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花园里,那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拉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她,贼兮兮道:“那个人,还能回来吗?”

宋楚兮本来正在想事情,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忍俊不禁的垂眸对上她闪亮的眸子,“怎么?你不想他回来了?”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倒是谁也没顾忌。

殷黎不屑的撇撇嘴,道:“他是坏人!”

卫恒带着她出去,刚好目睹了皇帝被劫的那一幕,毫无疑问——

这小丫头是兴奋了。

“你还挺记仇!”宋楚兮失笑,弯身将她抱起来。

殷黎渐渐地也大了,也有了些分量,她的体力又不是很好,虽然抱在手里有些吃力,但也总不时的想要把她捞起来。

殷黎搂着她的脖子,估摸着还是在想在街上看到的事,还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宋楚兮有一瞬间动了心思,但转念想想——

他们出去瞧个热闹是没什么,万一被殷绍抓住把柄,就要平白惹上一身腥了。

“回去睡吧!”最后,她也只是用力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后发丝。

这边宋楚兮带了殷黎出去,殷湛一边等着侍卫给他打洗澡水,一面先抽空进去换了身松快些的袍子,刚整理好从内室出来,却听见宛瑶的声音在外面敲门,“王爷,奴婢能进来吗?”

殷湛一愣,微微有些诧异,还是叫了她进来。

宛瑶方才是跟着宋楚兮一起出去的,这会儿却独自出现在他面前。

殷湛在桌旁坐下,不经意的抬眸扫了眼,却见她眉头紧蹙,一副迟疑不定的表情。

殷湛心中微微警觉,“有事?”

“是——”宛瑶的确是有些迟疑。

她低着头,脸上表情并不十分分明。

宋楚兮信她,殷湛自然也从未怀疑过她什么,此刻见她的神情古怪,不免多看了两眼,最后,视线就定格在她紧紧抓在手里的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上。

殷湛的目光微微一动,却没再主动开口讯问。

宛瑶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上前,将那盒子双手递给了他。

*

宋楚兮在殷黎那里滞留的时间有点长,小丫头今天玩得高兴,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睡觉,宋楚兮等她睡了才回,彼时已经接近三更。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却发现殷湛居然还在等她。

殷湛正靠坐在床柱上翻阅一本书,听了动静抬头。

宋楚兮本来正做贼一样的抬脚要往里,对上他的目光就松了口气,停直了腰板,砰的合上房门,“以为你睡了。”

“怎么才回来?”殷湛问了句,也没下床。

“暖暖睡得晚,跟她玩了会儿。”宋楚兮道,径自走到屏风后,试了试浴桶里宛瑶提前留的水,觉得水温还勉强可以,也就没再麻烦,就着洗了洗。

她披了件宽袍出来。

十二月底的天,就算屋子里烧了地龙也有些冷,殷湛见她走过来,就扔了书本,伸手将她捞上床,也不客气,直接翻身覆上来。

他埋头吻她,宋楚兮倒没矫情,反手抱着他的脖子浅浅的回应。

一记缠绵悱恻的吻,两个人都有些气息混乱。

宋楚兮抬手拂开他鬓边一缕发,“你这两天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殷湛道,手已经探到散开的衣袍里面。

宋楚兮倒抽一口气。

他就有点故意逗她似,低头啄了下她的鼻尖,“大婚那天还差点流程呢,今天不该补上么?”

宋楚兮跟他,大抵是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有些事,她不是很上心,但同样也不过分矫情。

看他真的没事,索性便就没再纠结什么。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满室生香。

而这一刻,东城门处,两方人马对峙,兵器雪亮,血已经泼洒了一地。

城楼之上,有人穿一身灰色的宽袍,北风猎猎,卷起他的袖口,于夜色中洒下一道凄冷的寒色。

守城的将领颈边已经见血,他反手握剑,压在那人颈边。

那人为了躲避,身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向后微微仰着,面无血色,明明也是尸体堆了一路摸滚打爬走出来的人,这一刻,眼睛里却有明显的惊惧之人。

背后那人面上掩了寒铁面具,看不到表情神色,可是方才,他孤身冲破数百人的拦阻飞身跃上城楼,手起刀落,将这上面百余名的守城的士兵一手屠戮。

这一刻,脚下尸横遍地,血水正从台阶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滚落。

城外较远的地方,有喊杀声。

那是护送即墨勋出行的亲兵正在和朝廷前来拦截他们的军队交战,而紧闭的城门之内,三百多士兵死守在城门前,拦截了即墨勋一行预备出城的车马。

“我皇陛下好心款待彭泽太子入朝做客,你们却好赖不分,随意屠戮城门守卫,尊使大人就不觉得心虚理亏吗?”那守城官努力的镇定心神,虽然竭力的控制,出口的语气还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逆光本就是个哑巴,他虽能用腹语与人交流,但显然——

这人还不配让他浪费力气。

他不说话,也不再杀人,站在高处的身影就如是一柄已然出鞘的最锋利的剑,剑锋突起,带着让人胆寒敬畏的杀气。

下面的马车里,彭泽的太子妃惴惴不安,苍白着一张脸,忍不住的往即墨勋身边靠了靠,“殿下,北狄皇帝居然在这里设了埋伏,他应该是早有准备在防着我们的,我们——真的能从这京城里走出去吗?”

即墨勋没有那样的好脾气,此时黑着脸,满面的煞气。

他也没回头看太子妃,只就冷蔑的一勾唇角,“那就要看殷绍他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太子妃还是心绪不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瞧见他的脸色,却又没敢开口。

即墨勋面上虽然不怎么显露,但此刻心里也是暴躁愤恨的近乎发狂,成武帝这老家伙,果然是有够毒辣,不仅命人在他的饮食里做了手脚,他们今夜掩人耳目的溜出驿馆,没想到他居然防范至此,在这城门口也设了关卡。

本来应该只有百余人的守城军护卫,一下子就从两侧的夹道里又冲出来四百余人。

他贴身带进城里来的人手本就不多,而且这次算是秘密出逃,所以大部分的人手都还留在驿馆拖延时间,就这区区的几个人,就算逆光可以以一敌百,可是——

最可恨是成武帝居然在城外他随行仪仗亲军的驻地附近也另外设了关卡,阻止了他的人进城接应。

这时候,他人被堵在这里,眼见着都已经二更多了。

说是心里不觉得焦躁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时候——

也只能是按兵不动的等着了。

这边城里,因为皇帝在街上被劫,闹得惊天动地,消息传回宫里,整个后宫也跟着鸡飞狗跳,但是一帮子深宫妇人能顶什么用?刘皇后马上就叫人去找殷绍。

诚然,以殷绍的消息网,自是不必等到从她那里得消息的,皇帝刚一出事,马上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他府上。

这段时间他都心情不好,吃饭的时间不怎么固定,那会儿正在用晚膳,闻言首先就是不相信,怒然拍案而起,将桌上的汤汤水水带得洒了一地。

他却也顾不得弄脏了的袍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了高茂的领子,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吧?把刚才的话给本宫再说一遍!”

“下午皇上去宣王府探宣王的病,回来路过西街的时候遭遇刺客,皇上——皇上被劫走了!”高茂道。

人高马大的汉子,冷汗直流。

“哈——”殷绍这回是信了,但却当即就忍不住的下了出来。

他松开高茂的手,也顾不上袍子上洒上去的汤汤水水,自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面不断的重复着着这个惊人却又可笑的消息,“劫了?被劫了?”

高茂心绪不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就愣愣的站着。

殷绍兀自转了好几圈,脸上笑容就不知道何时已经敛去,他止步回头,面目阴冷的看着高茂,再次确认道:“是被劫了?而不是被挟持?”

被挟持,好歹说明就算皇帝落他手里了,那帮刺客却也在掌控之中。

但如果是被劫,那就更严重了。

“是被劫了!”高茂赶紧收摄心神,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当时西街那里正在半庙会,人太多,皇上的辇车才刚拐过街口,就有刺客突然出现,那人应该是准备充分,趁着街上正乱,直接跃入辇车,将——将皇上带走了。”

“哈——”殷绍还是觉得这太好笑了,忍不住的就又失声笑了出来。

这是这二十几年来,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兀自笑过之后,就又冷着脸看向高茂。

高茂只是不停的冒汗,此时都心虚的不敢去看他的脸,惭愧的连声音都底气不足,“当时街上人多,据说那人是个绝顶高手,并且目标明确,他一近了陛下的身,随行的禁军哪个还敢轻举妄动?就那么一刻的犹豫,人就被带走了。高总管要带人去追,却又被惊慌逃窜的百姓堵住了去路,就这么一来二去的——”

皇帝就被当街弄丢了…

殷绍已经不想再看笑话了,他知道这是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但是听了高茂的话,还是哭笑不得,“你说什么?数百禁军护卫之下,当街节劫走父皇的——竟然就只有一个人吗?”

“当时街上的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是十分清楚。”高茂道。

这样的事情,匪夷所思,简直旷古烁今,任凭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一场足够叫人笑掉大牙的笑话。

殷绍不说话了。

高茂等了片刻,还是心里发毛,就试着道:“殿下,这事情发生在街上,整个天京城都被惊动了,陛下不知所踪,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多拖一刻都要出乱子的。”

堂堂一国之君当街被掳,这喝止是要出乱子那么简单的?

殷绍已经飞快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了一遍,他抬脚要出门,这才看到袍子脏了一片,不得已,只能满心烦躁的回了内室,随便扯了件袍子飞快的换上,然后抓了件大氅往外走。

刚到院子里,就迎着冯玉河和庞生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

两人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本来是得了消息匆忙的要告诉殷绍的,但见殷绍的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必定已经知道了。

“殿下!”两人赶忙躬身让路。

殷绍也不管他们,只大步往外走,一面言简意赅的吩咐道:“冯玉河,你马上以本宫的名义进宫,这消息瞒不住,母后那里肯定已经知道了。你告诉她,让她别慌,马上安抚后宫,就说父皇已经被找到救下了,让她带人过去,守住父皇的寝宫,别让其他人过去。”

冯玉河的脑子里还有些没转过来,但对他的命令从来信服,直接就应了,“是!”

殷绍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他现在身体不好,就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将本宫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转告母后。”

“属下领命。”冯玉河分毫也不敢大意,答应了就走。

殷绍也不管他,一面朝大门口的方向走,一面又对庞生道:“父皇在宫外出事,一定第一个惊动的就是京兆府,那里你去,也给我安抚住了,让京兆府尹马上停止全程搜捕,然后对外宣称父皇已经回宫,先把百姓民心都安抚住。所有的衙役兵力,全部转入暗中行事,找人的事情本宫会亲自去做,只叫他的人守住了各处出口,绝对不能叫人把父皇弄出城去就好。”

百姓的胆子小,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一个弄不好就是要出大乱子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没有比稳定民心更重要的了。

“是!”庞生也不怠慢,答应了,也转身匆匆去了马房。

殷绍一路疾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想回头叫他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高茂见他欲言又止,就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却看看冯玉河走了没?赵统领那里也一并打个招呼,宫里的事没他配合,没办法做到密不透风。”殷绍道,顿了一下,又补充,“本宫要去搜救父皇,大晚上的不好擅自开城门,你让他从宫里禁卫军中调出五千来援。”

“是!”高茂也匆忙的转身去了。

殷绍整了整大氅,直接出门。

因为事出突然,下头的人还没准备好车马。

殷绍纵然心急,也只能是站在大门口等。

不多时高茂就追了来,“冯管家还没走,属下把您的话转告他了。”

殷绍也没回头看他,只面目冰冷的盯着远处夜空。

横竖这会儿闲来无事,高茂到底不似他这样的定力好,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担忧的开口道:“殿下,陛下他不会有什么事吗?”

本来也没指望殷绍回答,不想殷绍这会儿大约也是觉得憋闷,竟然随口回了句,“能有什么事?”

高茂怔了怔,就听他继续冷冰冰道:“不是说是个高手吗?如果会有事,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高茂想了想,这才毛瑟顿开。

的确,据说那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行刺的话,当街一剑把皇帝刺死了,总比带着走了要省事也更少风险。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里是京城,他们掳劫皇上又是意欲何为额?”高茂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嘀咕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就又愕然抬眸看向了殷绍,“殿下,陛下是在从宣王府回宫的路上出的事,这么巧——您看会不会是宣王?”

“他?”殷绍不以为然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事出必有因,他劫持了父皇有什么要用?难道还能公然威胁,来要一纸禅位的诏书吗?”

高茂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到底只是个武人,一时就只觉得千头万绪。

殷绍长身而立,唇角一直带着冷淡嘲讽的一个弧度,顿了一下,却又话锋一转,道:“不多么——唯恐天下不乱,这件事里,他倒也未必就是完全干净的。”

“啊?”高茂抬头看他。

刚好这时候侧门那里马夫牵了马出来。

殷绍当即也不再耽搁,快步下了台阶,打马就出了巷子。

宫里的援兵没那么快到,他带了自己府上所有的府兵,一路策马出了巷子。

高茂随行,连着过了三条街巷,就接到了太子府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

高茂解下小竹筒递过去,殷绍将里面纸条抽出来看了,唇角玩味着一勾。

高茂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试探道:“殿下,难道是陛下的下落——已经有消息了?”

殷绍只冷笑了一声,没有言语,重新策马扬鞭,一面道:“去即墨勋下榻的驿馆!”

事情和即墨勋有关?

高茂心里狐疑,却不敢多言,他又命人去传了信,一行人在驿馆前面的一条街上就和宫里出来的禁卫军会合了。

殷绍马下不停,直接带人杀到了驿馆。

“太子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守门的还都是即墨勋的人。

殷绍翻身下马,直接往里走,“本宫听闻彭泽太子卧病在床,白天公事繁忙,不得空,这会儿闲下来,过来看看。”

他径自就往里闯。

“殿下!天很晚了!”那侍卫赶忙去拦,“殿下要探病还是等明天吧,我们殿下已经睡了。”

殷绍今天岂是会和他讲道理的,而且他人多势众,都不用他吩咐,高茂已经带人将这门口的十二名侍卫全部按下了。

殷绍快步往里走,后面禁卫军火速跟着冲进去,所过之处,但凡是遇到即墨勋的人,全部拿下。

他长驱直入,一路进了即墨勋的院子。

“太子殿下?”那院子里的侍卫还想阻止,“我们殿下身子不适,已经休息了——”

殷绍扯住他的领口,一把将他甩给高茂,踹门而入。

外面的侍卫带着火把冲进来,里面的大床上,幔帐低低垂下,殷绍大步走过了去,一把掀开,将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抖落在地。

床上空无一人。

他倒也不见失望,只是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容,转身又出门。

被他按在院子里的侍卫已经有些慌了。

他也没叫人动手,只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人咬着牙,不肯声。

他在门廊底下站了片刻,就有侍卫过来禀报,说太子妃的院子里也没人了。

即墨勋的一众亲卫都是一副慷慨神情,并没有低头服软的意思。

殷绍既不拷问他们,也不记着离开,就在那门廊底下站着,不管是他的自己人还是即墨勋的人,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一直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又有信鸽到了。

高茂把竹筒再递过去,殷绍看过之后方才抬脚往外走。

“走!”高茂一挥手,众人赶忙跟随,他却又为难,“殿下,这驿馆里的人——”

“先都扣下,等父皇回宫以后再行处理。”殷绍道,语气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就好像十分笃定皇帝不会有事一样。

高茂心中讶然,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从驿馆出来,直奔东城门。

路上高茂才大着胆子道:“殿下,方才的密信上说什么?难道皇上被掳劫的事情和彭泽太子有关吗?”

“父皇也是自作自受!”殷绍冷冷说道,语气嘲讽。

他近身的就只高茂一人,所以他倒是没掩藏情绪,“区区一点药粉就想拿来留住即墨勋?他不动还好,他这一动,即墨勋又不是个蠢的,自然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不赶快想办法脱身,难道还真要留在这里给他当人质,好让他拿着去逼迫彭泽国主献国投诚吗?”

也不知道这皇帝是怎么回事,年纪越大就越是沉不住气了,居然会把事情想得这样简单?

殷绍此刻的心情不好,倒也不是因为皇帝给他惹了麻烦,而是注定这一场又要走空。

他这会儿也是暗恨,如果当时即墨勋的人能在街上直接杀了皇帝多好,那样的话,他沾不上手,这事情就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而他现在还是当朝储君,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继位了。

明明不过就只在一念之差之间的一点破事儿,现在这一折腾——

殷述被皇帝软禁,他不能放了那熊孩子出来捡便宜,殷淮又猪吃不了大局,到头来他就还得出面来给皇帝擦屁股。

而且——

如论如何,还都要保证把皇帝完好无损的救回来。

因为他插手了,那就绝对不能叫皇帝有任何的损伤。

这么一想,不遗憾是不可能的,殷绍眼底神色就越发阴郁了几分下来。

高茂不敢再烦他,只闭紧了嘴巴,打马跟着他。

三更半夜,本来全城百姓都因为皇帝被掳的事人心惶惶,但随后京兆府衙门传出消息,说掳劫皇帝的贼人已经被太子殿下亲自带人擒获了,大家安了心,也就各自回家了。

殷绍带人杀过去,远远地,就已经看到城门楼上立在凛冽寒风中的那个人影。

明明不是很伟岸的一个身影,落在视线之内,却能让人看见宝刀出鞘时候最锋利凛冽的锋芒。

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像是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影子,你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一旦现身,就会有一种叫人完全无法忽视抗拒的强烈的震撼力度。

殷绍的目光在那人身上顿住了有一会儿,直到听见即墨勋的声音:“太子殿下你这样姗姗来迟,真的好吗?如果再等不见你,本宫都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了。”

侍卫给他打开了马车的车门,他也没出来,只悠闲的把玩着手上一个玛瑙扳指,语气轻描淡写。

殷绍一抬手,他身后跟着的队伍马上止步。

他收住缰绳,定定的看着马车里的即墨勋,面无表情,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即墨勋等了片刻,倒是诧异,主动朝他看过来,“太子殿下——不和本宫谈一谈条件吗?”

殷绍看着他,这才冷冷的开口,“有什么好谈的?”

即墨勋一怔,就听他继续说道:“你要出城,本宫打开城门送你出城就是。”

言罢,他二话不说,直接冲死守在城门底下准备浴血一战的数百士兵一扬眉道:“打开城门,给彭泽太子让路送行。”

即墨勋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马车,皇帝没露头,他甚至都没要求对方大开车门看给他看一眼确认。

这个命令,看似下得轻率,但这种直接,却更叫人信服和震惊。

毕竟——

即墨勋这一行人如今就是做得困兽之斗,横竖死路一条,他但凡是有一个字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