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泼了她两瓢冷水,乐竹呻吟一声,悠悠转醒来。

殷绍还是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还是不说吗?”

“殿下,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真是小殿下的屋子里出了什么问题,您也不能就认定了奴婢所为啊,这院子里多少奴才出入——”乐竹抖着声音道,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这院子里出入的奴才是多,可是能随时出入小殿下屋子的却只有你一个。”宝音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说和你无关?就算不是你亲自下的手,可是有人放了别人随意出入小殿下的屋子,这也是你的疏失,你一样逃不了干系。乐竹,你还要强行狡辩吗?”

不管怎样,这丫头总归是在劫难逃了。

殷绍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冯玉河见她还是咬牙不语,刚要再招呼继续动刑,花园里就见一个门房的婆子匆匆跑过来,禀报道:“殿下,皇后娘娘驾临,车驾马上就要到了门口了,请您和太子妃娘娘快去接驾吧。”

因为宝音提到了巫蛊之术,想来刘皇后还是不放心,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半路又折了过来。

殷绍淡淡的又扫了那乐竹一眼,道:“想办法,一定给本宫撬开她的嘴巴来。”

言罢,就一撩袍角,带着众人直奔了大门口。

彼时刘皇后的车驾刚到,才被人扶着下了车。

“儿臣见过母后。”殷绍带人上前迎接,亲自扶了她的一只手,“天都这么晚了,母后怎么过来了?”

“桀儿这孩子,走到半路就不依了,说是一定要回来,本宫降不住他,就只能是绕回来了。”刘皇后笑道。

宝琴带了殷桀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

廖倩华赶紧迎上去道:“郇妈妈,今晚就安置桀儿在本宫那边歇下吧,你先送他过去。”

刘皇后投去狐疑的一瞥。

廖倩华的神色尴尬,并不好说什么。

“出了点事情。”殷绍道,一边引着刘皇后进门,一边解释。

“什么?是哪个奴才这样大胆,居然在桀儿的屋子里作祟?”刘皇后才在正听坐下,听了事情的大致始末,立刻拍案而起。

殷桀的主意都敢打,这实在是触了她的逆鳞了。

“马太医不是在你这边?赶紧叫他去给桀儿把脉看看。”刘皇后的心神不定,几乎是少有的失去了冷静,赶紧吩咐。

殷绍使了个眼色,就有婢女下去传话了。

“冯玉河已经在审那个丫头了,母后稍安勿躁。”殷绍劝了她坐下。

刘皇后喝了口茶,还是不放心,还是站起来道:“本宫还是过去看看桀儿再说吧。”

她急匆匆的往外走,廖倩华不敢怠慢,连忙亲自扶了她的手,陪着她一起过去。

刘皇后难得过府一趟,殷绍身边几个有名分的妾室也都不得不半夜爬起来,跟着过来请安,这时候一群人就不得不陪着她一起去了廖倩华处。

满太医给殷桀诊了脉,由衷地松了口气道:“小殿下倒是还好,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这几日微臣会每日过来,给小殿下扎针疏通一下血脉。”

“那就好,那就好。”刘皇后总算是舒了口气。

这时候,外面冯玉河派过来报信的人刚好也到了,“殿下,娘娘,那个丫头招了。”

殷绍还没说什么,刘皇后已经目光一冷,凉凉道:“把她提到前厅里去,本宫要亲耳听她说什么。”

冯玉河看了殷绍一眼,殷绍点点头,他便转身去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耽搁着,众人在折回前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殷述眼尖,刚一穿过垂花门,就先惊讶道:“咦,十一皇叔?您怎么也来了?”

宋楚兮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去见那人今天居然换了朝服,正被婢女引着,款步从大门口的方向行来。

自从交出北川的兵权之后,殷湛就实打实的做了个闲散王爷,常年居住在自己的封地临阳,而偶尔回京的一段时间,他也基本都不会上殿参与朝政的。

端木岐的唇角冷讽的勾起一个弧度。

这边殷湛已经开口道:“今天陛下已经开印上朝了,你们几个全都缺席不在,本王过来看看。”

这个理由,十分的合情合理。

虽然人人都心存疑惑,却是端木岐洋洋洒洒的笑道:“这大清早的,还真是难为宣王殿下了。”

他这一开口就带了很重的敌意,因为有除夕国宴上的事情在先,众人也是心领神会。

“我府上出了点事,耽误了上朝,回头我会进宫去跟父皇解释,有劳十一皇叔走这一趟了。”殷绍迎上前去一步,随后目光冷讽,意有所指的扫视了一眼殷梁等人。

“横竖都已经是晚了,也反正都要被父皇责骂,那咱们兄弟几个索性就等着随后一起进宫去请罪吧,做个伴也好。”殷梁笑道。

如果只是殷绍的姬妾争宠,他不会有兴趣,可是现在牵扯到了殷桀身上,他就怎么都要留下来看看了。

殷绍也懒得同他打口水官司,看了他一眼,就带着众人回了客厅。

冯玉河命人将那乐竹拖上来,彼时那丫头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而有的人就是这样,你说要处死他的时候,她未必害怕,可是要让她吊着半口气再活下去,他便就承受不住了。

“说吧!”殷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是——是奴婢做的!”乐竹趴在地上,声音抖的利害,虚弱不堪,“颜承微经常斥责奴婢照料小殿下不用心,年前的时候,又一次又因为奴婢晚上忘了关小殿下那边外屋的窗户而罚了奴婢的月例银子,奴婢——奴婢就坏了恨。”

颜玥对待下人,并不是个太苛刻的人,可唯独在和殷桀有关的事情上,会容不得人。

乐竹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哀求道:“殿下,奴婢真的没有毒害小殿下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报复颜承微。奴婢——奴婢有很小心的,是最近这段时间知道小殿下回去的晚,奴婢才敢做的。现在天黑的早,奴婢都是白天里换了蜡烛,趁颜承微傍晚过去等小殿下回来的时候给她用,而且只放在外间,只要她一走,奴婢就马上换掉了,绝不敢伤害小殿下一分一毫的啊。”

“你——”宝音闻言,立时就被气昏了头,指着她道:“娘娘不过就是责骂了你两句,也值得你这样丧心病狂的报复?”

“这理由,的确是牵强啊。”端木岐垂眸抿茶,一面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眼旁边的宋楚兮。

“颜氏出事了,皇长孙却安然无恙,只从这一点来看,至少这丫头所承认的她要毒害的目标没有错。”宋楚兮冷冷说道,面无表情。

可是,这丫头给出的理由的确是牵强,根本就不足以构成她起杀心的理由。

“你好大的胆子。”刘皇后想起此事就后怕不已,怒不可遏的大声道:“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害皇长孙之意?就算是你事后及时熄灭了烛火,屋子里的毒气散不出去,桀儿还不是要跟着遭殃?你这贱婢——”

事关殷桀,刘皇后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激动之余,心悸之症便隐隐有了复发之势。

“娘娘,娘娘息怒,当心您的身体。”她身边婢女赶紧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愿意领罪,请娘娘和太子殿下责罚。”那丫头道,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一心求死了。

打杀一个丫头,就能消了她的怒气了?刘皇后单手压着胸口,终究还是义愤难平,霍的就是扭头,恶狠狠的看向了廖倩华,骂道:“区区一个后院你都管束不好吗?让这贱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是真的好无所察,还是根本就是乐见其成,才有意纵容的?”

“母后!”廖倩华也自己难逃干系,却没想她会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赶紧跪下去道:“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责无旁贷,我承认是我的疏忽,没能约束好这些奴才,可是这些奴才胆大包天,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都不知收敛,难道这就只是臣妾一个人的责任吗?”

“你还狡辩?”刘皇后怒不可遏,指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这府上的奴才行事跋扈,还要责怪太子的管束不周吗?太子他每日里公务繁忙,你身为人妻,不思替他解忧,反而连这后院里的一点小事也管不好,出了事,居然还要太子替你担待?廖氏,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了?”

廖倩华当然知道,后院的事情她要负全责,可是这一次事关皇嗣,这么大的罪名,她担待不起。

“母后,臣妾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敢牵累殿下。”廖倩华咬牙道:“臣妾只是觉得这奴婢给出的理由虽然合理,但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一点事情,真的值得她不顾株连九族的大罪,去拿桀儿冒险,最后只为了算计一个颜氏吗?臣妾已经说了,对下人们管束不周的罪责,臣妾愿意承担,但是此事多有疑点,臣妾恳请母后,再继续详查,真正的要一个水落石出。”

也许颜玥是真的因为那乐竹伺候的不精心而责罚过她,但是廖倩华的怀疑也是有据可循的。

谁不知道殷桀的身份的尊贵,就为了报复颜玥的几句责难,就拿殷桀冒险?除非这个丫头疯了。

廖倩华这样公然与她顶嘴,刘皇后心中越发的不高兴。

但廖倩华的这些话,却也正中点子上。

刘皇后略有迟疑,外面就见梁嬷嬷走了进来,正色道:“娘娘,奴婢已经查过了,这个丫头乐竹是奴籍,并且如今已无父母亲人在世了。”

也就是说,这个丫头九族之内,只她一人。

“什么?”廖倩华大为意外。

宋楚兮从旁看她们争执了半天,心思动了动,忽而便朝心焦不已跪在廖倩华后面的宝音飘过去一眼。

宝音本来就几次想要开口替颜玥鸣不平,可是又唯恐说错了话适得其反。这整个屋子里,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也就只有宋楚兮了,便就时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到宋楚兮看过来,她立刻警觉。

众目睽睽之下,宋楚兮自然不能说什么的,只借着垂眸拢茶的间隙,捏着茶碗盖的那只手,尾指略略翘起,朝对面指了指。

宝音隐晦的看过去一眼,却见她指的方向是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安意茹。

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指证安意茹吗?

按理说,宋楚兮又不是他们太子府的人,就算是安意茹的手脚,她也不该知道的。但是那个女人也的确不是个善茬儿。

眼见着这边的场面僵持,宝音也由不得多想,直接一咬牙,就给上首的刘皇后磕了个个头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廖倩华和颜玥素来不合,唯恐她是要落井下石,顿时心惊不已,“你这贱婢——”

“让她说!”刘皇后冷声打断她的话。

廖倩华不甘心的,也只能是闭了嘴。

宝音伏在地上,神色略有惶恐道:“皇后娘娘,有些捕风捉影的事,奴婢本是不敢随便乱说的,看是事关小殿下的安危,奴婢惶恐,不敢隐瞒。其实就在五六天以前,那晚奴婢闹肚子,半夜起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承微娘娘的院子外面溜过去,当时奴婢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谁刚好路过了,可是现在想来——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

“什么人影?你不要信口雌黄的——”廖倩华就只当她是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廖氏你闭嘴,你就这么心虚的等不得她把话说完吗?”刘皇后叱道,转而对宝音道:“你说,那到底是什么时间?你看到的又是什么人?”

“五六天以前,好像——好像——对了,就是初八,那晚宫里来报丧,说瑾妃娘娘过了,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不在。半夜三更过半吧,奴婢起夜,见到了一个人从门前经过,虽然天黑,奴婢没能看清楚她的脸,但是那衣着装扮——应该是漓雨轩的秋心或是秋意吧。”宝音一面作状仔细回忆,一面慢慢的说道。

初八那天,她是不在宫中的。

廖倩华闻言,突然就如释重负,狠狠的松了口气。

而安意茹那边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咬上自己,顿时惊慌,错愕的抬头朝刘皇后看去。

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更是方寸大乱,扑倒在地就屁滚尿流的大声喊冤,“冤枉,娘娘,冤枉啊!”

刘皇后的目光,刀子似的直接射向了安意茹。

若说是这世上她最恨的谁,那就属这个总是拖殷绍后腿的安意茹无疑了。

安意茹也知道这一点,心里恨极了宝音的信口雌黄,却还是赶紧跪下去,惶恐道:“娘娘,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您是知道的,这些天婢妾的身子不好,都是足不出户的在漓雨轩养病的,我的丫头也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宝音一定是看错人了,我的丫头,绝对不可能半夜出去。”

“娘娘,大家都在这一个后院住着,奴婢几乎每天都会和安良娣的两个婢女在厨房里遇到,绝对不会看错。”宝音道,义正辞严,语气笃定,“奴婢敢拿性命担保,那一晚看到的人,绝对就是安良娣身边两个婢女之一。”

安意茹身边,就只有这两个丫头是心腹,如果真是她要差遣下来什么隐秘的差事,就只能是这两个丫头去办的。

宝音虽然不明白宋楚兮暗示她攀咬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要扳倒安意茹能有多大的成算,但是出口无悔,便就死咬不放了。

“你——”安意茹气急,不由的就红了眼眶,转向了殷绍道:“殿下,臣妾素日里和颜承微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她的丫头却这样攀咬,到底是何居心?”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宝音道,不卑不亢。

“你又没有拿住我和秋心的手腕,和不是攀咬是什么?”秋意怒道。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端木岐看了宋楚兮一眼,见她只自顾着垂眸饮茶,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就笑道:“太子殿下,现在听您这两房妾室各执一词的来争执,这样有用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她们打这毫无依据的口水官司——据说您那位承微娘娘被人的下的药也非比寻常,您就不好奇那药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这个丫头还有个自己制药制毒的本事?”

他的目光扫过,明明是个风情万种的模样,却是震的乐竹心头剧震。

殷绍的目光移过去。

冯玉河就上前一步道:“属下已经叫人核实过了,这一月之内,这丫头并没有出府,也没有什么外人过来看过她。”

这毒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的。

乐竹心中慌乱不已。

刘皇后已经呵斥道:“那就去查,这个丫头没出府没有嫌疑?那总归是会找出一个有嫌疑有证据的吧?”

冯玉河刚要领命前去,一直跟在殷湛身后的卫恒却是突然开口道:“也许冯管家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众人循声望去。

殷湛的神色淡淡,只自顾着垂眸品茶。

卫恒就上前一步道:“大年初二那天,属下替我家王爷去往南康公主府送年礼,刚好看到有一辆马车进了公主府后巷的那条街,并且——车上下来的还是太子殿下府上的人。并且,昨日在御景园,听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偶然提起,说是她后巷那里的一家药铺,老大夫突然失踪,药铺也在正月里关门大吉了。”

跪在那里的安意茹,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心中一个声音惶恐的咆哮不已——

难道她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吗?

而廖倩华无意中瞥见她的神情,忽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缓缓的一寸一寸抬起视线,看向了安然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殷绍,那一瞬间,一颗心更是莫名的一凉到底。

------题外话------

嗷呜,明天又要见血了,初二那天的血案,有内幕要浮出水面了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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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必败之局,太子妃被废!

初二那天一早,被她派出去给安意茹散布消息的轻烟,被发现溺死在了安意茹的院子里。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都心里不安生,因为不知道那些该说的话,轻烟是不是已经和安意茹说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安意茹到底还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已经从心里在算计什么了。

可是那么大的一件事,以安意茹的为人,如果已经被她知道了真相,她还怎么可能安奈的住?这府里难道不应该已经天翻地覆了吗?

这一刻,廖倩华的心里,对轻烟的死,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揣测。

她勉强压制住狂乱的心跳声,尽量的不叫自己主动开口。

这边安意茹却是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卫恒,质问道:“我和你们宣王府何怨何仇?值得宣王殿下您指使自己的手下这样的冤枉我?”

她这话音未落,殷化已经冷笑出声,“安氏你还真是给自己长脸,且不说这话是卫恒说的,并非十一皇叔的指证,而且——卫恒有说她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吗?”

这个安意茹,是已经乱了方寸了吗?

殷梁就也跟着笑道:“怎么大正月的,是皇兄府上的大夫不在吗?还要委屈您的爱妾特意大老远跑到南康姑母的府邸周边去找人看病?”

殷绍的目光移过去,面上并无什么情绪。

安意茹的一颗心狂跳不已,面上却只是千般委屈,犹豫道:“殿下,那天其实——其实——”却是欲言又止。

旁边的秋意一直使劲压低了身子伏在地上,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看来,果然就见安意茹在暗中给自己使眼色。

那件事,总归是要有人来承担的,并且她那一天之内出府两次,就算走的是后门,一旦殷绍特意追问,也不会有人替她隐瞒的。

“殿——殿下——”秋意鼓足了勇气,突然大声道:“那天出门的其实是奴婢,跟我家良娣娘娘没有关系,请殿下明鉴,不要因为奴婢的所为,冤枉了娘娘。”

“你的所为?”殷绍只冷冷的看着她,不愠不火,“那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了?”

“奴婢——奴婢——”现在牵连到毒害皇长孙的大事上来了,秋意心中惶恐,正想着要如何圆谎方能少露破绽,刘皇后已经忍无可忍的怒斥道:“和安氏无关?她能撇的干净吗?”

她就是不待见安意茹,这女人的存在,仿佛就是搅的太子府阖府不宁的祸根,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恨不能将这贱人给收拾了,只奈何殷绍不肯。

秋意的头皮发紧,偷偷瞄一眼殷绍冰冷的神色,终于不能再拖,叩了个头道:“不知道殿下可还记得,初二那天一早被发现淹死在良娣娘娘院子里的那个丫头?”

此言一出,不仅是廖倩华,就连安意茹都始料未及。

廖倩华的心里一慌。

冯玉河连忙解释道:“是太子妃娘娘的一个贴身丫鬟,叫做轻烟的,当时因为判定了是失足溺死的,属下就没有声张。”

“本宫问的是颜氏被人下毒一事的始末,不要东拉西扯的。”刘皇后不耐烦道。

秋意的眼神慌乱,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似乎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下定了决心,一梗脖子道:“轻烟——是被奴婢推下水的。”

石破天惊,众人闻言,俱是一愣。

安意茹第一个就不可思议的尖叫出来,“你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轻烟是和她之间有往来的,可如果是秋意因故杀了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安意茹直觉上就只觉得秋意这丫头很有问题,突然就胆战心惊的怕了起来。

秋意这个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飞快说道:“那天晚上轻烟来找奴婢,还给奴婢拿了一样东西,说是让奴婢给换到良娣娘娘屋子里点的宫灯里面。奴婢心里起疑,问她那是什么东西,她又不肯说,只说是让奴婢照做。奴婢觉得这事情蹊跷,不肯答应她,她就急了,后来争执之下,奴婢一时失手,便将她推到了水里。说起来也是不凑巧,只那么一下,她就呛了水给溺死了,奴婢害怕被人知道,所以——所以后来冯管家查问的时候也不敢说出真相。”

安意茹听的目瞪口呆,而廖倩华则是惊疑不定。

刘皇后对一个丫头的死是没兴趣的,只狐疑的盯着她,打量道:“你说那个丫头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险些害死了颜玥的掺了毒的蜡?

“是一根蜡烛。”秋意道,大概是知道今天刘皇后一定会追查到底,她居然就没想着再隐瞒,直接一五一十的说道:“因为那蜡烛和平时娘娘屋子里用的没什么两样,奴婢也看不出端倪来,只是觉得奇怪,所以那天下午就找机会出去了两趟,分别找了两家药铺的掌柜辨认,两次奴婢走的都是后门,第一次是一个人出去的,第二次是跟娘娘院子里要出去办事的其他丫头一起混出去的。殿下不信的话,可以让人去门房找人对质,他们应该会记得的。”

她既然信誓旦旦的敢于这么说,那也就没有了对质的必要了。

殷绍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什么,却是殷化等着看笑话一样道:“所以呢?皇上孙屋子里的脏东西,就是你之事人去放的?”

秋意有些畏惧的看了殷绍一眼,勉强点了点头,“是——”

“你好大的胆子!”刘皇后一巴掌趴在桌子上,震的头上八宝凤钗乱颤,她几乎可以说是怒不可遏的指着那秋意,却是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娘娘,奴婢自知有罪,罪不可恕,可是——可是——”秋意惶恐的伏在了地上,惊慌道。

“可是什么?你不过就是想说,一切都是为本宫指使的,不是吗?”一直跪在那里的廖倩华突然有气无力的开口。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最后这件事的矛头居然是为了指向她的。

“娘娘——”秋意脸上神色愧疚的落下泪来,给她磕了个头道:“不是奴婢不肯替娘娘效力,实在是——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奴婢——奴婢是跟着良娣娘娘一起长大的,我——我——”

秋意说着,突然就泣不成声了。

廖倩华的脸色铁青,用力的咬着嘴唇,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居然没有同她争辩。

殷述却是觉得事情不简单,撇撇嘴道:“你既然这么感念旧恩,后来怎么又会把东西换到了桀儿那里了?”

“我——我杀了人,后来太子妃就找上了奴婢,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秋意说着,就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这倒是把本王也给绕糊涂了,你这丫头先说是太子妃嫂嫂要针对安氏,后来怎么反而成了颜氏中招了?”殷梁低头慢慢拢着杯中茶叶,完全一副从旁看戏的姿态。

秋意苦笑了一声,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两年前,太子妃娘娘小产过一次,并且因此身子受了很大的损伤,虽然没证据,但是私底下心照不宣,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将这笔账记在了颜承微的身上的。并且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最紧她又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我家良娣娘娘对她不敬。本来她可能是一时想不开,只想着要迫死我们娘娘的,后来——后来她逼迫奴婢出面,如果折损了颜承微,可能——殿下追究,我家娘娘也一样的逃不过吧。”

好一个一箭双雕。

以安意茹的名义对颜玥下手,锄掉了颜玥之后,同时又能把安意茹拉下水。

这的确是个布置周密的歹毒的法子。

刘皇后已经听的怒气冲天,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廖倩华。

廖倩华听那秋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反而好像是放弃了反抗,只就心平气和的问道:“口说无凭,证据呢?你说是本宫指使你去下毒又嫁祸的,证据呢?”

她本来是想要竭力的维持冷静的,但终究是难以压制胸中怒意,到了最后,便是突然面目狰狞的吼了出来,回转身去就给了秋意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的力道极重,秋意扑倒在地,痛的半边脸都麻木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满面泪痕的看着廖倩华狰狞恐怖的一张脸,苦涩道:“娘娘你威逼奴婢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怎么可能留下真凭实据的等着让奴婢拿出来指证您?”

端木岐听到这里,突然就听了笑话一样,忍不住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原来是红口白牙的编故事呢?”

他看向了殷绍,这时候居然还能肆意调侃,“这丫头的故事编的好啊,就这么将她困在殿下的府上做个端茶递水的丫头实在屈才,当初怎么没卖出去学说书呢?”

秋意涨得脸色通红,只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道自己罪责难逃,也不敢再求殿下开恩了,只是不忍埋没真相,再去牵累其他的无辜之人。奴婢愿意领罪,任凭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处置,这所有的事情,的确都是奴婢做的,乐竹——乐竹也的确是受了奴婢的指使。”

秋意心一横,索性什么都招了,只她说着,便还是意有所指的回头看向了宝音道:“不过那天奴婢是提前传信,晚上约了乐竹在花园里见面才把东西交给她的,奴婢并没有去过长孙殿下的住处附近,不知道宝音姑娘那看到的又是什么人。”

这个丫头,居然会是个心机如此深沉的,一口咬死了廖倩华不说,居然还不忘将挑起此事的宝音也扯出来,只凭她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刘皇后和殷绍起疑了。

宝音也不是个省油的的灯,面不改色的与她对峙道:“既然秋意你都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和你可不同,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面前,我只说我真正知道的,不会像有些人,信口雌黄的编瞎话,非要等到被人按住手腕,糊弄不过去的时候再改口。刚才你不还坚持说,我们娘娘被害的事情与你无关吗?如果真是与你无关,你现在又改口做什么?认了也就认了,你还有必要再这样绕着弯子的给我身上泼脏水吗?”

出尔反尔的人是秋意,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她的其他的话,好像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你——”秋意一怒,被激的面色通红。

宝音就又给殷绍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殿下,众所周知,秋意是安良娣从娘家带来的人,她对安良娣可是忠心不二的,现在她这两面三刀的的行径,实在可疑。奴婢恳请殿下明察,已经要揪出谋害我家承微娘娘的真凶,不要让她逃出法外去。”

“你这丫头,扯东扯西的,说到最后,你不就是想要告诉殿下,这件事还是我做的吗?”安意茹怒道,神情看上去悲愤又委屈。

“奴婢不像良娣娘娘的丫头那么懂得变通,只是奴婢失职,没有照顾好我家娘娘,心中羞愧,想要给她一个公道。”宝音道,并不和她争执,但是每一句话都是话里带刺,处处针对。

安意茹恨的咬牙切齿。

旁边的廖倩华缓了半天,终于提了口气,望定了殷绍道:“殿下觉得,安氏这个丫头的话,有几分可信?”

殷绍神情冷淡的看过来,语气依旧平稳冷静,“你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