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总觉得他那笑容里面不怀好意,不过她也不躲,就拧眉看着他。

端木岐走到她跟前站定,仍是态度散漫的笑道:“我听说呢,这太子府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据说是要热闹很多,至于为什么会惹恼呢?好像听说是那位七皇子康王殿下会经常过来串门,可是么——他怎么突然就好几天都不来了呢?”

那天晚上宋楚兮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他是不知道的,可是后院里因为殷述两个都被误认为是刺客,最后闹了乌龙,侍卫们的嘴巴哪有那么严实的?而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房事,所以想起来还会拿到茶余饭后来说。

端木岐会听到消息,这一点也不奇怪。

宋楚兮被他别有用心的盯着,却也不觉得心虚,只就脊背笔直的反问道:“他不来就不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端木岐就是定定的望着她。

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但心里却有些矛盾的不知道究竟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

那些侍卫们传的绘声绘色的,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一晚上之内和殷述在一起两度被抓包的人一定就是宋楚兮。殷述那熊孩子他是不当回事的,并且就宋楚兮目前这个坦荡的表现来看,显然她也没当回事。

本来她都没将此事入心,他也就应该是一笑置之的,可是看着宋楚兮则样的神情,他却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对味儿,因为他不禁就会联想,这么久以来,她在他面前似乎也从来都是如此这般坦荡的。

她不惧人言可畏,她不回避也不排斥和他之间的关系被披露,被渲染,甚至是被人议论。

她肯于承认和默认与他之间的一切,可就是她将这一切都接受的太过顺随自然了,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其实并不是在乎什么,而恰恰相反,这一切,就只是因为她的完全不在乎。

她不在乎自己被和谁绑在一起,她不在乎什么声名闺誉,她甚至都能将男女之间那些朦胧的小暧昧信手拈来,别说羞怯心动,好像是连尴尬和局促的时候都不常有。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吗?怎么可能?毕竟她那么聪明灵秀。

所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她其实不是不懂,她就是不在乎。

过去在南塘的时候,端木岐都不去管这些,那时候总觉得她能乖乖的跟在他身边就好。可是这一次——

不得不说,他是被殷述那熊孩子的事情给间接的刺激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的想要计较,横竖利益相关,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可是仿佛就在这一夜之间,曾经那个在他看来有血有肉,嗔痴怒骂样样鲜活的小女孩儿已经完全不见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带着与她一样的面具,却成了一座矗立在前,冰冷又坚硬的丰碑。

这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甚至会让他觉得突然之间她就已经离了他好远。

“楚儿——”端木岐眼底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缓慢的褪去,他抬起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时却还有那种怎么都无法忽视的冷意一层一层的泛上来。

“你怎么了?我怎么会觉得你最近这段时间有点不一样了呢?”端木岐道,语气缓慢又带了掩饰不住的叹息,“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吗?”

宋楚兮也不闪避,她微微扬起脸来,也是看着他,那神情隐隐的也带了几分认真。

然后,她抬手抚上他脸颊,摸了摸,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来道:“阿岐,你在我的面前,有秘密吗?”

端木岐一愣,明显是没行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

宋楚兮却不管他,掌心拖着他那半边脸颊又再蹭了蹭,继续问答:“如果到了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吗?”

端木岐的眉头不由的微微皱起。

宋楚兮就又笑了笑,收回了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依旧笑容如初,然后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端木岐的手擎在半空,还保持着那一个弯腰的姿势不变,却在宋楚兮的前脚即将跨出门去的时候,他又突然从背后开口叫住了她,“楚儿——”

宋楚兮止了步子,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后面他却已经站直了身子,主动走过来。

他只站在他的身边,并没有超过。

两个人并肩站在门槛里面,端木岐的面容沉静的看着远处的星空,语气平稳的慢慢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愿意将所有的心事都对你坦白了,那么——你会愿意听吗?”

这一次,却是宋楚兮被他问住了。

她一直都知道端木岐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事情是在刻意瞒着她的,比如他和岳青阳之间关系之所以微妙的原因,也比如是他那个医术卓绝,而在外却几乎完全没什么声名的师叔…

她能感觉的到,可是却从来就没打算去计较,而且——

她也不想计较。

而这样相对而言,她与端木岐之间各自藏着秘密,也叫她觉得心安理得了起来,因为——

这很公平。

可是现在,端木岐的这个问题,却是突然打破了这种的所谓公平和平衡。

宋楚兮紧皱了眉头。

如果端木岐愿意对她坦诚一切?那么她会愿意听他说吗?不会的!她的答案几乎都不用思考就已经明确的跳出来了。

原来其实不止是一直以来端木岐要对她有所保留,而是从一开始,她根本就不想去近距离的触摸他的一切。毕竟他对她算是很好,而她却太自私太冷血了,她一分的心力也不愿意为了他去浪费,她不想把他的责任或是包袱都变成自己的负担。她从来都是这样,只接受和掠夺能从别人手里得到的便利和好处,可以做交易,可以等价交换,但是——

她拒绝为任何人付出。

她自己的事情都自顾不暇了,又凭什么要去为了别人的事情费心费力?

端木岐那一句话问过之后,似乎也是一早就料定了答案,并没有在等她的回答。

宋楚兮长久的沉默了一阵,然后就举步跨出了门去,她说:“你别说,我也不会听,至于我的事,你也别问。”

端木岐也不意外,看着她的背影,缓慢的再度展露一个笑容,道:“可是楚儿,我 还是想要知道,今天你不肯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将来却会说给别人听?你不说,是因为你不信我,因为你觉得我不是对的那个人?”

“不!”宋楚兮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一个字,回的斩钉截铁,“我的事,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很清楚,端木岐方才的就只是试探,就算她点头,他也一样会守口如瓶。

本来她是可以顺水推舟,反将他一军,堵了他的嘴,将此事含糊过去的,可是她没有。

四年的朝夕相对,她太了解他了,而且本质上,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类的人,心思很重,又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他们强大,却又冷血,永远都不会感情用事,去对其他的任何人施舍。宋楚兮承认她很自私,前世今生都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不知道端木岐在这方面的想法,可是她也拒绝深究。

宋楚兮头也不回的快步转身出了院子。

端木岐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仰面朝天,苦笑着恨恨闭了下眼。

他和她之间的界限就在这里,不越雷池一步,他们永远可以亲密无间,做最契合于彼此的人,珠联璧合,前生一对儿。可是从黑暗中窥测到的真实,那却不过一场醉生梦死的繁华。

她的心,不肯交出来。

而他,就只能是永远的对她无能为力。

她摒弃感情,原来一直以来她就真的不是天真也不是不懂,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放弃了,将每一个女子都应该会有的憧憬和最纯真懵懂的情愫统统的抛诸脑后。

她无情无心,也恰是因为她将这世态炎凉都看的太过清楚明白,如果要顺从人心去做事,就难免要受伤,所以她只谋名利,只求目的。

她那样小小的一个女子而已,可是他脚下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比这世俗还更加的冰冷无情,他们一路同行,两个同样薄凉的人,有一天,便真的要将这整个乾坤翻覆了吗?

×

宋楚兮回到芙蓉园,已经初更过半。

舜瑜不知道她和端木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能明显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以前就算她不高兴的时候,脸上那种不愉的表情也能十分鲜明的表现,可是这一天却是自始至终的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隐隐的透出几分冷肃诡异的气势来。

舜瑜也不敢多问,只默无声息的服侍她沐浴更衣,都打点好了,外面才见舜瑛匆匆折返,手里提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这太子府里的守卫并非儿戏,舜瑛要去盯梢吴良言,肯定不能翻墙,就去和后门的管事说是回驿馆取东西了。

宋楚兮这里被端木岐一打岔,还几乎是要忘了吴良媛的事了,这时候才赶紧收摄心神道:“怎么样?有什么异常的吗?”

“没!”舜瑛将包袱放下,摇了摇头,“奴婢一路跟着她的马车,她那马车出了府邸就直接去了西街,先是去了那边的绸缎庄,然后又去银楼取走了几件前面叫人去打的首饰,而且两处地方她都没多留,应该也不至于是和什么人接头了。”

“取首饰或是做衣裳,太子府里难道不都是找裁缝和银匠上门的吗?”舜瑜也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可是她这一路上真的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的。”舜瑛道:“着实也看不出什么来,如果小姐不放心,那回头就让长城找个人盯着点儿?”

“算了,也许就是我多心了呢!”宋楚兮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就算她真是为了要见到什么而先放的*阵,你就算是再跟上她几天——她谨慎至此了,难道还能轻易让你抓住把柄不成?”

殷绍后院里这些女人勾心斗角的事,上辈子她就领教的深刻了,只是没想到重来一次,她是和那人半点关系也没有,居然也还都不得清净。

只是么——

吴良媛那女人,到底是要去见什么人呢?她绝对不可能是只为了拿几件首饰就亲自出门的。

天色已晚,宋楚兮也就懒得再去想。

而两个丫头则是本着与己无关的态度,很快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

次日,吴良媛一大早就出了门,据说是因为她的娘家人进京,她特体请了殷绍的恩典,过去见面的,这一趟走的光明正大,显然也不能有什么猫腻,而入夜时分,她的院子那边就又递了牌子,说是要遣两个下人去驿馆给娘家人送点东西。

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带着个小丫头坐了一辆油篷车出了门,很快奔入茫茫夜色之中。

马车上,吴良媛满是嫌弃的扯了扯身上那件半旧的丫鬟服,不耐烦道:“他到底是在故弄的什么玄虚?昨天我都准备好出门了,又往马车上塞字条,他是把我当使唤丫头了吗?”

宋楚兮之前的怀疑并没有错,她的确是约了人要见面的,本来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正要往见面的地方去,不想在路上要喝茶的时候,却发现那茶盘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弹了个蜡丸,捏开了,那人却又说约见取消,另外指了那绸缎庄和银楼让她去。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娘娘就忍忍吧,先过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话说。”那嬷嬷在旁边劝道。

“事情还没做,倒是把谱儿摆的不小,我倒是要听听他能有什么本事,如果真能替我锄了那个贱人还好,否则的话——”吴良媛冷冷说道,说着就又烦躁的扯了两把领口。

马车出府,去的的确是吴家人下榻的驿馆那条巷子。

吴良媛自车上下来,让马车等在巷子外面,自己吹了头掩饰容貌,借着夜色遮掩,匆匆的进了巷子。

两人的确是敲开了那驿馆的大门,但是进门之后却直接穿堂而过,又从后面出来,进了后面那条街上的一间茶楼。

这个时间,茶楼本是已经关了门的,但是因为提前疏通好了,仍是有人等着给他们主仆开门,将二人引进了角落里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

彼时那人还没到,吴良媛就留了那嬷嬷在外面守着,自己先进去等,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不多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从门外闪身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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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家都放假了,作为一只一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需要码字的苦逼岚宝,机智如我,我要无耻的给你们留课后作业!

请听题:大家都来猜一猜和吴良媛见面的这货是谁?

弦外音:虽然我知道,肯定没人能猜到,哼哼哼!

ps:虽然没能看阅兵直播,还是要为祖国喝彩,向那些先烈们致敬~

、第014章 大小姐,您救救奴婢!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宽大斗篷,将帽檐压得很低,将一张脸遮挡住大半,根本就看不清容貌。

他推门走进屋子里,反手就又关了房门,可哪怕是这屋子里就只有他和吴良媛两个人,他也没有拉下帽檐的打算,而是直接走了过来。

他对那吴良媛并无怎么的尊敬之意,直接走过去坐在她对面,随口道:“你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到。”

“嗯!”那吴良媛点点头,“我恐是路上别处什么岔子,所以就提前了一点出来,好在是一切顺利。”

她说着,顿了一下,又有些焦急的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一眼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话就非得要兴师动众的把我约到这里来说,别再故弄玄虚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能再外面耽搁的太久,一会儿还要赶回去。”

那人坐在她对面,已经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过他似乎是不习惯喝热茶,摸了摸茶杯的外壁,就先将杯子放下了。

“别卖关子了!”吴良媛见他这样慢条斯理的,不禁便有些急了,“你就直说吧,你说你有办法能帮我一举锄掉那个贱人?这话可是当真?”

“良媛娘娘想要做到什么地步?”那人终于开了口,却是单刀直入,直入正题。

吴良媛反而一愣。

她似是触动了某些记忆,右手不自觉的缓缓抬起来,摸上自己的腹部,然后眼中光线就映着火光一点一点被焚烧,逐渐演变的疯狂。

“我要她死!”吴良媛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要那个贱人不得好死,如果不是她在那里兴风作浪,挑拨是非,我也不会没了孩子,殿下也不会厌弃了我。我现在在太子府内的日子过的生不如死,这全都是拜颜玥,全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的。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又岂能容她在眼皮底下逍遥自在,为所欲为?一定要她死了,才能消我的心头之恨!”

殷绍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可是目前算来算去,太子府里唯一得以顺利生下来的孩子也唯有皇长孙而已。这对他这个年龄的皇子来说,是很不正常的。其实这几年间,他的妻妾中并不是谁的肚子也没有动静,只是很不幸的包括太子妃廖倩华在内的好几个人怀孕之后却都意外小产,没能顺利的生下孩子来。

若论阴私手段,谁家的后院都有,更有很多是被捂在了后院里,不外传的秘辛。

吴良媛所言的那一次,就是曾经发生在太子府后院里的一件天大的丑闻。

那是两年多以前,太子妃廖倩华和吴良媛同时有孕,府里曾经很是热闹了一阵,可是就在廖倩华的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却突然无缘无故的滑胎丢了孩子。当时因为她怀孕之后就一度又过出血的症状,太医也嘱咐过让她要仔细保胎,这件事怎么看都只是件意外,可是廖倩华千辛万苦盼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根本就受不了,那一夜之间,她近乎疯魔了一样,勒令郇妈妈带人去查她的饮食起居,又叫了太医来,一句一句的盘问,最后居然真的就被她查出了猫腻来。其实不是有谁在她怀孕之后去出手害的她,而是早在她不曾有孕之前就有人提前对她下了狠药,那一剂药下去,她的身姿大为亏损,本来几乎是要杜绝了受孕的可能的,但也许是她的运气好,后面居然是意外怀上了。只不过还是因为先天缺陷,那孩子才终于是没能保住。

一番追查之下,所有的线索直指,就是当时同样有孕的吴良媛。

廖倩华哪里当时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直接杀过去,强行灌了吴良媛一剂堕胎药,也拿掉了她的孩子。

这件事当时他们双方互掐的很厉害,最后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自己的妻妾之间为了争宠居然闹出了这样的丑闻,殷绍肯定不能让此时外传,于是就勒令清理了一遍后院,将此事含糊了过去。事后他既没有怪罪廖倩华,也没有处置吴良媛,就只当是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想也知道,廖倩华是皇帝亲赐给他的太子妃,而吴良媛的母家背景也算雄厚,他不在乎多养这两个女人,却不能因为这两个女人的事情在朝堂上人给他穿小鞋。

此事不了了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就算知道的人也都守口如瓶了。

而后面事态平息之后,吴良媛还是不甘心,又一再的暗中追查,却发现真正对廖倩华做手脚的人其实极有可能就是颜玥。只不过当时时过境迁,就算她心里再如何的笃定,却拿不出证据来。就这么一直隐忍到了今天。

吴良媛的神色之间带着嗜血的狠厉。

那人在对面看着,却没什么特殊的情绪表露。

吴良媛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又皱了眉头看向那个人,“当初那件事,外人不知道,你的心里还没数吗?不用再来套我的话了,如你所见,我的确是将那贱人恨到了骨子里了。如果你真有本事替我锄掉她,我就只会感激,不会拖你下水的。”

这个人这不干不脆的,还真是多疑的很,她的心里便很不高兴。

那人只沉默的听着她说,半晌,方才目光深沉的重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

“三天之后,腊月二十三,这天她会去皇觉寺。”他说。

颜玥从进府的那一年就有这个习惯,而且那天是小年夜,其实不止是她,也有很多香客会选在这一天去寺里烧香祈福的,毕竟这之后接近年关,各家都要忙起来了,往后就不再得空上山了。

吴良媛听的云里雾里,“那又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似乎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的屏住了呼吸,低呼道:“难道你是意思是要趁着她出府,派人在路上——”

“他是太子侍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截杀了?你觉得这事情能就这么糊弄过去吗?”那人不以为然。

再怎么说颜玥也是殷绍的人,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去公然的行刺她吗?打了殷绍的脸,殷绍会不追究?

“你到底要怎么做?”吴良媛的耐性几乎被消磨殆尽,越发的不耐烦。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负责想办法说服太子妃那天能一起上山进香就好,剩下的事,我都能办妥。”那人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像是把握十足的样子。

“你确定,这一次一定能一举锄掉那个狐狸精?”颜玥那女人这几年在后院里屹立不倒,就是廖倩华都拿她完全的无可奈何,吴良媛可不认为她是那么容易就摆平的。

“嗯!”那人点头,却是信心十足。

吴良媛掐着手心飞快的权衡。

这几年之间她不是没有对颜玥下过手,可是那个女人却有能还,回回都躲过去,逢凶化吉。何况她手里还有皇长孙殷桀这张王牌在,还真是不好撼动的。

这一次有人主动提议要帮忙,不管成算有多少,这个机会她都该试试,就算实在不行——

吴良媛想着,就拿眼角的余光暗暗的打量那人一眼,心里冷笑不已。

“好!太子妃那里我来想办法。”最后,她便是飞快的拿定了主意,点头答应了。

她自认为是将那点儿小心思掩藏的极好,那人却于暗中看的分明,只是他明明看到了,却也丝毫都不介意,直接就站起来,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等。”吴良媛见状,就又大声叫住了他,狐疑道:“我是因为和她有仇,才容不下她,可说是你又是为了什么?你还一直没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了,难不成你也是和那狐狸精有旧?”

她是着实想不出来这人和颜玥之间能有什么交集,更别提是深仇大恨了。

那人止了步子,冷冷的反问,“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这么样的突然无事献殷勤,我怎么能放心?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要帮我?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要帮我而不是挖了坑要给我跳?”吴良媛道。

她起身,顺手端起桌上的那个茶杯,举步朝那人走过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连这个道理良媛娘娘你都不懂,那么你就请回吧,回去之后也大可以当做是今天从来就没来过这里。”那人说道,依旧是语气平静,并不见恼怒。

“你生什么气?毕竟此事关乎你的生死和我以后的荣辱富贵,你由不得我不谨慎小心些。”吴良媛走到他面前,扬起脸脸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那茶杯递给他,“我信你还不行吗?来,我敬你一杯茶,算是向你赔罪了。”

她的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眼尾一挑,颇多了几分轻柔的妩媚。

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脸,却是丝毫都不为所动,然后就垂眸看了眼她手里茶杯道:“这杯子里放的是什么?”

“茶啊——”吴良媛的目光之中飞快的闪过些什么却被她极力的掩藏下去。

那人对她的每一个细小的举动却都是观察入微的。

他盯着那茶汤上面粼粼的水波,字字冷硬的再问,“除了茶水呢——”

言罢,就是全不怜香惜玉的抬手一推。

吴良媛被她推倒在地,茶水泼了她自己满身满脸。

“你——”她霍的回首,本来是要当场发作的,可是看到那人脸上一成不变的平静表情,就又强行压下脾气,只就重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良媛娘娘,请您自重。”那人也不回答,只抬手将溅在他袖子上的一点水花抖掉,“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照我交代你的去做,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别犯蠢,否则的话——这一次要死的就不是她颜玥,而是你了!”

平心而论,吴良媛当年之所以能进太子府,肯定是因为她背后有个好娘家的关系,可是她能在殷绍那里受宠这么多年,本身的姿色就绝对是不差的。

这人面对美人投怀都还坐怀不乱,直接就推开了房门,甩袖而去。

在外把门的曲嬷嬷赶紧进来把吴良媛扶起来。

吴良媛只有些不甘的暗骂了一声,“榆木疙瘩!”

“娘娘,他还是不肯说吗?”曲嬷嬷掏出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水渍。

吴良媛一把夺了去,自己胡乱的抹了把,然后就看着半湿的帕子冷笑了起来,“他的口风倒是紧的很,本来我是想诱他喝下这五石散,一则在他神智迷失的时候或许能诱出他的实话来,二则这个东西会让人上瘾,他一旦服下,以后就要受我的牵制,没想到他居然不中计。”

她又不蠢,难道真会自寻死路的去给殷绍戴绿帽子吗?不过方才一时情急,也的确是动了美人计的心思,只可惜对方没买账。

因为不确定那人的真实意图,曲嬷嬷还是忧心忡忡,“那我们还要照他的意思做吗?”

“做!为什么不做!”吴良媛脱口道,目光中有阴唳的冷光闪烁,“横竖我也就只需要动动嘴巴,回头如果他安排的事情出了什么纰漏,谁能证明是我和他里应外合的?全部推掉也就是了。”

这本来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有人肯替她出手锄掉颜玥这个眼中钉,又不用她担风险,她何乐不为?

曲嬷嬷还是怎么都想不通,“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太子妃也一起上山去呢?”

“八成——”吴良媛想了想,也是半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只能思忖着道:“可能是他的手里握了那狐狸精什么把柄吧,让廖氏那个毒妇在场——是为了可以借她太子妃的名头,当场就处置了那贱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一天就是颜玥的死期了,实在是很值得期待。

*

腊月二十三。

颜玥按照惯例,因为要上山进香,她就特意早早起身,留下了宝琴在府里等着照料殷桀起身,她自己则是带了宝音匆匆的收拾准备出府,不曾想主仆两个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却见那大门口已经热闹非常,被人和车马堵的水泄不通。

“小姐,是太子妃她们。”宝琴低低的提醒道,心中不由的深深戒备了起来。

颜玥拧眉看过去一眼,也是心中警觉,莫名就先添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行人会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不过她的行程不能变,她便又很快的定了定神,仍是若无其事的往外走。

这个时候,廖倩华本来是带了安意茹和吴良媛两个从后院出来,不曾想却又被宋楚兮和文馨公主给堵了,说是听说他们要去皇觉寺上香,想要跟着一起出门走动走动。

“太子妃您也看到了,文馨公主这几天都一直闭门养病,既然娘娘要出门,就带上我们一起去透透气吧!”宋楚兮笑道:“而且我听说皇觉寺里的大和尚们能掐会算,是极灵验的,也刚好是想去烧柱香,顺便求个护身符用用。”

文馨公主本来其实是可以不必配合她,一定要跟着她一次来凑热闹的,却奈何这段时间她被关在这太子府的后宅之内哪里也不能随便去,本身就快被憋疯了。

眼前的机会难得,所以宋楚兮一提,她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因为她两人是客,廖倩华虽然很不喜欢宋楚兮这样凡事都要自作主张掺合的行径,但也要顾全大局,也不好就是严词拒绝两人。

宋楚兮于是就又看着继续说道:“不过就是额外多加一辆马车而已,太子妃就行个方便吧?”

“这都不是问题,只是公主的身子才刚有了起色,这一趟我们又是乔装前往,侍卫随从都不会带的太多,眼下已经是年底了,到处都人多,本宫是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会再惊了文馨公主。”廖倩华仍是委婉的推诿。

“这里是堂堂天京,天子脚下,太子妃是对您自己国中的民风的风评就这么低劣,还是觉得本宫便会该是这么不经事儿的?”这一次记开口的人,是文馨公主。

因为殷绍现在算是半软禁她了,她这段时间都心里不痛快,所以对廖倩华也就没留什么口德。

安意茹和吴良媛是不会管廖倩华的闲事的,全都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

文馨公主等着片刻,见廖倩华还是不肯答应,就不由的恼怒起来,道:“既然太子妃怕担责任,那是不是要本宫当场签下保证书,跟您保证,这一趟本宫出门若是会有什么闪失,全都和您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