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岐笑了笑,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的脊背,而宋楚兮靠在他怀里不动,似乎是慢慢的睡熟了。

马车走在满是积雪的街道上,车夫刻意将速度减缓,以保持平稳。

一队人护卫着马车不徐不缓的前行,待到终于到了府衙的后巷那里的时候,长城已经带着一队黑衣人等候多时了。

“到了?”马车停下来,宋楚兮就睁开眼,揉了揉睡的有些惺忪的眼睛。

“嗯!”端木岐将她自自己膝头移下来,然后侧身过去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冲外面的长城点点头,“去吧,做的干净点,不要惊动不相干的人。”

“是!”长城颔首,一挥手,然后就当先奔入雪夜之中。

三十余名黑衣人紧随其后,身形敏捷,一队人兵分两路,借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遮掩,鬼魅般翻墙而过,潜入了府衙的后院。

这边的巷子里,端木岐和宋楚兮都呆在马车上没动,不过折腾了一整天了,这会儿宋楚兮多少是有点精神不济,脸上表情多少透着几分不耐烦。

两个人都没说话,大约只用了一炷香多一点的工夫,外人就只见那府衙的院子里,偶有几盏灯亮起,又有几盏被熄灭,再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长城带着一队人撤回来的时候还和去的时候一样,动作迅捷,人数上也是一个没少。

“少主,妥了!”车厢外面,长城沉声回禀。

端木岐没动,却是宋楚兮挪过去推开了车门。

黑衣人将五花大绑提在手里的四个人丢在马车前面的雪地上,恰是被捆成了粽子一样的刘管家几个。

那巷子里漆黑一片,而长城等人行凶的时候又带着蒙了脸的,刘管家几个被单独提出来,早就吓的腿软,此时眼前灯光一闪,他立刻磕头看过去,却是一眼看到宋楚兮居高临下,唇边冰冷又分外的和气的一个笑容。

“四——四小姐?”刘管家先是一惊,又一怕,突然就打了个寒战,霍的扭头朝巷子外面看上去依旧与往常无异的府衙重地看过去。

就在刚刚,只在一炷香的工夫之内,整个府衙后院,从衙役到收留他们的府尹师爷全部都在睡梦中被人屠戮一空了。

这个府衙被血洗,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究竟怎么会突然发生?

刘管家这些人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做了场噩梦,怎么想都不切实际,直至此刻看到宋楚兮的脸,几个人才如遭雷击。

是她做的?是她联合端木少主一起做的?要揪他们一个出来也就算了,他们不知道动了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而且他们居然下狠手将整个府衙里的所有人都灭了口?

朝廷一定会追究的,甚至可以预见,明天天亮之后,一旦事情被发现,这整个大郓城里就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这两个人——

他们是疯子吗?

------题外话------

嗷呜,因为是七夕,所以我一时兴起就没节操了,让楚儿变相的表个白吧,既然是一起过的情人节,总要给足了我端木美人儿该有的福利,毕竟明年要和谁一起过还不一定呢╮(╯_╰)╭

然后,血洗府衙,这么流弊哄哄的事,就只有我兮女王才做得出来了…

嗯,今天《重生极权皇后》的正版群正式开放,验证群号【276363790】敲门砖【会员名+粉丝等级】,如【西凉+贡士】,进群后向管理员提供现阶段所有v章的订阅截图,验证通过,就可以去正版群里一起搅基啦。七夕节的【福利小剧场】已经在群里拉开大帷幕摆好,一起来围观花美男吧,看我们四大楠竹的七夕撕逼大战,到底最后兮兮被谁抱走了哇(⊙o⊙)!

、第073章 无头公案,欢喜过年(本卷终)

“四小姐,你——你——”刘管家舌头打结,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他跪在那里,看着车上的宋楚兮。

而彼时的端木岐,正悠闲的靠在马车里面的一侧,做了一幅背景,气定神闲的饮茶。

“刘管家,你在我们宋家做奴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宋亚青那么放心,把我们宋家内外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来打理,这一次他进京,更是对你委以重任,将挑拨二房与我为敌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了,足见他对你是十分信任的,可是你就是这样替你家主子办事的吗?”宋楚兮一挑眉,慢悠悠的含笑问道。

刘管家这个时候还哪里管的了别的,只要想着方才府衙后院里面发生的事,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八成是凶多吉少了,这个时候便硬着头皮装糊涂。

“四小姐您在说什么?”刘管家僵硬的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连忙解释,“四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了?小的——小的是因为要过年了,三老爷又不在家,这才带了礼物过来衙门拜会府尹大人的,您是知道的,咱们宋家要在大郓城里立足,是有很多的关系需要疏通打理的。”

“哦?是吗?”宋楚兮闻言,便就轻笑了一声,她自己靠着那车厢的门随意一坐,只拿眼角的余光瞥了那刘管家一眼,“这么看来,你这关系疏通的的确是不错的啊!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难道你不知道,在这大郓城里,朝廷的官府就只是个摆设吗?”

她说着,就拿下巴一抬,点了下那府衙的方向,“那里的那位梁府尹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给了他多少银子疏通,居然能收买得他连命都不要了,明知道你惹到了四小姐我的眼皮子底下,他居然还敢收留你?”

那位胆子大的梁府尹,这会儿已经血溅当场,成了一具尸体了。

刘管家虽然躲到了府衙里面,但是对于宋家发生的事情却是一直在关注的。这位四小姐的手段的确是叫人胆寒,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宋楚兮会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就要了老夫人的命。既然她能怂恿族中坑杀了老夫人都面不改色,那就更不会将他们这几个帮凶的奴才看在眼里了。

躲在府衙里的这大半天,刘管家几个也是提心吊胆的,本还以为只要他们躲在府衙里面不出来,宋楚兮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可是谁曾想,她居然都没有试着登门要人,而是直接下了黑手了。

他怎么就忘了,现在宋亚青不在,这大郓城里就是端木岐只手遮天了。

眼前的这个局面,这大郓城里就当真是端木岐和宋楚兮两个人的天下了,也无怪乎他们会这样的有恃无恐,连朝廷命官都想杀就杀的。

“四小姐,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刘管家冷汗直冒,还是试图辩解。

宋楚兮也不着急,就心平气和的听着他说。

可是她脸上等着看戏一样的闲适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刘管家自己说着,就已经说不下去,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

宋楚兮这才又看了他一眼,道:“说完了?不想再试着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诓一诓你家四小姐了?”

刘管家咬着牙,僵硬着一张脸皮一语不发。

宋楚兮脸上表情就在这一个瞬间突然毫无征兆的完全冷了下来。

她跳下了车,一把抽出长城腰间佩剑,剑锋压在了刘管家的颈边。

“小姐——”刘管家的心里一怕,脱口就嚷了出来。

这巷子里的光线很暗,越发将宋楚兮面上表情映衬的冷酷阴暗,她看着他,字字冰凉道:“往祠堂底下埋火药的主意,是你给老太婆出的吧?”

“不是的!”刘管家脱口否认,“小的就是个奴才,一切都是听命行事,四小姐——”

“合着你还真是打算着继续蒙我呢?”宋楚兮闻言,突然就冷笑了出来,她反手用那长剑的宽面在刘管家脸上一拍,啪的一声,刘管家脸上就从两边开了两道血痕,“那老太婆要真有那样的脑子,她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了,我还是那句话,做了就是做了,你家四小姐什么都不好,但就唯独占着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喜欢拐弯抹角,凡事咱们都有话直说。刘管家,你既然那么得宋亚青父子的器重,脑袋就应该是极灵光的,现在先不说我会不会饶你,只就冲着你坑死了老太婆这件事,你以为你今天躲进了府衙里来,这就算是完了?”

就算老夫人再无知,再拖后腿,她也毕竟是宋亚青的生母,宋承泽的祖母,和刘管家这个奴才比起来,她的性命都要值钱的多。

现在刘管家这一条计谋害死了她,且不管最后对她下手的是什么人——

宋亚青那父子两个又岂会放过了他?

显然这一点,刘管家也是十分清楚的。只是求生的意志使然,就算知道后面会走投无路,现在他也要想尽办法保命的。

宋楚兮不留情面的掀了他的老底,刘管家的心里抖的一塌糊涂,突然就满面哀求道:“四小姐,小的知错了,是小的瞎了眼,不该听了三老爷的吩咐来和您过不去的。可是您也知道,小的就只是个奴才,凡事都由不得选的。现在我已经知错了,小姐——四小姐,您饶我一命,小的在宋家做管家这么多年,关于三老爷手底下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只要您饶我不死,我——我——”

听他这样一说,跟着他的那三个小厮也连忙道:“四小姐饶命,饶命啊!”

“宋亚青?”宋楚兮闻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她顺手将剑锋上沾的血在刘管家的衣领上擦了擦,然后还给了长城,就又转身上了车。

“四小姐——”刘管家忍不住的再次大声哀求。

宋楚兮上车之后才又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我对宋亚青那些小打小闹做下的事情没兴趣,而且刘管家,你难道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吗?一个奴才,你有多大的本事这不重要,最重要的一条是衷心。你既然已经跟了宋亚青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好晚节不保?四小姐我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所以今天你也不用求我,还是先行一步,到地底下去等着,将来继续给你那三老爷效力吧。”

在宋家,宋亚青那根本就是个摆设,不足为惧,真正值得防备的人,是宋承泽。

而显然,刘管家对宋承泽的事情是不知道多少的。

宋楚兮也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端木岐懒散的飘过去一眼,“要留着他来吊一吊你那位大哥的胃口?”

宋楚兮虽然不屑于从刘管家这里找突破口去对付宋亚青,但是这个人是宋亚青的左膀右臂,如果知道他是落在了宋楚兮的手里,也足够宋亚青父子不安一阵子的了。

宋楚兮冲他一挑眉毛,却是不以为然,“就算不留他,也照样可以吊着那父子俩的胃口。”

“呵——”这个丫头的小心思啊…端木岐忍俊不禁。

宋楚兮坐下之后,就又回头对外面的长城吩咐道:“都带走吧,也不用脏了你们的手,就把人扔到城外的山上去好了。记得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开一道口子,雪融的那些伙伴们应该是会赶着去招呼他们的。”

四小姐养了一匹叫做雪融的白狼做宠物,这件事在宋家的下人中间已经传开了。

现在大冬天的又下了雪,想也知道那些饿狼闻到血腥味会是什么反应了。

“四小姐,不要啊——”刘管家等人几乎是魂飞魄散的,连忙又要大声的告饶求救。

长城怕他们吵嚷的大了,惊动了附近的人家,赶紧一招手,命人将几人的嘴巴堵了,给拖了下去。

刘管家等人呜呜的挣扎着,被黑衣人扛走了。

“少主,我们现在回吗?”长城从外面问道。

端木岐没吱声,而朝宋楚兮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先送我回去吧!”宋楚兮道,并不和他客气。

长城又看了端木岐一眼,见他没有异议,就关上了车门,示意车夫调头先往宋家却送宋楚兮。

马车上,端木岐还是没骨头一样的靠在车厢壁上,唇边笑容不减的斜睨着宋楚兮,“死不见尸,这的确是够宋亚青父子投鼠忌器,背地里恐慌一阵子的了。”

如果留着那刘管家,就算把他藏的再隐秘,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宋亚青父子翻出来。而现在,让他们葬身狼腹之后,就算宋亚青和宋承泽找白了头发也不会拿到任何的线索,只要一天他们找不到人,那么就要多被威胁一天。

“省事啊——”宋楚兮叹了一声,想了想,却又觉得兴致缺缺,“也不知道今年在天京的朝贺庆典上有没有和我那位大哥见个面啊。”

前面有几年,宋承泽的确是直接从军中赶着进京参加了庆典的,但是今年——

大郓城里风波突变,他那人深谋远虑,肯定不会冲动行事,越是这个时候,应该就越要坐镇军中,把持军政大权的。

端木岐显然也这个想法,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一路上相安无事,宋楚兮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马车在门口的巷子里停下来,她也没急着下车。

正在闭目养神的端木岐睁开眼睛,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她,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此去天京,山高路远的,其实你也没必要一定要跟着的。”

本来行期将近,他是不该出尔反尔的,可是突然回头想想,在过去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居然临时起意,已经和宋楚兮联手做了很多计划之外的事情了。虽然那些事,就算宋楚兮不给他上眼药,他也迟早会做,但是——

最近,他被这个丫头怂恿左右的实在太频繁了。

而这种感觉——

事发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时候想想,他却并不喜欢。

宋楚兮其实也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处理宋家的事情上面表现的太过急进了,她用力的抿抿唇,然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反问道:“为什么?你之前明明答应我了的。”

她此行的决心,已经不是端木岐能够左右更改的了。

端木岐很清楚,就算他要反悔,依着这丫头的脾气,回头她也会想办法自己上路。而如果让他孤身上路的话,那就实在不如是他带着她一起的。

“你哪儿来什么为什么?”端木岐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懒洋洋的笑了,“我就是不想你路上辛苦,赶紧进去吧,又折腾了我一整天,我要赶着回去休息了。”

宋楚兮也不想细究他这个时候的具体心思,见他又松了口,就十分乖顺的点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要下车,挪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不放心,就又皱眉回头来郑重的叮嘱了一遍,“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端木岐似乎是真的十分困倦的样子,靠在那车厢上没动,只无奈的笑了笑,“知道了!”

宋楚兮于是就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彼时舜瑛正焦急的等在大门口,赶紧就撑了伞过来扶她,“小姐怎么才回来,奴婢和舜瑜都急死了。”

“下雪了,路上不好走!”宋楚兮笑道,跟着她走到门廊底下,一直目送端木岐的马车出了巷子,方才转身进了门。

因为是下雪天,轮椅在路上不好走,反正也只是回后院,宋楚兮就只徒步往回走。

舜瑛给她撑了伞,走在旁边,一面说道:“二公子已经等了您有大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天很晚了,小姐您看您还要见他吗?”

“哦——”宋楚兮这才想起来自己约了宋承柏见面的事,不过事情端木岐已经出手替她办妥了,这会儿想了想,她便还是说道:“一会儿我去见他吧,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有些事情我要跟他交代一下。”

眼下的时间紧迫,宋家这边现在人心不稳,老夫人的事情也还需要善后处理,如果但凡时间充裕,宋楚兮也不会这就赶着进京的,至少会拖延两天。

但是为了等着参加族里这一次的祭典,她已经耽误了端木岐好几天的时间,再不能拖延了。

主仆两个回了秋水谢,宋楚兮就直接进了书房。

彼时宋承柏正眉头深锁,站在一扇窗户前面想事情,是一直听到开门声才如梦初醒的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他明显是想事情想的太投入了,这会儿还没翻译过来,已经快是四更天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让二哥哥久等了。”宋楚兮微微一笑,她先没说话,而是等舜瑜上了茶退出去之后才开门见山道:“白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想现在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了,不过叔公既然是叫了各家的家长明天一早过去——这件事上,到底也是咱们理亏在先,如果不想日后被族中排挤,就马上要当机立断的表明一个态度出来。我不知道府里的账上有多少银子,但是不管多少,都不能吝啬,族中要重新修缮祠堂的费用,我们都应该责无旁贷的全权负责,这样应该是不为过的吧?”

虽然当时宋楚兮带着他们二房的人演了一出大义凛然的苦肉计,堵住了族中那些人的嘴巴,但是宋承柏也很清楚,族里现在都因为老夫人的作为迁怒了他们这一支所有的人。

宋楚兮的提议非但不过分,这也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

“这件事,回来之后我就已经和父亲打过招呼了,这会儿账房的人正在连夜对账清点。不过现在是要重建祠堂,而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葺,要这样大规模的大兴土木,只咱们府里账上的那些钱财应该也不够,前面三叔进京,为了准备进宫朝廷的礼物,消耗巨大,这会儿——”宋承柏道,隐隐的带了几分忧虑。

为了平息众怒,他们宋家必须要把这笔银子全部承担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掏空整个家底,甚至连累的阖府上下都元气大伤。

然则他也是个心思清明,懂得取舍的人,权衡片刻就一咬牙道:“一会儿我去一趟钱庄和银楼,那是我们宋家进项最多的两处生意了,先让他们把所有能够挪用的银钱都提出来,等过几年,下面佃户的租子交上来了再填补吧。”

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却算计生意盈利的时候。

既然宋承柏都已经设想周到,宋楚兮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只点头道:“既然二哥哥你都打算好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然后我今天找你过来,其实是有两句话要和你说。我看这次的事,二叔受到的打击不轻,我怕后面的事情处理起来他会力不从心,所以凡事还得要你多盯着点儿了。严氏闯了这么大的祸,目前来说,就算宋亚青父子要对你们不满,笼络住族里那些人,他们父子鞭长莫及,还得要靠你在这边周旋,所以暂时家里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宋承柏已然是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眉心不由拧得更紧。

宋楚兮就又微微一笑道:“为免给你们招来无妄之灾,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和你们书信往来,不过二哥哥,我想等年后我从天京回来的时候,咱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应该都还可以保持不变的吧?”

最后的一句话,她的语气更趋近于调侃。

宋承柏却是倒抽一口凉气,“楚兮你——”

“是啊,我已经决定好了,会跟随端木家的队伍进京。”宋楚兮淡淡说道:“二哥哥不祝我一路顺风吗?希望等我从京城回来,咱们南塘宋氏,能够转变到另外一个局面上来了。”

宋楚兮要去天京,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去看望宋太后那么简单的。

宋承柏虽然一直都知道她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一样,但是屡次见识到她雷厉风行的手段之后,他至多也只能以为她是为了替宋楚琪报仇才做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她亲口承认——

她居然妄图改变整个南塘宋氏的格局。

所以,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这个少女,盯着的根本就是南塘宋氏的家主之位。

区区一个女子罢了,就算宋承柏承认她的心机手段都非同一般,可是她怎么敢想?古往今来,可还从来没听说有哪一个世家大族会把整个家族的命脉交付到一个女子的手中。

宋楚兮不仅胆子大,她的心,更大。

宋承柏的神色巨变,眼中神情陆续的变了几次,最后几次的欲言又止之后才终于忧心不已的试着道:“那你这一次进京——”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一刻,他的心里就已经笃定了一个想法——

宋楚兮这一次进京的目的不纯,甚至极有可能——是宋亚青回不来了。

宋楚兮却不和他多做解释,只道:“别的事都等走一步再算一步吧,不过我这次进京,是跟着端木家的队伍走的,旁的都不需要准备,但说到底我还是宋家的人,为求体面,回头二哥哥你帮我跟二婶说一声,让她从府里指一个妥实可靠的老人给我,我可能会方便些。”

舜瑜和舜瑛办事都很得力,虽然对外她们都是她的丫头,可但凡是有人深究起来,这两个丫头的身份就不单纯了。

宋楚兮倒是无所谓她身边用着端木岐的人会被人怎么指指点点,只是——

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她的身边还是要带着一个在宋家有些资历的老人在,会更方便一点。

“好!我会跟母亲说,让她给你挑个人送过来的。”宋承柏说道。

还是那句话,他这个人很识时务,虽然心里掀起来惊涛骇浪,并且对宋楚兮此行的前程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却知道自己劝不住她,所以就干脆什么也没说。

“那就先谢谢二哥哥了。”宋楚兮略一颔首,侧目看了眼墙根摆着的水漏,“很晚了,那我就不再耽搁二哥哥你的时间了,这几天要辛苦你了。”

“没什么。”宋承柏的心绪不定,只敷衍了一句,然后放下茶碗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你休息吧!”

说完就匆忙的推门离去。

族中重建祠堂的事情有他打理,宋楚兮十分的放心,回房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就上床睡了。

而这边宋承柏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从宋楚兮那里出来,他先强撑着精神分别去了宋家钱庄和银楼展柜的住处,吩咐他们火速带人清点现银出来,回府又去库房看了眼那里盘账的进度,待到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宋亚儒也是一夜无眠,一大早就让随从过来请他过去。

宋承柏心里正为了宋楚兮的事情举棋不定,因为那丫头这一次赌的这一局实在太大又太冒险了,他突然便有些迟疑,一边往宋亚儒那里去,一面想着应该是和宋亚儒再商量一下,心不在焉的正走到半路,他身边一个心腹的小厮就火急火燎的追上来,慌张道:“少爷,昨晚城里出大事了!”

宋承柏一愣,止步朝他看去。

“衙门出命案了!”那小厮道,飞快的擦了把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昨天夜里,不知道是什么人潜入府衙行凶,整个府衙后院,包括府尹大人在内的四十六人,无一幸免,全部被人抹了脖了,还有府衙后院里面所有之前的东西也都被不翼而飞,被扫荡一空了。”

“你说什么?”宋承柏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睛一下子圆瞪,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肩膀,“你说是谁家出了命案了?”

“是咱们大郓城里的府衙!”那小厮道,他听到消息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一直到这个时候都还的一副被雷劈了不及回魂的表情,“说是一大早有人去府衙鸣冤告状,可是守在前面待命的衙役们摆好了阵仗叙旧都不见府尹大人过去问案,最后实在等不及了,就有人去后院催请,结果就发现后院已经没有活口了。昨夜睡在前院衙门里的也有十几个人,居然谁都没有听到一点响动,这会儿外面整个城里都闹开了,推断说八成是外面的山匪潜入,趁机劫财杀人的。”

四十多号人一夕毙命,还居然连一点响动都没做出来?这不就跟见了鬼一样吗?

“山匪?有证据吗?是有人亲眼所见,还是被追踪到了足迹?”宋承柏勉强定了定神,再度确认。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小厮摇头,“昨晚一直在下雪,所有的痕迹都被掩埋了。不过府衙的前后两个院子就隔了一道门,那些人居然能杀人越货而不惊动前面的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血洗府衙,暗杀朝廷命官,这种事情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可是这几年之间,大运城里却连着出了两起这样的离奇事件,前面一次还在朝廷的政治核心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险些将当朝太子给坑进去,最后不了了之。而这一次——

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巧合。

宋承柏的心里十分笃定,突然想到夜里宋楚兮莫名晚归,他的心里一惊,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感。

旁边他的小厮也还一直没有定下心来,兀自揣测着喃喃道:“临近年关,按理说城防守卫都是最严密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可疑人等混进城来了啊,毕竟无声无息的死了四十多个人,这总不能是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吧?这些年真是要财不要命了,居然都劫到衙门里头去了。”

“劫财?”宋承柏突然就讽刺的冷笑了一声,“虽然坐镇大郓城里的官儿们哪个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但如果真是有人只冲着劫财的目的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却劫端木家?”

端木家富可敌国,让无数的人眼红,就算有人惧于他们府上森严的守卫,就是随便洗劫他们家的一个铺面也够过个富足年了。更何况动了朝廷的人,后患无穷,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这么做。

杀人劫财,都不过只是掩饰罢了。

宋楚兮那个丫头,实在是太大胆了。

宋承柏的心里隐隐的捏了把汗,也好在是他的小厮还在兀自揣摩着失神,并没有听到他都说了什么。

“好了别愣着了,传我的话下去,让咱们府上的下人都用点心,注意看管好门户,就要过年了,这世道是不很太平,既然有人连衙门都劫了,保不准也要盯上咱们。”最后,定了定神,宋承柏道。

“好!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看管好门户。”那小厮赶紧应了,一溜烟的跑了。

宋承柏站在原地,却是面色阴沉的久久没动。

端木岐和宋楚兮两个实在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本来他一早上都心神不定,这会儿反而倒是无从选择的彻底安心了,也就断了去和宋亚儒商量对策的念头,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

府衙惊现一场天大的命案,当天整个城里就全面戒严,风声鹤唳,把刚刚营造起来的过年的喜气儿全部冲的一干二净,家家户户都深居简出,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歹人盯上了。

这一天,大概就唯有罪魁祸首的宋楚兮过的最舒心愉悦,一觉睡到晌午,惬意无比。

“小姐醒了?”舜瑜从外屋看见了,就快步进来帮她挂起了床帐。

宋楚兮翻身坐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仰头看向她,“我饿了!”

“您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奴婢已经叫厨房备下了,这就让人给您送过来。”舜瑜笑道,服侍她下床梳洗。

因为住的时间不长,宋楚兮这院子里还没有额外砌小厨房,饭菜要从大厨房那边送过来,比较远,待到帮她整理好妆容,舜瑜就道:“对了,二夫人把他身边的钱妈妈差遣过来了,小姐是要带着她一起进京的吗?那会儿小姐还睡着,奴婢就安排她去厢房等着了,您现在要见一见她吗?”

钱妈妈虽然是二夫人的陪嫁,但是在他们宋家也有二十多年了。

宋楚兮对她的身份倒是满意,想了想道:“算了,我不见她了,你让她回去感激拾掇一下东西再过来,等着明天跟我们一起上路就行了。”

“是!”舜瑜答应了,却也没急着马上出去,想起了什么,就又谨慎说道:“还有衙门的命案,一上午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闹开了,这会儿所有的城门都关了,就等着临近州县的官员过来查办了。”

“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去吧,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不查才奇怪呢。”宋楚兮撇撇嘴,明显是不当回事,说着,就突然冷笑了一下,“闹吧,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是消息马上就传到宋亚青那里,那样的话——咱们进京的这一路上也许就不怕无聊了。”

宋亚青父子和那位梁府尹很有些交情,别人看这个案件是一头雾水,但他们父子势必清楚——

刘管家失踪和这件事是系在一条线上的。

到时候宋亚青不恼羞成怒才怪。

别人对这样的意外和风险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偏就自家这位小姐,像是巴不得有人上赶着生事和她斗法一样,但偏偏她说这话的时候还能是一脸纯正又无辜的表情。

“小姐也真是的——”舜瑜无奈的笑了笑,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