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的你没法睡吗?”殷梁回过神来,唇角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拉了她的手,在旁边的榻上坐下。

梅氏偎依在他身边,垂眸看向了两人我在一起的双手,轻声问道:“彭泽太子的事情,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这一再相逼,不过就是想要出这一口恶气,在这件事里,他虽然与本王之间有过承诺,但是说到底,也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就算抖露了出来,他也没什么损失。”提起这件事,殷梁面上表情就控制不住的阴沉,几乎咬牙切齿。

他的话说完,又骤然察觉自己这是和梅氏在说话,语气太重了些,就又赶紧缓了缓道:“算了,横竖今天在皇庙的时候宋家那个丫头就已经见过本王了,就算本王不去主动动她,她也未必会领情。既然即墨勋要她死,那本王就成全了他便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殿下,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梅氏道,一语道破玄机,“就算这件事,父皇不会追究,太后娘娘可一直都是对那位宋家的四小姐刮目相看的。您要去截杀她,肯定就要全面布控,大张旗鼓的去,这件事,事后一定会被太后娘娘洞悉的。虽说她深宫妇人,又不是皇上的生母,手里没有实权,可她毕竟也是太后,而且手腕也不弱。这些年了,她都一直的屹立不倒,到时候她要和殿下为难,对您而言,又是一重阻碍。”

宋太后那边,的确也是棘手。

殷梁之前也不是没考虑周全面,只是事情逼迫到了眼前,根本就容不得他考虑太多。

听了梅氏的话,殷梁便就沉默了下来。

“殿下,那位宋家的四小姐,妾身是见过的,她绝对不是个好像与的人,今夜她既然已经和殿下碰面,认定了您和彭泽太子之间有所牵连,要联手对她发难,只怕她那边就不好挽回了。不过么——太子和她之间似乎也颇多的冲突,她倒是也不会倒入太子的阵营里去。既然南塘那边是一定要得罪了,这个时候,您就必须要稳住彭泽太子,将他牢牢的掌握住。”梅氏说道,一语中的。

宋楚兮那性子,绝对不会和他冰释前嫌。

但南塘本身要针对的只是朝廷而已,只要殷梁不过分的去招惹他们,皇帝和殷绍,哪一个都要在他之前遭殃。

这个时候,彭泽的这个同盟,就显得很有分量了。

殷梁也只有苦笑了,“既不想得罪人,又想要安抚住即墨勋,去给他送人情,这谈何容易?”

这件事,他是真的没的选,越想就越是心烦,于是就抬眸对上梅氏的目光,看着她精致的赏心悦目的妆容道:“一晚上没睡,你不去眯会儿,这么早就梳妆打扮了,一会儿睡下了,岂不是要糟蹋这么好的妆容了?”

他的手指,轻轻蹭过女人肤如凝脂的脸颊。

梅氏面色绯红的娇羞一笑,却还是直视他的目光,确认道:“殿下觉得我这妆容好看吗?”

“好看!”殷梁笑道,哪怕是心事重重,也还是情难自禁,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自她耳畔吐着气道:“你天生丽质,即使不刻意打扮,也足以让这普天下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你倾倒了。”

这些情话绵绵,本是最动听又暖人心的。

梅氏靠在他怀里,唇角却是泛起苦涩的笑容。

只是殷梁看不到她脸上表情,只听她含羞带怯的声音调侃道:“所有人?妾身的容貌真的生的这样美吗?”

“嗯!”殷梁这时候的心思又移到了即墨勋的那件事上,就只敷衍着应对了一句。

“那——”梅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然后缓缓抬起双手,穿插到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身,把脸靠在他颈边,这才还是语气不徐不缓的问道:“那位彭泽太子呢?他也会为妾身的美色折服吗?”

“会!”殷梁脱口道,明显是没多想。不过梅氏这话问的似乎是话里有话,他随后便就回过味来,不由怒气冲冲的眉头一拧。

然则还不等殷梁开口说话,院子里梁刚就已经点齐了人手前来复命,“殿下,人手已经都点齐了,真的——要去吗?”

他其实本来也是没必要还可以来问这一次的,只是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了,所以梁刚犹豫之下,就又想着拖延。

殷梁已经是明白了梅氏的弦外音,恼怒的就想要推开她,直接打发梁刚带人去,低声咆哮道:“你放开!”

“殿下!”梅氏却是用力抱着他的腰身,牢牢的不肯松手,也不叫他看到自己脸上表情,只就飞快而决绝的说道:“殿下,为今之计,太子殿下已经将您视为眼中钉了,时时刻刻都在设下陷阱等着您,您的眼前已经步履维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您不仅需要彭泽太子这个同盟,更不能做出让陛下厌弃的事情。今夜这府兵一定不能派出去,一旦您做了,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殷梁很清楚这其中利害,可是要他拿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作为讨好即墨勋的筹码,他做不到。

“这都不关你的事,你就关起门来过你的日子了,总之有本王在的一日,就会护你一日的安享太平。”殷梁怒道。

这件事,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虽然这屋子里里面没人,他却好像是怕人听见了一样,使劲将声音压得很低,咆哮低吼。

梅氏却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用力用力的抱着他不撒手。

殷梁想要摆脱她起身,却被她死死的抱住,起身到了一半,又跌坐回了榻上。

外面梁刚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回音,就又催促,“殿下?您睡了吗?”

这边殷梁心急如焚,梅氏就又飞快的说道:“可是殿下,妾身想过了,我不能看着你你死,心在的局势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虽然我不怕和殿下同生共死,可是殿下您还有雄图霸业未完,我不想看您就这样在步步荆棘中饮恨而终。殿下,您让我去吧,横竖现在已经就要走投无路了,你便就当我们两个已经是两个死人了。我有把握,我有信心,只要有我在,彭泽就是您日后的保障。横竖是已经无路可走了,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殷梁听了这话,就更是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会不会伤了她,用力的将她一把甩开,推出去老远。

他的满面赤红,死死盯着梅氏的脸,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然后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要羞辱本王吗?还是觉得本王大事难成,这就要去再攀高枝,找出路了?”

他是了解自己的女人的,知道她这样的决定,全然都是为了自己,可是作为男人——

这却是他忍受不了的侮辱。

梅氏被他推了个踉跄,站在远处,用一种悲切的眼神看着他。

殷梁满腔的怒火,压抑不住,又无法释放,终于一甩袖,咬牙就走。

“殿下——”梅氏突然声音凄厉而决绝的从背后叫住了他。

殷梁的肩膀剧烈一震,止步回头。

梅氏只站在那里,用一种悲切且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困境,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走上绝路,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趁着现在转机——如果您就是舍不得我,那么就先让我去了吧,只无论如何,也别让我先看到你的结局。”

她说着,慌乱中目光四下一扫,然后就转身扑向了旁边的妆台,要去拿那针线盒里的剪刀。

“你做什么?”殷梁目赤欲裂,眼睛赤红的抢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有史以来,他是头一次对她发脾气,却在那一瞬间,脾气就爆发到了顶点。

梅氏的眼中有泪光闪烁,但是为了怕弄花了脸上妆容,她便就一直忍着没叫眼泪落下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殷梁是了解她的,哪怕只是看她此时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自己根本制止不了。

“如果——”最后,殷梁开口,那语气已经听不出来是挫败还是恼怒,一字一顿道:“如果今天,本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曾经所托非人?”

“是不是,有朝一日,我要回来的时候,殿下就会厌弃了我的不洁之身?”梅氏只是这样说道。

和殷绍比起来,殷梁本身就处于弱势。

即墨勋那人好色成性,梅氏又是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只要她肯用手段,要拿下那个那人不在话下。而且她本就是殷梁的心肝宝贝儿眼珠子,送出了她去,即墨勋当是再不会怀疑他的诚意了,也一定会满意的。

可是,这样的决定,让他怎么做?

梅氏笑了笑,也没等他的回答,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道:“能陪伴殿下身边,妾身此生于愿足矣。”

说完,她便是凄然一笑,转身拿过去放在旁边桌上的一个瓷碗。

殷梁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去抢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胳膊居然是沉重的没能抬起来。

梅氏将那半碗水饮尽,神色哀婉的又看了他一眼。

外面的梁刚一直没等到他开门,就走过来,正要敲门,殷梁却从里面拉开了房门,脸上表情,森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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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好久。不见。(本卷终)

“殿下——”梁刚被他脸上表情骇住,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却见梅氏正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

殷梁站在那里,满面寒霜,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是杀伐惨烈的冷酷表情。

梁刚碍于本分,不敢将视线在梅氏身上多留,赶紧别开了视线,拱手道:“人手都已经点齐了,真的要去城门拦截宋四小姐吗?”

这一步走出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殷梁一语不发的举步跨出了门外。

梁刚赶紧侧身让开,却见他冷着脸,一步一步脚步看似坚定,但实则恍惚的朝院子外面走去。

梁刚觉得这气氛诡异,但又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开口,“殿下——”

“不用去了。”殷梁道,语气冷硬,带了种恶狠狠的语气道:“你去吧,把——”他的语气,突然顿了一下,梁刚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正在精神恍惚的时候,却听他继续说道:“屋子里的人,送去即墨勋那里。”

让他拱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割爱让出去,这已经不仅仅是耻辱的问题,而是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狠狠得戳了一刀,连血带肉的全部剜除掉。

这痛楚,已然是刻入心扉,可是——

无力回天。

他这要多无能,才会需要他的女人替他去做出这样的牺牲?他得是要多无用,才能点头答应了她这样的请求。

是殷绍,是即墨勋,是宋楚兮,甚至是皇帝,是他们所有这些人联起手来,一步一步的将他逼迫至此的。

他和殷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即墨勋,今天你夺我所爱,来日我便叫你以加倍惨烈代价奉还。

还有宋楚兮,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即墨勋不会有机会威胁他的。

而此刻,他最最痛恨的,是皇帝,是他的父亲,是那个将他用作棋子,高高捧起,逼他走上一条不归路的,他的亲生父亲。

在他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当他纵容自己和殷绍抗衡,许给自己的那些殊荣皆因宠爱器重,可是当他被卷入朝局之中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皇帝扶植了他,只是为了拿他来威胁殷绍的地位,以便于更好的操纵殷绍,让殷绍感觉到了威胁,就更是对他们那位父皇唯命是从。

而他殷梁,从一开始,就只是一颗棋子。

如果殷绍能一直的本分听话,待到殷绍登基上位之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皇帝根本就没有真正扶持他的意思,可是却让他成了殷绍的眼中钉,让他想要抽身而退都不可能。殷绍一旦上位,他就必死无疑,既然下场已定,他就不得不假戏真做,真的和殷绍之间展开了角逐。

而在这个过程中,皇帝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两个人明里暗里的互相厮杀,终于到了这一天,近乎将他逼上绝路了。

这一天教训的惨痛,他会牢牢记住。

殷梁的步子走的很慢,梁刚张了张嘴,从后面追上去了一小步,最后却没能说什么,又迟疑着顿住了,只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他一步一步从这院子里走了出去。

*

太子府。

颜玥从外面回来,因为心思起伏不定,精神便有了些微的恍惚。

彼时已过四更,抬头,却见屋子里还燃着灯火,那灯光暖晕融融,竟是让她恍惚了一下。

她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屋子里,宝琴已经听到动静,快走过来开了门。

“小姐!”宝琴让了她进门,左右观望了一下,神情谨慎。

颜玥一愣,立时间就反应过来,一步跨进门去道:“怎么?”

宝琴关了门,一边侧身让开,一边道:“是舜瑛姑娘过来了。”

颜玥抬眸,果然就见舜瑛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见过颜承微——”

“你——”是宋楚兮叫她来的?颜玥的目光微微一敛,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家小姐想见承微娘娘一面,不知道娘娘可还方便?”舜瑛问道。

颜玥抿唇想了想,“她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舜瑛道:“太子府里今夜的各处守卫尤为森严,我家小姐她进出有些不方便。”

因为殷绍受伤,生死不明,冯玉河为了封锁消息,刻意将整个宅子内外的守卫又多加了一重。

宋楚兮如今又没了武功,要掩人耳目的随意进出,的确是有难度的。

颜玥咬着嘴唇想了想,很快便拿了注意,“那我出去吧。”她说着,就转向了两个丫头道:“宝琴你去备车。宝音,你去太子那边跟冯管家说一声,就说我还是不放心桀儿,要进宫一趟,问问他,太子殿下的情况,皇后娘娘问起了,要如何回禀。”

“是!”两个丫头应了,赶紧分头前去准备。

颜玥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就披着大氅又出了门。

横竖这几年她对殷桀一直都宝贝的很,殷桀才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说她不放心单独把殷桀留在宫里过夜,这也是顺理成章的。

马房那边备车,会需要一点时间。

颜玥收拾好了,就带了宝音先行出门去等。

门房的婆子点了角灯出来相送,颜玥侧目看她一眼道:“大冷天的,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会儿就好,不用你管了。”

她的语气很有些不耐烦,而如今这太子府里,没了太子妃,安意茹又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回来了,阖府上下的奴才们自是以她马首是瞻。

那婆子察言观色,半分也不敢忤逆她,把角灯递给了宝音,然后就陪着小心先回了里面的门房。

宝音回头看了眼道:“娘娘,这巷子里都是积雪,一会儿马车出来也不好走,咱们往外挪两步吧,那边宽敞些。”

颜玥点点头,主仆两个就朝巷子口走去。

这天寒地冻的,门房里的婆子们也恨不能一直裹在被窝里不出来,自然不会管她要往哪里站。

颜玥带着宝音,款步而行,从容不迫的走到巷子口就止了步子,正待要左右张望,宋楚兮就从右边一株槐树后头现身。

颜玥的心中一则一惊,一则又是一喜,忙给宝音递了个眼色。

宝音提了角灯,走到另一边的墙角,一面机警的注意着巷子后头的动静,颜玥这才快步朝宋楚兮走过去。

“姐姐!”

宋楚兮拉了她的手,仍是闪身躲到那槐树后头,言简意赅的直接开口,“今夜的事情闹大了,这京城之地我已经不能久留,事情我都做了安排,天亮之前必须出城去,素岚——”

宋楚兮说着,却是欲言又止,面有忧色的看着面前的颜玥。

其实从颜玥不顾生死闯进皇庙里带走殷桀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带不走她了,只是这京城虎狼之地,要她就这么放任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宋楚兮又是怎么都放不下心来的。

想到晚上发生的事,颜玥的脸上就闪过愧疚的情绪,匆忙又紧张的将宋楚兮上下打量一遍道:“姐姐你还好吗?当时在皇庙,殷绍他是不是——”

她十分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殷绍一定是对宋楚兮出手了。

“我没事。”宋楚兮笑道:“他是步步为营,我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就一头栽进他陷阱里去。”

“可是殷绍受伤了——”颜玥道,还有些惊魂未定。

“我知道。”宋楚兮的眼底闪过一缕明显的冷光,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就又很快的恢复如常,用力的握了握颜玥的手指道:“素岚,眼下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我过来是——”

“姐姐!”颜玥突然打断她的话,神情苦涩的露出一点笑容,然后就转身走到了一旁,摇头道:“我不能走。”

四个字,她莫名说的压抑且沉重。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宋楚兮也还是遗憾的叹一口气。

她走过去,自颜玥背后抬起一只手,轻轻的落在她肩上,确认道:“决定了?真的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能走。”颜玥再次摇头,语气虽然坚定,但其中却带了很厚重的悲戚情绪。

她不能走,她哪里都不能去。

往事种种,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回头,更有甚者,前面走过的路,每一步,她都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念之差,做下的却是自己根本就承担不起的抉择,如果不能一直自欺欺人的逼着自己不要回头看,这一刻,她当真是找不到自己继续活着的勇气和意义了。

所以,她不能走!

因为一旦她跟着宋楚兮走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正视自己从前的那个身份,正视她曾经走过去那条鲜血淋漓的路。

“唉!”宋楚兮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掌用力的握了下她薄弱的肩膀,“随你吧!既然你放不下那个孩子,那么就照你自己的意思,留下来吧。我不勉强你,不过你得答应我,我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不要做傻事,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先保全了你自己,等我回来接你走。”

殷桀,是这几年来颜玥所有精神和勇气的寄托,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就如同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

宋楚兮不忍心逼她,也不敢逼她。

“好。”颜玥吸了吸鼻子,把已经凝聚到了眼眶的湿气逼回去,然后才勉力的挤出一个笑容,重新转身看向了宋楚兮。

宋楚兮看着她,心痛之余,却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素岚——”她开口,只话到嘴边,却又不得已的咽了回去,只重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正色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手腕,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颜玥看着她脸上明显忧虑的情绪,不解的皱眉,“什么?”

“安意茹。”宋楚兮道。

“她?”颜玥一愣,没想到她过来,竟然会是为了特意提起这个女人,“她怎么了?”

“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要觉得为我不值,也不要做傻事,尝试去找她报仇。”宋楚兮慎重的嘱咐。

当初她会被逼死,一眼看去,完全是安意茹和殷绍联起手来的杰作。

现在知道了殷桀不是她的孩子,保不准颜玥一时恼羞成怒,就要对安意茹下手了。

“为什么?”颜玥的心中警觉,微微蹙了眉头。

“她是殷绍手里现在绝对不能丢弃的一枚棋子,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你做的如何干净利索,但凡是你动了她,都一定会激怒了殷绍。所以,这个女人,你一定不能动,如果你不能给我保证这一点,那么今天就不要再进太子府的这道门了,马上跟我走。”宋楚兮说道,语气强硬,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姐姐,你说她是殷绍手里的棋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颜玥越发的不解。

殷绍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冷情又深沉的叫人看不透,其实颜玥也不是不怀疑他对安意茹是不是真的宠爱,只安意茹那么明显一个拖他后腿的女人,殷绍如果不是真的对她有意,又怎么会一再的容忍,放任那女人在他身边,不断的给他招惹麻烦呢?

“不过就是些勾心斗角的阴谋暗算罢了。”宋楚兮道,不知道是不是思及往事,她便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我也好,廖倩华也好,还有安意茹,我们哪一个在他的眼里也没有差别,都只是受他摆布的棋子罢了。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总之殷绍现在要保安意茹,是因为在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图谋,你在太子府里这几年,应该深知他的脾气,除非是等到他亲自动手,否则话——你一定不要打那女人的主意,知道吗?”

安意茹也是棋子?世人所见,安意茹在殷绍身边唯一的用处就是拖后腿的,殷绍能从她那里图什么?

颜玥狐疑不解。

宋楚兮无奈,只能言简意赅的提醒道:“你当廖倩华为什么会死?真是因为她和安意茹之间的内斗吗?这些年了,他那后院里,妻妾争宠的戏码从来就没间断,为什么他以前都没管束,偏偏是那一次,反而插手,废了廖倩华?”

廖倩华最终还是被殷湛暗中操作,给放了一条生路,放她走之前,也有人把那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跟她确认过了。

宋楚兮说着,顿了一下,叹一口气道:“廖倩华知道了殷绍的秘密,除夕那天宫里的事故之后,她想要揭露这个秘密,来打击安意茹,可是她一出手,殷绍就察觉了,并且暗中重新操作,将整个计划给变了。殷绍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安意茹永远的留在身边,所以安意茹如府这么多年才一直没有诞下子嗣。”

“你说是太子他——”颜玥一惊,几乎很难相信。

“这个秘密,只要透露给安意茹知道,就足以将那女人给逼疯的。”宋楚兮讽刺一笑。

安意茹小产的那场戏,是宋楚兮主导,是她对那女人用了药,误导了众人,所以她很清楚,安意茹根本就没有怀孕。

廖倩华也知道安意茹不孕的事实,所以她当时故意让轻烟去查安意茹用的草药渣子,就是为了让轻烟发现这个秘密。轻烟被安意茹收买,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安意茹知道的,这样一来,安意茹和殷绍之间就要彻底的完了。

廖倩华当时急怒攻心,就想看他们两人翻脸,只是她低估了殷绍对整个府邸的掌控力度,轻烟根本就没能出府,就已经被冯玉河给灭了口,随后从厨房的婆子投诚到安意茹差婢女去辨认药材,再到她自己去药铺看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殷绍提前安排好的。

大夫全部受他的指使,故而安意茹查了一圈,也只认定了是廖倩华害的她,而不知道她的那个身子,根本早就废了。

至于廖倩华——

她是太子妃,她以往动殷绍后院的任何一个人,殷绍都可以不予理会,却唯独在这件事上,这女人居然是冲着他的,那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廖倩华必须死。

但那廖倩华也算是个聪明人,事发之后就明白了殷绍是针对她的,所以她干脆便咬紧牙关,自己承受住了这一切,进而保住了她家中父母兄弟的性命,没有让廖家的其他人受到株连。

颜玥听到这里,早就胆战心惊。

“怎么会!”她紧张的倒抽一口凉气,很难相信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镇定心神,握住了宋楚兮的手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你无情,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再的算计自己的枕边人,他——”

“除了皇权帝位,这世上只怕是没什么人和东西是他不能利用和舍弃的了。”宋楚兮道,语气冰凉,只重复着又强调了一遍,“总之安意茹现在对他还有用,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动那女人,你千万别去试,知道吗?廖倩华,就是前车之鉴!”

“好!”颜玥慎重的点头应下。

宋楚兮也这才稍稍放心,只她想了下,终还是忍不住道:“素岚,我这一走,就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届时你在京中,如果遇到了实在万不得已的处境,宣王——”

她说着,顿了一下。

她的真的不该麻烦他,真的不该叫他卷进这一团乱麻里面来,可是——

在骨子里,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真正需要的时候,还是会想到他。

宋楚兮兀自想着,就又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宣王在京城的话,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去找他。我和他——到底还是有些交情在的。”

她和殷湛之间所有的,真的就只是交情吗?

颜玥突然就想要问点什么,这时候,身后的巷子里却刚好传来了开门声。

“素岚,答应我,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和安意茹正面起冲突了,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你等着我,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接你和桀儿离开。”宋楚兮收摄心神,握了她的手,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从颜玥放弃了她安排的路,执意过去皇庙带走殷桀的时候,宋楚兮就知道,她在这世上,已经是无所眷恋了。

颜玥垂眸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看了眼,唇角只勾起一抹自嘲又无奈的笑,“姐姐,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的,既然明知道桀儿不是你的儿子——”

“傻丫头,别说这样的话。”宋楚兮打断她的话,语气不由的加重,“我不是为他,我既然是你的姐姐,不管是照顾你,还是帮你达成愿望,都是应该的。”

自己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颜玥是知道的,她虽然不会恶意的主动出手伤及无辜,但也没有那样悲天悯人的热血心肠,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险。

而现在,她却把殷桀也作为了她自己的责任,一并的揽在了身上,她会这样做,绝不是为了殷桀,而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妹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