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媛却是冷笑了一声,才高扬着头颅也跟了过去。

宝音一直都有些紧张的抿着唇,这时候才悄悄扯了下颜玥的袖子,低声道:“小姐——”

“走吧,咱们也跟过去看看!”颜玥面不改色,无所谓的有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甚至是故意抬高了音调,冷冷道:“今天的这趟门出的还真是有意思,进庙烧香都能烧出鬼来,倒是叫我长了见识了。”

东宫的这一众人等匆匆而行,浩浩荡荡的就拐出了院子,去了后面,而围观的人群还都留在原地指指点点的不肯走,尤其是那几个认出了廖倩华身份的贵妇,此刻都几乎是兴奋的两眼冒光的等着看此事的内幕和结果。

宋楚兮一直都事不关己的冷眼看着,这个时候收回目光,却发现殷湛居然也一直站在身后没有动。

他人在这里,宋楚兮就会觉得束手束脚,于是就道:“宣王殿下不是要赶着下山吗?”

殷湛侧目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错开了视线,对等在人群外围的一个侍卫卫霖使了个眼色。

“主子!”卫霖从人后绕过来。

殷湛就将殷黎往他面前推过去一步道:“你先送暖暖到马车上等着吧!”

“是!”卫霖拱手应了,才要请殷黎先行,那小丫头却是一转身就又扑回来,一把抱住殷湛的大腿,把脸使劲贴在他身上,撒娇道:“我不要去,我要跟着父王在一起!不去马车上!”

殷湛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垂眸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没听到他开口说话,片刻之后就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悄悄抬头睨了他一眼,一副可怜巴巴的赖皮样子,娇嗔着又抱着他的大腿蹭了蹭,哼哼唧唧道:“父王——”

“不听话?嗯?”殷湛道,面上表情依旧平静,语气中却略带了几分严肃。

他的话什么时候可以不听,又什么时候不能违逆,那小丫头是门儿清的。

她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自己父亲的脸,本来是下意识的想撤手的,但是想了想,却还是一头撞在殷湛的大腿上,把脸藏起来,坚决道:“就不走!”

殷湛垂眸看着她,无奈,正要抬手去提她的后衣领,宋楚兮就驱动轮椅上前挪过去一步,先探手去将那小丫头从他腿上扒下来,道:“你既然不想去马车上,那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小丫头眨眨眼,还是有点犹豫。

其实殷湛原是以为宋楚兮肯定会跟去后面的禅房凑热闹的,这会儿却见她似乎并没有过去的打算,心中诧异,就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对卫霖道:“看着她点儿。”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也大步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殷黎盯着他的背影,虽然不怎么高兴,但是那神情之间却并无失落也无沮丧。她的心眼是实在太多了,更清楚自己父王的脾气,一次没赖上也就赶紧作罢了。

彼时宋楚兮的视线也胶着在殷湛的背影上,脸上表情看着恬淡自然,但是半晌垂眸,她的唇边却是不自觉的弯起一个也说不上是欣慰还是苦涩的笑容来。

不过这一点情绪她隐藏的极好,只一瞬间就消散无踪。

然后,她就重新抬头,捏了捏殷黎的小手道:“现在我们去哪里玩啊?”

*

后山。

廖倩华带着东宫的这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杀进了一间空荡荡的院子里,闯进门去,后面跟过来的一队侍卫就火速将这院子内外封锁。

廖倩华是认定了有人要设害她,揣着满腔的怒火,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然后就抬手一指那个被扔在地上的丫头絮儿,呵斥道:“你把你之前的话再给本宫当面说一遍,你说你母亲是征西将军府二夫人的奴婢?那你倒说说看,廖家的二夫人姓甚名谁,又是哪里人士?”

那絮儿被她唬住了,只本能的开口回道:“夫人是姓乔的,至于夫人的闺名和她究竟是哪里人士,奴婢的娘没跟奴婢提过,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说着,却都还是心心念念的记挂着颜玥,就又回过头去,不解道:“夫人的事,大小姐您难道还不清楚吗?为什么——”

“哈——”吴良媛手里优雅的拢着茶叶,听了笑话一样的笑出了声音,讽刺的大声道:“今天这事情真是稀奇哈,这丫头一口一个大小姐,一口一个廖家,又一口一个太子妃。咱们这里到底谁才是太子妃啊?廖家的大小姐?”

她说着,就吊着眼角打量起颜玥来,然后就又笑道:“怎么看颜承微和那位长的也不像啊,如果说只是认错人了,那这丫头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这里没人问你,你给我闭嘴!”廖倩华厉声喝道。

吴良媛一怒,瞪圆了眼睛就想要顶回去,但是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就不得不狠狠的咽下了这口气,回过头来再面对絮儿的时候却是不客气了,直接厉声喝问道:“你还不把话说清出了,你刚刚叫她是什么?你又说她是谁?”

那絮儿的脑子本来就不很聪明,更是被这些女人勾心斗角的一番挤兑弄的满头雾水,只就看着颜玥,吃吃道:“大小姐就是征西将军府的大小姐,七年前大小姐被赐婚太子殿下,奴婢还去当时夫人住着的庄子上帮忙赶制过嫁衣的,大小姐——”

因为她这话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其他人就只拿这当笑话听了,却唯独安意茹的眸光微微一动,忽而沉吟着开口道:“你是说——她是陛下御笔亲赐的太子妃廖容纱?”

颜玥是廖容纱?

这怎么可能?

那女人当年明明就已经死了,而且这颜玥和她长的又不像。

诚然安意茹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那絮儿立刻就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是啊!”

“简直荒唐!”廖倩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急败坏的指着她,怒声道:“你是哪里来的贱人,这样胡乱诋毁我廖家的名声。什么廖容纱?哪个廖容纱?安意茹,我知道你和我大姐不对付,从一开始就怀恨在心,可是现在她人都去了这么久了,你有什么事就都冲着我来,不用用这些怪力乱神的话来搅混水。”

安意茹被她不留情面的骂了一通,蓦然就白了脸,用力的咬住了嘴唇。

这边廖倩华已经再度转向了絮儿道:“你这个丫头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居然敢跑到本宫的面前来信口雌黄,污蔑我廖家人的名声?你口口声声说你娘是廖家的奴婢?又是服侍本宫的二婶的?你难道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位大小姐,当年的太子妃廖容纱已经仙逝,早在四年前就没了吗?风言风语的来这里混淆视听,本宫看你就是个不怕死的!”

“啊——”絮儿低呼了一声,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

她先是盯着廖倩华愣了片刻,然后就再度扭头,拧眉仔细打量起颜玥的眉眼里。

“你这丫头,当真是好无礼!”宝音怒然叱道,却被颜玥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就深情坦荡的任由那絮儿打量。

絮儿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坚决的摇头,“不!奴婢不会看错,奴婢不会认错,您就是大小姐!您就是廖家的大小姐!”

她这样的信誓旦旦,反而越发叫人觉得可疑。

“不知道又是何人扇阴风点鬼火的作祟,找出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奴婢来栽赃陷害我!”颜玥本来是不屑于同她争辩的,这时候终于耐性耗尽,冷冷说道,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梁州刺史霍青云霍大人是我舅舅,我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出来,岂是由得你们这般随便编排身世的?什么廖家?哪个廖家?征西将军府不是太子妃您的母家吗?您自己家里出来的奴婢您会不认识?简直就是笑话!现在还纵容她来这么污蔑前一位太子妃的名声,太子妃娘娘——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絮儿又是一愣,再度扭头朝上首的廖倩华看过去,“太子妃?”

她是最近一年才又辗转从婆家出来的,而这个时候,当初廖容纱身死的风声都早已经平息了,所以她不知道这太子妃的位置上换了人了也并不奇怪。

絮儿看看廖倩华,又再看看颜玥,眼中是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困惑,但是很快的,她就又再次坚定了心意,斩钉截铁道:“奴婢见过大小姐,我不会认错的。”

“太子妃,我瞧着这丫头的样子倒是不像在说谎的,这件事的确是玄妙的很,您再仔细想想?”吴良媛幸灾乐祸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本来以为这个局就是设给颜玥的,但是如果能把廖倩华也一网打尽,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样想着,她就越发唯恐天下不乱,面上表情春风得意,“据我所知,娘娘您和您的那位大堂姐打小就不怎么来往的吧?要不您再仔细看看颜承微?难道真的她才是你廖家的那位大小姐?”

“吴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颜玥一怒,直接把刚端在手里的一碗茶泼了她满身。

“你干什么?”吴良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是你说着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害我就单独冲着我来,现在你说的这句话,难道是指证当初廖家欺君?还是说咱们太子殿下知情不报?”颜玥挑眉。

她不怒,但那神情语气却比吴良媛更加的阴冷又具胁迫性。

几个女人全都听的心惊胆战。

的确,要泼脏水也不是这么泼的,她们之间争宠是一回事,但如果闹的大了,把殷绍脱下了水,那就谁也逃不脱了。

而这个时候,矛头直指,最直接针对的就是廖家。

廖倩华几乎忍无可忍,只就冷冷叱道:“全都给本宫闭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野丫头的话,你们就敢胡乱相信?你们是要将父皇和太子殿下都置于何地?什么李代桃僵?你们当全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本宫的大哥和大姐是一母所出,两人又是双生,只样貌上就彼此像了八成,这件事根本就不容任何人污蔑。你们谁再胡说,那就马上随本宫进宫去面见父皇,有什么话,都当着父皇的面去说。”

就算絮儿给自己编排的身份没有假,但她指认颜玥才是廖容纱的证词也不可信。

廖竞臣的一双儿女是双生,从小就长得像,只从样貌上,就没人能否定他们的身份。

这件事他们私底下闹一闹也就算了,一旦要拿到皇帝的跟前去——

这么打皇帝的脸,皇帝还不活扒了她们的皮?

安意茹和吴良媛都是脸色发白,不怎么甘心的赶紧跪在了地上,“娘娘教训的是,是婢妾等人口不择言了。”

廖倩华冷冷的看着,然后就目色一厉,指着外面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丫头带回去严刑拷问,问问是谁指使她跳出来胡说八道的,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是!娘娘!”外面进来两个侍卫,就要去提那絮儿。

“不是的!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絮儿慌乱的磕头,她也不寄希望于其他人,只哭喊着扭头去求颜玥,“大小姐,您不能这么对我!当初我母亲都殉了夫人去了,看在她的面子上,您不能这么狠心对我的。”

她这越说,听起来就越是煞有其事。

安意茹怎么都觉得刻意,眉头就使劲的拧起来。

颜玥却是面目冰冷,全无半分动容的凉凉道:“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竟然叫你不要命了也要攀咬,这是非得要将我置之死地不成吗?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既然是不怕死的话,就尽管继续胡说好了,看看回头进了刑房,你的骨头还有多硬。”

“大小姐!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那絮儿瞪大了眼睛,一时也忘了哭了,只就不可置信的急切道:“奴婢是絮儿,是絮儿啊,您怎么可能不认识我?那时候我娘的月例银子每月都是我去拿的,您忘了,您和大少爷自小就是跟着夫人住在城外的庄子上的。我见过你,我真的见过你。”

颜玥的皱眉,满脸嫌恶之色的哟哟斜睨了她一眼,脸上表情不见半分心虚,却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屑于辩解了,和这么个丫头争论起来,反而显得好像是她真的有问题了一样。

安意茹的眼波闪了闪,就抬起头来道:“这个丫头的出现不同寻常,的确是有待考究的,还是赶紧将她带回去,严加审讯吧。”

廖倩华一心想要证实自己廖家的清白,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就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吴良媛的心里却是没了底了。

因为不知道那人的具体计划,她也完全把握不住这件事接下来的走向。这絮儿的指证,就算这丫头说的再怎么样的信誓旦旦,可是廖容纱的身份上都没有任何的疑点和破绽。

他要强行将颜玥和廖家人扯到一起,这到底是意欲何为?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安意茹和吴良媛两人也就被各自的奴婢搀扶起来,廖倩华站起来,就有侍卫为难道:“娘娘,还有这几个人——”

这个时候,那飘香院的鸨母刘妈妈三个早就两股战战,浑身是汗了。

他们听了不该听的,这——这还有机会活命吗?

廖倩华犹豫了一下,却听到院子里有侍卫诧异道:“宣王殿下?”

众人循声望去,殷湛已经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看到她,颜玥本来一直处变不惊的面上,表情突然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她隐晦的微微垂了眼睛下去。

“十一皇叔怎么也过来这边了?”廖倩华赶紧强打了精神迎上去见礼,“方才事出仓促,没来得及给皇叔请安,还请皇叔莫怪。”

殷湛面上神情冷淡,却是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淡淡的扫了眼伏在地上的刘妈妈等人道:“这三个人,全部拖出去。”

听了不该听的话,就算他们诅咒发誓都没用,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犹豫的。

“不!不要!”刘妈妈几个魂飞魄散,然则跟着殷湛进来的那个侍卫卫恒却根本就不会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直接拔刀出鞘,甚至都没等太子府的侍卫动手,直接一剑就将三人抹了脖子了。

血水泼洒了一地出来。

廖倩华等人都齐刷刷的白了脸,吴良媛更是忍不住尖叫了出来,“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

“只有这些嘴巴不牢靠的人把嘴巴都闭上了,这才是真正的清净。”殷湛冷声说道。

卫恒已经冲院子外面喝道:“拖下去!”

外面的侍卫不敢怠慢,连忙将三具尸体抬了出去。

廖倩华等人都还处于惊吓当中没有回过神来,殷湛却已经举步走到主位上,不请自来的直接坐了下去。

“这件事的始末,本王也想听一听,就在这里问吧!”他说,语气冰冷,不带任何的感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不遗余力找机会给皇帝穿小鞋的老毛病又犯了,都是心惊不已。

“皇叔,这就只是个误会…”廖倩华硬着头皮,为难的开口。

“误会?”殷湛的唇角够了一下,若是换做别人,这弧度展现,该是个笑容了,可是在他脸上呈现出来的却只是冰凉的讽刺。

卫霖亲自从外面接了婢女准备的茶水送到他手上,殷湛就捧了那茶碗在手,他的坐姿永远都严谨端正,就越发给人一种凛然的威压之势。

“敢和我皇家开这样玩笑的人,本王生平还是头次得见,就算只是个误会,也是值得本王亲自出面来问一问了。”他说:“说吧,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且不说他这个人本身就不近人情,哪怕只就他的那个位份摆在那里,他的话,廖倩华都一个字也不能反驳。

“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大概是认错了人,她说颜氏是——”廖倩华只能是不怎么情愿的开口解释。

“本王不听这些废话。”不想殷湛根本就没听他说完就已经出言打断。

“皇叔——”廖倩华心焦又心虚,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就不由的带了几分乞求。

她不能对殷湛怎样,便就拿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了安意茹一眼——

都是这个贱人,要不是她跳脱着要来上什么香,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安意茹被她这刀子似的目光瞪了一眼,不由的也是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先开口辩解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娘娘要问,怎么不直接问一问颜氏,今天上山进香的人这么多,这丫头谁都不找,怎么那么巧偏就死咬着她不放了?”

到了这会儿她也是糊涂了,到底是什么人弄了这个丫头出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颜玥不耐烦的立刻反驳,“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认识她,你们要审要问的都随便,反正我问心无愧,不怕你们去查。”

颜玥虽然不怕,这个时候最怕的却是廖倩华。

因为这絮儿指证的是廖家,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事情一旦闹开,或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对他们廖家的印象就只会更差。廖倩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当初廖弈城死后,虽然是由她的父亲承袭了将军府,但是廖家的手中却再无实权,就只是靠着廖竞臣和廖弈城父子的庇荫领空饷而已。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去惹皇帝的不痛快,那后果她几乎是想也不敢想的。

“你这个贱人,你还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为什么要往我们廖家人身上泼脏水?今天你若是不能给本宫把话说明白了,本宫绝饶不了你。”廖倩华怒极,只能转向那絮儿厉声威吓。

那絮儿也只觉得冤枉的很。

殷湛一进门,她就被吓傻了,这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磕头,涕泪横流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害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

她说着,也着实是觉得无话可说,最后仍不屈不挠的再次转向了颜玥,绝望道:“大小姐,奴婢真的是苏青娘的女儿,求您——”

颜玥哭笑不得的冷嗤一声,往旁边别过了脸去。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皇觉寺里?”殷湛是不会亲自去审问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的,卫恒就长剑一抖,直接压在了絮儿的脖子上,冷面神一样的质问,“说!”

“我——我——”絮儿的身子抖了抖,脸上表情惶恐,整个人都木了,支支吾吾道:“我是前天中午趁着龟奴出门采买的时候从飘香院的后门溜出来的,当时有人从后面追我,我就跑,然后——然后看到一个胡同里停了一辆马车,有人在装货,我就藏到了箩筐里了。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我——”

那絮儿说着,就又悲戚的再次失声痛哭了起来,“我就在禅房的墙壁后头藏着,可是——可是今天刘妈妈就带人追来了。”

不用说,那鸨母之所以能这么准确的找到她的藏身之处,肯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引了。

廖倩华皱眉盯着地面上没干的血迹,遗憾道:“现在是死无对证了…”

“死无对证?本王倒是觉得未必!”殷湛冷冷说道,话音未落,院子里就见一个便衣的侍卫退囊着两个人进来。

那两人都是普通百姓的短打扮,样子看上去也憨厚老实,进门就被这一屋子的血腥味冲的腿脚发软,赶紧就跪了下去,“贵人饶命!饶命啊!”

殷湛斜睨了一眼过去,对那絮儿道:“认识吗?”

絮儿回头看了看,一脸的茫然。

然后卫恒就又问道:“你是每天都固定要在一大早就准备往这寺里来送菜的,前天为什么会中午了还不出城?”

两个菜农早就吓死的魂不守舍,哀嚎着就连忙说道:“不关我们的事,是有人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让小的在那天推迟一个时辰再出门的,而且咱们平时都是一大早从园子里摘了新鲜的菜就直接出城送过来的,哪天那人却让我们先回城里的住家一趟,又倒腾着换了一辆马车的。”

两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会招惹上无妄之灾了,说着就开始自打耳光,“是小的们不该贪便宜,可是——可是我们真的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啊。”

这个时候,廖倩华已经气的开始发抖,指着两个人道:“这么说来,就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要让这婢子有机会躲到皇觉寺里来的?”

居然是步步为营!

安意茹的面色寡白,这时候不由的慌乱了起来,再次跪了下来,竖起三指,指天发誓道:“婢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

她看了颜玥一眼,心里飞快的权衡利弊,也就一咬牙道:“只是前几天偶然听说颜氏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上山进香,婢妾心里好奇,这才也想跟着过来看看的。”

现在她的宁肯承认她对颜玥抱有敌意,也绝对要从意图坑害廖家的漩涡里抽身而退的。

“是吗?那到底是哪个奴才跟你嚼得舌头?”颜玥的目光一冷,讽刺说道。

安意茹扭头朝秋心看过去。

秋心赶紧跟着跪下,脸色惨白,“是府里茶水房的香穗说的,是奴婢不该多嘴,可是——可是这件事真的和我家良娣娘娘没有关系啊,请宣王殿下和太子妃明鉴。”

旁边的秋意也连忙跪下,两个人齐齐磕头替安意茹澄清。

“马上叫人先回去把那个丫头给本宫按下了,本宫倒要看看能不能揪出这幕后黑手来!”廖倩华厉声道,突然之间就越战越勇。

吴良媛在一旁听的则是心惊胆战,心里飞快的权衡着,如果赶在廖倩华逼供成功之前,她要将那人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能有多少。

本来她是想着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拒不承认也就是了,可是没想到那人会出这样的损招,逼急了廖倩华,偏偏还不巧的撞在了殷湛的手里。

她现在拒不承认也没用了,那就只能想办法,先下手为强,灭了那人的口,先一步把线索掐断。

“十一皇叔——”廖倩华急着回去处理此事,就试探着开口。

旁边的吴良媛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回头去找曲嬷嬷的时候,却发现那婆子居然没在身边,而离奇的事,她居然都想不起来那曲嬷嬷是什么时候离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的。

吴良媛的心里一空,脱口嚷道:“曲嬷嬷呢?”

然则这出口的声音却沙哑又低沉,跟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样。

其他人都听的心里发毛,不约而同的朝她看去。

而这个时候,吴良媛却突然眼睛圆,双手使劲掐住了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想要用指甲刺破皮肉从喉咙里抠出点什么来。

“她怎么了?”安意茹警觉道。

卫恒立刻一步上前,强行拉开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吴良媛的脸色涨的通红,脸上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痛苦,到了最后就演变的狰狞,卫恒刚刚强行扯开她的手,她本就瞪得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瞳孔里面血光暴涨,喉咙里发出一点怪声,噗的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廖倩华一个激灵,连忙道:“是中毒吗?快请大夫,不能叫她死了。”

是这个贱人吗?是这个贱人因为两年前的事情怀恨,所以才设计报复她吗?现在事情败露,所以她想畏罪自杀?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轻烟得令,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这边吴良媛吐了一口血之后,脸上表情就更加扭曲狰狞,她倒是没有立时毙命,反而喉咙里咕咕作响,只是一口接着一口,不断的呕出腥臭的黑血来。

殷湛看在眼睛里,目光不由的微微一凝。

------题外话------

嗷呜,更新,王爷疑似今天很帅啊很帅╮(╯_╰)╭

、第016章 父王不要我了!

卫恒掐开那吴良媛的下巴,看了眼她的喉咙,面色不由的微微一变道:“嗓子毁了!”

嗓子毁了,她还有手。

这吴良媛又不是不识字的乡野村妇。

不是她畏罪自杀,那人却只叫她口不能言?而这也就恰恰证明了这件事里她不会是主谋,背后另有其人。

那人这么做,分明就是公然宣战。

这是挑衅吗?

殷湛略一沉默,然后就一抬手,遥遥一指旁边桌子上吴良媛之前用过的茶碗道:“去叫卫霖来,验这个茶碗里的东西。”

能伤了吴良媛的喉咙,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人将什么东西混在了她用的茶汤里了。

那个便服的侍卫应声,赶紧奔了出去。

这会儿寺院里的香客多,殷黎就不很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便就央了宋楚兮一起到大门口的马车上玩。

这小丫头的性子极霸道,因为是殷湛的马车,她就只给宋楚兮开了特例,而不准舜瑜一起跟着上来。

大约是为了经常带着女儿图个方便,殷湛的这辆马车,从外面看不怎么显眼,里面的布置却是份额宽敞亮堂。为了给殷黎腾空间,供她玩耍,桌子做的很小,只摆在一边,里面靠近角落的地方放着的柜子相对就要大了许多,而柜子和桌子的四角也都特意打磨的圆滑了。这整个车厢里都垫了厚厚的羊毛毯,上面乱七八糟散落了好多小物件,大到玩偶、木剑,小到珠玉,首饰,里面也不乏价值不菲的稀罕物。

殷黎上车之后就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颗糖放在嘴巴里,然后就半边身子钻进柜子里,把她的宝贝们一件一件的翻出来给宋楚兮显摆。

宋楚兮敷衍着与她说笑,顺带着打量一眼这辆马车,与其说是殷湛把个女儿养的娇贵了,倒不如说是他将这小丫头给养的太过奢靡无度了些。

他那个人,从来严谨,真的很难想象一朝软化下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宋楚兮一边陪着殷黎如数家珍的欣赏她宝贝,一面却心不在焉的想着颜玥那边的事情,正在失神的时候,就听外面一个侍卫的声音道:“二头儿,王爷叫你过去。”

卫霖迎上去,问了事情的始末。

两人小声的嘀咕了两句,宋楚兮在马车里,并听不真切。

最后,卫霖就还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马车这边,交代了守在稍远地方的几个便服侍卫道:“保护好小郡主,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