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嘴角一下子翘起,心想:莫不是他们小年轻不知道轻重,怀了身子不知道,夜里又行房事,这才把孩子弄掉了?

果真报应不爽。她娘才做了狠心事,这不,立马报应在她女儿身上,活该。

“秀容,你亲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秀容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忙忙的穿戴好衣裳去了。

山明水秀阁回廊上,洛文儒把太医送到此处,笑容略显尴尬,拱手道:“让您看笑话了。”

孙太医摆摆手笑道:“国公爷客气,我知道您就这一个独生的女孩,爱女心切也是有的。令爱有生来的气血不足之症,兼之身子稚弱,我建议晚些生子,另外,我为令爱把脉,建议房事亦以少为宜。”

洛文儒脸上尴尬愈重,心里把钱金银臭骂了一番,这才令大管家吴明瑞送了孙太医走。

房里,洛瑾瑶靠坐在床上满面窘迫的通红,周氏端着红枣乌鸡汤坐在床沿上笑道:“我的小祖宗,你是不吓死我不算完。”

“阿娘,不许你说了。”洛瑾瑶羞煞的捂住脸,浑身发烫。

钱金银站在寝房门口,徘徊来去,见洛文儒进来,搓着手嘿嘿笑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洛文儒冷哼一声,道:“你跟我来。”说罢,背手在后先走了出去。

钱金银微顿了顿,往寝房里瞧了一眼就跟着去了。

一时秀容走了进来,见周氏正在喂洛瑾瑶喝汤,面上瞧不出悲喜,便先摆出一副忧凄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道:“大夫人,老夫人让奴婢来瞧瞧二小姐,让问问大早上的惊动了府中上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可是有不好的事儿发生了?”

洛瑾瑶窘迫的恨不能扒开一条缝钻进来,端过碗来假作喝汤不说话。

周氏暗中冷哼,转过脸来便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阿瑶来癸水时肚子痛的厉害,我便让人去请了太医来瞧瞧。”

秀容一下子语塞了,顷刻摆出笑脸来,“没事就好,老夫人还等着奴婢去回话,这便走了。”

红薇笑着将人送出去,周氏冷下脸来道:“怕是巴不得你不好了。”

外头阳光明媚,书房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钱金银脸皮厚,笑着拱手道:“都是小婿不好,惊扰岳父了。”

洛文儒耷拉着脸道:“从今往后…”

钱金银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不禁往前走了几步道:“什么?”

洛文儒心里别扭,不好直说,就道:“一会儿我让人在我这个院子里给你收拾出一间睡房来,从今往后,非初一十五你不许入后院。”

钱金银登时傻了,磕磕巴巴道:“为何?难道是小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了您?”

洛文儒也是男人,一方面了解这个女婿的需求,可另一方面也心疼女儿,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戳白了和钱金银说,又仗着是个长辈便乾纲独断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定了。来人啊,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姑爷做客房。”

“我…不,岳父,您不能这么做。”钱金银顿时伸长了脖子叫道,转念一想,脑袋一下子通了,紧张的道:“难道是那个太医跟您说了什么?”

洛文儒轻咳一声,微恼道:“你啊,唉,身强力壮的,我也是年轻过的,太频繁了,那什么,这样吧,每月逢一和五的日子你进去,别的时候都住在我这个院里吧。”

钱金银再厚的脸皮,从岳父的嘴里听到这个也有些吃不住,嘿嘿几声道:“克制,小婿从今往后克制。”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就按我说的,不许讨价还价,你敢多说一句,我就敢叫你一个月都见不上阿瑶的面。好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我跟前碍眼。”实话说,自从得了这么个商人女婿,他在那些文友面前就没抬起头来过。心里还真是不大待见他。

慈安堂里,早膳摆上了桌,秀容一边伺候老妇人用膳一边道:“原是闹了个误会,二小姐不是掉了孩子,是来了月事。”

“白高兴了一场。”老夫人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歪到榻上去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也是不怎么信报应不爽的,任是什么都得靠人自己才行。自从阿瑶从杭州回来后,她就和我生分了,怀疑我这儿怀疑我那儿,仿佛我就是个吃人的老妖怪,她可以无情,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无义,秀容啊,你去开我的库房,我记得我收藏了几支百年的老参,你都拿给那小白眼狼补身子吧,我得先拢拢那丫头的心。你过来,我告诉你几句话。”

秀容凑耳过去聆听,连连点头,半响儿道:“奴婢都记住了。”

春日渐渐将去,夏日来临,大中午的时候被阳光直射着园子里的花都打不起精神来,洛瑾瑶在窗下榻上绣牡丹炕屏,周氏就坐在她对面,娘两个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周氏道:“大后天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过?请你以前玩的好的小姐妹过府来如何?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伯姥爷家的周仪姐姐也在你出嫁后嫁人了,她这个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嫁的是翰林院掌院家的大公子,,最是清贵的。”

洛瑾瑶一根红线用完,停下来穿针,道:“我正有此想,只是怕她们避我唯恐不及,但也好,也让我重新认识一遍这些往日的手帕交。”

“二小姐,奴婢又来看您了。”

一时秀容捧了一个红木雕花匣子笑盈盈走了进来,“大夫人您也在啊。”笑容就不似先前灿烂了。

周氏笑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可是老夫人给阿瑶补身子的什么好药材?”

秀容将匣子打开道:“大夫人猜的真准,这是老夫人珍藏了许多年舍不得吃的百年老参,知道二小姐的身子弱,就让奴婢从库房里找了出来给二小姐用。老夫人还说了,她老了,记不住很多的事儿,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只记得那些好的,不管二小姐您心里有多埋怨她,她心里最疼的始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11点还有一更。

第56章 两母虎相斗

“老夫人还说了,大后天是您的生日,要给您好好过,外人可以不请,相近的亲戚倒是可以请来吃几杯酒,听几折子戏。老夫人说,上一次她过大寿,闹了那一出到底脸面上不好看,这一回您也成了亲,带了姑爷回来了,重新把亲戚们请来兴致高高的玩一日,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回头见了面也好说话。”

周氏沉思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道:“虽是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到底都在天子脚下居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脸面做一做到底好看也好说话。阿瑶,你看呢?”

洛瑾瑶刮了刮绣好的一瓣花片,和周氏对视一眼,道:“听你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我得感谢老夫人的宽宏大量了。”

这话秀容听在耳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讽刺,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秀容姐姐,就依老夫人的意思吧。”

周氏道:“她年纪小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下帖子请人的时候也不必单说是为了给阿瑶做生,这不咱们园子里我种下的那些牡丹花不是开了吗,只说老夫人要办一个牡丹宴,请了亲戚们来赏玩一日,那些和阿瑶玩的好的,自然知道那日就是阿瑶的生日,自会准备了礼物来庆贺,那自然就是她们小孩子的庆贺,不妨碍大人们赏花的。”

周氏转头看一眼洛瑾瑶,见她梳着妇人头,笑着道:“我总还是把你当个孩子,可你已嫁为人妇了。”

“阿娘。”洛瑾瑶浅浅一笑。

秀容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檐廊上一阵唉声叹气。她是从小被选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老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没瞒过她,故此她是知道老夫人心里的矛盾的,也知道老夫人现在才是真正恨毒了大房,欲置他们一家子于死地。但见大夫人周氏也不是弱猫,两母虎相斗,伤的还不一定是谁,她不禁为自己的将来犯愁,年纪大了,她只希望能配个人嫁了远离公府这些是非,但她知道的太多,老夫人除非给她一杯毒酒,否则绝不可能放了她。老夫人这条船她是早就上来了,想下船谁又相信她的清白?

不禁黯然垂眸,寥落凄凉的走了。

在双燕桥上正与洛瑾瑜遇到,秀容行了礼。

“秀容姐姐才是从山明水秀阁出来的?”

秀容道:“方才老夫人让我送了东西给二小姐。”

“送了什么好东西?”

“几支百年人参。”

洛瑾瑜状似随口问,秀容也是随口一答。

谁知洛瑾瑜的脸色一下变了,逼近秀容道:“祖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心软了?那、那祖母又将我置于何地?还说最疼的女孩是我,莫不成都是骗我的?”

秀容慌忙一把捂住洛瑾瑜的嘴,左右看看无人,将洛瑾瑜拉到一旁的亭子里,道:“大小姐,你就不怕被人听见,这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吗。”

洛瑾瑜收敛起面上狰狞的表情,又做端庄温婉之状,哽咽道:“秀容姐姐,你是知道的,若非祖母在我跟前露了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参与到那件事里去。是,我是能模仿阿瑶的字迹,但主意可是祖母自己提的。她一转眼又后悔了,又想在阿瑶和大伯母跟前卖好,那我呢,我做了对不起阿瑶的事儿,心里本就存了愧疚的,眼瞅着大伯母追查的紧,祖母现在害怕了又要把自己摘出来,莫不是要拿我做替罪的羔羊?我果然是个无父的,便无人把我当个人了吗。”说着呜呜哭起来。

秀容哎呦一声,温声细语的哄道:“大小姐,您这心眼子也太多了,怕是十个二小姐绑在一起也没您的心眼子多。”

洛瑾瑜忽的抬起头,面目狰狞道:“你是说我心计深,夸她白莲花似的纯净?你是这个意思吧。”

秀容被洛瑾瑜的表情吓的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回过神来,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我的大小姐,奴婢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奴婢给您赔不是。”

洛瑾瑜也有微微的惊慌,掩饰的哭道:“我若父母健在,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镇日里吟诗作画无忧无虑,我也纯净如水。可事实呢,我什么都没有,为了将来能说个好人家,还要费尽心机的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生怕一时说错了话被长辈厌弃,从祖母到大伯母,她们任谁说一句话我岂能不在心里忖度十几遍,我活的这样小心翼翼,难道是我想的吗,我也想向阿瑶那样活着,可谁宠着呢?”

秀容暗悔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您看您,奴婢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倒招出来您这一大车的话,奴婢实在该死。不过大小姐您真的想多了。”她环顾四周,见亭子里只站着洛瑾瑜的贴身丫头蝶儿,便道:“我可以向您担保,老夫人现在绝没有愧悔的意思,奴婢读书少,有句话却还是知道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二小姐对老夫人有了戒心,大夫人又保护的紧,没什么机会出手,老夫人这是行的缓兵之计,先卸掉二小姐的心防才好行事。”

洛瑾瑜心里尽管还是半信半疑,但面上却做出个破涕为笑的样儿来,“我反正已是选了祖母了,此生都挂靠在祖母手里,还望秀容姐姐多多提点。”

秀容有心想说,您全然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做人,弄的自己时刻紧张兮兮的,但她又怕招出洛瑾瑜什么违禁的话来,这次谈话便到此为止,洛瑾瑜去山明水秀阁看望洛瑾瑶,秀容自回慈安堂。

日影西斜,娘两个嫌在屋里光线暗,便移在了凉亭里坐着,这会儿太阳光洒落了半个凉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栏杆上铺设了雪白的羊绒毯子,又两个引枕,洛瑾瑶一个,周氏一个,皆歪在上面,洛瑾瑶捧着绣棚绣花,周氏则喂鱼,一会儿碧云端了一盅热汤过来,倒出来两碗,道:“夫人,乌鸡白凤汤煮好了。”

“我也跟着你沾点光。”周氏笑道。

洛瑾瑶摇头摆手道:“这一天不是红枣乌鸡汤,就是黄芪乌鸡汤,这会儿又来一碗什么乌鸡白凤汤,阿娘,我现在闻到这股味儿就想吐。”

周氏已从洛文儒那里得知了阿瑶的身体情况,便道:“不喝也得喝,你现在就得好好养着,为了将来能生儿子。”

洛瑾瑶一下子又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了,囧囧的道:“阿娘,你可知为何今早上我会以为自己小产了,是昨夜咱们娘俩个闲聊,我听了你的话做了一夜掉孩子的梦,第二日一早又摸了一手的血,可不是吓坏我了。”

周氏笑道:“原是这样,我不该大晚上的和你说那些。喝吧,别打岔,一滴不剩,你就当喝药吧。”

洛瑾瑶无法,只得闷头喝。

周氏又道:“从今日起,非逢着一和五这两个数,你可见不上你夫君了。”

洛瑾瑶一下子被噎着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紧张道:“莫不是他哪里惹着阿娘你了?他是有许多连我也看不惯的臭毛病,但阿娘你骂他也好啊,只别恼了他。”

周氏笑着给她擦擦嘴角,道:“你们年轻,不懂事,贪欢爱玩了些,人家孙太医就说了,让你们克制,我一想凭你们自觉是不能够了,就让你们分房睡,姑爷是在咱们家的,晾他也不敢胡作非为。娘当初为何要给你选这个女婿,这也是我考量的一部分,他身份上卑微,就不敢挑你的毛病,有我和爹在一日他就得供着你。”

洛瑾瑶的脸爆红,犹如晒的通红的辣椒,头顶几乎都有冒烟的迹象,脑袋低低垂着,死活不敢看周氏。

周氏挑着洛瑾瑶的下巴抬起来,看她的脸红的猴子屁股似的,扑哧笑了,“这有什么,我是你娘。”

“那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让您知道的啊,太、太羞人了。不是,是他,我管不住。”

“我冷眼瞧着,你也是辖制不了他的。咱们这个姑爷,别瞧着年轻,心眼手段多着呢。你爹就说,看他的眼神就觉得这个人太深。但我细细观察着,他待你倒是真好。可能是瞧你的面子,对我们老两口也是多有担待孝顺。就凭他这一点,就能当半个儿子护着。”

“阿娘,我夫君也很不容易,昨夜他应酬到那时候才回来,醉了酒好伤心的样子,我想肯定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了。阿娘,怎么才能帮到他?”

“是他要你问我的?”周氏想的就多了。

洛瑾瑶连忙摇头,“没,他醉的烂泥似的,咕哝了几句话就睡着了,是我想帮帮他。”

周氏便道:“做生意,哪能少了应酬,他做的生意又不小,他既没开口就是还没到用着咱们国公府的时候,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夫君背后肯定还有靠山。像他们这种大商人,必然是要拱手让出些分红给靠山求庇护的。女婿要是想通了,自然会投到咱们府上来。可我又不想他投靠过来,这个爵位最后还不知到了谁的手里,我和你爹要是一死,你们两口还不知要被怎么样呢。”

周氏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哒

第57章 猫骨山(一)

洛瑾瑜一进了山明水秀阁的院门,打眼就瞧见凉亭里坐着的娘俩个。

荷塘里蒲扇大的叶子鲜翠的飘在碧色的水上,凉亭立在荷塘边上,八角飞檐如画,一个艳色无双,一个仙姿瑰逸,面上笑靥如花,如牡丹如芙蓉,半亭暖光落在那娘两个的身上,仿佛她们都洁净的不入凡尘。

洛瑾瑜心上颤抖,目光畏缩,便忽的举步不前。

“阿娘你说这朵牡丹用这种颜色的线如何?”

“不错,你配色的眼光阿娘是比不上的。”周氏一转脸瞧见立在不远处的洛瑾瑜,顿了顿,脸上带笑朝她招手道:“瑜儿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大伯母。”一时洛瑾瑜脸上浮出笑意走了上来行礼。

周氏瞧了瞧天色,笑道:“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洛瑾瑜道:“三皇子要去香山狩猎,长平公主也跟着去了,丽贵妃便打发我们早早回家来。”转脸打量洛瑾瑶,道:“你可是吓坏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一早就去了宫里也没顾上来看你,一整天都担心着你。”

洛瑾瑶弯弯唇,道:“只是小事罢了,劳烦你惦记着。”

“你呀就是这么不让人放心,没事就好。”

“瑜儿,你坐到我身边来。”周氏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态度温和。

洛瑾瑜心中抗拒着靠近,行动上便见迟缓,“大伯母有何事吩咐?”

“原本长幼有序,论理阿瑶不该越过你去先成亲的,但你因着做长平公主的伴读耽误了议亲,我又不愿委屈了你草草给你订下一门亲事,权衡之下先让阿瑶出了阁,在此大伯母向你道个歉。”

洛瑾瑜连忙道:“大伯母这是什么话呢,当时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我心里是一点怨恨也没有的。”

洛瑾瑶抬眼打量洛瑾瑶,见她今日罩了一件松花色比甲,下系一条月白色锦绣裙,发髻上依旧寥寥无颜色鲜艳的簪钗花朵之类,又观她神色,摆出了十分真诚的模样来,心里不免赞她一句以假乱真,面甜心苦被她演绎的到了极致了。

“原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该拿这事问你小孩子的意见,但我以几推你,我那时没出阁的时候,家里要给我议亲,我母亲就问我,学识、相貌、气度我想要个什么样儿的,我母亲就让我说出个大概来,然后就照着我想要的大体模样去扒拉人,这总比一摸黑的去找强上许多,这也是为了照顾女孩的小心思。瑜儿,你告诉大伯母你想要找个什么样儿的。”周氏抚着她手亲切的问。

洛瑾瑜低下头,十指纠缠,摇了摇头。

“罢了,到底不是所有的女孩子家都和我当年似的没脸没皮。”周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的亲事,还是要老夫人掌眼,但却没听见老夫人提起过,我也不知老夫人心里是个什么打算,回头我问问你祖母,你的年纪不小了,即便不急着成亲,也要先定亲了。”

洛瑾瑜垂着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的死紧,缓缓站起来,做娇羞之态,“大伯母,我不和你说了,我去陪伴祖母了。”

略一行礼,忙忙的走了,连手里帕子掉了都不自知。

周氏笑意敛去,想着从女婿那里得知的,埋在绣楼后面的那些猫骨,不免目露忧虑,“你堂姐怕是心中有病,这该是当年遗留下来的祸根。可恨她当时才多大一个孩子,竟然装的骗过了所有人,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倏忽了,若早些发现她的异常,早些疏导劝慰,也不致于此。”

“阿娘,这是怎么说的?”虽说洛瑾瑜是个面甜心苦的,也不至于就心里有病了。

钱金银和周氏还瞒着洛瑾瑶呢,她十岁上养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取名小梨花,性情温柔,叫声细而美,又会撒娇,洛瑾瑶爱到骨子里,睡觉也要和猫一起睡,可不到半年猫就失踪了,最后被丫头发现惨死在花丛里,洛瑾瑶为此伤心的病了一场,周氏想想,那猫多半也是死于洛瑾瑜之手了。

“你堂姐小时候遭了一场大罪,于女孩子家算是毁灭性的,也好在她那时候年纪小,不然这一辈子算是毁了。那些人简直是畜生不如。”想着当年洛瑾瑜遭遇的灾难,周氏也是心疼不忍。

这也是周氏一直对洛瑾瑜那么包容的缘故,迟迟不肯揭穿。

“那件事我也是知道的,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阿娘,不能告诉我吗?”洛瑾瑶好奇的道。

“你成亲了,告诉你也不碍事的,也好让你知道一些外面的人心险恶。”周氏低声道:“你只知道你堂姐是从盗匪窝里救回来的,可你却不知道你堂姐经历了什么,她那下面…那些男人猥亵…”周氏自诩豪放,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算是尊重洛瑾瑜了。

“你与姑爷洞房那夜是不是落了红,你堂姐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落过了。小小一个孩子,被折磨的不像个样儿,我抱在怀里,整个人都颤抖。你爹一怒之下,亲自剿了那处,全部的盗匪被绞杀,可这也换不回一个好孩子了。”说完这些,周氏又把小梨花的事儿告诉了一遍,也将洛瑾瑜虐杀猫的事情说了。

洛瑾瑶此时已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了,愤怒与心疼交织。

娘俩个说私密话,丫头们就都被打发到别处去了,却不知洛瑾瑜走到双燕桥上发现帕子掉了又一路寻回来,就见那母女俩个在嘀咕话,三人六目相对,洛瑾瑜只觉浑身一麻,忽的一下子落下泪来,浑身紧绷,面露狰狞与愤怒。

这也是洛瑾瑜有心病的缘故,被周氏提及亲事,她便想着自己不能落红一事,便想起当年落在地狱的惨境,如今见周氏母女凑在一起嘀咕便直觉的以为周氏母女在拿她的丑事做谈资,还不知道怎样败坏她呢。

登时又恨又卑,什么也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周氏“嚯”的站了起来,说人事被当场抓包,周氏脸烫,道:“她大概是猜到了。”

洛瑾瑶不管那些,想起前世境遇,压抑着道:“虽事出有因,但也不是她残害那些猫的理由。阿娘,洛瑾瑜需要治。但洛瑾瑜这个人,你不亲手抓住她的把柄,她是不会承认的。她一贯的温柔娴淑,若无证据,空口白牙,人家也不信。”

自打重生为人,洛瑾瑶一直在研究洛瑾瑜这个人,洛瑾瑜究竟是哪里不满才致使那么恨她,想来想去,到了此时才有了大概的猜想。

立定主意便道:“阿娘,我要养猫,要养一只最尊贵最奢侈的猫。”

周氏稍微一想就知道洛瑾瑶想要做什么了,便道:“好,阿娘这就发动人马给你找一只最尊贵最奢侈的猫儿来。让我想想都有谁家养的猫最名贵可爱。”

日薄西山,不久后夜色昏暝。

长辈已发话让分房睡了,洛瑾瑶可没那个脸拖拉着,当晚便让碧云收拾了他的铺盖卷。

钱金银赖在床上不走,一方歪在被上,一方蜷起腿晃着脚,眼珠子盯着洛瑾瑶来来去去,比蚊子见了血还红眼,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要养猫?”

洛瑾瑶清点了一下他的衣物,让碧云包裹起来,便坐在床边拉他道:“别打岔,你快起来走吧,二门要落锁了。”

等了这半天就等猎物进筐呢,钱金银一把拽了她在怀,碧云见状不妙,悄悄掀帘子退了出去,秋梦本要进来回事的,和碧云撞在一起就听见里头传来洛瑾瑶的娇呼声:“你不许动我,唔,呀。”

两个丫头默契的放下东西,一个端针线笸箩,一个拿绣棚,门一关,搬了个小杌子坐到廊檐上,两相对视,忽的低声喷笑。

碧云便悄声打趣道:“这是什么,我越发觉得像是兔子遇上鹰,猫咪遇上虎。”

秋梦更是一针见血,抿着唇道:“是什么,我白的遇上黑的,是清心寡欲的遇上利欲熏心的,且看谁功夫深吧,不过我瞧着,还是姑爷厉害。”又往深了一想,道:“撇开这房里事不提,别的倒是也不一定。”

“小蹄子,你胆子大了,敢骂姑爷利欲熏心的。”两个丫头掐在一处,脸上笑意暧昧,却不敢大声。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钱金银从洛瑾瑶胸脯上拔|出脑袋来,舔了舔嘴唇,床褥上洛瑾瑶酥胸敞露,嘴唇红肿,小露香舌,双眸如春|水碧波荡漾,发乱了钗歪了,娇|喘微微,他瞧着心酥,又趴下亲她,手再度放在里头揉了又揉,诱哄道:“咱们搬家吧,我在长兴坊有一座四进的宅子,里头布置的不比这里差多少。”

“不行。”她推着他的手,声息弱弱的道。

“怎么就不行,你可是我的人了,嫁狗随狗懂吗?”

洛瑾瑶腰上系的茜香罗蝴蝶花汗巾子早被解开了扔在一边,这会儿裙子就松松散散挂在洛瑾瑶的大腿上,白的越发嫩,红的越发艳。他又伸了手进去搅弄。

“别。”洛瑾瑶又要笑又难过,扭着腿儿挣扎,点着他下巴道:“你这人怎么骂自己是狗呢。”

他咬着她指尖笑,眉眼俱浮着坏意。

她低低的呻|吟,整张小脸嫩里见粉,粉色晕染双颊。

“我等着洛瑾瑜嫁了,辨证了老夫人的忠奸,咱们再走。”她拿下他的手,侧翻着身偎近他,“再说了,我阿娘不是说了,要招你做赘婿呢,你不是也答应了。”

钱金银将自己挤在她双腿间磨了磨,拥着她道:“那话我是最不能认真的。不然,只你家宗族的人就能活吃了我。怎么,你看上了岳父的爵位?”

“我是不在乎这些的。”

“我想你也不知道爵位对子孙后代来说是多好的东西。”

“谁说我不知道是好东西,可是我的我才要,不是我的我才不屑得要。”

“说你傻你还不信,有了爵位一家子都是贵人,地位高人好几等。你想啊,同是一个母亲生的,都是嫡子,难道就因为生的晚了就什么分摊不到?凭什么爵位家产都是年长的得了?凭什么从此以后大哥家的子孙都是贵人,自己的子孙就是庶民?大家明明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的。你说争不争,要是我我一定争。”

“爹娘生养一场就是大恩了,不说还报吧,你还为了争爵位惹爹娘老来伤心,是何道理,要我说,爹娘分给什么就要什么,便是一丁点不分也没要紧的,咱们有手有脚的,自挣一份前程不就是了。”

钱金银可不赞同她说的,依旧说她傻,道:“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可知道,在这世上挣出一份前程来有多难,有的人纵然再聪明再勤恳,但身份卑贱,他就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何来的公平?简直世道不公!可那些承袭了爵位的就不同了,从一开始就握住了高贵的身份,踩着这个身份,稍稍一努力便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洛瑾瑶被他激动的情绪吓到了,但还是坚持心中所想,道:“依你的意思,三叔争爵便是对的了?我阿爹便应该拱手相让?”

钱金银一下子坐了起来,突然笑了,抚着洛瑾瑶的头道:“不过是胜者王败者寇,亲疏有别罢了。阿瑶,不是谁都和你一样,生来便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

洛瑾瑶拿被子拢住自己,微恼道:“出身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啊,我就是这样的,难道还错了不成。可我也不是碧云,我也不是秋梦,我就是我啊。”

“你从来都是想得到什么便有什么,你自然不知道生活的疾苦。等你也有失去的那一日就会明白,只有力争才能活出人样来。罢了,二门要落锁了,我去前院。”

门被咣当一下子从里面打开,钱金银走了出来。

碧云秋梦二人忙忙的站了起来,方要施礼,钱金银就淡淡道:“把铺盖让人给我送到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