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郎并不与她对视,轻轻把眼神移开。

一室无言。

顾重阳见了,就叹了一口气,这母子两人隔阂太深,就算抱真夫人想亲近王九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王公子,夫人的病已经大好了,以后就不需要再吃药静养了,从明日起我就不过来了。”顾重阳道:“这些日子承蒙王公子与夫人照顾,重阳十分感激。特别是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每与夫人交谈都令我受益匪浅。以后不能聆听夫人教诲,真是非常遗憾。我在这里谢过公子与夫人,也祝公子、夫人能顺利修好为公祠,早日回京。”

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帮了王九郎一个大忙,让他欠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个人情在关键时刻是可以当做附身符用的。

顾重阳不由翘起了嘴角。

王九郎地瞥了顾重阳一眼,眼中有淡淡的不悦。

呵!明明是她出手救人,反倒向自己道谢。她语气十分的轻快,分明很高兴,看样子以后不需要再来这里,令她很轻松。

哼,她不想来,就不能明说,非要如此虚情假意?难道他还会强迫她留下来不成?

王九郎的眼神漫不经心,却带了几分不悦。

顾重阳不由心头一紧,自己让他留下来跟抱真夫人多接触,果然引起他的不快了,看来这事情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顾小姐医术高超,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日子得你陪伴我也觉得十分有幸。”抱真夫人真诚地看着顾重阳:“你若是想跟我探讨琴棋书画,我这里随时欢迎。”

顾重阳笑得有些虚:“若以后有机会,我定会登门叨扰夫人。”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有足够的能耐可以向王九郎示警之前,她还是少出现在王九郎面前为妙。

王九郎突然道:“顾小姐医术这么好,没想到对琴棋书画也有涉猎。”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她,英气十足的剑眉,熠熠生辉的星目,十分倜傥雍容。

顾重阳怔了一下方道:“我对这些其实都不甚懂,所以,才格外敬佩夫人。”

她说的是实话,琴棋书画,除了上一世师父教过她琴之外,其他的她都一塌糊涂。重生之后她也刻意练过字,跟同龄人相比,也只能勉强算工整,并不算出色。

王九郎轩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说,顾小姐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了。”

啊?她什么时候说过对那些事情感兴趣了?顾重阳赶紧扭头看着他,正对上王九郎云淡风轻的眸子,积石如玉,光映照人,顾重阳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世芬堂王家世代都是帝师,王家人做的诗被世人传诵。王九郎是状元出身,是蕊珠书院的琴技夫子。抱真夫人是名满天下的才女,是蕊珠书院的前山长,就连王家的扫地小厮都会吟诗作赋。

她这种毫无才华,根本不知道吟诗作赋为何物的人跟王九郎同居一室,还大言不惭地谈论琴棋书画,实在不能不自卑。

“我…应该是…感兴趣的吧。”

饶是她两世为人,说出这一句话,还是觉得脸皮有些发烫。

撒谎就撒谎吧,反正以后她也不会再跟他见面了,就算被他戳穿也无所谓了。

王九郎好像没有看到顾重阳的窘迫,点了点头,认真地对抱真夫人说:“既然如此,你何不收了顾小姐做弟子呢?”

王九郎看似很随意:“这样既全了顾小姐学习琴棋书画的心愿,又多了一个人陪着你。”

抱真夫人一下子就惊呆了。

她自己知道儿子厌恶她,不愿意跟她说话,不想见她的面,她平时也不敢朝王九郎什么凑,生怕惹他厌烦,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王九郎主动过来找她。

她也不敢奢望王九郎能坐下来好好跟她说说话,只要自己能看到儿子的面就好,哪怕是王九郎冷着脸坐着,她都心满意足。

所以,王九郎跟顾重阳说话,她光听着就觉得很高兴。

没想到王九郎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她愣了片刻才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她的震惊令王九郎有些不适,他撇过脸,淡淡道:“自然是的,有顾小姐陪着你,你也可以少些寂寞。”

自打八岁之后,这还是儿子头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关心她的话。

抱真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浮了上来,她这是喜悦的泪水:“你说的是,我心里早就想收顾小姐为弟子,只是怕唐突了顾小姐,怕她不愿意。不过,我绝不是因为寂寞才有这个想法的,这些年我天天在家里,不知道多轻松惬意,绝不寂寞。”

抱真夫人哽咽着强调:“你不要怕我寂寞,我这样很好。”

抱真夫人的哭声很压抑,听得人心里很难受,王九郎突然站起来,语气有些冷:“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说定了,从明天开始起,顾小姐就来学习琴棋书画。”

“是、是。”抱真夫人也忙不迭地说:“就这么说定了。”

顾重阳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抱真夫人又看了看王九郎,怎么就这么说定了呢,她这个当事人还没有答应啊。

虽然她对琴棋书画的确感兴趣,也想学,但不代表她就要跟抱真夫人学啊,这样一来,她不就又要跟王九郎见面了吗?

他那么厉害,迟早会看出来她的问题,万一他知道她是重生的,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呢?

顾重阳光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王九郎抬脚就走,顾重阳忙道:“王公子…”

王九郎回头,斜斜地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是冷意。

顾重阳心里一突,觉得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无事。”

王九郎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抱真夫人方哭出声来。

于嬷嬷只站着不说话,顾重阳也不好撒手就走,只能上前去安慰,等抱真夫人情绪恢复了,她才去找王九郎。

顾重阳很是忐忑:“王公子,我以后真的要跟着夫人学习琴棋书画吗?”

“嗯。”王九郎淡淡道:“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顾重阳连连摆手:“我听说,只有在蕊珠书院才艺比赛中拔得头筹,蕊珠书院最优秀最顶级的才女,才有资格成为抱真夫人的正式弟子,跟着她学习。而且,我听说,抱真夫人原来都不打算收弟子了,蕊珠书院的山长与老师再三劝说,她才露了口风,说到时候看看再说。你让我跟抱真夫人学习,是让我做关门弟子吗?”

她刚才的震惊,现在的忐忑被他收入眼中,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她不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厉害的吗?怎么此刻有些畏首畏尾的?

王九郎暗暗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当然。”

“可是…可是…”顾重阳难得露出几许羞涩:“我除了会弹琴之外,其他三样都差得一塌糊涂,我怕夫人收了我做关门弟子,会砸了她的招牌。”

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却不敢与他对视,只盯着地面瞧个不止,既羞涩又紧张,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说不出的认真,好像在说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

王九郎被她逗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她怎么这样可爱。

“你笑什么?”

顾重阳有些恼羞成怒:“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抬起头,忿然地瞪了一眼王九郎,却不由愣住。

此刻的王九郎格外好看,褪去了平日的隐忍与压抑,就像是不羁的清风,又像是瓦石间的珠玉,光彩夺目,风华尽现。

怪不得人家说他是神仙一流人品,怪不得他能成为闺阁少女心中第一男神。若不是两世为人,她恐怕也会被他不羁轩朗的外貌所迷惑吧。

被她这样一瞪,王九郎越发觉得有趣,却收了笑容,挑起眉头反问道:“圣人有三千子弟,也并未个个成材,真正闻达天下的只有七十二贤,剩下的那些人默默无闻也好,平庸碌碌也罢,会堕圣人之名吗?”

第132章 。第 132 章

顾重阳哑然。

王九郎的意思是说,名师出高徒,就算偶尔会有不成器的弟子,别人也不会说是师父没本事,只会说徒弟没好好学。

同理,如果她没有学好,别人只会说她资质鲁钝,绝不会说是抱真夫人教得不好。

可是,他凭什么就认定她默默无闻、平庸碌碌,一定学不好呢?

这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上一世,大堂姐顾重华在蕊珠书院才艺比赛中获得第一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抱真夫人的关门弟子,这份殊荣不仅仅会给大堂姐才女的名头加冕,就是当时的庆阳侯府也觉得这是一件能给家族增添光彩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抱真夫人却拒绝了大堂姐拜师,理由是她身体不好,不堪劳累。

虽然没能成为抱真夫人的关门弟子,但依然不损大堂姐才女的名头,那时候谁不知道顾家大小姐顾重华才冠京城,是才女中的翘楚。

只有大堂姐自己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甚至心灰意冷了好久。

一年后,大堂姐在蕊珠书院肄业,上门提亲的人不知凡几,几乎不曾把顾家的门槛踏破。可她谁都没嫁,只身一人离家出走了。

两天后她被人送了回来,失魂落魄,万念俱灰,不仅把琴砸了,把书烧了,还剃了头发选择了出家。

谁又能想到,蕊珠书院的才女们挤破头才能获得的殊荣,大堂姐上一世没有得到的遗憾,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她顾重阳的头上。

一饮一啜,皆是天定,这么难得的机会,这么厉害的老师,说不定就是老天爷对她上一世苦难的补偿。

还有王九郎,这样小瞧她,她一定要学出个样子来。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才不能让他看扁。

“我知道了!”

顾重阳把头一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王九郎皱眉呆住,他这是…被人甩脸色了?

这小丫片子脾气未免太大了,口齿伶俐、性格骄傲,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虽然孩子气了些,总比她故意装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要好得多。

门口传来故意踏步的脚步声,这些小厮越发没规矩了,王九郎不悦地抬头,就看到顾重阳板着脸气鼓鼓地站在门口。

她手里捧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发饰,径直走到他面前,将那发饰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戴在头上的吗?

“这发箍是抱真夫人送给我的。”顾重阳声音硬邦邦的,也不看他,一副跟人怄气的样子。

原来这东西叫发箍。

王九郎恍然大悟,这些小女子个个都是心眼小,斤斤计较,如果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饰,别人没注意,或者注意了却没有夸赞她们的话,她们就会不高兴。

她故意将发箍放到他面前,就是想让他注意到吧。

虽然她跟那些肤浅的内宅妇人不一样,但到底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爱漂亮、弄花了一件心爱的首饰都会哭鼻子的年纪。

罢了罢了,就当是哄她玩了。

王九郎看了看那发箍,又故作认真地看了她几眼,方点头道:“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跟你很配。”

顾重阳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只是想让他将东西交还给抱真夫人,并不是问他这发箍跟她配不配。

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就那么肤浅?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是她没有说清楚。

顾重阳觉得脸发烧,强忍着臊意,故作镇定道:“这红宝石发箍太珍贵了,我不能收,请王公子替我转交给夫人。”

她红扑扑的脸,含羞的双眸,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睫毛,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小姑娘的娇憨纯真一览无余,她的肌肤比羊脂玉还要光洁细腻,她的眼睛比红宝石还要耀眼。

王九郎有些不自在地瞥开眼睛,平静地问:“你不喜欢?”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顾重阳抬起头看了那发箍一眼:“不属于我的东西,再喜欢我也不能要。”

“既然你喜欢,那为什么不收着?”

王九郎有些纳闷,这些小姑娘心思太难猜了,一会生气一会脸红,真是个孩子。

“跟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王公子代我转交给抱真夫人吧。”

“既然给你了,你又喜欢,那收着便是。”王九郎微微一笑,眸中波光流转,说不出的风流儒雅:“不过是个发箍,值当什么?我们王家人送出去的东西,断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就这样,她只能捧着那红宝石发箍回了沈家。

沈家富贵,珠宝不少,可饶是如此,这红宝石发箍依然让众女眷开了一回眼界。

沈谦的妻子董氏道:“从前我只见过人家用宝石做戒指做耳钉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宝石在一起做成发箍的,可真是漂亮。”

沈太太就淡定多了:“王家是什么人家,几百年的底蕴,什么好东西没有。重阳救了抱真夫人一命,用这个发箍做谢礼,倒也合情合理。”

沈素迎早被那闪闪发光的发箍所吸引,拿着发箍戴到自己头上,对着镜子照,还啧啧称赞:“真好看!你这回赚大发了。”

沈太太拍了她一把:“别乱弄,仔细弄坏了,这东西有钱也难买,要放起来给你重阳表妹做压箱底的嫁妆,以后嫁人了,可以当成传家宝的。”

沈素迎一把抱了沈太太的腰,磨蹭道:“娘,你也帮我做一个红宝石的发箍吧,等我出嫁的时候也用来压箱底,以后我也当成传家宝,传给您的外孙媳妇、外孙女,还不好?”

沈太太哈哈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头:“没羞没臊的,看你嫂子跟表妹笑话你。”

沈素迎把嘴一撅:“这有什么,每个女子都要嫁人,我不过是说出来而已,我又没错。”

看着她们母女温馨的互动,顾重阳想起四夫人在世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羡慕。

察觉到顾重阳的失落,沈太太有些心疼,她一把揽过顾重阳道:“我的儿,你实在是比你素迎表姐懂事太多了,你们总在一处,她就能跟你学个眉眼高低。我已经跟你舅舅商量了,给你们姐妹两个请个教养师父回来,这几日正在物色女先生,等人定下来了,你们就要将礼仪规矩学起来。”

舅母这是一番好意,可是她已经答应了要做抱真夫人的弟子了,正好把这件事情告诉舅母。

顾重阳还未开口,沈素迎已经从沈太太怀里跳了出去,不满地叫嚷:“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故意针对我,一准是二哥,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沈太太一把将沈素迎拉住,虎了脸道:“素迎,这件事情跟你二哥无关,是我的主意。让你学规矩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整天东跑西窜大马猴一样片刻都闲不住,眼看着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还这样,吓得媒人都不敢上门。你难道就不想嫁个好人家?”

沈素迎只是活泼,并不是不懂事,听了沈太太的话就像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她焉焉地应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着女先生学规矩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顾重阳,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有重阳表妹陪着我,学规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重阳抱歉道:“素迎表姐,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了。”

“啊?为什么?”沈素迎大急:“你不想学规矩?还是你要回京城?”

“都不是。”顾重阳摇了摇头,把抱真夫人要收自己做关门弟子的事情告诉了沈太太。

沈太太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欣喜道:“竟然要做抱真夫人的关门弟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上一次抱真夫人收弟子还是三年前的事情吧。”

谦表嫂也一脸的惊奇喜悦:“娘,你记性真好,就是三年前。那年年底,我刚好嫁过来。我跟相公成亲没多久,罗小姐就嫁进了福国公府,这事情闹得整个南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是、是。”沈太太叹道:“那时候福国公夫人还云英未嫁,她娘家父亲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就因为她是蕊珠书院的学生,参加才艺比试的时候虽然落败了没有成为抱真夫人的弟子,可因为她是第三名,人还未回到南京,就有很多世家贵族上门提亲,最终她嫁给了当时的福国公世子,如今的福国公。”

都是同龄人,小的时候还见过面,谦表嫂不由得有些唏嘘:“从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一跃成为国公夫人、皇亲国戚,罗小姐的时运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代福国公与先帝是堂兄弟,开府的时候本是福王府,因福王参与王子谋反案,被捋了王爵降为国公府。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几年福国公紧紧抱着新帝的大腿,还算得宠。所以,福国公的确是皇亲国戚。

“那也要人家有才华才是。”沈太太拍了拍儿媳妇的手道:“我家虽然没有福国公府那样富贵,但日子也还过得去,谦儿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福国公府虽然花团锦簇,却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国公夫人看着高贵,整日要跟那些侍妾斗法,心里不知道怎么苦呢。”

谦表嫂一惊,意识到自己在婆婆面前说错了话,忙道:“婆婆是亲姨妈,待我亲生女儿一般,相公人谦和又上进,能嫁给相公,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就是罗小姐,说不定心里反倒羡慕我呢。”

“我知道你的心,并不会怪你,只不过是唏嘘罢了。”沈太太又喜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顾重阳:“这么大的喜事,难为你能沉得住气,到现在才说。我这就去跟你舅舅说一声,这样大的事情,让他也高兴高兴。”

沈太太走了之后,沈素迎就盯着顾重阳看。

顾重阳就笑:“素迎表姐,你看什么?”

“我看你有没有做国公夫人的面相。”沈素迎打趣道:“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没被选上都能成为国公夫人,你可是侯门千金,又成了抱真夫人的关门弟子,那你岂不是要做娘娘了?”

“好啊,你敢打趣我!”顾重阳跑过来追着沈素迎玩笑:“我要是做了娘娘,第一个就要治你大不敬的罪。”

沈素迎哈哈大笑,不仅不躲,反而迎上来挠顾重阳的胳肢窝:“等你做了娘娘再发号施令吧,眼下你是我表妹,我是你表姐,你以下犯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女孩子挤在床上笑闹一团。

沈太太则笑着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沈玉成,沈玉成也是高兴,虽然他是男子,又是商户对这种事情不怎么在意,但是福国公世子迎娶七品官的女儿的事情却也是知道的。

他开怀一笑:“我们重阳如珠似宝,但凡跟她接触的人,都知道她的好处,我看抱真夫人的确有眼光,竟然挑了重阳做关门弟子,不错,不错。”

沈太太则另有打算:“重阳做了抱真夫人的关门弟子,这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这样一来,她与让哥的婚事…”

沈玉成听了,也不由皱了皱眉。

原来,沈太太一直打算让自己娘家侄女嫁给沈让,沈玉成原先也默认了。可自打顾重阳与郝邵阳退亲的消息传来,沈玉成就转变了口风。

重阳是丧妇长女,又是被退过亲的,以后若是遇到好人家还好,若是不能嫁个知冷知热疼她的夫君,他这个做哥哥的,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又什么面目去见妹妹?

所以,沈玉成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妻子,沈让的婚事不能这么早定,如果顾重阳十八岁之前能遇到合适的人嫁出去,那沈让就在顾重阳出嫁之后成亲。如果顾重阳到了十八岁还没有遇到合适的,那就让她嫁到沈家来。

总之,一定不能亏待了顾重阳。

沈太太一开始颇有怨言:“让哥比外甥女大了五岁,那样子,让哥岂不是要等到二十三才能成亲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与他年龄相当的姑娘们早就嫁人生孩子了,我岂不是还要很多年才能抱上孙子?”

沈玉成却异常坚持,一辈子没有与妻子红过脸的他语气十分硬:“大丈夫何患无妻?晚一点成亲又能如何?让哥儿是次子,不需他支应门庭,谦哥儿已经成亲,他的儿子难道不是我们的孙子?我只有一个妹妹,也只有重阳这一个外甥女,若不是谦哥儿已经成亲,我还觉得让哥儿配不上她会委屈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