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的思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卡壳,突然就僵住不动了,脊背僵直,呼吸也局促的敛去。

两个人,静默的相对,耳畔能够听到的就只是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和滴滴答答的马蹄声。

然后,端木岐抬手一只手,环到她背后,轻轻的将她压入怀中抱了抱。

宋楚兮很顺从的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她的下巴,被压在他的肩窝里,稍稍仰头向上,就能看到他飞扬入鬓的一点眉峰。

他真的是很好看的一个男子,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无论是五官,还是随意的那一条轮廓都完美的叫人无从挑剔,从任何的角度看过去,都自成一幅画,赏心悦目。

只是这一刻,宋楚兮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便有点小小的不安稳。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时时给她这样的感觉。哪怕他们目标一致,合作无间,可她就是知道,他隐藏了一些她看不懂也摸不到的东西,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东西,仿佛是一种禁忌,哪怕曾经那一次他有想要袒露,她都不敢去碰。

一直以来,她都讨厌那种完全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她讨厌自己掌握不了的事,也讨厌自己掌握不了的人,可唯独是对端木岐——

她愿意这样,永远都只想要安于现状,就只当她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所有了。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连自己都时常会觉得不可理喻。

而这一次,当他这样紧密拥抱她的时候,这种感觉,突然就越发强烈了起来,就惟愿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这里,哪怕永远的静止不前,都是好的。

端木岐就那样的拥着她,一路沉默,再就一句话也没有说,直至最后,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了下来,他都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四小姐,我们到了。”舜瑜等了片刻,没听到这马车里的动静了,就提醒道。

宋楚兮收摄心神,想要强行推开他的时候,端木岐却先开了口。

“那我就先走了,你别胡闹,早些回去,我——回南塘等你。”他说,语气很轻缓很平稳,那种平淡却又认真的语气,让宋楚兮的心里甚至起疑,总觉这话都不是出自他口。

然后,他便撤了手,往后推开。

宋楚兮抬头去看他的脸,就看到他唇角妖冶至极的笑,他闲散的往身后软榻上一靠,这才又抬起一只手,用指尖轻蹭了她的脸颊,调侃道:“别看了,等到以后回了南塘再慢慢看,总不至于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七老八十不能看了吧。”

他的语气随意,处处都透着漫不经心,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宋楚兮此刻却没了调侃的心情,只弯了弯唇角道:“明天太子府的宴会,我也会找个机会过去,回去的路上,你自己当心。”

“嗯!”端木岐眨眨眼,身子没动,“我把舜瑜和舜瑛给你留来,还有另外的一队人,怎么调派,回头你问他们吧。”

如果他公开留人下来给宋楚兮,就只会是让殷绍戒备。其实他也一早就知道,这一次没有他和宋楚兮选择的机会,他必须先走一步,所以就把所有的安排都提前做好了。

“知道了。”宋楚兮点点头,又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这才转身下了车。

端木岐一直坐在车厢里没动,听着外面宫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一直一语不发。

“少主,我们回吗?”长城凑到马车旁边,敲了敲窗子。

“嗯!”端木岐点点头,随后闭上了眼。

宋楚兮也是担心宋太后的身体,匆匆赶去了重华宫,彼时帝后和元贵妃等人都在,几个太医会诊之后,都说是太后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宋太后就是精神不济,看上去病恹恹的。皇帝在那里一直待到午后方才离开,宋楚兮什么也没问,就只守在宋太后的床边陪她。

许是因为她太过配合了,刘皇后走时,便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宋楚兮瞧在眼里,不过隐晦的一声冷笑。

宋太后人在病中,精神很不好,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强有了些精神,宋楚兮说要出宫去给端木岐送行,她也没拦着。

太子府的践行宴设在中午,本以为过午也就能散了,可是即墨勋几个却喝的兴起,居然一直喝到了入暮十分,这才醉醺醺的出来。

颜玥的病还没好利索,这天便没有出席,众人纷纷起身离席的时候,蒋成海突然从后堂进来,与殷绍耳语了两句。

宋楚兮是能大致辨认唇语的,映着烛火,模棱两可的分辨出他说的几个字,心口霎时一紧。

、第060章 去而复返,暗巷截杀

殷绍似是有些警觉的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略一抬眸。

宋楚兮飞快的垂下眼睛,若无其事的走到端木岐的面前,彼时即墨勋已经被随从扶着走进了院子里。

他是真的喝高了,脚步踉跄,几乎完全是被身边的人架着这才能站得稳。

殷绍自厅中出来,表情的严肃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眼底神情玩味。

宋楚兮看在眼里,就看向了端木岐道:“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这会儿了,好像没有叫客人行夜路的道理,阿岐你们要不要再多留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离京啊?”

即墨勋这场酒醉的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席间要不是他一直兴致勃勃,早两个时辰就该散了。

“我随意,且看彭泽太子和其他几位家主的意思了。”端木岐负手而立,无所谓道。

其他几人自然也只是附和,却是跟在即墨勋身边的礼官尴尬的给殷绍行了礼道:“请太子殿下莫见怪,我们太子不胜酒力,失态了,不过您也知道,因为文馨公主殿下的婚事,我们这一行也在天京滞留的太久了,国中陛下已经来了两次信件催促,既然已经定了行期了,驿馆那边的行装也都打点妥当了,就还是不要耽搁了。太子他为一国储君,实在是该赶着早些回去的。”

即墨勋这一趟出来,已经一月有余,的确是耽搁的太久了。

殷绍也不就是存心想要留他,便就没有勉强,“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留你们了,天黑了,我便亲自送彭泽太子出城吧。”

前面的花园里,即墨勋扶着墙壁吐了一阵,又已经踉跄着继续往前走去。

那礼官闻言,便甚是惶恐,“就不劳动太子殿下了吧?”

“略尽地主之谊而已,没什么。”殷绍道,说话间已经不容拒绝的举步往外走去。

那礼官赶忙快步跟上。

殷梁和殷化那些人也随后从厅中出来,一群人相继往大门口走去。

宋楚兮一直拧眉站在那里,端木岐就侧目看来道:“你是觉得即墨勋今日的举动反常?”

“难道不反常吗?”宋楚兮反问,“他要走便走,故意磨蹭到了这会儿?如果是真舍不得走还罢了,偏偏又留不住?”

这酒疯难不成是白耍的吗?

即墨勋今天的举动的确反常,可即便如此,他既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诡异举动,所有人也都只能是百思不解。

端木岐的目光沉了沉,这时候冯玉河却从外面的院子快步折返,笑道:“端木家主和宋四小姐果然是在这里的,就说怎么大家都到了大门口了还没见到二位,您二位——”

“没什么,多聊了两句。”端木岐道,隔着袖子拉了宋楚兮的手腕,“走吧。”

两人去到大门口的时候,即墨勋已经被随从扶着上了马车。

“既然这宴会散了,那臣弟等人就先告辞回府了,叨扰了皇兄大半日,实在过意不去。”殷梁微微勾了下唇角道。

殷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即墨勋的侍卫已经有两人离队,先会驿馆去取他的行装。

这一次出城,众人都要从南城门走,殷绍突然就扭头看向了宋楚兮道:“你是要去城门给端木家主送行吗?”

即墨勋今天的种种举动反常,殷绍也是分外警觉,他相信宋楚兮也察觉到了,如果宋楚兮随行,那也就能一路盯着那些彭泽人了。

宋楚兮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而本来若从常理上讲,宋楚兮也的确是该去送端木岐出城的,不过这会儿她的心里却记挂着别的事。

“很晚了,我就不去了。”宋楚兮道。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殷绍意外,就连端木岐也微微诧异,忍不住皱眉看了她一眼。

宋楚兮只佯装不察,抬头看向了端木岐道:“回去的路上要走上几日,你自己当心些。”

“嗯。”端木岐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宋楚兮就又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当先下了台阶,朝停在巷子外面的马车的方向走去。

端木岐要一个人出京,路上自然也不需要用马车这么麻烦了,所以现在他的那辆马车就留了下来,宋楚兮在用。

殷绍是直觉上就对宋楚兮起了戒心,冲蒋成海略一抬下巴道:“天晚了,是宋四小姐一个人回宫,路上怕是不太稳妥,去安排一队侍卫护送她回去吧。”

他是对即墨勋起疑,但是对宋楚兮也同样的不放心。

宋楚兮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闻言便是回转身来,讽刺的露出一个笑容道:“京城之内,还能出什么事吗?太子殿下是对朝廷在这京城重地的治安防卫都没有信心吗?”

“皇祖母看重你,就当是本宫略尽一份心力,让她更放心些吧。”殷绍道,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

宋楚兮的目光冷了冷,知道拗不过他,索性也不多言,直接出了巷子,上了马车。

蒋成海紧急从府内调派了一支十二人的侍卫护送,一行人直接往内城的方向行进。

殷绍是肯定不会动宋楚兮的,这一点端木岐是放心的,而且方才宋楚兮也没强硬的拒绝他,端木岐便就没再深究,也上了马。

“谢过太子殿下的款待,我等告辞。”上马之后,端木岐拱手一礼。

“应当的。”殷绍淡淡说道,说话间,旁边的侧门已经打开,冯玉河命人送了马匹出来。

殷绍穿了披风,又接过马鞭,道:“天晚了,本宫还是亲自送诸位出城吧。”

他这还是疑心即墨勋的?

但是这会儿,即墨勋可能是醉酒睡着了,他那马车里早就安静的没了丝毫声响。

端木岐看过去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殷绍上了马,好几家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南方向行进。

蒋成海策马跟上,“殿下——”

“让你准备的人手都准备好了?”殷绍问道。

“是!一共四人,都是庆功卓绝的高手,应该不至于露出行藏的。”蒋成海谨慎的点头应下。

殷绍对他,向来放心,也就细问,只嘱咐道:“让他们小心着些,万一那位龙廷卫指挥使现身,露了马脚就赶紧撤,万不要当场被拿下。”

“属下明白,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蒋成海应道:“不过殿下,这彭泽太子应该也不至于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吧,以他们现在的国力,当是不至于轻举妄动的。”

“本宫就是觉得他今天的举动怪异,总之你叫人沿路盯着他,他没有异动最好,现在他和老三勾结在一起,本宫不放心。”殷绍抿唇沉思了一瞬,显然他也不觉得即墨勋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突然想起了什么别的事,就又问道:“杨平今夜能回?”

“是的。”蒋成海面上神色也瞬间转为凝重,好在是殷绍的身份特殊,他身边的将他护卫在中间,其他人也不得近身。蒋成海确认了一遍身边环境才道:“他的传书才刚到,要不属下先过去等着?”

“不用了,回头送走了即墨勋,本宫亲自过去一趟。”殷绍却是抬手阻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南城们的方向去,宋楚兮这边,也是按部就班的被太子府的侍卫护送着回宫。

太子府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府邸,这边路上她用的时间不是很长,太子府的侍卫将她送到宫门口,看她的马车进了宫门,方才离去。

这边的宫门之内,宋楚兮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里。本来宋太后给了口谕,说是她晚上回来,让侍卫直接放行她的马车可以进到三道宫门里边去,但是宫门一关,她却勒令没叫马车再前行。

“小姐,怎么了?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面上表情虽然冷静,舜瑜却总觉得怪异,忍不住问道。

宋楚兮一直沉默不语,心中却在精确的计算着时间,估算着太子府的人应该已经走的远了,这才开口,“你们两个出去,把车夫换下来,再陪我出宫一趟吧。就跟侍卫说——说我要回驿馆去取些东西。”

两个丫头对望一眼,立时警觉了起来,“小姐您——”

“快点,照我的吩咐做。”宋楚兮道,语气急躁又强硬,完全的不容拒绝。

舜瑜还想说什么,舜瑛瞧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多说无益,赶紧使了个眼色,拽着她下了车。

两人把车夫赶下车,又去和把守宫门的侍卫说明了缘由,拒绝了御林军要派人护送的好意,主仆三个,重又驾车出了宫门,直奔的城西的驿馆。

马车里,宋楚兮一个人拧眉静坐,脸上神色分外凝重,手指用力的捏着衣襟。

那会儿在太子府,她看的分明,蒋成海说的是和杨平有关的消息,当时虽只是寥寥数字,却已经让她胆战心惊。

杨平是去查素岚的底细了,一走一个多月,如果他一无所获,一定会马上回东宫给殷绍复命的,可是他却这样谨慎周到的提前送信回来报备了行期?虽然这会儿宋楚兮一切都只能凭借想象,但是事关素岚,哪怕是捕风捉影,她也断不能对任何的一点线索掉以轻心的。

如果杨平没有直接回来给殷绍复命,那么对这人先一步的去处,宋楚兮也基本能够料到——

是在城西的那处禁地。

她必须要去碰一碰运气,务必要赶在杨平和殷绍见面之前,先将这人处理掉。

回宫的那一路上,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打算,在心里飞快的这一切都串联了一遍,宋楚兮推开车窗看了眼,刚好路过一条暗巷的路口时,她忽而大声道:“停车。”

“吁——”两个丫头收住缰绳,跳下了车,“小姐,怎么了?”

“先不去驿馆了。”宋楚兮道,从车窗外探头出去,冷静的吩咐道:“舜瑜,你马上赶去南城门,从暗处盯着点儿太子的行踪。他送了那些人出城,应该会寒暄一阵,现在是初更过半,如果二更前,他要回程,走的若不是他自己府邸的方向,你给我发个暗号。”

“小姐,到底怎么了?那太子殿下,他是要做什么吗?”舜瑜见她面上神情凝重,不由的紧张起来。

“这个你别管,只管去城门盯着她就好,事不宜迟,赶紧去。”宋楚兮道。

舜瑜被她的情绪感染,便不敢过分耽搁,咬牙应了,便就朝南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宋楚兮想了想,又对舜瑛道:“你先把马车赶到那个巷子里藏起来吧,然后——你再替我去办件事。”

“是!”舜瑛将马车赶到了巷子里,宋楚兮沉吟了一声道:“阿岐留下来的人手,我现在如果要用,多久能到位?”

“有四个人是一直跟着的,马上就能来,其他人,奴婢须得临时发暗号召集他们现身。”舜瑛道,只神色凝重的盯着她。

“四个人——”宋楚兮思忖着,飞快就拿了注意,“你叫他们出来,然后你带两个人,马上折返太子府。太子身边有个叫做杨平的侍卫,年前你是见过的,你去他府上看一看,那人回来没,看到他,就把他给我做掉。如果他还没回去,你们都守在那里等着,总之——今夜,不能叫他和太子见面,知道吗?”

宋楚兮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冷峻,眼底光芒幽暗,透着森凉的冷意。

舜瑛被她震的面上神情一紧,“小姐——”

她要暗杀殷绍身边的侍卫?之前怎么不跟端木岐说,好歹是让端木岐把长城留一留,这样行事起来会方便些。

可是宋楚兮却不能那么做,虽然有长城帮忙,她做起事来会更得心应手些,可那样一来,端木岐知道她在做的事,势必又要重新考虑她的处境。这个时候,她不能绊住他的步子,因为端木岐在这京城里都留一天,他们两人的处境就都会凶险难料。

只有端木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他们的手里才能握住筹码和武器。

这些事,宋楚兮此时也无心解释,只道:“别问了,照我吩咐的去做,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杨平见到殷绍。”

“好。那个侍卫奴婢见过,少主之前也叫人查过,奴婢一人对他,没有胜算,但是带上帮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舜瑛道,顿了一下,却是不免忧虑,“那小姐您——”

“你先去吧。”宋楚兮却不容她多说,“你带了两个人走,另外两个人,给我了留下,让他们在巷子口等我。”

就宋楚兮这样的体质,舜瑛也的确是没多想,点头道:“行,这个巷子还是比较隐秘的,小姐在这里等着我,奴婢办妥了事情之后就来找您。”

“嗯!”宋楚兮点点头。

宋楚兮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夜行衣扔给她,舜瑛麻利的换了,转身奔出了巷子,吹了一记口哨,马上便有四名黑衣人自黑暗中现身。

她与那几人密语了几句,然后便带了其中两人先行,两外两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巷子,在暗处戒备,守卫宋楚兮的马车。却不想这边的马车上,宋楚兮也没闲着,舜瑛一走,她也麻利的换上了另一套夜行衣,然后将之前被她藏在柜子里的那条小型的弓弩机关固定好,带在了身上。

杨平不一定会回太子府,如果保证殷绍稍后一定会回去等他也还罢了,万一殷绍一时心血来潮,却了别的地方和他见面,舜瑛就要扑空了。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

她不能冒这个险。

城西那边,她必须亲自带人去一趟。

这边宋楚兮飞快的准备,刚刚摸黑穿戴好,才刚下了马车,要招呼那两名护卫,却听到两人沉声喝道:“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巷子外面已经有数道人影飞扑而来。

两个黑衣人极为警觉,双方顿时拔剑交战在了一起。这两人都是端木岐训练出来的精锐死士,身手了得,但是对方明显也是实力不弱,双方刚一交手,就马上是打的如火如荼。

宋楚兮疾步退到墙壁的暗影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被人跟踪了?殷绍的人明明已经回去了,而且就算是殷绍的人,殷绍现在并没有截杀她的理由。

可是不仅仅是殷绍,这京城之内,除了辰王殷化,好像也没有其她人非得要急着要她的命不可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可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她的那两名暗卫就未必靠得住了。

宋楚兮的脑中思绪飞快的一转,左右一看,便是手一撑,又跳上车辕。

端木岐的马车做的极其奢华,车架子很高,但是这里是民巷,右边的宅子墙壁并不很高,她踩了车辕,直接轻巧的翻墙而过。

也是运气好,这天刚好月初,整条街上都暗无天日,再加上有马车遮掩,她这一走,便就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宋楚兮纵身自墙头跃下,才刚一稳住步子,就先听那墙壁另一边的一声惨叫,然后是有人的身体扑落在地的闷响。

有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空气的声音,剑锋颤动,那声音虽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空气,直接撞击在人的心上。

这种杀机,会由心而发,叫人心生恐惧。

宋楚兮虽然胆子大也足够镇定,但是这种出于本能的恐惧感还是让她的双腿如是被灌了铅,再动不得一点。

她的后背贴靠在那墙壁上,呼吸声也下意识的敛去。

随后又是轰然一声,有人的身体倒地,然后三五个人脚步凌乱的冲进了巷子里。有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闪烁,然后便是有人惊愕的声音,“怎么没人?”

“啊?怎么会?”另一个人不信,直接跳上车,里外探查了一遍,看到堆在车厢里的衣裳,更是面面相觑。

“刚才离开的一共是几个人?”

“先走了一个丫头,后面——又出去了三个。”

“难道——正主儿回了宫就没再出来?是我们被误导了?”

舜瑜和舜瑛那些人的身手可不是宋楚兮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能有的,所以并不怀疑是宋楚兮乔装了跟着两个丫头一起走了。

只是这会儿这马车上留下的衣裳却叫人百思不解——

如果宋楚兮直接回了宫里了,她干嘛把衣服留在了马车上?

“现在怎么办?”又有人问道。

“走吧。”一个黯哑低沉的声音道。

这人的脚步声,几乎是听不见的,他的声音,宋楚兮也听过一次,可哪怕只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也如同是一场噩梦一样,更如是一记响雷轰然炸开在了心里——

这人是,逆光。

是有彭泽第一高手之称的龙庭卫指挥使。

因为这人并不是形影不离跟在即墨勋身边的,所以之前即墨勋走的时候没见到他,所有人都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又出去办事了。

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并且下狠手当街结果了端木岐的两名暗卫,只为了——

来掳劫她?

这即墨勋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吗?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色心不死?

不过到了这会儿,宋楚兮反而明白过来,那人为什么会一直拖延到了晚上才走的原因了,因为——

掳人这回事,可不能是做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他故意拖到晚上,估计当时是准备在她回宫的路上下手的,可是因为殷绍的突发奇想,他不能公然截杀太子府里有编制的侍卫,那一路上就没动手,偏不凑巧,她为了素岚的事情二度出宫,反而给这些人提供了又一次的可乘之机了。

不过即墨勋既然是派了他身边最得力的龙庭卫指挥使出来,想来就算她没再出宫——

以那人的身手,再有宫里元贵妃做内应,他也该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宫去把她给弄出来的。

宋楚兮想来就觉得即墨勋这偏执的举动十分可笑,但是想笑的同时,心里更是浓厚的危机感——

那位指挥使大人总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她可不觉得自己躲在这堵墙的后面就能瞒得住那人去。

一旦她被这人擒住了,那就绝对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宋楚兮的一颗心选在了嗓子眼,但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那人一声令下之后,居然都没有叫人探查这两边的墙壁后头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几个人都是功夫一流的好手,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快。

宋楚兮浑身僵硬的靠在墙壁后头,因为天紧张,指缝里都抓了许多青砖头的碎屑,直至确定没了风险,她方才从那墙壁的暗影里走出来,踩着旁边的草垛重新翻进了马车藏匿的巷子里。

彼时她那两个侍卫已经死透了,横尸在阴暗的巷子里,马车上被翻找的乱七八糟。

宋楚兮忍不住的往巷子外面看过去,心中疑虑重重——

那人,真的是没有发现她的行藏吗?

可是,对方却没有对她网开一面的理由啊。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么时间细想,跳上车去,把她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塞到了睡榻底下,然后取了端木岐放在车上做摆设的一把软剑,下了车,又解下一匹拉扯的马,从车辕下面的暗箱里拿了备用的马鞍出来绑好,独自一人,仍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策马往城西的那处目的地奔驰而去。

*

宣王府。

殷黎睡了之后,殷湛就一直一个人留在书房里等消息。

即墨勋等人今日启程,他一早就知道,可是本来午后就要出城的仪仗,却因为太子府里的一场践行宴给拖延到了晚上,这件事必定会引起他的高度警觉,所以从午后开始,他这里就已经派出去了人手,将各方人马的去向都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