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你是有啥打算?”吴玉贵就问。
“我是有个打算。”连蔓儿干脆地道,“赵家村那片地,咱家买下了四十五亩,剩下的,我估计大概能有个七八十亩的样。…咱们能不能想法子,把剩下那些地都买下来?”
这样,她家就有了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地,春种秋收,甚至看青。都方便了许多。而且,那片地的土质不错,价格也不贵。
“这个想法是好,可是,除了赵连旺,其他那些人。好像没打算卖地。”连守信迟疑地道。
“所以,我才请吴三叔和家兴哥来帮忙。”连蔓儿就笑道。
当初她们买下的赵家村的两块地,一块二十亩,一块二十五亩,虽然在一片上,但是中间还隔着别人的地。后来,是他们和人商议,换了地,才得到了连在一起的四十五亩地。
庄户人家,同等的土地,相互交换,这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土地等级不同,补了差价,或者在田亩数上补足,也一样可以交换。
“不是要买咱的玉米种子和地瓜秧子吗,咱就就个便。”也就是将这个当做一个条件,让那些人将土地卖给她们。
当然,这需要有人在中间说和,这后面还牵涉到那些人的土地相互置换等问题,这正好吴玉贵和吴家兴父子最擅长的事情。
“这事也不是不可能,那就让我和家兴试试。”吴玉贵道。
“吴三叔,家兴哥,这事还挺麻烦的。”连蔓儿就笑。
“你也知道麻烦,”连守信就埋怨连蔓儿道,“也就是你吴三叔和家兴哥,要换做别人,也不能答应帮这个忙。”
“这是一方面,”连蔓儿又笑道,“还有一件,这个事,咱这十里八村的,也就我吴三叔出面,才办得成。”
“家兴啊,听见没,你叔和蔓儿丫头都把话说到这了,咱爷俩可得加把劲啊。”吴玉贵就笑道。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这条件咋个讲?”吴家兴就问。
“买地照原价。”连蔓儿早就打好了腹稿,“家兴哥你到时候斟酌着,实在不行,加点价格也成,就是别让咱太吃亏。玉米种子和地瓜秧子,都是明年开春种地的时候给,先定下契约。玉米种子,不要现钱,一斤玉米种子,秋收给一百斤玉米。地瓜秧子,就五文钱一棵。”
两斤玉米种子,大概可以种一亩地,秋收的时候,可以收获七百到九百斤的玉米,给连蔓儿家二百斤,那还能剩下五百斤到七百斤,相当于种别的庄稼两亩地的产量。
一棵地瓜秧子,可以结十斤到二十斤的地瓜。每棵地瓜秧五文钱,这也是相当划算的价格。
“咱这玉米种子和地瓜秧的数量也有限,不是想买多少就有多少。”连蔓儿又说了一个大致的数额,让吴玉贵和吴家兴在这个数额内斟酌着办。
“行,那我们就照这个去说。”
…
吴玉贵不愧是青阳镇最响当当的牙侩,两天的工夫,他就和吴家兴将这件事情说成了。
“说完这事,我这嘴皮子都薄了一层。”能说成这样一件事,吴玉贵很得意。
这天上午。将所有相关的人都请到了连家的正厅,又请了里正等人做旁证,开始签契约。
正厅的大炕上,摆了一张炕桌。连蔓儿、五郎和小七就坐在桌子旁边,五郎前面是笔墨纸砚,小七面前是一架算盘。吴家兴从赵家村众人手里收了地契,一张张地送过来,连蔓儿负责验看地契,小七负责算该付多少银钱,然后。再将地契给五郎看过,将田亩、价银等一一记录。
总共有十张地契,每一张田亩多寡不等,一共是九十四亩地,每一亩作价依旧是四两银子,总共需要支付三百七十六两银子。
地已经重新丈量过,与地契相符。接下来就是田地买卖的契约,各方签字画押。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买地了。几个人对每一个程序都很熟悉,很快,就将契约都签好了。
签好了契约。连蔓儿就去后院,开了箱柜,取银子。今年卖玉米的收入、沈六拿走地瓜时给留下的钱,加上铺子里这几个月的收入,还有卖了一部分花生、黍米和糜子的钱,除了新宅子和买那几十亩山地这两桩大笔的开支外,剩下的钱,足够支付这次买地的费用,而且还有盈余。
吴家兴和五郎抬着银子,连蔓儿跟在后头。又到正厅来。
将银子一笔一笔地兑了出去,这买地的白契就算完成了,只需要吴玉贵将契约拿到县衙去换了红契回来,那就一切妥当了。
然后,又和众人签订买卖玉米种子和地瓜秧子的文书。
玉米种子定出去三百六十斤,地瓜秧子定出去一千二百三十棵。
三百六十斤玉米。明年秋下可以收回玉米三千六百斤。地瓜秧子,明年开春的时候可以收价银六千一百五十文钱。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那连成一片的田地,今天买入的九十四亩,加上连蔓儿家原有的四十五亩,总共是一百三十九亩地。
吴玉贵第二天就拿了白契去县衙,当天回来,就将换好的红契交到了连蔓儿的手上。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炕上围坐。
“蔓儿啊,咱家现在有多少亩地了?”张氏就笑呵呵地问。
连蔓儿在吃核桃,就没说话,只朝小七努了努嘴。
“娘,咱家现在有好地一百三十九亩,山地六十八亩,总共是…二百零七亩地。”小七飞快地说道。
“咱家也有二百多亩地了。”张氏的声音中透着欣喜。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家里有多少亩地了,故意要问一问,就是因为高兴。“咱们家这样,算不算得上是地主了那?”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有不同的意见。
“算,咋不算,一家有一百亩地,那就算是地主了。”李氏先笑道。
“我觉得咱家也应该算是地主了。就算不能跟那些大地主比,咱有这二百亩地,咋地也算得上是个小地主。”张氏就道。
“蔓儿,你咋说?”连枝儿就问连蔓儿。
连蔓儿歪着头,她在认真的思考,她家现在算是地主了吗?
第四百二十章 雇工
连蔓儿在心里暗自的计算,她家一共六口人,两个成年人,四个孩子。这六口人共有田地二百多亩,早点铺子一个,酸菜作坊和葡萄酒作坊各一个。只是这么算,她们家应该已经步入地主的门槛了。
士农工商。
有皇帝亲自下旨赏赐,有御赐的牌楼表彰,即便她们家还没人做官,但却拥有了超然的地位,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士。
这么看,她们家不仅是地主,还是最有体面的地主。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她家只是铺子里有伙计若干,家里只有一辆小牛车,收秋的时候虽然雇过短工,但是家里还没有长工。
地主的地位已经有了,所缺的就是一些配置,等都配置全了,那她们就是完完全全的地主人家了。
“爹,娘,咱家该打算打算雇人了。”连蔓儿就道。
“不是都和家兴商量好了,让他们帮咱先好好踅摸着。明年开春种地,咱家就雇人。”连守信就笑着道,“短工肯定得雇,要是有好的长工,咱也先雇上两三个。”
“还有骡子和大车,不是立等着要用,也让他姥爷给咱慢慢踅摸好的。”张氏也跟着说道。
“放心,这个事,你爹都给你们放心上了,管保给办的妥妥当当的。”李氏就道。
“娘,我看咱家现在就该雇个人。”连蔓儿想了想,就说道。
“现在雇啥人?”张氏就问。
“就院子里干杂活的人呗。”连蔓儿道。
后院里连蔓儿暂时没打算雇人。这是内宅,如果不是买断了的人,她还不大放心使用。但是前院有很多事情,她考虑着应该雇个人来,减轻自家人的负担。
这天气渐渐转冷,那么些间房屋取暖都要烧火。比如两个室内的抽水马桶,比如鲁先生的卧房、还有五郎和小七的书房、前院的正厅。每天要烧暖和了,很需要人工。
“…就雇个烧火的,尤其是一早一晚,得保证咱早上起来的时候。屋子是暖和的,睡下后,整晚上也是暖和的。还有厕所那,这一天也得保证是暖暖和和的,还有烧洗澡水啥的。”连蔓儿就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也不只是这些活,前院的打扫也算一件。那些鸡鸭也得喂。…对了,咱家那几口猪还在老宅里。是三伯娘给咱喂着。等明年,把那几口猪都卖了,咱再多买几头猪,就养在这边,雇一个人,也能把猪给喂了。”
雇的这个人,就在前院干活。每天也不用都留在这,只需要按时过来。把该干的活干了就行。
“那咱就从村里雇个媳妇吧。”张氏想了想,就道。
第二天,张氏将家里要雇人的口风放出去。立刻就有人上门来应征。
“大外甥女,”一个高高瘦瘦的妇人一进门,就冲着连蔓儿露出一口大黄牙来,亲热地招呼道。
连蔓儿就吃了一惊,她不认识这个妇人,更不知道她这个外甥女的称呼是怎么来的。
虽然如此,连蔓儿还是将这个妇人让到炕上坐下了。
“大外甥女,你不认得我了吧。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那妇人就笑着道,“想起来没有?我是你二郎哥他舅妈呀。”
原来是何老六的媳妇。出生的时候抱过她。即便她是原装的连蔓儿,也不可能会想的起来。
“何舅妈,你今天咋有空来了。”连蔓儿只得笑道,“前几天我继祖哥回来,听说六郎他老舅在太仓那边,得了个事由。过的可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跟着去太仓了那。”
“哎呦,可别提那杀千刀的。”一听连蔓儿说起何老六,何老六的媳妇立刻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副又恨又怨的表情来。“…没正行儿、不着家,说是挣着钱了,我和孩子们可一个大子都没看见过。摊上了官司,他跑了,让我们娘几个在家受气。跑回来,话也没跟我们说两句,就把我们娘几个从家里给赶出来了,就那三间破屋子,他也给卖了,让我们住窝棚。他自己个揣着钱就走了。”
“大外甥女啊,这眼瞅着要过冬了,那夜里的风都跟刀子似的,窝棚不挡风啊,它比个寒窑还不如啊。冷的我们娘几个抱成一团,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我也不敢合眼,就怕这眼睛一合上,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
何老六的媳妇说到这,就鼻涕眼泪地哭了起来。
“那杀千刀的,打一走就没往回捎信,他把我们娘几个都给忘到脖子后边去了。”
连蔓儿微微皱眉,这何老六的媳妇家里,情况是很可怜。但遗憾的是,她帮不上忙,也不敢帮。
她只知道何老六的人品极差,关于这个媳妇是怎样的人,她并不知道。若只有一分像何老六,这样的人,她就不能招惹。
就算这个媳妇是个好的,她背后有何老六,有连守义和何氏,连蔓儿也只能躲着。
连蔓儿想做好事、行善,但她不会高估自己的能力。目前的情形,她还罩不住连守义、何老六这样的人。就算勉强压服住,那也势必要经过艰难的苦斗,只要想想就够让人心力交瘁的。
等以后吧,连蔓儿心想,等以后,比如说五郎考上了秀才、举人,如果能做官就更好了,那她就不再需要这么多的顾忌。
“何舅妈,你就别哭了,这样的日子,眼瞅着就到头了。六郎他老舅在太仓过的好,接你们过去,那不就是眼目前的事。以后啊,你们就擎等着去城里享福吧。这乡下地方,请你们来,你们都不愿意来。”
连蔓儿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哎呦一声,就对何老六的媳妇说抱歉。
“差点忘了,我大姨奶刚打发二丫来,让我马上去一趟,说有要紧的事。”连蔓儿说着话。就先下了地。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大外甥女啊,那你忙你的去吧,你娘那,我找你娘唠唠。”何老六的媳妇就道。
“何舅妈。我娘今天去镇上了,得晚上才能回。你有啥事,跟我说,我给我娘带个话。”连蔓儿就道。
“…就是,你们不是要雇人吗。我这闲着也没事,咱亲戚里道,都知根知底的…”
“何舅妈。这你可来晚了。”连蔓儿就打断了何老六媳妇的话,“吃完早饭那会,我听我娘说,已经定下人了。…都把文书给签了。”
“哎呀,何舅妈,你看我咋就当真了那。”连蔓儿就笑了起来,“你这肯定是跟我逗着玩,这眼瞅着就能跟六郎他老舅进城。也做太太的人了。”
“何舅妈,你不是认真的吧。这可别,这要让六郎他老舅事由上的人知道了。这面子上怕是不好,对事由也有影响。”
何老六的媳妇本来一心要来做工的,被连蔓儿这一连番的话就说的有些发懵,那心思也就动摇了。
连蔓儿就将何老六的媳妇送出门来。
“大外甥女,这太仓的消息…”
何老六的媳妇,问的自然是何老六的消息。
“…就我爷给我们写信,你也知道,我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