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足够素净的衣服,丫头阿月把妆台上散乱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起去,笑说道:“今儿个小姐您可没犯懒了,终于要上钢琴课了,听说金家的五小姐是留学回来的,很会这个,到时候您可以一起去了。”

白秀珠以前是很喜欢金五小姐的,不过后来也就没怎么关注了,说起金五小姐敏之,她倒是忽然之间一愣,手指放在梳子上,想起了金六小姐。

心情一下就有些糟糕,她丢了梳子站起来,然后道:“我去琴房。”

因为她想学钢琴,白雄起弄了一间琴房,里面除了一架钢琴,倒还摆着其他的乐器,不过也就是摆着,白公馆没几个人喜欢这些东西,只有白夫人偶尔会来拨弄一下那些和管。

这架钢琴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德国立式钢琴,不过似乎太久没人保养过,也没有人爱玩这个东西,她的手指敲上去的时候,都觉得音色有些杂,不过近些天说要去上海,这个年代在上海已经有钢琴厂商,大多数的外国钢琴都是从上海十里洋场过来的,如果真的想要入手一架不错的钢琴,怕还是要自己去。

她等了一会儿,看着时间还早,忽然之间站起来,去了自己辟出来的书房,古玩架上已经放了很多东西。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名册,慢慢地对了一会儿,然后拿着去了琴房。

白秀珠每天逛琉璃厂,其实也不全是玩,本来那个行当就是一边玩一边赚钱的,她也算是有天分,既有兴趣又有资本,还有一天行内人喊的“眼光运气”,这些年来,其实暗中赚了不少钱的。

如果有足够的眼光,从一堆次品之中挑出好的来,低价购入高价卖出,自然是会赚不少,而且很多时候是一次转手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她这本名册,记录着自己目前拥有的所有古玩和一些珍贵的字画,后面还记着自己在古玩这个行当的付出和收入,自己也是有些私房钱的,这两年竟然也算是翻了几倍。

白公馆这边,一向是说女孩子要富养,她的私房钱本来就不少,现在自己完全独立出去生活也是可以的。

白雄起如果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本账,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不过眼神却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后面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秀珠小姐终于没有准备再放在下的鸽子了,竟然很准时。”

准确地说,是来得很早。

白秀珠一回头就看到李浩然穿西服打领带,臂间夹着本乐谱,站在那里,丰神俊朗。

她收起账本,翻了一面放在另一边,站起来,说道:“之前几天是秀珠任性,还望浩然老师不要介意。”

这话虽是道歉,可是她脸上却带着几分俏皮的表情,倒是逗笑了李浩然。

“罢了,原本你是与我出游,我哪儿有资格说你呢。”

李浩然终于走了进来,看着白秀珠面前的那一架钢琴,按下了琴键,手指如点水一样连点过去,一串叮咚的声音就像是泉水一样过去了,李浩然却皱了眉:“声音有些杂,平时没人保养的吗?”

白秀珠看到他皱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笑,她忍了笑意,道:“本来就是个摆设,白公馆没人爱这个,我找出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不过过几日会去上海,也许会入手一架。”

一听到白秀珠说要去上海,李浩然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抬眼看她:“去上海?”

现在白秀珠和李浩然的关系已经不像是早先那么生疏,有的话题也就不必再避讳,他这样简单的一个问句,其实可以有更简单的回答,可是白秀珠却小小地解释了一下:“我嫂嫂也会去,大概会带家里几个人吧。怎么了?”

李浩然沉吟,却起身翻开了乐谱,道:“一说到上海我就想起杜九那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上海难道就一定会撞见他吗?”白秀珠不以为然,“你对杜九爷,似乎有些偏见。”

“偏见就偏见吧,他走的原也不是什么正路。”只是有的事情还不得不麻烦他,李浩然所负责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联络杜九这种人进来,其实也要冒一定的风险。

这是一九二一年的春天了,很多事情都要被提上议程,为了防止出差错,很多人都出动了。

很少见李浩然这样不客气说话,白秀珠倒是怀疑杜九是哪里惹了他,“到时候再说吧,金公馆的五小姐前些时候也说要跟我一起去,我应该是撞不到杜九的。”

“你去了才知道,他想撞上你是很简单的事情,那不是什么好人,你且离他远些。”李浩然想起最近自己身上的许多事情,顿时只觉得头大了起来。

白秀珠只好点头,只是心下却对杜九的身份好奇,不过眼下李浩然的身份已经够奇怪的了,从来都是很进步的北大,李浩然这样的青年学生不多,可是能够跟大上海杜九搭上关系的却绝对不多,想着这人以后的结局,她也就释然了。

“我们今天学什么?”

“先认钢琴和乐谱吧。”

李浩然始终还算是尽职尽责的老师,一说到真的教学了,又不去说别的话题,他说一个音,便在钢琴上按一下,白秀珠之前对这些是知道的,只不过太久没碰,上一世也不是研究得很透彻,还是大多跟着金敏之学的,她二人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不过她表现得很淡然,倒让李浩然惊讶于她的天资,末了赞了一句:“秀珠小姐的记性很不错。”

“也就会记这些没用的东西。”白秀珠在钢琴上按了一下,听着那声音,竟然也不觉得杂了,手肘一动,竟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桌子,那原本放在边缘的名册竟然掉了下来,正好在李浩然的脚边,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李浩然随手捡了起来,因为落下的时候正好已经翻开,所以他捡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再避嫌也不免看到内容。

白秀珠无言,看到他一下挑眉。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看到的。”李浩然将名册递还给她。

白秀珠接过来,“算了,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私下里记着。”

“容在下说句无礼的话。”李浩然想着今天的课差不多也就到了这里,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了桌边。

她也坐过来,“请说。”

“看不出来,秀珠小姐腰包鼓鼓。”他故意用了一种感叹和艳羡的语气,瞧着夸张得很。

白秀珠笑出来,随手翻到后面的账册,心里想着金燕西的私房钱也不过三五千,自己已经过万,是个很大的数目了,而且在她从上海回来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增长,没人不喜欢钱这种东西,白秀珠总也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的。

“我不过是玩着玩着就赚了些钱而已,还是靠着荣宝斋的张老板帮衬。”

“也是,那个行当,一看走眼,再多的钱也只能打水漂的。”李浩然常去荣宝斋,其实也对那些事儿有些兴趣,不过他志不在此,去那里只是当消遣,他倒是没有想到,一开始将古玩这些事儿当消遣的白秀珠会跟古玩行当沾上关系,“簪缨世族与这些行当沾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白秀珠端了一杯茶给他,却对他的话不是很赞同:“我以为浩然老师不是介意这些问题的人。白公馆也不是什么真的簪缨世族,秀珠这个人比较现实。”

至少她不会像乌二小姐那帮人一样,为了社交场上的面子不顾自己的经济能力,私下里如果不做些别的事情,怕是没钱那么光鲜亮丽地走在那些场合的。她虽不缺钱,却再也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全凭着家族的庇护了。因为庇护这种东西,是说没就没了的。

李浩然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欣赏,他藏起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喝了一口茶,却起身告辞,“下午还有事儿,秀珠小姐,明天见。”

“浩然老师再见。”

李浩然走得很干净利落,白秀珠这边又去自己的书房里挑了几件东西放进了盒子里,想着最近要去上海这件事,不觉已经快要中午,丫头阿月从楼下跑上来找她,要她去接电话。

却是金家的五小姐敏之打来的。

金敏之在美国留学,听说才回来一两天,还没毕业,是半路回家,她刚刚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那边似乎很吵。

金敏之在那边道:“秀珠,我是敏之。”

“你从美国那边回来,倒是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你说的是哪里话,我听说你们要去上海,上海那边最近是有一场拍卖会对吧?到时候我跟你们搭个伙一起去,你看可以吗?”

白秀珠这倒奇怪了,金敏之看上去不像是对拍卖会感兴趣的人啊,这拍卖会她倒是知道的,现在出名的拍卖行大都是外国人在经营,很快在上海要举行的那一场正是她要参加的,是法国的三法拍卖行,所以了解得很清楚,不过金敏之的目的却是要问个清楚:“能同行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什么拍卖会?”

“我是想要挑几件古董给我的美国朋友,也就顺便去那边看看,回头你再陪我去琉璃厂逛逛?”金敏之的目的很单纯,不过对国内的古董行业不是很了解,她回来就听说白秀珠对这些挺好奇,干脆就直接劳烦白秀珠了。

白秀珠没问她从谁那里知道自己对这些事情有了解,只是答应道:“那时间……”

“没事儿,明日大哥大嫂他们开了芍药观赏会,我们到时候再谈,我这边有些吵,改日跟你叙旧。”

“嗯,那么再见。”

“再见。”

去美国留过学的金敏之,说话做事都有些奔放。

放下了电话,白秀珠看着自己盒子里的那些东西,出了门对阿月道:“下午去荣宝斋。”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白天更新码字,各种不习惯。

这文原本只是写着玩儿,囧,试水而已,其实写得不是很顺手,回头我重新看一遍金粉世家,希望情况能够好转,陪我走到现在的小伙伴们,我爱你们╭(╯3╰)╮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二十五章兄妹

荣宝斋的张老板眯着眼睛笑看着白秀珠,啧啧感叹道:“白小姐这些年可是让张某人开了眼啊,您今天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想要参加拍卖的?”

白秀珠坐在那儿端着茶杯,笑着回问道:“我可是听说张老板您也对三法拍卖行这一次的拍品志在必得的。”

张老板将白秀珠带来的那只盒子合上,然后递给白秀珠一张请帖,眼神却带着几分悠远,转眼却黯淡了几分:“白小姐应该知道,国宝外流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损失,昭陵六骏之事,我忍不下去。”

白秀珠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受到了张老板的感染,也觉得情绪低沉。

早在民国初年,琉璃厂就有了出专门跟外国人做生意的“洋庄”。国内的文物古玩,通过那些昧良心的人流向了国外。著名的“昭陵六骏”,就是琉璃厂洋庄利用袁世凯的儿子,把六骏中的四匹马大卸八块之后运出国的。著名的来自龙门石窟的“帝后礼佛图”,也是民国初年流失出去的,到了美国。

金五小姐敏之回来就说要挑些古董送给自己的美国朋友,当时白秀珠听着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接触古玩这个行业久了,长期浸淫此道,难免就有了几分痴迷,中国的很多古老的东西一放到国外就会成为一种难掩的阴翳,那些古董,一旦到了外国的洋镜里就会完全失去韵味。

这些年多少国宝外流?数也数不清……

圆明园的无数东西,这些年在沿海地区的拍卖行卖出去了多少?可是不管是张老板还是白秀珠,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这一次上海的法国三法拍卖行也会拍卖一些东西,有的是普通的拍品,有的则是从圆明园出来的东西,张老板这一次事先得知了消息,所以也给白秀珠说了,白秀珠自然也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的。

“到了那边去,怕还是要小心行事的,张老板你看我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能看出真假来吗?”白秀珠轻皱眉,又拉过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些漂亮的瓷器和一个造型典雅的小香炉,看上去像是很老旧的东西,不过白秀珠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张老板嘿嘿笑了一声,“白小姐你也在这个行当里混了这么些年,也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些东西当初能够瞒过你的眼,拿到上海那边去,真正懂行的都不会出来拆台,这些造假的西贝货就卖给那些洋鬼子和汉奸。看古董,还是要看这一双眼睛和这一双手的,外国鬼子们用的那些放大镜什么的,说到底还是边角余料。”

他这是在给白秀珠吃定心丸。

白秀珠一想也是,当初的自己也算是颇有资历了,可是在挑盒子里这几件东西的时候还是被蒙了眼,本以为捡了个漏,最后却亏了本,回来还是张老板他们这琉璃厂一圈老前辈过来才辨出了个真假,琉璃厂这边以新做旧的东西太多了,他们都习以为常,可是做得这么逼真的可是不多见,尤其是这里面那个小香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圆明园里出来的。

当初鉴定出来是假的时候,那个全场静默啊。

上海那边的拍卖行,怕是没有比他们这边的几个老板眼光更老辣的鉴定师了,所以他们这一趟可以放心去。

“您说的也是,我原是不必担心的更何况就算被别人知道我这些东西是假的,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我还是总长的妹妹。”

说到这里,白秀珠倒是笑起来,然后自己站起来将那盒子关上,“那么这东西就拜托您了,这些东西从您这儿挂个我的名,到时候我会拿着请帖去的。”

“白小姐慢走。”

“再见。”

白秀珠一扶自己头上的洋帽,转身出去了。

张老板这边却是皱着眉头,往上海那边打了个电话:“杜九爷,我这边有些新的情况……”

白秀珠那边已经上了车,时间已经不早,该回白公馆了,换做是前世,自己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可是机缘巧合之下让她对古董这行有了一些特殊的感情,每一件古玩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能够让人很轻而易举地沉迷进那种古雅的气氛之中,古玩的历史厚重感往往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满足和责任,至少白秀珠觉得看着那些凝聚了无数岁月精华的东西流出国门落入别人的手中,成为那些侵略者们的万玩物,极其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受到了侮辱。

她在车上,悄悄地打开了请帖,后面卡着一张彩绘的图片,这就是这次拍卖会除了圆明园旧物之外最重要的东西,国宝金匮直万,是一枚铜钱,在历史上的发行时间极短,光绪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零一年在西安出土了两枚,落入了英国人手里,现在到底是在谁的手上她也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有神秘的卖家委托了三法拍卖行拍卖此物,所以这一次的拍卖会定然是汇聚了国内国外江南江北的各方收藏大家。

又慢慢将那帖子收回手袋里,回过神来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是白公馆了,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被白夫人拉到了饭厅去,却见白雄起竟然满面笑容地坐在位置上。

她忽然就记起来了,白雄起现在已经不是总长了,他今天是副总理了。

在金铨落魄的时候,他这个被金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趁机起来,甚至金家最后走向衰落,背后也有白雄起一手助推。

她去洗了手,过来刚刚坐下,白雄起就笑着问:“你是又去了琉璃厂?”

“嗯,听说上海那边有个拍卖会,我想去看看,不过不了解行情,便去找熟人问问。”白秀珠去拍卖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过瞒着白雄起,毕竟他还是自己的哥哥,说到底还有血缘亲情在,她虽苦恼于他利用自己的婚姻为筹码获取政治利益,却还不至于忘情绝义。

“那个拍卖会我倒是听说了,不过那场拍卖会——我不希望你去。”白雄起斟酌了一下,手指敲着酒杯,还是这样说了出来,“这关系到党国的一次很重要的行动,你去我有些担心。”

“党国的行动跟我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关系吧?再说了,在租界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白秀珠可不记得上辈子上海租界这个时候出过什么乱子,细细一想也就知道都是背后的那些事情了,多半是在水面下就解决了,而她的行程实在是不想更改。

白雄起沉默一阵,最后只能说道:“你这样便依你,不过到了上海之后跟着人走,别自己一个人乱跑,我担心你得很。”

他答应得这样轻松却让白秀珠忽然觉出几分不寻常来,如果是真的有危险,白雄起为什么还会允许自己去?她心念一闪,拿着筷子的手忽然之间顿了一下,她跟金燕西之间的事情……

果然,还不等白秀珠多想,白雄起又道:“你走得远些也好,跟金家那糊涂的小子离远一些,他是越来越荒唐了,你不能跟他在一起的。”

上一世,白秀珠这个时候早就站起来跟他理论了,可是这一世,她却觉得如此无力和无奈。一是自己与金燕西确实是没有再继续下去,虚与委蛇了,二是就算如此,白雄起这句话背后藏着的目的却是再明白不过。金家眼看着要倒了,白雄起这个时候想要中止金白两家之间的婚约,不免有墙头草之嫌。

白秀珠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白雄起:“哥哥,我如果不与燕西再来往,那不是因为我不看好如今的金家,而是因为我与他之间并不合适,他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可是哥哥你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难道不是因为金铨总理要倒了吗?”

这话的话锋过于犀利,以至于坐在桌子那边的白夫人都愣了一下,放下了端着的碗,担心地看着白秀珠。

白雄起直直看着白秀珠:“你在跟你的哥哥说话吗?”

金铨提拔白雄起,从他是一个低位的官员开始,一步一步,到总科,到总长……金铨对白雄起的恩情又岂是知遇之恩这么简单?可是现在他说翻脸就翻脸,在道义上就是亏了理的,所以面对白秀珠的这质问,他脸色都青了。

重重将那杯子一放,他喝道:“你懂什么?你是觉得我忘恩负义?!我是为了你好!”

不管什么都扯到为了她好上面来,白秀珠倒是宁愿他少为她一些,多顾念着一些师生之间的道义,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白雄起不报也罢,此刻还要落井下石,又岂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应该做的?

白秀珠面对忽然之间暴怒的白雄起,只是苦笑了一声。是她错了,光明磊落之人又怎么可能成为政客?她的哥哥,就是很出色的一名政客。

她沉默着放下了碗筷,低声道:“我累了,先下去休息。”

她现在也不想将兄妹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转身就出去了。

背后白雄起直愣愣地坐下,刚刚那凶厉的神情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痛苦和茫然。

亲情和政治上的权力,孰轻孰重?他无数次问自己,可是无数次摇摆,最终还是难以抉择。

同一片夜幕之下,电波飞跃夜空。

上海,百乐门,杜九接过了电话。

“哟,浩然兄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三法拍卖行要举行的那一场拍卖会,你有消息吗?”

“不是都说了英国那个什么伯伦会来吗?直系军阀那位公子哥儿也要来,你那边的行动可要准备好了。”

“我只是负责联络,你高看我了。”

“得了吧,别人都说你是‘千王’,我可不信你说的那些,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有自己清楚。”

“杜九,别的不说,我会自己查,不过过几日有件事却是要拜托你的。”

“浩然兄你说。”

“北京琉璃厂这边的收藏圈子会有几个人过去,怕要你暗中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那帮老古董的生死了?除非是他们这次也在你们的行动之中有什么贡献。让我来猜猜,怕是白公馆那位小姐也要来吧?”

“……你消息很灵通。”

“没有我杜九打听不到的事儿,你且放心吧,不会让你那心尖尖上的人折在这里的。”

“……”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开太大收不回来了,这文已经走向了全面崩坏==+能忍的继续看,不能的……

咕~~(╯﹏╰)b默默弃文不要告诉俺……

快写成谍战了我这是什么脑回路……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二十六章十里洋场

如果你是在三年之前告诉白秀珠,她会涉足古玩收藏这个行当,白秀珠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她这样的人跟那个世界相距似乎太过遥远。

直到今天,你不必告诉她,因为她已经在这里。

原本跟白雄起闹得的确有些不愉快,可是身为妹妹,白秀珠无法指责白雄起,政客的事情,她无法理解。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冷处理,各自忽略还有过这件事,跟金燕西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就慢慢地淡了,金燕西没有再找她。其实白秀珠知道,金燕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两年多过去,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家族之中的事情就算是再不想接触,耳濡目染之下也是知道得不少,从那天白秀珠跟他之间敞开了说话的时候就看得出来。

金燕西,也不是当初那个完全单纯的金燕西了。

金五小姐敏之,白秀珠,白夫人,连带着两家的几个丫鬟仆人,都收拾了去上海了。

之前本来说是从北京到天津再转上海,可是因为那边正在酝酿着北京到上海的航线,一向胆子很大的金敏之可忍受不了水路的颠簸,竟然拉着白秀珠说要做航空飞机去,国内的航空事业这个时候才刚刚起步,北京到上海的航线这个时候还在酝酿之中,没有到开通的时候,她们坐飞机总归是有危险的。

那对于白秀珠来说,是一个很糟糕的经历,飞机失事——

说起来,民国时期,因为飞机失事遭到不幸的名人还挺多,比如戴笠和徐志摩……

最终还是扛不住金敏之的软磨硬泡,白秀珠跟她去坐了飞机,白夫人等也跟着去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也没遇到什么麻烦的手续,在白秀珠认识的一众古玩收藏家之中,白秀珠竟然是最早到上海的。

因为这趟行程是早就策划好的,所以在上海这边他们已经找好了房子作为了暂时歇脚的地方。

杭州路这边,到还算是繁华,白秀珠以前不记得自己来过,这次看也觉得有些新奇。

上海和北京是不一样的,北京是传统的老人,上海却是新旧交替的绅士。

她站在窗边看着下面过去的汽车,不妨后面金敏之推门进来了,“秀珠,一会儿我们去这边看看,我听说上海可是跟北京齐名的古玩集散地,你待会儿可要帮我长长眼啊。”

白秀珠回头,看到金敏之穿着入时的洋装,手里提着绿色夹花的手袋,一副兴奋的样子。

被她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正事了,只是一瞧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晚了,她摇头:“你早不去看,晚不去看,这个时候去看怕是只有逛个鬼市,黑灯瞎火去,买到了西贝货也没没办法找人说理儿去,还是明天去吧。”

“哎呀秀珠你就陪我去吧,来上海咱们还没真的好好出去玩儿一趟呢,你不是还要买钢琴吗?顺便就出去转转,你要知道,这上海,这十里洋场,就是晚上才热闹。我就是想要帮朋友买东西,这几天时间紧得很,你就依了我吧。”金敏之走上来,握住了白秀珠的手就开始拽她。

白秀珠被她磨得头疼,最近自己也几乎一直闷在屋子里,而白夫人似乎一到了上海就去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这两天没怎么见到人影儿。

白秀珠道:“我陪你去就是,你可别再摇我了,头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