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总之是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高金立送走了殷湛,回来的复命的时候见他正在失神,就试着叫他,“皇上!皇上?”

“哦!”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敛了神色。

“宣王走了?”努力让面上表情缓和下来,皇帝作势又低头去整理桌上的折子。

“是的!”高金立点头。

皇帝随手将手边的折子翻了翻,又把殷湛拿来的结案文书扔给他,“交给大理寺核实,趁着年前,赶紧结案吧。”

“是!”高金立慌忙将那折子接住,转身要往外走。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叫住了他,“等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高金立止步转身。

皇帝的神色之间可以看出明显的烦躁之意,拧眉又沉默了一阵,方才不耐烦道:“回头传一道口谕给宋家那个丫头,让她明日早朝的时候一起过去吧。”

皇帝这就是要承认宋楚兮送世家主的身份了?

这个妥协,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

高金立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情愿的,却不敢多言,只低眉顺眼的垂眸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事实上高金立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殷湛过午进的宫,还不到傍晚,他就已经亲自把皇帝的口谕送到了宋楚兮这里。

送走了她之后,宋楚兮面上也不见怎样的喜色。

童五本来是想着就要尘埃落定,才要松一口气的,但见她面上表情严肃,不由的就也跟着多了几分紧张,试探道:“小姐,皇上既然要下旨正式承认您的身份了,这其间应该就不会再生变故了吧?”

“是啊!只一个晚上而已,他还能怎么样?”宋楚兮由衷赞同的点头,只眉头还是深锁。

童五就又说道:“今日午后宣王殿下进京了,应该是已经把大公子那件案子的结果也报上去了,可能是他又跟皇上施压了,所以皇上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的。”

殷湛是肯定会继续给皇帝施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明早别有什么差池。”宋楚兮也不想多言,直接摆摆手。

童五转身去了,她就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

这段时间她人不在军中,却要对那边的事情格外操心些,卫霖也知道她肯定不放心,所以总有不间断的将军中诸事来信向她禀明。

前面几天因为南方降雪,信使耽搁了,所以攒了几次的信件才刚一起送到。

宋楚兮关起门来将所有的信件拆阅,又把需要批复的写了回信交给童五,等到从书房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天很晚了,四小姐还没用晚膳,属下一会儿命人给您送到后院去吧。”童五提议道。

“嗯!”宋楚兮也没反对,直接举步回了后院。

因为她不在,提前就没有丫头过来打理,她一脚踏进院子里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倒是分外的宁静的。

宋楚兮脚下步子一顿,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先把门边的那盏宫灯点燃。

烛火一晃,整个屋子里就沉浸到一片暖晕的光线里。

宋楚兮微微一笑,才一转身,却赫然发现那屋子里的另一边,朝向后花园的床前长身而立,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暗青色的锦袍,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的飞龙图案在烛火下灼灼生辉。

殷湛私底下是不会这副打扮的,只看一眼他这装束,宋楚兮心中就已经明了——

他应该是下午从宫里出来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前面她说让他避嫌,不要再随便登门找她了,这半个月,他果然是没再来,殷黎偶尔过来,也是卫恒接送的。可是这会儿倒好,他这居然是一声不响的直接翻墙进来了。

宋楚兮狐疑的皱眉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走近他身边,才闻到他周身散发出来浓烈的酒气。

殷湛也没应她的话,宋楚兮的每天就皱的更紧,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前面的窗台上还放着一个空酒坛子,而她侧目看去,他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更是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沉郁且严肃的表情。

宋楚兮陡然心惊,试着抬手推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殷湛没应声也没动,就在宋楚兮要再推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抬手,握住了她那只手的手指。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他指尖上的温度灼热的有些惊人。

宋楚兮又是一惊,“你到底怎么了?是今天你进宫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

她本能的就联想到了皇帝的那一道口谕。

“和那些事都没有关系。”殷湛摇头,打断她的话,然后他就又沉默了下来。

宋楚兮一直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绪混乱之下不由的就有些飘远。

然后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殷湛方才回转身来。

他手里攥着她的指尖没放,宋楚兮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他的心情不好,她又不好强行把手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不吭声。

殷湛低头看着她的手,半晌,唇角勾了勾,“你是不是现在特别想赶我走?”

他这样不请自来,已经让宋楚兮极极端的尴尬了。

可是这话,这会儿宋楚兮却是不没说的。

她只是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殷湛垂眸回望她的面孔,面对她脸上这样的表情,却就只能感觉到内心深处深刻的无能为力。

他笑了笑,这才松开她的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在宫里又跟他吵了一架,提起陈年旧事,想来想去,好像除了你,就真的没人能说了,一时无处可去,我就过来了。”

殷湛和皇帝之间那些嫌隙的始末,当初他都半开玩笑的同她提过。

宋楚兮马上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又逼你了?”

“逼我?他能逼我什么?”殷湛却是不以为然的丫头,他又转身去看着窗外的夜色,“他只是不放心,总想要我开诚布公的和他说个明白,当初我是不想他多心,所以不能和他解释的太多,可是现在——”

他说着,就忽而勾唇露出一个冷讽的笑容来。

然后,他从新从外面收回了目光,定定的看向了宋楚兮,认真道:“你说那个承诺,我还有必要继续守下去吗?”

那个承诺,是殷湛和先帝之间的一个约定。

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深厚,殷湛对先帝是十分的敬重的。

宋楚兮听的一阵的心惊肉跳,不由的干吞了口唾沫,她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沅修,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受那种束缚吗?”

殷湛是无心染指帝位的,但是他的坦荡磊落,却换来了皇帝一再的疑心和逼迫,其实这处境有多憋屈和艰难,宋楚兮是能感同身受的。

她只是想不到,殷湛居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她看着他,紧张不已。

“我只是每回看到你,都会觉得不甘心。”殷湛道,那神情之间,满满的都是苦涩,“他跟我之间的约定有什么用?就只是我单方面兑现给他的诺言而已,可是他允诺我的——到了我需要的时候,他却不能真的替我做主。”

殷湛说着,就突然自嘲的笑了出来。

映着暗淡的烛光,他的眼睛里似是有些起伏不定的水光晃动,蕴藏了巨大的痛苦。

他抬手,温热的手指轻轻碰触到她的脸颊,却还像是自语一般的慢慢说道:“你说,他那时候是不是趁我年少无知,故意诓骗我的?他怕我去同老六争,怕我会搅的这天下不宁,毁掉殷氏一脉苦心经营起来的百年基业,所以才开出了那样的条件将我稳住了?”

“他是你的父亲。”宋楚兮道。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已经慌了。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殷湛,这男人似乎无论的什么时候都冷静自持,在他的心里,似是随时随地都有明确的方向,永远不会迷茫,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眼前这一个茫然又无措的男人,也让宋楚兮方寸大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安抚住他。

“就因为他是我父亲,他太了解我,所以才更方便的操纵我。”殷湛道,说着,就又有些难以自控的仰天笑了出来,“那时候他问我想不想要这江山,愿不愿意做这天下之主。那时候我才多大,懵懵懂懂间,我是真的不愿意受那束缚的,于是他答应我,如果我不要这帝位,那么将来他就准我去娶我自己心仪的女人,他绝不干涉。”

“当时——”宋楚兮知道他的怨念从何而来,只是没想到他会为此直接迁怒到了先帝身上。

“是啊!”殷湛就又苦笑出声,“他其实没打算着空手套白狼的诓我的,那时候他就给我把两条路都打算好了,甚至于如果我告诉他我想要这帝位江山,他马上就会降旨给手握重兵,镇守在西疆重地的镇国公程家,替我定了程家的嫡女为妃,以换取程家的支持。那时候我就是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把自己装进那个冰冷的套子里,凭什么?他凭什么要我委屈了我自己,去替他守他的江山?那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事是不值得我去妥协和争取的。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来就没有因为错失了这个帝位而遗憾过,可是到了今时今日,我怎么就突然迷茫了,突然就不知道我当初选择了这条路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掌,轻轻的碰触在她的脸颊上,那种小心翼翼的碰触,像是怕碰碎了一件珍贵的琉璃宝贝一样。

宋楚兮与他四目相对,可是几次张了张嘴,都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

她很清楚殷湛这么深的怨念到底是从何而来,可是——

她给不了他任何的保证和回应。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呢?”最后,宋楚兮勉强的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殷湛脱口道,顿了一下,掌心就又贴着她的脸孔蹭了蹭,“我已经看不清楚我眼前的路了,我不知道该往那里走,也不知道这一路走下去,最终会走到哪里。少戎,或许现在应该由你来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又或者我该怎么做?”

他该做什么?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靠近她,得到她。

可是她不答应,不配合,突然之间,前路茫茫,他就彻底的失去了方向。

他看着她,眼神里的痛苦之色几乎完全的掩饰不住。

宋楚兮一直都知道,他既然固守到了今天,心里对这件事就已经存了巨大的执念,看着他这个样子,她也有很多的于心不忍和愧疚,可是——

她不想骗他。

“那么——你又想我怎么做呢?”最后,宋楚兮道。

他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抓握在掌中,并不回避的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么痛苦?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除了我母亲和素岚,我没有多余精力再去把其他的任何人也一起放在心上了。无论是你的身份还是情分,我都配不上也还不起,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来?”

“十二年了,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可眼前的局面依旧摆脱不了的还是这个样子。”殷湛自嘲的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她,满脸都是深刻痛苦的无奈,“在你嫁给殷绍的时候,我有决心放手过,六年前,你的死讯传开,我却知道我再也走不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每每想起陈年旧事,却又庆幸,你第一次跟着我上战场的时候,我没叫你死在敌军的长枪冷箭之下。”

宁肯自己一直的承受痛苦,也不愿意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只当她是个累赘包袱。

那三年时间,他们生死扶持,不离不弃,这女子的果敢和坚韧,一点一点的震撼他,打动他,从没想过要将她完全的收归羽翼之下,彻底的保护起来,只是觉得有她身边,能一起做一些事的感觉很享受很美好。

明明是血染黄沙的炼狱沙场,记忆里更多在乎的却是每每日落黄昏,两个人坐在帐中对弈棋局之上时候的狼烟四起。

说实话,那时候的廖容纱虽然也是五官清秀,但并不是那样会给人一眼惊艳的女子,只是他纵横繁华盛世之间,却再没遇见第二个能如她一样,无论何时何地眉宇间永远意气风发的明艳女子了。

他喜欢她的刚烈和倔强,有时候甚至还不可一世。

总觉得这女子特别至极,曾经一度激起他血液里征服的*,最后却又一点一点演变成了疯狂的迷恋。

不在乎她是不是端庄规矩,不在乎她背负了怎么样的身世背景和包袱,只因为芸芸众生之中,他已经认定了她,一眼看去,再也不会有别人。

这许多的话,他一直都不得机会告诉她,现在有机会了,却又时过境迁的似乎无从说起了。

只是他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宋楚兮反而无话可说,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垂下了眼睛,不再去接触他眼底那种疯狂泛滥的眸光。

“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爱呢?”殷湛问道:“不是每一个人能和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变成你的负担,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又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身上,用自己的肩膀去扛呢?”

“我只是——”宋楚兮沉默半天,方才一寸一寸的抬起视线,对上他审视的眸光,“不想骗你。”

不爱就是不爱,她从来就没有试着去尝试过,如果是和别人也还罢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殷湛,她——

不想骗他。

殷湛唇角苦涩的那一个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最后颓废的叹一口气,“有时候我会想,即使你肯骗骗我也好,但是再回头想想,还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

宋楚兮的比起倔,他却又过分的骄傲了,如果只是宋楚兮为了宽他心的施舍,反而会让他更加的痛苦和不甘心。

“怪谁呢?总归这条路还是我自己选的。”最后,殷湛就又自嘲的苦笑出声。

他探手去拿放在窗台上的那个小酒坛,可是晃了晃才想起来里面已经没酒了,就又回头看向了宋楚兮道:“陪我喝一杯吧,就当我提前贺你如愿以偿,终于拿到了宋氏的家主之位?”

宋楚兮是没什么心情同他喝酒的,只是这个时候,却又不能拒绝他的要求。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脸,然后就默不作声的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提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

殷湛这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差,宋楚兮又不能劝他,他过来这里之前也不知道是先喝了多少,总之这坛子酒只下去一半,他却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昏昏然睡去。

那酒宋楚兮是没喝几口的,见他醉倒了,想着又没办法叫人般了他离开,无奈就只能找了件大氅给他披在肩上,然后转身带上门走了出去。

“四小姐?这个时辰了,您怎么出来了?”童五刚好从院子外面进来。

宋楚兮的眉心一跳,“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童五回过神来,就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正色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夜里睡觉又被魇着了,似乎被冲撞的不轻,直接就给病下了,连夜传了太医进宫,后来又传旨去了钦天监。小姐,您看这件事——”

皇帝是要装病,然后罢了次日的早朝,进而推脱明天要在早朝上宣布的事吗?

可这件事,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拖个一两日能又什么用?

宋楚兮脑中思绪飞快的一转,就笃定的摇头,“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恐怕他是另有什么别的打算。”

“小姐您是说——”童五也是一点即通,仔细的一向,不由的就是一惊。

“不行!我得马上进宫一趟。”宋楚兮咬了下嘴唇,快步往外走,可是走了没两步,却又自行打住。

童五满面难色道:“这大晚上的,小姐进宫也没个由头,反而要惹人非议的…”

她不是皇家的人,就算皇帝突发急病性命垂危,也轮不到她贸然进宫探望,如果强行去了,反而成了别有居心。

宋楚兮心烦意乱,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孤注一掷,要在姑母的身上做文章了。”

偏偏这个时候殷湛还醉倒了,否则的话就可以请他代为进宫去看看,顺便帮忙周旋一下了。

“太后娘娘坐镇宫中多年,人脉也广,小姐先别急,就算他们想要暗算,也不一定能找到机会下手的。”童五安慰道。

“宋承泽的事,就是现成的引子,我虽然知道姑母素有手腕,可那后宫毕竟还是皇帝的后宫。”宋楚兮焦急道。

但是对宫里的事,她是真的鞭长莫及。

主仆两个都在心急如焚的各自盘算对策,外面就见另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四小姐,宫里传来口谕,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宋楚兮的心跳猛然一滞,童五已经抢上前去一步,确认道:“宫里来人了?说是什么事了吗?”

“好像说是重华宫突然走水,请您进宫去探望太后娘娘的。”那侍卫道。

重华宫走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了?

“什么?姑母伤着了吗?”宋楚兮不由的紧张起来。

“来人没说,只说请您赶紧进宫去。”那侍卫道。

事关宋太后,宋楚兮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略一思忖就点了头,“去备马吧,我收拾一下就来。”

“是!”那侍卫应诺去办,童五却不放心,“太后娘娘宫里怎么会突然走水?而且就算宫里走水,这大半夜的叫小姐进宫去也有点不同寻常,小姐您看着会不会是个陷阱?”

陷阱?皇帝难道还敢将她引进宫里去就地格杀吗?

且不说她背后还有塞上的兵权撑腰,也就算端木岐人在南塘,鞭长莫及,殷湛白天才刚跟皇帝起了冲突,皇帝怎么都要掂量一下的。

“他不敢!”略一思索,宋楚兮就笃定的摇头,冷然道:“去准备一下吧,我马上进宫,只希望姑母那里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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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继续苦逼o(╯□╰)o

、第044章 调虎离山,借刀杀人

宋楚兮回房换了身正式点的衣裳,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却见殷湛还伏在桌上酣睡,想了想就没打扰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彼时童五还等在外面,严华也听闻她要连夜出门就赶了来,有些匆忙道:“四小姐您这就要进宫吗?属下陪您一起吧。”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理,他的伤势虽然还没有痊愈,但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已经开始跟着宋楚兮做事了。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留下来看家吧,童五跟我一起过去就行。”宋楚兮道,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就又回头看了眼,嘱咐道:“把这院子周围的守卫都撤了吧,别让他们随便靠近这院子吵闹。”

童五和严华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各自眼中都有狐疑。

宋楚兮也没多做解释,步履匆匆的带着童五往外走。

严华亲自到大门口送了她上车离开,转身才照她的意思吩咐了人去把她那院子附近巡逻的守卫支开,却见一个侍卫神色焦灼的跑了过来,“严哥,大门口出事了,管家快顶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宋楚兮这才刚走,能出什么事了?

严华一惊,一边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小姐和头儿刚走,就有一队做御林军打扮的人从两面迅速包抄过来,把前后门都给堵死了。”那侍卫回道,急得满头大汗,“来人是由怀王亲自带队,说是要搜查什么从宫里抛出来的纵火凶徒,管家拦在门口,他们却执意要进来搜查。”

怀王殷梁?

严华的心里顿时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他的脚步一顿,略一思忖就是脸色一黑,“糟了!我们好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他脸上一副愤恨的表情,那侍卫想了下,也是恍然大悟,“你是说是怀王借故引开了小姐,好方便他带人闯进来大肆搜查?”

殷梁急吼吼的过来,八成还是为了茯苓脱逃的事。

这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既然从一开始他都没有查到有关茯苓下落的线索,宋楚兮的行事又谨慎的很,怎么可能反而到了这个时候才又叫他追查到了这里?

严华百思不解,但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再琢磨了,只就赶紧的收摄心神赶了过去。

彼时那大门口早就被御林军堵的水泄不通,上百人的阵容,手持火把,将整个巷子里照耀的金光璀璨,晃的人几乎要睁不开眼。

严华赶到的时候,管家正尽量陪着小心和殷梁周旋,“怀王殿下,咱们主子出门去了,临走才交代了小的们要看管好门户,您这兴师动众的带了这么一大帮子人过来——不是小的故意要同您为难,而是实在不能违逆主子的命令。”

“本王是有公务在身,你尽管让路就是。”殷梁高踞马上,面上神情冷淡,“回头如果碰坏了府上的东西或者冲撞了什么人,宋楚兮她要怪罪,尽管让她去找本王,横竖用不着你来担这干系,你就只管把路让开就是。”

“殿下这话就说的严重了。”管家已然是顶不住了,“你要办皇差,咱们主子如果在家,必定也要不遗余力的配合,可是现在——”

在身份上就被殷梁压了一头,管家这个时候已经明显乱了方寸。

严华快步绕过影壁走出来,面容冷肃的冲马上的殷梁拱手一礼,“属下见过怀王殿下,我们小姐刚被皇上的口谕传召入宫了,不知道殿下深夜到访,有何指教?如果是要要拜访我家小姐的话——”

“我们是奉命追踪刺客到此的。”梁刚抢上前来一步,冷然道:“有人亲眼看到那两个深入入宫纵火的凶徒逃到了这附近走没了踪影,现在必须要挨家挨户的搜查,就算是宋四小姐的宅子也不能例外,我们只是进去搜查捉拿凶嫌的,请贵府上下行个方便,让一让吧。”

“怀王殿下既然是办的公差,我们府上本来也不该阻挠,只是我们小姐不在家,属下等人人微言轻,实在不敢随便做主。”严华道,不卑不亢的又给殷梁行礼赔罪,“我家小姐连夜进宫,应该不会在宫中久留,想必很快也就回来了,殿下要进府来搜查,就请缓一缓吧,等我家小姐回来。”

“你大胆!”梁刚怒道,抬手一指他,“那两个凶徒闯入宫中纵火,十恶不赦,是陛下亲自降下的谕令,要即刻将他们捉拿归案,你们宋府这样的不配合,如果现在凶徒真的混入了你们府中,并且借机脱逃了,这责任可是由宋四小姐来担待?”

他这明显就是搬出了皇帝来压人的。

管家一急,立刻又出了满头的冷感。

严华却是从容应对,不慌不忙,“我们哪有阻挡殿下办皇差的?只是家主人不在,不敢随便做主罢了。而且属下听说怀王殿下神兵天降,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们宋府的前后门整个都封锁了,这样重兵围困之下,就算阁下口中所言的两个凶徒已经混入我们府中藏身了,在殿下的严防死守之下也是插翅难飞,就算等上个把时辰,等我家小姐回来在请各位进来查看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你敢叫我们殿下等?”梁刚怒气冲天,根本就不可能和他讲道理的。

严华张了张嘴,还想要和他理论的时候,殷梁已经冷冷的开口道:“捉拿凶嫌一事,事不宜迟,不需要同他们废话,马上进去给我搜,所有的后果,都自有本王承担。”

这大半个月,茯苓那丫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殷绍一直没有借此发难,他甚至都要怀疑那丫头是已经落到了殷绍的手里了。本来也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今天夜里才突然得到可靠的消息,说那丫头是逃到了宋楚兮这里。

也是天公作美,随后就传出来这晚宫里又闹了刺客纵火事件,他便果断的让自己的府兵伪装成御林军,带人杀了过来。

宋楚兮又刚好被传召进宫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茯苓那丫头,必须要马上灭口,让她多活一天,殷梁都寝食难安。

“是!”梁刚领命就带人要往里冲。

“这里是宋府,没有我们小姐的首肯,谁敢擅闯?”严华不甘示弱,一挥手,身后蓄势待发的家丁和侍卫们就冲出来,堵在了大门口。

“你放肆!”梁刚怒目圆瞪,拔剑就刺过来,“当着我们殿下的面就敢亮兵刃,这是谁交你的规矩?”

严华身上有伤,本来力不从心,但是这样的关头,他却不能让,一咬牙也拔剑就迎了上去。

两个人,硬拼了一招,两剑相抵,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内力非浅,正在叫着劲,就听那院子里一个散漫的声音道:“三更半夜的闹什么?”

这个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