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哥,你不来我家中坐会喝口茶么?”锦曦邀请。

文鼎抬眼望了眼官道下方那一长排大院。微微一笑,道:“我是定然会再来的,我还没见过三弟四弟。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是不进去了,等改日上昼,我备下礼品再来看完三弟和四弟。”

锦曦这个做长姐的。都是老三老四的直叫唤,他倒好,还未谋面呢,就一口一个三弟四弟,叫的亲热的,锦曦都有些嫉妒了。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随你,文大哥慢走!”锦曦道,拍了拍那已经更她混熟了的黑马的脸。

黑马在原地打转。没有文鼎的命令是不会走的。

“你怎不走?”锦曦诧异。

“我看你家去再走!”文鼎道,快要立冬了,这日子是一天天的短,两人这一说话的功夫,暮色又沉了几分。

“我家就几步路。没事的!”锦曦抿嘴一笑,道:“倒是你。还得赶夜路回镇上,你赶紧出发,别耽误了,啊!”

“家去,听话!”文鼎对自己的决定很坚持,锦曦无奈,只得转身下了官道,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望向官道这边,那人高坐于马上,黑马黑袍黑发似乎跟这从四面八方聚拢的暮色融合在一块,独独那眼却极其的明亮,穿透暮色追随着她身。

锦曦朝他摆摆手,他也举起了手里的鞭子,朝这边挥了下,锦曦轻笑了声,推开自己的院门抬步进了院子,院门在她身后再次掩上。

文鼎这才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朝前射去。

这边,院门再次开了一条缝,锦曦从里面出来,只看见浓浓夜色下,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踪迹,很快便消失不见。

…………

锦曦夜里回到家中,因为是踏着夜色回的家,孙老太迷信上来先是推着锦曦去了侧院和灶房转了一圈,这才准许她去东厢房看老三老四。锦曦去的时候,老三老四刚刚睡下,锦曦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便被孙氏催去洗澡吃饭了。

晚饭后,锦曦和梁愈忠把县城小北楼那铺面的事给说了,梁愈忠的意思是,只要锦曦觉着满意,这事就成了一半,对锦曦在经商这块的眼光,梁愈忠他们是毫不怀疑,加之这回的铺面还是文鼎介绍的,那就更放心。不过,明儿回镇上铺子里,还得把这事更孙大虎他们细细说下,然后接下来,就等排个日子,让孙大虎,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再一道过去瞧瞧,人多主意大嘛!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长桥镇杨记布庄的伙计在拉开铺子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有一只牛皮纸袋挂在铺子大门的铁环上,上面写着杨成筹亲启。

杨成筹是杨峰的爹,也就是杨记布庄杨掌柜的名讳。当小厮把那牛皮纸袋送去后院,杨掌柜夫妇刚刚起床。

“没瞧见是何人挂在门口的么?”杨峰爹接过那牛皮纸袋,边打量边问,满腹诧异。

“回掌柜的,小的一开门,只瞧见一个人影晃进斜对面的巷子里,没太留意,接着就看到这牛皮袋子了。”小厮据实回答。

“管他是什么人,你把袋子打开瞧瞧不就得了嘛!”杨峰娘催促。杨峰爹嗯了声,打发了那伙计去前面忙活,夫妇两个坐的头凑头,拿剪刀剪开牛皮袋子,刚一剪开,就嗅到一股扑鼻的中药气味。一只拳头大的小布布包从袋子里掉了出来,袋子里别无其他。

杨峰爹打开那小布包,里面裹着的是熬煮后的碎药渣,湿漉漉的,显然是有人更近正在喝的药。

杨峰娘捂着鼻子背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啐骂道:“这是哪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给咱送药渣来,这是存了心的诅咒咱啊,晦气!”

“要是让我查出来是哪个兔崽子,老娘我要他好看!”杨峰娘还在一旁咒骂,不见杨峰爹有半丝回应。杨峰娘有些火起,推了自家男人一把,只见杨峰爹脸色沉了下来,正一眨不眨的拿着那包裹药渣的布块,看的出神。

“峰儿爹,你瞧出啥名堂来了没?”杨峰娘凑过来问。

杨峰爹眉心处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马脸阴沉如水,指着那布块对杨峰娘道:“咱是经营布料买卖的,你看看这灰蓝色的布块,通常哪里有?”

“这、这种布料和颜色。不是寺庙里那些尼姑们裁做素衣常用的么?”杨峰娘讶异道:“是哪个该死的尼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大清早的往咱家送药渣子?”

杨峰爹点点头,精明的目光中闪过思忖。一旁的杨峰娘突然一拍大腿,惊叫出声:“我晓得了,你外甥女,你外甥女如今可不就住在清明庵嘛!这药啊,铁定是梁锦兰喝的。可是,人干嘛把她喝过的药渣往咱家送呢?她病死病活,干我们屁事?”

杨峰爹没理会杨峰娘,只道:“空穴未必无风,待我把这药渣送去镇上给几位大夫验看过,再做计较!”说罢。匆忙把药渣收进牛皮纸袋里,起身出了屋子。

孙记,锦曦照例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这些时日的账簿。阿财从外面进来,跟锦曦那低声回复:“…小的躲在布庄斜对面的巷子里,亲眼瞧见杨掌柜的匆匆出门,腋下就夹着那只牛皮纸袋。”

锦曦听完,眯了眯眼。微微笑道:“嗯,如此便好。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圆满,先过去歇一会吧!”

阿财退了下去,锦曦身子往后,带着三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弯起的弧度,显示出她此时内心十分的愉悦。

对于梁锦兰那个外表美丽,内心龌龊且阴暗的少女,锦曦从来就提不起半分好感。若是梁锦兰安安分分不要来招惹自己,锦曦也不会主动去要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女孩子间言语上的互相攻击,锦曦也不会真当回事。

可是,梁锦兰偏偏就来招惹了她,在锦曦的生辰宴上,使出那样肮脏的计谋,这已经足够挑战到锦曦的容忍和底线,如果她后来受到了惩罚,能稍微有一点点的悔过之心,锦曦也不会再对她关注,可是,庵堂一行,梁锦兰的态度给锦曦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悔过,反倒越发的自私跋扈,锦曦又怎么能不插一手呢?想要躲到清明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除掉,锦曦偏就要坏她好事!

杨掌柜夫妇都是精明人,只要一看到那布料,就会起疑心,再一验看那药渣,自然什么都会明白过来,不需要只言片语的提醒。

………

一个时辰后,杨记布庄的后院,杨峰爹气得一拳头砸在厢房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跟着跳了几跳。

“啥?那药渣是用来堕胎的?天哪,这么说,梁锦兰那贱人在尼姑庵都不得安份,还敢跟男人苟且怀了贱种,哈哈哈,这可真是老梁家的又一丑闻哪…”杨峰娘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笑完,就被杨峰爹一声喝住!

“笑啥笑?那种堕胎药,是专门针对四个月朝上的胎儿才能用的,温和缓慢,不用上十天半月的,是起不了效用!”杨峰爹沉着脸怒道。

“啊?”杨峰娘愣了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掰着手指算了下,不禁大惊失色:“我的天,梁锦兰那贱人,不会,不会怀的是、是咱们峰儿的种吧?”

杨峰爹重重叹息一声,颓然跌坐在桌子旁,道:“算算日子,可不正是么?冤孽啊,注定了跟老梁家解不开的冤孽啊!”

“什么冤孽不冤孽的,既然是咱们峰儿的种,那就得保下来!”杨峰娘道,梁锦兰归梁锦兰,大孙子归大孙子,这一点她还是撇的很清楚的。

杨峰爹不理会杨峰娘的话,兀自痛心道:“还有我那成喜妹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瞒着我把兰丫头送去清明庵,还让那里的普云老尼给兰丫头私自堕胎,兰丫头怀的,可是我们杨家的血脉!虽说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光彩,可兰丫头怀的终归是我们老杨家的血脉啊,她怎么能不暗地里招呼一声呢?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杨峰爹气得捶着桌子大骂杨氏。杨成喜便是杨氏的闺名。

杨峰娘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妹子几时当你是兄长敬重来着?打秋风倒忘不了你!峰儿爹,照我说,你也别跟这唉声叹气,埋怨这个抱怨那个的,赶紧的,咱兵分两路,你现在就去老梁家提亲,把这事给挑明了。他们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你呢?”杨峰爹问。

杨峰娘哼了一声,撸起了两只袖子,道:“我这就带着几个伙计去一趟清明庵。我要把那普云贼尼的头给拧了,看谁还敢对我大孙孙下毒手!”

“啊?”杨峰爹惊骇的站起身,道:“峰儿娘,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至少也得等峰儿从县城回来也问问他的意思,要我说,若是峰儿如今不甚在意兰丫头,我们就随了他们去吧,大孙孙…往后峰儿成了亲,定然会有的!”杨峰爹的意思是。与其为了一个孙子,而非要把两家系在一起,非要把梁锦兰娶进门来弄成一对怨偶。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会子就算了!

可是,杨峰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下柳眉竖起,一把扭住杨峰爹的一对招风耳。狠狠发了一通雌威。然后,半碗茶的功夫后。杨峰爹彻底举了白旗,夫妇俩把铺子交给家里的管家,兵分两路出了杨记布庄。

…………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锦曦照例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坐着牛车从官道的那头拐了下来。牛车驶进院子里,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情景,桃枝和锦柔在前院给那些花花草草的浇水,孙老太和孙氏每人抱着一个娃儿,在院子里踱步,望天。

锦曦跳下牛车快步过去,从孙老太怀里接过老四,抱在怀里逗弄,老四懒洋洋的,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天,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不管锦曦怎么扮鬼脸,吹口哨,还是一股不予理睬的冷酷模样。而老三就不一样了,在孙氏怀里手舞足蹈的,锦曦朝他眨眨眼,他就裂开嘴笑,还没长牙的小嘴巴里,粉色的牙龈看着就滑稽。

“我这俩弟弟日后那性格,可是南辕北辙的呀!”锦曦逗弄着俩弟弟,开心道。

孙氏笑了,正要开口,院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粱礼胜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下地收工回家,还没顾得上换衣裳就奔来了这里。

粱礼胜跑进院来,先是跟孙老太有礼貌的打过招呼,这才跟梁愈忠和孙氏道:“三叔,三婶,爷奶让我来传话,说让你俩赶紧过去下,有要事相商!”

“啊?”孙氏微微吃惊,不晓得老梁家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她也给捎带上了。

“二哥,你可晓得一点眉目不?”锦曦上前一步问粱礼胜,多少晓得一点,心里也好有个数。

粱礼胜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道:“晌午饭的时候,兰儿她舅舅过来家中,不晓得跟爷奶在东厢房说了啥事,爷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二叔随着兰儿舅舅一道出了门,我刚刚收工回来,还没一会儿,爷和二叔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直接吩咐我过来催三叔三婶过去,旁的,我也不晓得!”

梁愈忠点点头,孙氏一头雾水,孙老太有点担心的看向孙氏,生怕谭氏又是要找茬。锦曦却勾了勾唇,想不到杨家的,动作还这么快啊!

“娘,你把弟弟交给嘎婆和桃枝姨带,我陪你和爹一道过去!”锦曦道。

孙氏迟疑了下,孙老太正准备让锦曦也去,没想到锦曦先提出来了,孙老太赞赏的对锦曦点点头,道:“你就陪你爹娘去一趟,家里的事交给我和桃枝。”

于是,梁愈忠孙氏和锦曦,动身去了老梁家,粱礼胜离开的时候,目光从那边花坛子那匆匆一瞥,桃枝刚接过老四,正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神情温暖,一身蓝底白色碎花的秋衣穿在身上,苗苗条条的,粱礼胜心内一热,忙地垂下眼跟在梁愈忠身后匆忙离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

梁愈忠带着妻女赶到老梁家时,梁愈洲已经等在了前门口,门口的青石板路面上停靠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马车夫是杨家的伙计。梁愈忠一行进了门,梁愈洲随即把大门给紧紧关上,杜绝村人和左右邻舍的窥探。

“三哥,三嫂,你们来了就好了,…”锦曦跟在后面,听到梁愈洲边走跟梁愈忠小声嘀咕,一个两个脸色都沉的很。

很快便来了内院,径直去了饭堂,饭堂是老梁家最好的议事的地方。

饭堂里,大八仙桌旁老梁头和杨峰爹各坐一端,谭氏和杨峰娘各自坐在自家男人身侧,八仙桌前的地面上,并排跪着梁愈林和杨氏。金氏,梁愈梅带着梁礼青和梁礼柏站在一旁。

梁愈忠一行踏进饭堂门槛的时候,正巧赶上老梁头在训斥梁愈林夫妇,锦曦把八仙桌前的两队人马的面部神情快速扫过一眼,得出一个慷慨,真是大大印证了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啊!

想当初杨峰和梁锦兰的事闹出来的时候,老梁家和杨家也这样相向而坐的交涉过,当时老梁家作为受害女方的家属,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可都是占据了上风头呢。而这回,形势就完全调转了过来,杨家两口子比老梁头可是矮了辈分的,可竟也敢跟老梁头和谭氏相向而坐,还坐的腰杆笔直。

屋里压抑逼仄的氛围,在梁愈忠一行踏进的饭堂的时候,稍稍破开一条口子,老梁头赶紧从座上弹了起来,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老远就朝梁愈忠伸出手去,道:“老三。你们两口子快坐!我们这正说兰丫头的事情呢!”

杨峰爹一直在喝茶,就连老梁头训斥梁愈林的时候他也是眼皮也抬,瞧见梁愈忠一家进来,杨峰爹搁下茶碗,朝梁愈忠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梁愈忠也朝他点点头,带着孙氏坐了下来,锦曦安静的站在孙氏的身后。杨峰爹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琢磨。锦曦目光平静的跟他的视线对接,一副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的淡定模样。

“爹,娘。二哥二嫂这是…”梁愈忠看到跪在那缩着肩膀的两口子,不禁讶异问道。昨日清明庵一行,锦曦并未将看望过梁锦兰的事情跟他提过半句,所以梁愈忠对这情况是毫不知情。

“唉!”老梁头重重打了个哀声,摆摆手。老脸都扭曲到了一块,道:“这事…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梁愈忠疑惑更甚了,又去看谭氏,谭氏垮着脸,像泥雕木塑般坐在那。一副事不与己相干的样子。

“哼,既然你们老梁家人都觉着没脸开口,那就由我来说!”杨峰娘道。轻蔑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清了清嗓音,对梁愈忠和孙氏道:“梁锦兰怀了我们老杨家的骨肉,还瞒着我们老杨家,借着清修的嚼头躲去清明庵。不晓得我那妹妹妹夫是给了多少好处笼络那普云贼尼,还让她帮着给打胎!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保佑我家骨肉不被扼杀。若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也去了清明庵上香,还真不晓得你们老梁家人合着那老尼,一道来谋杀我家的大孙孙!”

“啊?”梁愈忠和孙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都被杨峰娘丢出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震到了。

“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讨个说法的。”杨峰娘接着道:“论起理儿来,你们老梁家,要把未婚失身的闺女往哪旮旯里送,这我老杨家管不着,可你们要是背着我们老杨家把梁锦兰肚里那孩子给弄了,那得问过我老杨家!”杨峰娘道,态度十分的坚决。

“梁三叔,事情就是贱内说的这般,我们老杨家没有扯谎,贱内已将兰丫头带出了清明庵,去县城找了位大夫诊脉,老天垂怜,所幸那药量轻微,还不至于对胎儿构成危害,如今,兰丫头母子暂且安置在我们杨记布庄的内院。我们布庄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人多,兰丫头母子住在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的。因着这事棘手,我们说要找个旁人来做个中正,你家老爷子许是觉着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就想到了你们三房,你们三房虽说也是老梁家出来的,可如今另立门户也算得上个中间人,有道是大路不平旁人踩,今个这事你们两口子可得做个中正。”杨峰爹接过话茬道。

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合着,在老梁头他们的眼中,他们这分出去的三房,已经成了旁人。锦曦眯了眯眼,老梁头的心思如今她是完全的能洞悉,三房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旁人,而是能保守秘密,不会把家丑外扬的旁人呢!

“娘,这事,真如兰儿她舅母所言?”梁愈忠跟谭氏求证。

谭氏哼了一声,像挥赶苍蝇似的,一摆手道:“作死的,别拿这脏事来问我,兰丫头就跟她娘亲近,有样学样的,是她 娘 的教养!如今做下这不要脸的丑事,你们作甚的别来问我,去问杨氏,去问她!”

锦曦勾了勾嘴角,谭氏这话可以说是把责任变相的推给了杨氏,因为杨氏自身教养不好,所以才会教养出梁锦兰这样的闺女,如此说来,最后的责任还在老杨家?

“哟哟哟,谭家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哪?你这一推三五六的,敢情你老梁家孙女未婚先孕,还瞒着夫家私自堕胎,是我老杨家的不是来着?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咱去外面找村人评评理儿?这老梁家内院的规矩可是婶子你定的,你是怎么教导这些晚辈的?”

“老婆子我怎么教导晚辈,干你屁事!评就评,作死的,谁怕谁?”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还真去外面评理?你不嫌丢脸丢到祖宗坟前了?”老梁头用他新买的那根烟杆子敲打着桌面。喝叱谭氏,谭氏闭上嘴,一脸的委屈样。

杨峰爹也见好就收,对杨峰娘,也是对老梁家人道:“你也少说几句吧,今个我们过来,又不是来吵架的,咱是来商量婚事的,他日亲上加亲,怎么能这样吵呢?”

从方才的一番争吵中。梁愈忠和孙氏再后知后觉,也已听明白了杨峰爹娘的来意,原来。是来提亲的,不,准确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直接过来商议婚事的。梁愈忠和孙氏皆压下心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目光齐齐落在老梁头的身上。

说罢,杨峰爹又对谭氏道:“婶子就别跟她一个晚辈计较了,她也是心疼孙子差点被那老尼给害了,这心头上火一急啊,话就说重了点,婶子别放心上啊!”

谭氏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杨峰爹干笑了笑,转头跟老梁头道:“老梁叔,我们今个上门来。就是商量峰儿和兰丫头婚事的,这两孩子以前不懂事,各自犯下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再追究也都没有必要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孩子都有了,不如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梁愈林和杨氏闻言。身形一震,他们是最清楚闺女的心思,但凡对杨峰有一丁点情意,也不至于躲去清明庵堕胎!

“爹,兰儿的婚事不能草率呀!”梁愈林往前跪行了两步,对一脸为难的老梁头央求。

杨峰爹当即沉下脸来,杨峰娘重重啐了一口,怒道:“撒泡猴尿照下自个吧,有啥能耐来挑拣我们家?兰丫头如今早不是那干净的黄花大闺女了,还指望堕了胎儿飞高枝?做梦吧你!”

梁愈林不理睬杨峰娘的奚落,只对老梁头继续央求,杨氏在一旁伤心的抹泪,要是换做旁的,她早撒泼了,可如今一边是自己娘家哥嫂,一边是自己怀着杨家骨肉的闺女,杨氏彻底没了辙!

“我呸,我们老杨家对你们老梁家的闺女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晓得当初到底是谁勾引谁,衣裳都还没穿好,兰丫头就把我峰儿脸上砸出那么一条长疤,我都还没跟你们追究呢!”杨峰娘旧火又起,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梁愈林跟前,双手叉腰怒道:“今个来上门提亲,是最后一回,再不热脸贴冷屁股!你们老梁家要养闺女那就留着,我们老杨家也不隐瞒,就是冲着那大孙孙来的!甭管你们老梁家应还是不应,兰丫头肚子里那娃儿,我们老杨家是拼了命也要保下来。你们要是再动我老杨家大孙孙一根汗毛,我就把兰丫头这事给捅出去,她假借思过祈福之名,却是行污秽堕胎之事,污染佛门净土,我要让她名声扫地,你们老梁家养出这样不要脸的闺女,还包容她,我要你们老梁家也跟着被村民们的口水淹死,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老梁头老脸几近扭曲,老梁家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满脸惊愤,老梁头手指紧紧揪住桌底,暗自思忖着,兰丫头这清白可算是被杨家小子给毁的干干净净了,要是不答应杨家这最后一回的提亲,杨家铁定会狠狠的把这事给闹出来,老梁家可再承受不起。可是,真要答应这门亲事,兰丫头那脾气闹起来,寻死觅活的,谁也挡不住。

老梁头琢磨着,最好就是能找出一个能折中的法子,他也估摸着弄明白了,老杨家在意的孙子,如果…

老梁头就要做出决定,突然,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梁愈忠,目光炯炯道:“忠儿啊,你大哥被逐出家门,你二哥自个身心不正,爹我上了年纪,家里能仰仗的,也只有你了。忠儿啊,这事,你怎么看啊?”

老梁头一口一个忠儿,叫的锦曦浑身一阵恶寒,孙氏抚了下胳膊,想必也是起了鸡皮疙瘩。

梁愈忠自己也是老大不适应,身子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咳嗽了声,正色道:“爹,老梁家的事,啥事不都是您老做主吗,你说了算,我们自然都听您的!”

孙氏温温顺顺的,也轻声道:“曦儿爹说的对,我们啥都听爹的,何况,借兰儿舅母那话说的,我们三房今个过来。是过来做旁人旁听的,没有掺和进来的理儿。”

锦曦目光眯了眯,老娘进步了啊,竟然有勇气把心中的不爽给点出来,好!

老梁头老脸有些尴尬,谭氏是最不待见孙氏的,一听孙氏这话,立刻就要接招,被老梁头给瞪住了,老梁头的眼神带着警示。做事要分清轻重缓急,训斥儿媳是小事,眼下的外敌是杨家人。谭氏读懂了老梁头的眼神,于是生生按下了火气,垮着脸继续坐在那装石雕像。

老梁头手搭在梁愈忠的肩上,双眼涌起浓的化不开的慈爱,并用恳求的语气跟梁愈忠和孙氏商议:“爹我是做梦都想和老杨家亲上加亲。可耐不住兰儿年纪小,不懂事,脾气还躁的慌,嫁过去也是给人家添乱啊,于是爹我就想着把她搁在家里多约束两年,亲事的话。等大一些再说也不迟…”

“爷,你说话对错方向了,亲家伯伯们坐在那边哪!”锦曦忍不住开了口。她最见不惯老梁头这副做派,有用的着三房的时候,就大秀慈爱和亲情,没用处的时候,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拿锦曦家盖那新屋来说吧。这一带的风俗是,村里人家盖房子。同村的都会在盖房子期间或多或少去送一两回菜来犒劳工匠们,可老梁家就没有送!

新屋子落成那日办酒席,老梁头和谭氏一个未到,还是孙氏生孩子前后,老两口才头一回上门。后来老梁头再没踏足过那块,就算去外面下地,也是绕着道儿的走,谭氏更甚,孙氏坐月子,一切照料事宜都是孙老太和桃枝,她就洗三朝那日去了,后来再未露面。

这会子想必是又有用得着的地方了,倒一口一个忠儿,搞的好像多么慈父似的,谁信?反正锦曦是不信,梁愈忠和孙氏那反应,应该也是不信的。

老梁头的话被锦曦打断,瞪了锦曦一眼,老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和尴尬,但随即就恢复了一贯的和蔼笑意,道:“我这话也不单是说给你爹娘听得,我是说给大家伙听的,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家的别乱插嘴!”

“忠儿啊,当着兰儿舅舅和舅母的面儿,爹我想求你件事儿啊…”

“爹,有啥事用得着我的,你老就直接开口说,我们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求,儿子不敢担那个字啊!”梁愈忠道,吞了口口水:“还有,爹你还是叫我老三吧,我听着习惯了,也自在!”

老梁头老脸白了下,随即恢复如常,微微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爹想跟你商量个事,兰丫头不管嫁不嫁杨峰,就这样住在布庄里终归容易被人察觉,那样不妥!你家如今两座大院,又坐在官道边上,锦曦嘎婆和那桃枝姑娘也都是老实人,加之你家离村子有段路,串门的不多,也走露不出风声,能不能给腾一间屋来,先让兰丫头给住到你那去?”

梁愈忠愣住了,孙氏惊呆了,锦曦眯了眯眼,原来三房这回的用场是派在了这个上面啊!

梁愈林和杨氏从老梁头的话里琢磨出一丝味道来,都齐齐把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梁愈忠和孙氏的身上,讨好的笑着。

杨峰爹娘对视了一眼,杨峰娘冷笑了下,道:“我不管你们如何安排处置,我要的是大孙子,兰丫头要是愿意嫁过来,安份老实的跟我峰儿过日子,看在孙子的面上,我自然接纳,若是你们要留她在家多过几年,那也不干我事,只要别弄丢了我的大孙子就成!”

回过神来,梁愈忠对老梁头正色道:“爹,你到底是答应这门亲事,还是不答应呢?都这个份上了,你还跟谁打哑谜?给我个实在话!”

老梁头讶然,没料到梁愈忠跟他较真起来,沉下脸,道:“老三,你只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接纳兰丫头!旁的别管,我自有主张!”

孙氏有点紧张和担忧,下意识看向锦曦,见锦曦对自己微微摇头,又指了指梁愈忠的背,孙氏瞧明白了锦曦这是在暗示她莫要慌张,孙氏深吸口气,继续端坐在那,随梁愈忠去处理这事。

“我不愿意!”果真,梁愈忠斩钉截铁道。

“啥?”老梁头眉头竖了起来,搭在梁愈忠肩上的那只手微微僵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你说你不愿意?老梁家如今举步维艰,你有能力,你却狠心袖手旁观?”老梁头一怒,少年时代喝的那些墨水倒出几口,一口气用了两个成语。

梁愈忠浓眉皱起,目光在众人身上环顾一圈,正色道:“爹,我是不是那种狠心,冷肠的人,大家伙都清楚!我这回不是不愿意帮助老梁家。而是不愿意再看着你们一次次的纵容和误导兰丫头!”

老梁头搭在梁愈忠肩上的手,果断的收了回去,掉转了个身。把侧背对着梁愈忠,显然是生气了。

可生气了,梁愈忠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爹,事已至此,你就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兰丫头和杨峰,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老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呢?打胎这事,那可是伤阴德的!”梁愈忠道。

“老三,合着兰丫头不是你亲闺女,你就不心疼了是吧?要是曦丫头和柔丫头也这样。看你是不是也这样逼迫她们嫁人!”梁愈林怒道。

“二哥这话就是喷粪,我家曦儿柔儿才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你别在这乱打比方。先想好怎么给兰丫头收拾烂摊子吧!”孙氏回了过去,谁敢说出辱没她俩闺女的话,她跟谁急。

“我娘说的对,我们老梁家的孙子孙女们,都会以兰儿姐的事情为前车之鉴。就算杨峰表哥不是兰儿姐的心仪之人。可兰儿姐既然已经犯下了错事,就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没得还要扯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做陪衬。”娘都已经开了口,锦曦自然要站出来力挺孙氏,哪怕谭氏在那里双眼飞刀,锦曦也丝毫不惧,该说的话就不能吞吞吐吐。

“我也觉着三哥和曦儿说的在理,爹,不如就让兰儿嫁过去吧,好女不侍二夫,她都怀了杨家的骨肉,虽一波三折,但成全了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啊!”老四梁愈洲也表了态:“再说,杨峰喜欢兰儿,这是真的,纵然兰儿再任性不懂事,嫁过去了,孩子也生了,婆婆公公又是嫡亲的舅舅舅妈,哪有真不喜欢的理儿?爹,你老就放心吧!”

老梁头沉默了,谭氏又哼了声,骂了一句:“作孽!”就没了声响。

这样的场合,粱礼胜通常是不发言的,梁愈梅倒是想发言,可她最近时日吃多了红辣椒炒蛋,喉咙上火,耳朵背后肿起了个鸽子蛋大的包块,喉咙里也沙沙的痛,喝水都艰难,何况说话?便也沉默了。梁礼青和梁礼柏不懂这些,只瞪大眼睛看热闹。

“哈哈,好一个好女不侍二夫,梁家四叔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杨峰娘再次出声,讥笑道:“我们杨家大度,这个份上都还愿意让他们俩奉子成婚,老梁叔你再打花腔,是想要把兰丫头留到以后去祸害哪家啊?”

老梁头身子一震,整张脸都黑了,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谭氏忙地递过一碗茶给他喝下,才稍好些。

老梁头重重叹口气,用力一锤桌面,像是下了一万分力气似的,目光无神,面如灰色的道:“好吧,那咱两家就再亲上加亲一回!”

杨峰爹和杨峰娘站起身,毕竟是生意人,脸面转的快,立马就热络起来,一个握住老梁头的手,另一个忙着去跟谭氏道喜。

锦曦绕有兴趣的看着老梁头那一脸苦涩的笑,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梁锦兰如此,杨氏如此,梁愈林如此,老梁头和谭氏也同样如此。

杨峰爹和杨峰娘喝完碗里的茶就告辞了,临走前,两家商议,等过几日挑个双日子,再派媒人来上门提亲。老梁家这两日就派个马车去镇上的杨记布庄,把显了怀的梁锦兰给接回家来。鉴于梁锦兰那暴躁的性子,为防止她在听到这个婚讯时,会做出激烈的举动来误伤了腹中的胎儿,两家还约定暂且把婚事瞒住她,杨氏被两家郑重警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棉花地沟里的男女

回到家中,梁愈忠和孙氏已经迫不及待询问起锦曦昨日庵堂还愿的事情来,因为在离开老梁家前,老梁头责问了梁愈忠他们,意思就是,他们这一群人昨日去了庵堂上香,曦丫头和金氏都去看完了兰丫头,兰丫头病了都不回来说一声,让他们今日被杨家人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梁愈忠和孙氏这才得知原来昨日锦曦私下去见了梁锦兰。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这事,怎么瞒着我们大家呢?”梁愈忠不解问,他觉着这没必要隐瞒。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有没有看到她肚子?”孙氏也问,闺女昨日不会就已晓得了兰丫头怀孕的事情吧?

锦曦想了想,这事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可是金氏跟老梁头那捅出来了,她自然也不会对梁愈忠和孙氏再隐瞒。

“爹,娘,我昨日和大娘也是从一个浇水的小尼姑那,打听到兰儿姐生病了,于是我俩就过去瞧了下…”锦曦于是就把昨日在普云的小院子里探望梁锦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把后来她又折回去躲在窗下偷听到的,以及那一包药渣的事情给省略掉了。

“昨日回来的晚,没说到这份上,今个一早又去了铺子里,都没顾得上说。”锦曦补充道。

“敢情,兰丫头去庵堂,还真是奔着普云师太那点医术,过去堕胎的啊!要不,怎躲在帐子后面的被子里呢,心里有诡!”孙氏喃喃道。

“兰丫头再倔强,终归年轻浅,这事啊,十有八九是二哥二嫂两口子的主意。”梁愈忠琢磨道:“曦儿爷的意思。那是在责怪我们知情不报呢!”

“真该责怪就该责怪那犯了错的二哥二嫂他们,何况,我们也不算真的知情。”孙氏道。

“那是,我们安安分分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咱不搀和就是了,爹娘那,我如今也见开了,十根手指有长短,他们要怎么想就随他们怎么想,我问心无愧!”梁愈忠道。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大清早动身去往镇上,半路上遇到梁愈洲赶着一辆马车从镇上的方向朝金鸡山村这边而来,俩车在官道上当面相遇。互相打了个招呼。

不用问,仅从梁愈洲的表情,锦曦和梁愈忠也猜得出马车厢里坐着的人,一准是梁锦兰。

回到镇上,上昼的时候。普云师太被人殴打的消息,便传到了长桥镇,孙记和千里香客来客往,消息灵通,锦曦很快也就晓得了。

锦曦听到普云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大半个月怕是不能下床,却又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而引来长桥镇百姓们的诸多猜测时,锦曦愉悦的笑了。

普云老尼姑是被杨峰娘给打了,这是杨峰娘昨日在老梁家时亲口说出来的。普云身为出家人。竟然接私活帮人打胎,这已经完完全全触犯了佛门的清规,犯了戒,杨峰娘之所以没有把这事扬出去而让普云身败名裂,主要应是考虑到梁锦兰肚子里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普云挨了打,也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就这样,闷头挨打,也不敢站出来给信徒们一个解释。

“小姐,杨记布庄的杨掌柜刚派了伙计过来,说是请你晌午去镇上的茶仙楼一趟,有要事相商。”阿财过来给锦曦传话,那会子,锦曦正在孙记后院的库房里盘点存货。

“哦?”锦曦挑眉,问面前垂首而立的阿财:“那伙计过来传话,除了你,铺子里还有谁听到?”

“回小姐,除了小的,其他人都在忙活。”阿财道。

锦曦点点头,跟阿财道:“那你准备下,晌午随我同去,嗯,这事就你我知晓,别再跟他们多言,可记住了?”

锦曦并非对梁愈忠和孙玉霞孙玉宝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不坦诚,而是,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没必要把他们也给扯进来。何况,有些偏阴暗的事情,锦曦可以去做,而他们都是善良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锦曦或许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她身上带着的一些黑暗元素吧,于是,才让阿财别多言。

阿财点头,退了下去。锦曦对阿财这个伙计很是满意,不多言不多语,还有些身手,留在身边当个保镖也很不错。

晌午的时候,锦曦抽了个空带着阿财去了一趟茶仙楼,杨掌柜也就是杨峰爹,早在茶仙楼订了个小包间,点了点心和茶水等候锦曦。

“杨掌柜如此盛情,不晓得找我何事啊?”锦曦落落大方在杨峰爹的对面坐下,笑容清清淡淡。

杨峰爹亲自起身往锦曦面前的茶碗里倒入泡好的茶水,锦曦微微眯眼,嗅了下那茶香,是庆安府地颇为上品的茶——桐城小花。

“锦曦姑娘,杨某人今日请你过来,是要当面致谢。”杨峰爹也不拐弯抹角,坐了下来,捧起手里的茶碗跟锦曦举了下,道:“若不是锦曦姑娘的那一包药渣,此刻我家那大孙子只怕已挽留不住,杨某人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多谢锦曦姑娘此举!”说罢,杨峰爹仰头喝干碗里的茶,朝锦曦露出空碗底。

锦曦微微一笑,明白杨峰爹所指的是那包药渣的事。这事,锦曦也不想推诿,事情本就是她做的,杨掌柜只要多留个心眼去打听一下,也是能推测的出来是谁做的。

“杨掌柜谬赞,锦曦不敢当。”锦曦笑着道,但还是端起茶碗也一饮而尽,也是变相的承认了此事,并接受杨掌柜的答谢。

“以往咱梁家交集不多,又因着我那妹妹妹夫从中作梗搬弄是非,咱两家或多或少存着一点点嫌隙,今番,锦曦姑娘你此举,可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份大恩情,我们老杨家算是记下了!”杨掌柜道。

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都往锦曦身上赞了,她可是从不信佛的,也没那功夫去刻意做些积德行善的事,而且,送那包药渣,主要是为了破坏梁锦兰的如意算盘。锦曦怔了下,口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茶水冷却了一会,不然这样个喝法,嘴巴还不得烫掉一层皮不可。

锦曦微微一笑,也解释道:“请恕我不能正大光明告知你这事。毕竟,这事关乎的不止是你杨家子嗣,更关乎老梁家声誉。我们三房虽然分门独户,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幸杨掌柜你是聪明人,一下子就能从那包药渣猜出用意,及时挽救了一条性命,这也是老天爷垂青你们杨家。”

杨峰爹点点头。道:“我家峰儿自从那回那事后,又见去老梁家求娶屡次不应,便心伤志消,日渐消瘦,我和他娘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指望都在他一人身上。见他如此。便合计着把他送去了望海县城他舅家。”

“难怪这些时日不曾见过,原来如此!”锦曦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