你母亲的陪嫁,她戴了二十年了,是你出嫁的时候才给你的。”

难道害死女儿的真正凶手居然是自己的侄女兼儿媳吗?

沈氏虽然怎么想都找不到沈会音会对女儿下手的理由,还是忍不住愤怒的看向了沈会音。

沈会音这个时候心里已经乱成一片,被她刀子似的眼神一戳,立刻后退了一步,僵硬的扯动嘴角道:“母亲,你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还怀疑我吗?”

沈氏再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扯着喉咙尖叫着冲过去,抬手就先给了她一巴掌。

沈会音被打的耳朵里面嗡嗡的响,然则也不等她反应,沈氏已经饿狼扑食一样,一把又揪住了她的领口,嘶声质问道:“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昨天还戴着的耳环,怎么会在香儿那里?”

“母亲,我没有,这和我没有关系啊!”沈会音脱口辩驳,心里却是乱成一片,她的眼神四下里乱扫,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大声道:“我——我的耳环丢了,就在昨天和大家一起从宋楚兮那里回去之后!”

她说着,突然就多了几分信心,恶狠狠的盯着宋楚兮坐在大门口的背影道:“母亲,你别被她蒙蔽了,难道你忘了吧,之前可是她的婢女下狠手将九妹妹的尸首当众剖开的,一定是那个时候,不不不,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丫头肯定是趁着那个时候将我的耳环丢在那里,要嫁祸给我的!”

说是沈会音要杀端木秀香,实在是讲不通的。

沈氏的神色一阵恍惚。

沈会音就趁机拉开她的手,跪下去,扯着她的裙摆哭诉道:“母亲,我和香儿是一起长大的,情如姐妹,您想想看,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呢?一切都是宋楚兮那小贱人栽赃嫁祸给我的,她捡到了我遗失的耳环,还意图当众蒙蔽母亲和祖母你们啊!”

沈会音越说就哭的越伤心,那样子看上去倒真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沈氏狐疑的看她一眼,“你的耳环,真是遗失的?”

“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反正昨天下午回去之后就发现不见了,既然周妈妈说上午在花园里见我的时候还在,那么——那么十有*是去宋楚兮那里的时候才掉的,她的丫头捡到了,又为了帮她遮掩杀人的丑事,这才嫁祸给我的。”沈会音道,她已经飞快的捋顺了思路,说着就又满是悲愤的抹了两把眼泪,“母亲,您要相信我啊,一定不要中了那小贱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反正她杀死端木秀香的时候又没人看见,她就是咬死了不承认,沈氏还能相信宋楚兮那么个仇人不成?

梁仵作师徒两个这会儿都尴尬不已,这里惨死的人居然是端木家嫡出的九小姐不说,里头还牵扯出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既然是已经听到了,两人也没办法,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使劲低垂了脑袋,降低存在感。

沈氏那里,似乎是信了沈会音的话,但又似乎不信,一直表现的迟疑不决。

老夫人的脸色黑成了锅底灰,半晌不置一词。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门口的宋楚兮突然调转轮椅方向,回转身来。

沈会音用吃人一样的眼光狠狠的瞪过去一眼,叫骂道:“宋楚兮,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就算是为了陷害我,我九妹妹与你何仇何怨?你居然能下此狠手?你就不怕天打雷——”

“沈会音,”宋楚兮的唇角含笑,不温不火,突然冷声打断她的话,“你的耳朵怎么了?”

她问的和气,甚至带了几分关切。

沈会音如遭雷击,舌头打结,后面的话就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神情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宋楚兮她是见鬼了不成?居然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这会儿她甚至是怀疑,她溺毙端木秀香的时候,宋楚兮是不是就躲在旁边目睹了全程。

沈氏那里还没反应过来,老夫人却是机警,立刻就有所察觉,当机立断的对程妈妈道:“你去看看她的耳朵怎么了?”

“是!老夫人!”程妈妈大声道,腰板儿笔直的走过去。

沈会音被逼入死角,眼见着程妈妈过来,又畏惧着往后退了两步。

程妈妈却是不由分说,将她刻意挽着耷拉在右侧耳边的发髻拨开,露出里面渗出血水的雪白纱布。

“少夫人,您这耳朵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伤的不轻!”程妈妈狐疑问道。

沈会音说耳环掉了她不知道,可是她的耳朵却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沈氏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扯着沈会音的胳膊,眼睛喷火的盯着她,质问道:“你不是说耳环掉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耳朵这样,耳环掉了你会不知道?你是死人吗?”

沈氏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抬手一抓,连带着沈会音耳朵上包着的纱布和她的发髻都一起扯开。

伤口被再度撕裂,沈会音惨呼一声,痛的近乎昏厥,眼泪鼻涕一下子就全都涌了出来。

沈氏对她可不会手下留情,直接伸手就揪住了她撕成两半的耳垂,“合着你当我是瞎子不成?沈会音,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你那耳环到底是怎么回事?香儿她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你信不信,信不信——”

只要一想到女儿的死极有可能是沈会音所为,沈氏就有一口心头老血直冲胸口。

她举目四顾,然后一把拔下沈会音头上歪在一边的一根发簪,顺势就在对方脸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血淋淋的伤口。

“我的脸——”沈会音惨叫一声,抬手一摸就是满手的血。

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厉喝一声,“还不拉开她们!”

“哦!是,老夫人!”程妈妈应了声,赶紧带了两个婆子上去,强行把两人分开。

沈会音跟没了魂一样捂着自己的脸尖声叫嚷着嚎啕大哭,上蹿下跳,岳青阳就站在门口冷眼看戏,并没有去给她止血的打算。

沈氏正是怒气冲天的时候,被甄妈妈和陈妈妈等人拉着也还是不依不饶的冲着沈会音嚷,“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叫人把你凌迟,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

她这绝对不只是说说就算了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想着自己额头上有疤,脸上又受了伤,沈会音也同样的恨不能将沈氏给撕碎了,可眼前的局面对她不利,她便只能痛哭辩解,又再跪下去道:“母亲你要相信我,香儿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我——我的确是没说实话,其实——其实我的耳环不是丢了,而是昨天下午回房之后被人强抢而走的,那人拉扯的时候弄伤的我的耳朵。母亲,我敢发誓,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冤枉的,如果——如果——”

“沈会音,现在外面可正下着雨呢,你要诅咒发誓,就当真不怕被雷劈死?”宋楚兮突然凉凉的开口道。

沈会音被她堵的一下子就住了嘴。

因为她实在是心虚的太明显了,沈氏是个泼妇,除了撒泼耍狠也没别的本事,老夫人几乎是深恶痛绝的,狠狠剜了两人一眼,然后转向了梁仵作道:“你那里还有什么话说?”

事情闹到这里,还有人要相信了沈会音无辜,那就是傻子。

梁仵作虽然不想参与大家族的内斗,但却能清楚的分得清风往哪里吹。

“是的,老夫人!”梁仵作站出来,又冲老夫做了一揖,“这耳环上的银钩已经被重度腐蚀,明显在死者体内存留的时间不短,再有方才小的验尸的时候也查出死者的喉管上有被银钩划破的痕迹,所以这东西,应该是她生前自己咽下去的,而非是死后才被人随手丢的。”

端木家的三少夫人和九小姐是姑嫂也是表姐妹,整个大郓城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好,小姑子就这么被亲嫂子害死了,这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梁仵作心里一阵的感慨,面上却没什么神情表露。

“沈会音——”沈氏听了他的话,早就急怒攻心,想要朝沈会音扑过去的时候,却是蓦地一口黑血喷出来,就又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老夫人嫌恶的闭了下眼,然后道:“甄妈妈,你送梁仵作他们回去吧,顺便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做酬劳。”

对验尸来说,这笔银子的酬劳算是天价了,梁仵作明白,这其实是老夫人给他的封口费,不过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就赶紧谢了恩,“小的告退!”

甄妈妈引着他走了出去,这边沈氏被掐了人中,方才悠悠然转醒,只她醒了,却完全提不起力气,只是用仿佛能吃人一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跪在稍远地方的沈会音。

沈会音瑟瑟发抖,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再不知道该如何圆谎善后了。

宋楚兮看着这乌眼鸡一样的婆媳两个,就是冷冷一笑,对老夫人道:“现在事情应该算是水落石出了吧,沈会音是你端木家的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如果没我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氏那边呜呜的唤着端木秀香的名字,痛不欲生。

老夫人被宋楚兮这么一个晚辈挤兑着,脸色就更是不好看,冷然的摆摆手道:“程妈妈,你去料理吧!”

她才不管沈会音是哪家的姑娘,敢在她端木家的后院翻出这些事端的,就必要打杀处理掉。

“是!”程妈妈答应了,带了人就上前把瘫软在地的沈会音拖了起来,架着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的手段,沈会音虽然没见过,但是听沈氏警告她的不少。

她知道这老太婆心狠手辣,自己在劫难逃,可是如果她自己搭进去一条命还叫宋楚兮全身而退的话,她就是死也不甘心的。

“祖母,就算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处置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您怎可厚此薄彼?宋楚兮指使我对您下毒的事情也是事实,难道您要姑息纵容她吗?”沈会音被拖着往外走,一边仓促的嚷道:“那小贱人心狠手辣,您今天要是放过了她,保不准哪一天就要被她害死的,她为了七叔家主之位被夫君所夺的事情,可是将您恨到了骨子里了。”

宋楚兮,如果我注定了在劫难逃,你也休想要全身而退,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去垫背。

是到了这一刻沈会音也都不肯甘心的。

她明明布置的天衣无缝了,却没想到居然因为一只耳环而被宋楚兮给全面翻盘了。

提及自己险些被毒杀的事情,老夫人脸上表情果然就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沈会音的唇角牵起残忍的冷笑,只等着她发难。

然则就在这个瞬间,谁也没想到沈氏会突然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她转身抢夺了舜瑛手里长剑,卯足了力气突然朝着被架住的沈会音撞了过去。

沈会音眼见着她一剑刺来,她倒是想躲,可是两边都被人架着,竟然完全的动不了,仓皇之下,已经是腹部撕心裂肺的一痛。

“你这个贱人,毒妇,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杀了我的女儿,你让香儿死的那样惨,我就要你跟她一样的下场,我要你不得好死!”沈氏面上表情扭曲,眼睛猩红,看着沈会音,居然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表情丑陋无比的笑了。

沈会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沈氏疯了。

然则沈氏抓着没入她腹部的长剑却不见她撤手,她的手在颤抖,却像是因为兴奋一样,握着那剑柄使劲一转,又奋力一拉。

“啊——”沈会音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唯有一种感觉那便是肝肠寸断。

沈氏持剑从她腹部贯穿,然后横着切过去,从一侧腰际挥出,血光飞射而出,溅了满地和周围几个人满身都是,竟然险些将沈会音的身体整个拦腰斩断。

两个婆子架着沈会音,全都看傻了,根本就忘了松手。

沈会音眼睛充血,圆瞪着,眼睛一点一点的下移看到她身上的伤处,除了狂奔不止的血水,还有一坨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往下坠。

她曾经无数次算计咒骂,想要看着别人不得好死,而最后看在眼里的这种意想不到的所谓结局,居然是她自己的。

“你——你——”沈会音气若游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用一种仇恨又诡异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沈氏,那目光,几乎要在沈氏脸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诚然沈氏虽然也不是什么善类,但也决计只是个胆子不怎么大的无用妇人,按理说她是该畏惧退缩的,却没想到她对沈会音这样仿佛要带到来世去一样仇恨的眼神完全的无动于衷,只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的殷红一片的双手,然后——居然就嘿嘿的笑了出来。

“你这贱人!我待你不薄!我杀了你!你杀了香儿——咦,旸儿呢?我得告诉他一声去,我给香儿报仇了,报仇了啊!”沈氏喃喃自语,且说且笑。

一屋子的人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然后就砰的一声丢下那柄长剑,转身奔进了外面倾盆而下的雨幕中。

屋子里,两个婆子木然的松了手。

沈会音瞪着一双死鱼眼,无声的倒在满地狼藉的血泊里。

“夫人——夫人替他怎么了?”陈妈妈张了张嘴,心里突然觉得恐惧无比的打了个寒战,然后撒腿就往外追了出去。

程妈妈皱着眉头,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的回头朝上首的老夫人看去,不怎么确定道:“大夫人——她这是不是疯了?”

刚入夜的时候沈氏和沈会音两个还在踌躇满志的算计着害人好称霸整个端木家,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一死一残,仿佛就只是上演了一场让人捧腹的闹剧一样。

宋楚兮面无表亲的看着。

老夫人也同样的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对程妈妈道:“你去看看,不行就先把关起来,别让她乱跑。”

她的态度居然是这样?怎么她就不担心回头没办法给端木旸和端木家的族中父老交代吗?毕竟是端木家嫡系的两位正室夫人,就算这两人曾经想要害她,可是这老夫人的态度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点儿?

宋楚兮直觉的以为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

外面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她仓促回头看了眼,随后便是雷声隆隆。

彼时,大郓城的西大街,雨水冲刷,路边人家都熄了灯火入睡,倾盆大雨中,端木岐唇角那一抹妖娆似残血般的冷笑被闪电映射出来,莫名的就让人闻到了血腥味。

“老三,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我等你多时了!”他说,如此,一笑倾国。

------题外话------

嗯,虫子已捉,可以放心看了,么么哒

为了兮兮早点回天京看儿子,端木家的事情要一锅端了,端木美人儿别拖后腿,要给力啊!要不然我就召唤其他候选人了哼~

、第054章 拦路杀人,雨夜惊魂

冷雨滂沱,两队人马对峙街头,雨水冲刷而下,似乎就只有端木岐一个人的眉目生辉,夺人眼球。

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透出些许狼狈。

端木旸直奔翠喜楼,但是走了一圈下来,却没如意料之中的找到端木岐,回来的路上本来还一直在心里犯嘀咕,难道是自己推论错误?

不曾想,对方居然会事先埋伏在回府的路上等着截他。

“老七?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在府里呆着,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端木旸冷冷说道。

大雨倾盆,雨水迎面灌进眼睛里,让人觉得难受的很,但是他却没有抬手去擦,因为不想在端木岐的面前,露出任何一丁点儿的败象来。

“都到了今时今日的这般地步,还有必要这么绕弯子吗?”端木岐笑了一下,随意的把玩着手里马鞭,“既然我知道你是做什么去了的,你自然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时至今日,也就再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如何?如果你再没有遗言要交代,那我们便直接动手吧!”

虽然两人为了争家主之位,彼此之间波涛暗涌,并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但是这样明面上真刀真枪的对决,这却是第一次。

端木旸是微微诧异于他此时决定的果断,眼中不由的就多了几分疑惑。

“看来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端木岐见他一时不语,就玩味着笑出声音,“你去翠喜楼杀了唐宁之,并且嫁祸于我,这是要借别人来对我出手,永绝后患的,而我——我等在这里的目的也很明确,你死我活,今天你我之间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端木岐略一抬手。

他身后本来就只跟了二十几个统一服饰的黑衣人,但同时街道两侧的屋顶上却又顶蘑菇似的瞬间从雨幕中冒出来十多个剑拔弩张的弓弩手。

“有埋伏,大家小心!”贾元立刻上前一步,招呼了护卫,紧密围绕在端木旸的身边,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端木旸四下里环视一圈,脸色就愈发阴沉的盯着对面的端木岐,一字一顿道:“果然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冲着唐宁之去了,既然明知道我的打算,你又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止?”

他今晚的局,本来就是借了唐傲作饵。

傍晚时分,他以端木岐的名义递了一封密信去唐家,约唐傲晚上在翠喜楼见面,因为端木岐之前就有私底下透露消息给唐傲知道的先例,所以唐傲不疑有他,一定会前来赴约,到时候他的人埋伏在翠喜楼将唐傲给杀了,这顶大帽子就要扣在端木岐的头上。

届时无论是对端木氏的族中长老还是朝廷,端木岐都绝对要被逼到无路可走。

之前他要沈氏和沈会音借助宋楚兮一事来绊住端木岐,其实就是怕端木岐会有所察觉而赶过来,后来听说端木岐出府,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对方是奔着翠喜楼去的。

结果他匆匆赶过去救场,却没见到端木岐其人。

端木岐知道他在翠喜楼设局,却还是任由事情发生?

这一点,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也就怪不得端木旸会困惑了。

“你当我不知道,辰王妃嫡亲的兄长唐哲想要收回和这边马市的生意已经不止一两天了,据我所知,三年前你进京朝贺,他就请辰王做桥梁,单独找你谈过,不过那时候因为你手里还有宋氏这个盟友,没必要急着往朝廷那些皇子的阵营里排队,就给自己留了一线余地,没有直接应承下来。现在为了能拉到助力,与我抗衡,你倒是下了决心了。”端木岐娓娓道来,语气散漫中又透着讥诮,“不过说来也是,反正和宋家之间的联盟已经瓦解,就算没有这一次的契机,你也会尽快寻找新的同盟,这个时候以我的名义约了唐宁之出来,将他锄掉,届时辰王势必会接纳你,而同时,朝廷方面更要将所有矛头都指向我。老三,看来这几年的家主之位你倒是没有白坐,这一石二鸟之计,用的是相当的巧妙啊。”

“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端木旸沉声怒道,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那一次辰王约见他,就做的很隐秘,是请了好几位世家子弟一起去湖上饮宴,当时唐哲也并不在列,只是在中途找了机会让他和唐哲谈的这件事。

当时的当事人,就只有他们三个,端木旸确信,就连他身边的亲信贾正和贾元都不知道。

消息不可能是从他这里走漏的,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京城,辰王府或是唐家方面。

唐哲和辰王肯定也要防范外人,端木岐却居然对他们当时谈话的内容都一清二楚?

这个人居然有如此手段,就算他再如何的防范,现在也依旧觉得深不可测。

若说是这前面一刻,端木旸的心里就只是警惕,那么现在——

他对于这一战自己的结局突然就不怎么看好了。

端木岐却没去管他只在一瞬间就变了几变的心思,仍是气定神闲道:“如果连这么点事情都打听不到,当初我又怎么会放心将家主之位交到你的手里去?难道就不怕拿不回来吗?”

“嗯?”端木旸一愣,立刻就觉出点儿不对劲来,“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放心把家主之位交到自己的手里?

难道他是将这家主之位的承袭扮作家家酒的吗?随便他想让就让出来,想拿又拿回去?

这个人,怎么可以狂妄至此?

“没什么,横竖我放纵了你已有四年时间,对你来说,也算够义气了,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吧,从此各归各位,我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端木岐却不想再作解释,只就懒洋洋的摆摆手。

两边屋顶上的弓弩手立刻瞄准。

“老七!”他是有备而来,端木旸怒吼一声,“你也未免太过自负了,说的就好像我是你的囊中物一样。你别忘了,现在我才是端木氏的家主,你要动我,怎么能不先去问过族中长老他们答不答应?”

“你当我是你吗?”端木岐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那些老东西,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取自端木家,我养着他们,难道还要将他们供奉起来?你还真信他们会跟你讲义气?不过也无所谓,如果他们就是有情有义,到时候我送他们跟你一起上路作伴也好。不过就是几个吃闲饭的摆设罢了,还愁找不到人来顶替?”

每个家族的长老联名,是有权力责罚甚至更换家主的。

而在端木岐看来,那些人就好像是摆在柜子里的老旧瓷器一样,随便他想摔就摔,想砸就砸,完全不当回事。

端木旸被他气的够呛。

端木岐却是真的耐性耗尽,再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笑容道:“长城!”

“是!”长城颔首,果断的做了个手势。

弓弩手们蓄势待发的弓箭嗖嗖离弦,朝着街面上端木旸等人射了下来。

本来大半夜的他们在这里厮杀,是不可能不惊动官差和城中百姓的,但是天公作美,这一场滂沱大雨掩盖了一切。

端木旸的侍卫慌乱的挥动刀剑抵挡。

贾元高声道:“主子,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从后面退出去,先回府再另谋他法?”

在世家大族里面,一家之主的威望名声都很重要,所以端木旸要锄掉端木岐,才会这么曲折的设计,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