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之前的凄惨与这个族姐逃不了关系。

两人之间,必有一人死,才能完。

想着,傅灵飞双眸一暗,只觉之前被排开的乌云又重新笼罩在了头顶,必要眼前之人彻底消亡,她才能舒坦。

傅灵佩握了握从一剑,话锋一转:“看来在外面这么些年,小九你倒是长进了不少。这瓮中捉鳖的计策,也是你设下的?”

说到这个,傅灵飞就不免得意,看看来人不过两个金丹,对付得了,她也不急着动手:“其实,你也是趁巧赶上了,若不是孙宇跟我报告说他的队长是你,我也没想要引你过来。”

“那这流云石,是真的了?”傅灵佩故作不解:“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流云石?”

傅灵飞眼珠一转,不肯上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此处设有天罗地玄阵。”突然丁一传音过来。

天罗地玄阵?

傅灵佩蹙了蹙眉,这阵法是真正的六品近七品阵法,可以困杀金丹,便是元婴修士要破阵,也极难。也难怪,傅灵飞她有恃无恐。

“尽量拖时间。”

傅灵佩明白他的意思,她转头将洞穴扫视了一圈,摊了摊手:“九妹做事果真细致,你在这处设了天罗地玄阵,不就是料定我们出不去了?”

傅灵飞瞬间大吃一惊,居然被看破了?

但一想这阵法的厉害她早就领教过,就是元婴修士她都有办法灭杀,何况两个小小的金丹修士?

眉眼间又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她又不急着催动阵法了,猫捉老鼠前,总是要跟老鼠玩玩的:“你也算有几分见识。”

傅灵佩环胸,靠着身后的墙,像是放弃了挣扎般,懒懒的:“不如九妹多矣。”

傅灵飞似是颇有谈性:“五姐姐,你那对珍珠耳坠到底是做什么的?反正你都出不去了,不如帮妹妹我解解惑如何?”

这个问题,她在脑子里转了这么多年,甚至他们两人的冲突,也是从这对坠子开始的。不弄个明白,她不甘心。

傅灵佩笑笑:“可是我不想说。”

傅灵飞可不敢靠近,毕竟傅灵佩的能耐她早就见识过,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擒住了,那她这一番功夫就白费了。

“不如这样。反正我们也出不去了,不如你先将流云石取出来给我们看上一眼,我再告诉你那耳坠的用处,如何?”

傅灵飞瞥了一眼自来了便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男子,有心想要在他面前炫一炫,便依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

拳头大的一块石头,椭圆形,微微泛着红,纹路却似一朵苜岫花——果然是流云石!

丁一的眼眯了眯,似是被流云石吸引,脚步往前错了几步,在旁人不见之处,指尖滑落几点细沙。

傅灵飞一惊,正要收回去,却被傅灵佩的声音制止了:“九妹妹就这般急切,姐姐我还没看个明白,你就收回了?莫不是拿个假的来糊弄姐姐我?”

声音凉凉的,语音里的嘲弄任是傻子都能听得真切。

傅灵佩嘴角含笑,定定看着傅灵飞。这人向来看不惯自己,以前却又一直被比下去。难得自己被她所控,更加不愿在其面前失了颜面,这激将法对她来说,恰恰好。

果然,傅灵飞闻言,不再将流云石收回,反倒伸出手臂,十指舒展,任流云石摊在掌中,让两人看得个明明白白,得意地笑:“怎么样?真的,还是假的?”

话音未料,一道劲风袭来,傅灵飞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是一空。

流云石不见了!

只见一道细丝,一头卷着流云石,一头被那默不作声的男子扯在手中,正往他迅速飞去。

傅灵飞正要阻止,却被傅灵佩一掌隔空拍来。她迅疾往后退,才避开了这一掌。

“自然是真!”

丁一笑嘻嘻地将流云石摩挲了会,才将其收入囊中,赞叹道。

嘴角的笑意却似是嘲讽。

傅灵飞怒不可遏,十指掐诀,就要将那天罗地玄阵升起,口中还道:“原本还想让你们多活一刻,谁知你们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必让你们身首异处!那时,便是百个流云石,我也手到擒来!”

“是吗?”傅灵佩上前一步,环胸就看着她在那掐来掐去,跟看个小丑似的。

“不……不会……怎么不管用……”傅灵飞摇头不信,连连退了几步,惊恐地看向逼近的两人。

怎么会?这阵盘她自得到之后,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今日,怎么不管用?

她慌了神。

傅灵佩却不打算手下留情,轻烟步使出,从一剑便当空劈来!

盈盈的红光,趁着剑势,带着急遽的怒意,狂奔而来。似乎要劈天立地,傅灵飞呆愣着,动弹不得。

丁一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是她傅家家族之事,原不该他插足。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很多宝宝都很讨厌的傅灵飞戏份,这是必须进行的,不然前世的疑团是得不到解答的~一切都在大纲内,不能轻易删减~

第176章 175.174.1.1

傅灵飞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漏洞,最大的杀手锏不管用,而她自己的战力,自己心里明白。

她升金丹时日太短,还没有什么斗法机会,若要论单打独斗,她连傅灵佩一个都斗不过,不用说还要再加一个英雄榜第一了。

雄浑的剑意逼近,炽热的气息,几乎是一触便能将她烤化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

傅灵飞被剑意刺得闭了闭眼,手忙脚乱地唤出防御灵宝还来不及催动,剑已经到了近前,只得硬着头皮将灵宝丢出去,死马当活马医。

灵宝没有灵力支持,也不过灵器稍微好一点,未见得有多结实。

不过是轻轻一触,便碎了,化作飞灰流入空气中。

傅灵飞的心瞬间似浸了一层冰。即便确信自己轻易不会死,在这样的情势下,身子不自觉地打起摆来。

正当她无措间,身子却一个趔趄,被一股力量撞得直往一旁跌去。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一抹,才发现侧边的袍摆上溅了一层血。

傅灵飞愣愣地转过头去,才发现一个年轻的身影匍匐在地,手捂着胸口,血液不断地从指缝间喷溅出来,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

她不由一愣。

是孙宇?

这个她不甚在意,之前还被她惑着叛了师门的小青年,竟然为她挡了一剑,以死证明他的心迹。

傅灵飞的心这才似受到震动一般,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孙宇吃力地让了一让。

孙宇漠然地看了一眼身旁泫然欲泣的傅灵飞,似大梦初醒。

他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会那么死心塌地地为了她做了那么多龌龊之事,毁了一生清明,直到现在才觉悟过来。

他将头艰难地向傅灵佩转去。

“静疏真人,对……对不起……”

他蓦地滴泪,唇边苦楚,强撑着口气道:“请帮我与马元和孟娇说一声……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对不起……”

“对不起……吾对不起……师尊教导……一生愧悔……”哭叫了一声,捂胸的手蓦地落在了地上,头耷拉了下去。

年轻男子的胸口被整个洞穿,白衣法袍沾染了四溅的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傅灵佩不语,静静帮他阖上微开的双眼,冷冷地看向傅灵飞:“又一个为了你死的男人,好一番情深义重!”

她仍然不太明白,明明这孙宇是爱惨了傅灵飞才会为她而死,为何死前却似不认识她一般,或者说,清醒了?

傅灵佩没有接触过后世成千上万的浩瀚书海,自然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体质,叫玛丽苏。

这光环笼罩之下,有些男子受其所惑,为其生为其死,直到死亡才能明悟解脱。

孙宇是其一,但绝不会是最终。

傅灵飞哀了不到两秒,就站了起来,手中持着一张黄色纸符,符上灵光晕晕。

万里遁形符!

她手里居然有这样的好物,傅灵佩手一扬,正要打断她施法,却发现符已经被丁一以同样的方式抢到了手中。

两人互视一眼,不待傅灵飞有何动作,同时拔剑就砍!

火势蔓延,雷光闪烁,同样的心剑,一主生发寂灭,一主酷烈霸道,吞吐着剑势,排山倒海般向傅灵飞袭来。

这样的攻势,任哪一个金丹修士来,都躲不过。

傅灵飞绝望地闭眼,到这个地步,她已经不敢侥幸。心里却不甘地嚎叫,如果当真要让她在此殒命,为何还要给她水灵跟,给她金丹修为,给她无尽的运道?

似乎她的不甘带来了运道。

只听一声“咦”字,傅灵飞一睁眼,已到了一个温柔宽阔的怀中。

傅灵佩收剑,脸色惊疑不定,此人,与傅灵飞什么关系?

眼前人罩在一片云雾中,看不清虚实,一身气息深沉如海,莫非是元婴修士?

她停手抱剑道:“前辈是?”

丁一在一旁依样收剑,静默不语。

“哼,好得很,两人打一个,倒是挺有本事。”来人喜怒不辨,手里拥着傅灵飞,鼻子哼了一声。

傅灵佩眼帘微垂,神态恭敬:“此人乃天元门叛徒,我等在清理门户,请前辈勿要多加干涉。”

点出天元门,玄东界修士便是化神,也还要斟酌一番的,除非是打算打杀两人。

“哼,我还偏不给了!”那人猖狂一笑,平平一掌袭来,人已经拥着傅灵飞到了远处,瞬间不见了。

声音还远远传来:“这小友与我有旧,本君还真听不惯你们那些牛鼻子老道的规矩!”

傅灵佩只觉浩瀚的掌力从那轻描淡写中向她涌来。

元婴修士使用的是元力,比之灵力高了一级,是质的变化,更不用说是元婴后期了,寻常金丹根本不能挡。她连连掐指,试图挡去那扑面而来的掌力,脸涨得通红,灵力不断地涌出,试图削弱那一层一层的元力。

还是太弱了。

看着还剩下一半的元力之掌,傅灵佩叹息着,却被拥入一个宽厚的怀中。

丁一用力扯过她,一手挥出,气势节节升高,竟然堪堪与那剩下的半掌持平,互相抵消。

傅灵佩惊愕地望着他:“你,你……要元婴了?”

丁一来不及瞥她一眼,将她往远处一推,人顺势往地上一坐,抛出一个巨大的五行阵盘,口中憋出两字:“护法!”

身前的半空中滴溜溜转着的,正是离缘印和流云石。

傅灵佩茫然地看着他。

丁一额间青筋爆出,双眼泛红,身上的灵力不断鼓噪,黑色的法袍无风自动。他十指掐诀,手势快得几乎看不出来,巨大的五行盘亮了起来,首尾相连,蓦地一动,钻入地下,周边也开始亮起无形的法纹来。

这是要结婴了?

可就算是傅灵佩有限的阵法知识来看,这阵法,逆转阴阳,不对啊?离缘印和流云石同出,他究竟是要干什么?

莫非是之前一掌,牵动了什么,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只能就地结婴?

傅灵佩将之前丁一给她的九环宫锁阵也抛了出来,扣在了洞穴最外,以期能帮助他一些。

人瞬间退开了十里。

结婴之事,旁人无法干涉,甚至连靠近一步都不允许。

傅灵佩即便心急如焚,依然只能站在十里外看着。

——万幸由于流云石的缘故,他们已经距离天峰山很远,惊动不了旁人。

傅灵佩负手而立,看着天际滚滚而来的雷光,想到。

第177章 176.175.1.1

雷云滚滚而来,噼里啪啦的紫电在半空打着转,云层越积越厚。夜空似被浓浓的黑盖上了,若非她运灵力于眼,还看不清。

整个山峰群落里,就算是不开灵智的小动物都销声匿迹了。

傅灵佩远远站着,便觉得心头一跳一跳的,胸口闷得要喘不过气来。她回想起师尊结婴那日,也是飞沙走石,雷电滚滚,却没有这般压抑的,像是要毁天灭地。

似乎群山众落之下,是逆天成道的余孽,非得粉碎个干净,气息暴虐而不详。

她眼前不禁浮起丁一之前设下的大阵,逆转阴阳,流云石,离缘印,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要串起来一般……

究竟是什么呢,傅灵佩眉皱紧,只觉眼前的迷雾就快被揭开,可就差了那么一点。

她远远看着,手指攥得几乎要把掌心戳破。

这雷云,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她平生所见的暴虐。铺开几乎要将这整座山峰都笼罩了去,而不是如常人一般只拢了一半峰顶,所有的雷电都在蓄势待发。

她不由担心起来。

就算丁一是单一雷灵根,仓促之下,这般大的雷电,能承得起么?

突然,身边十几丈外,降下一人,方脸厚唇,金丹修为。

看到傅灵佩愣了愣才点头问好:“这位真人,此处莫非是化神渡劫?动静这般大?”

傅灵佩看了他一眼:“真人如何会在此?”

那人这才意识到鲁莽,忙不迭拂了拂:“我乃附近陆源镇的陆家修士,陆谟,正好经过这座山脉,见到动静才寻路而来,惊扰真人,实在抱歉。”

“无妨。”傅灵佩无心应酬,只挥挥袖:“陆真人既然有缘,当自寻地界参悟,恕傅某不奉陪。”

这话很明白,就是在告诉陆谟他打扰了她静修,应当自己寻个地方还她清净才好。

陆谟暗暗看了她一眼,见这貌美女子神情冷淡,也就不再自讨没趣,飞身寻了另一处参悟去了。不论这是否是化神渡劫,境界便远远超过他,他若是能在此参悟出来一些,也受用无穷了。至于趁火打劫,且不说他本来就没有那心,就算是有,见到那女子,也知道不可行。那一身修为,可是实打实的,身上的气息一看就是刚刚从天峰山营地来的。

傅灵佩自是不知道陆谟心里的计较,不过修士结婴或者化神之时,会有天地至理一同垂落,所以但凡遇上,修士便会讨个善缘,静坐参悟。所以有很多门派的大修士化神或飞升之时,就会组织门人观看。

当然,境界相差太大,也是无法参悟的。

傅灵佩却没有这个参悟的心。

眼前的状况实在不对。

雷云积累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都没有落下来。

寻常结婴,碎丹成婴,便需一个过程,而后才是雷劫。但是丁一此次,雷电却是疏忽而至,根本没有碎丹成婴的时间。之前匆忙,她还未想起这一茬,待回过神来便品出些味道来。

傅灵佩脑中不断回想起前世丁一的传闻,但是搜刮了一圈,全是关于此人天纵之资却纨绔风流,整日里招猫逗狗、偎红倚翠的花边消息,关于他本人如何结婴等全然没有。不由敲了敲脑袋,却只能看着那雷云集结不落,暗里着急。

就算是另寻了一处的陆谟,也觉察到不对了。

再打坐了会,正要起身,却发现原本还浓厚的雷云层一瞬间风流运转,散了,露出头顶一片静谧的星空。

似乎之前的压抑和暴虐,不过是一场梦。

他摇摇头,本想再去问一问那黑衣女子,想到那人冰冷的侧脸,缩了缩,还是袖着手回了陆源镇。

傅灵佩在那云散的刹那间就飞身而起,踩着从一剑一瞬便到了之前的山洞,正好看到几乎覆满全身层叠复杂的黑色道纹隐入丁一体内。

“你……”怎么了?

话还未出口,却被丁一吓了一跳,他脸上刚刚隐去的黑纹重新浮起,将原本俊俏风流的脸撑得凹凸不平,狰狞万分。

丁一浑身抽搐着坐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头直直向她抬着,挣得太用力以至于脖子里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口里喝道:“躲,躲进你的须弥境去!快!快躲!”

傅灵佩不由瞪大眼,正要询问,上方的天空却传来一股强横的力量。

丁一急红了眼:“快!快啊!”

傅灵佩瞬间明白了什么,心念一动,瞬息跨入了须弥境。

就在她后脚刚刚迈入须弥境,上方的天空便被撕开一道口子,一人从容跨出,黑色泼墨般的长袍率性地卷起,露出遒劲的手臂。

身躯似最直的苍松,堪堪一站,便觉沉猛的气势扑面而来。

丁一匍匐在那强大之下,昏了过去。

那人肆无忌惮地将神识扫过周边万里,四处探看了番,发觉之前的气息怎么也找不到,以为自己弄错了,手一卷,拎起丁一的身体,重新跨入天际,撕开空间,走了。

傅灵佩坐在空间内,紧紧捂着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丁一讳莫如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