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太过谦了,如今事多,也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我安心多了,”薛氏拍拍她的手,不无担忧之色,“苏姨娘必定会请老夫人回来,有她从中作梗,即使查清楚苏笛的案子,想要回损失的银两也难。”

凤若桐点头道,“这倒是。不过母亲别太纠心了,那些银两大半可能是要不回来的,母亲不是说过吗,就当喂了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法子,让老夫人没理由再把布庄要回去,也不再打母亲其他铺子的主意。”

“正是这话,”薛氏立刻点头,“老夫人一惯是向着苏姨娘,必不愿意看到她没了生意打理,也没了进项,布庄成了这样,想要起死回生,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没准她会再要其他的铺子给苏姨娘,是得打打主意。”

可话是这么说,老夫人在凤府一向说了算,如果她非要一处铺子给苏姨娘薛氏也不好断然拒绝。除非能查清,布庄的盈利都让老夫人拿去救了苏笛,可这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的清的,事情还不好办了。

看到薛氏一脸为难的样子,凤若桐就知道她是不想跟老夫人撕破脸,非但要背上恶媳妇的罪名,还会让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最后还得便宜了苏姨娘,她早已有了打算,微一笑,道,“母亲,我有个主意,你看合不合用。”说罢她靠近薛氏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话。

薛氏眼眸亮了亮,惊奇而又赞叹,“若桐,你到底有多少个心眼儿啊,这么快又想到这么好的法子,你是想显得我有多笨,嗯?”

凤若桐咬着嘴唇笑,没想到一惯不苟言笑的母亲也会说笑话,这感觉真好!“母亲过奖了,我这是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

“本来就是你的好计谋,对什么人用什么招,讲什么高雅,”薛氏颇有些不以为然,“那就这么办了,咱们快快回去,解决此事。”

凤若桐点头,“是,母亲。”

门一响,凤若柳走了进来,见两人正往外走,微一怔,“母亲,这就要回去吗?账查完了?”大姐跟母亲似乎相谈甚欢,她这是又来晚了?

“天色已不早,回去再查也一样,”薛氏吩咐道,“若桐,拿上这些账本。”

“我来吧,”凤若柳几步过去,抱起那摞账本,“母亲请。”!

有人甘愿当搬运工,凤若桐也不跟她抢,扶着薛氏出去。

上了马车,薛氏闭起眼睛养神,方才跟苏姨娘生了那么大的气,胸口都隐隐作痛,颇有些不顺。

凤若桐轻轻哼唱着小曲儿,温柔而自然地替薛氏揉捏着胳膊,全然一副女儿对母亲的信任和信赖之态,温馨得很。

然这一切在凤若柳眼里,跟“温馨”两个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凤若桐跟薛氏越是亲近,她心里的妒忌之火就烧的越旺,已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淡然。可她纵然想在薛氏面前好好表现,也没有这等机会——她哪里想得到,如今凤若桐样样都比她强,她的才华横溢、知书达理一点一点被凤若桐的光芒所掩盖,所有人的目光,就要从她身上移开,转而投向凤若桐,这叫她如何忍受得了!

“二妹,你的脸好红,你很热吗?”凤若桐突然问一句,一脸关切。

凤若柳心中一惊,面上却微一笑,“没什么,可能是今天的胭脂涂的厚了些,让大姐笑话了。”

胭脂厚?我看你是脸皮厚,以前也没见你跟母亲走的近,现在却处处想要在母亲面前表现,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凤若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再多言。

、56、二小姐的光彩呢

凤若柳的确是心里泛着迷惑,按理说薛氏知道苏姨娘将布庄打理成这样之后,应该会气到发狂,刚刚在库房里,薛氏也确实就要气昏的样子,可现在怎么就如此安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又是大姐的功劳,把薛氏给劝说的心平气和了?

更重要的是,方才她在门口,分明听到薛氏夸赞大姐,说她聪明,想到了好方法,难道大姐已经告诉薛氏,要如何对付苏姨娘了?那又会是什么方法?

思来想去,她始终觉得,想要对付苏姨娘不难,难的是其背后的凤老夫人。尽管她因为样样表现出色,是凤府的骄傲,所以老夫人对她还是相当喜爱和看重的,如果她对付苏姨娘,那不是明摆着要在老夫人那里失宠吗?

可话说回来,凤府的收入全仗着薛氏的几个铺子,只是父亲的俸禄的话,一年下来也没有多少,所以只有得到薛氏的宠爱,才有可能得到她的铺子,好处无可限量。

所以这就是矛盾之所在,薛氏跟苏姨娘明面儿上都不亲热,更不用说背后一个卯足了劲儿想要升为平妻,一个则在顾全老夫人面子的情况下,对其极尽压制,这两人是对头,她无论帮哪一头,另一头必定视她为仇人,而且这两个都是聪明人,她一时无法两面周旋,还真是犯了难。

隔了一会,薛氏和凤若桐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凤若柳实在是沉不住气,就露出关切的样子,“母亲,布庄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置?您让伙计砸了门锁,我瞧着苏姨娘很生气。”

薛氏睁开眼睛,冷声道,“苏姨娘将布庄打理成这样,她有什么资格生气?该生气的是我!”

凤若桐立刻接过话来,“母亲息怒,苏姨娘毕竟没有做过生意,前两年才接手布庄,不及母亲运筹帷幄,也是情理之中,这布庄想要起死回生,还得母亲多多劳心费神,就别生气啦。”

薛氏心中瞬间明了,若桐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当着凤若柳的面儿,多多编排苏姨娘的不是,看来若桐和若柳虽是亲生姐妹,也一直不同心,何况她早就看出来,若柳心机太深,且心术不是那么正,的确多多防着些。“若桐说的是,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一点不担心。我老了,没那么多精神打理铺子,若桐啊,你要是心疼你母亲,可不准偷懒,听到没有?”

凤若柳眼神微微一变,薛氏这分明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儿,露出要把铺子给大姐的打算,意思是她没这机会,要她死心吗?可恶的薛氏,你是有多急着把所有的好处都给大姐,旁人都不从你眼里过了是不是?

凤若桐脸儿红红的,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连连摆手,“不要啦!母亲,我还小呢,哪里懂得打理铺子,母亲才是风华正当年,再个三五十年的,也一样年轻美貌,精神十足,哪会老呢。”

薛氏纵然心境淡然,从不是软耳根,可凤若桐这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卟哧”笑出声来,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敢说我的笑话?三五十年的还年轻美貌,你说我是妖精呢?”

“才不是呢,母亲是仙女!”凤若桐调皮地吐舌,抱住她一边胳膊,把脸贴上去,“母亲是上天派来专门疼我的仙女,我这辈子都赖着母亲啦,母亲赶我,我都不走!”

念及以往凤若桐所受过的苦楚,再想想自己对她也是疏于关心,薛氏叹了口气,揽过她的肩膀,“若桐,你是个好孩子,我认了你做女儿,是我这辈子除了嫁给老爷之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别说赶你走了,就是你要走,我都得可着劲儿把你留下!”

“嘻嘻,”凤若桐心中一阵酸楚,为免流泪,她赶紧调侃道,“母亲还会说情话呢,那母亲一直爱着父亲的事,有没有告诉父亲?”

其实父亲母亲之间一直不像其他夫妻那样情意绵绵,却从来都相敬如宾,母亲是个不擅言辞的,父亲则为人严谨,两个一样是倔性子,心里有什么话,也不爱说,所以表面看起来,他们就像两个陌路人。 然而这种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日母亲一句无心之言,倒是说出了心里对父亲的情意。

薛氏自知失言,羞的无地自容,笑骂道,“你这小丫头,没出呢,就情呀爱的,你羞不羞?”

“母亲脸红了!我要告诉父亲,母亲最爱父亲,嘻嘻…”凤若桐越发不依不饶,越说越不像话。

薛氏好气又好笑,简直拿她没办法,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们两个嬉笑打闹,犹如竖起一道屏障,将凤若柳完全隔离在外,她心里的妒忌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一巴掌拍到凤若桐脸上去,将那让人恶心的笑容拍到九宵云外!大姐,你好不知羞,薛氏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跟她如此亲近做什么!当年对生母云升,也没见你有如此孝心!

当然,她如此想对凤若桐来说,根本就不公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升在世时有多讨厌凤若桐,换做是谁,也没办法对那样的生母亲近起来。再说,即使云升对凤若桐再不好,她忌日那天,不也只有凤若桐去拜祭过,凤若柳一心只知道练琴习艺,扬名立万,又记得几回了?

一路上凤若桐和薛氏笑笑闹闹,回到了凤府。下了马车之后,两人互相把扶着往里走,凤若柳自己讨来的差使,抱着一大摞账本进去,走到湿滑的台阶处,差点扑跌,账本也扔了一地。

薛氏淡淡看了一眼,“若柳,没事吧?”

凤若柳颇有些尴尬,“我没事,多谢母亲关心。”越是想要好好表现,越是出糗,自己跟凤若桐一定是犯冲,她越是风光,自己就越黯淡,真是可恶。

凤若桐倒也没露出笑话她的意思,帮着收拾。

凤元良走了出来,满脸的不高兴,当面就问起来,“雅萱,今儿你是不是在布庄给玉梅脸色看了?她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哭,到底怎么回事?”

薛氏脸色有些冷,静静看着他,并不急于解释。老爷还是这样,一遇到自己跟苏姨娘之间有冲突,不问青红皂白,先来问她的罪,生怕苏姨娘受到半点委屈。可他怎就不想想,她虽然从不像苏姨娘那样哭给他看,却也是个女子,是他的元配夫人,就活该要受这委屈吗?

凤若桐拾起几本账本,站了起来,惊讶地道,“父亲,苏姨娘没说是怎么回事,就只是哭吗?我还以为她会向父亲认个错呢。”

凤元良皱眉,“认错?若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说。”

凤若桐道,“父亲有所不知,布庄的生意已经没法做啦,不是像苏姨娘说的那样,底下的人不用心,而是有人亏空了布庄的银两,所以做出的布料才差得没法,谁还会买呢。”

“亏空?”凤元良一惊,看向薛氏,“雅萱,怎么会这样?什么人这么大胆,敢亏空布庄的银两?”

薛氏唇角微挑,什么人会如此大胆,敢算计我,老爷你会不清楚吗,何必明知故问!“老爷,这件事还需要再查清楚,我已经把布庄拿回来,不必苏姨娘再费神打理了,她若是难过,就麻烦老爷多多安慰她,我先回房查账了。若桐,把账本拿进来吧。”

“是,母亲。”凤若桐从二妹手里接过账本,抱着跟了上去。

凤元良如何看不出,薛氏这般言语,是对他有气,脸色也不好看。他不过是想问一问事情缘由,可薛氏总是给他脸色看,他是凤府的一家之主,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凤若柳轻步上前,“父亲别气了,母亲也是心疼布庄的生意成了现在这样,难免心气不平,并非有意顶撞父亲,父亲就原谅母亲吧。”她这话表面是在劝解凤元良,实则暗指薛氏利欲熏心,把布庄的生意看的比他这个丈夫还要重,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

凤元良也不知是没听出她的意思,还是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摆了摆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说。鹊桥盛会就快到了,你还是专心练琴吧。”说罢他背起双手,到后面去。

凤若柳眼里闪过一抹狠色,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放在了凤若桐身上,她已经越来越不被重视,凤府第一小姐,京城第一美人的宝座,她也快要坐不稳了,这可是个危险信号。

看来,唯有鹊桥盛会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她必须一鸣惊人,继而得到皇室中人另眼相看,再不济,也不必须嫁个王公贵族,这辈子才有出路,否则她这么多年辛苦习练各种技艺,就没了任何意义!

画情院里,凤若桐一边抱着个手炉取暖,一边劝道,“母亲怎么不跟父亲好好解释呢,赌气有什么用,白白让苏姨娘蒙混过关去。”

薛氏叹了口气,“我倒也不是跟老爷赌气,只是每次看到他百般维护苏姨娘,心里总是硌应着,说不清道不明。”

、57、扮可怜好像没什么用了

凤若桐眼珠转了转,忽然笑道,“母亲,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可别生气,我倒是觉得,父亲不是真心要维护苏姨娘。”

“哦?”薛氏一愣,“怎么说?”老爷对苏姨娘的维护和宠爱,凤府上下无人不知,老夫人都甚是得意,若桐这话,从何说起?

凤若桐微一笑,“母亲想啊,父亲如果真心宠爱苏姨娘,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肯升她为平妻?”只为了这个,苏姨娘和老夫人不知道跟父亲使了多少心眼,可父亲不松口,就是老夫人也没个法子。

对于这一点,薛氏也早就知道,“这个吗,我想老爷大概觉得不到时候吧,苏姨娘早些年蛮横霸道,后来还是老夫人提点她,她才慢慢改了脾气,老爷的意思,想来是多考验她一番,免得她升了平妻以后,越发的没了规矩。”

凤若桐不置可否,“母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倒是觉得,父亲并无心要升苏姨娘为平妻,否则考验了这么些年,也该够了。母亲,老夫人虽然进了凤府这么多年,心却一直向着她们苏家,这一点父亲虽然不说,却是心知肚明,你说父亲心里能舒服吗?”

老夫人娘家门上就只有一个妹妹,也就是苏姨娘和苏笛的母亲,这个妹妹偏生又命薄,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就撒手人寰,老夫人心疼这对孩子,当然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有什么好东西,还不都往那边送吗?也难怪苏笛一出事,她就宁可赔上薛氏的布庄,也要救他了。

薛氏眼里闪过一抹锐色,提醒道,“若桐,这话不可乱说,老夫人心生外向,老爷纵使心里明白,有些话也不好说在明面儿上,明白吗?”

“我明白,母亲放心,我会谨言慎行,”凤若桐笑笑,“那母亲就不要生父亲的气,我觉得父亲心里真正想着的,就是母亲一个人而已。”

“小丫头,又来胡说!”薛氏脸上一红,“好了,这事儿先不提,我马上写信回薛家,先把布庄的事料理好。”当年云升在世时,老爷心里眼里可没见着还有自己,不过话不能再说,不然就白白伤了她和若桐之间的情分。

“是,母亲。”凤若桐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说。父亲的心思并不只是她能看出来,母亲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多说而已。在凤府,这些事原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母亲能够到今日还掌管着凤府大权,连老夫人都动不得她分毫,与母亲这份沉着有很大关系,她也不得不佩服万分。

晚饭时候,苏姨娘果然红肿着眼睛出现在饭桌上,神情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薛氏冷冷看她一眼,心道她也太会做戏,布庄的事全是她的错,她居然还能冤屈成这样,是有多无耻!

秋姨娘惊讶地道,“苏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眼也肿成这样,哭了?”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可清楚,薛氏将布庄收回来的事,凤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背地里议论颇多,有的说薛氏这回必定惹怒老夫人,没好果子吃,有些则幸灾乐祸于苏姨娘没了铺子打理,没得赚了。

苏姨娘拿手帕拭了拭眼角,“让妹妹笑话了,我这心里愧疚得紧,没脸出来见大姐。”

凤元良皱眉道,“玉梅,这生意上的事儿,保不准是赚是赔,你也尽力了,既然打理不好布庄的事儿,这布庄交回雅萱手上也好,你也省得劳心费神,哭成这样,至于吗?”

凤若桐悄悄拽了下薛氏的衣角,给了她个眼色:母亲,你听到了吧,父亲表面是在劝苏姨娘,其实是希望你把布庄拿回来,不然父亲怎么不劝你把庄子还给苏姨娘呢?

薛氏多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微一点头:我明白,你不必多话。

苏姨娘百般的不甘,原本是想着哭给凤元良看,他就会心疼自己,也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帮着把布庄再要回来,毕竟这布庄现在的生意就算再不好,每个月总能拿出些银两来,如果没了这来钱儿的项,以后她想要花银两,就只能向薛氏开口,要的太过了,薛氏绝对不可能给。

可如今倒好,凤元良却说出这种话来,她怎能不急,抽泣着道,“老爷,我也知道自个儿没本事,把布庄的生意做赔了,可我也一直很用心在学着打理呀,就让大姐多费费神,教教我就好了,要是我就这么算了,以后出门就得让人笑话死!所以我得把布庄的生意重新做好,也免得辜负了大姐至我的信任,你说是吗?”

凤若桐挑眉,暗暗冷笑:苏姨娘,你真会装,你想要回布庄,哪里是为了面子,是苏笛的人命官司还没有摆平吧?没了布庄,你没银两赔给人家了是不是?

凤元良颇有些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雅萱从小就跟着岳丈大人做生意,耳濡目染,自然什么都懂,你才上手,不懂得打理生意也是情理之中,就别费这心思了,你若缺了什么,就跟雅萱说,她自会给你打点着,雅萱,你说呢?”

薛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似乎也从中看出了些什么,就心领神会地点头,“老爷吩咐,我自会放在心上。苏姨娘,这两年你打理布庄的生意,虽说成了现在这般惨淡的境况,不过你也确实费了不少心力,就别再辛苦了,布庄的事我来处理,你如果缺银两,就来跟我说,情理之中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苏姨娘顿时气的直打颤,什么叫“情理之中”,她每月下来的份例都是按规矩来领的,除此之外的那些,就都不是情理之中了是不是?那二、三十两银子,能顶什么用!“大姐,我——”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凤元良露出不悦之色,“玉梅,这两年布庄的生意确实做的太糟糕,昨儿晚上雅萱查账都过了更,还没理出个头绪,我看着都一团糟,你就少说两句吧。”

他这一生气,苏姨娘登时不敢再多言,更是暗暗心惊,老爷这意思,分明也是在暗指布庄的账目有问题,他没想着计较,可如果她还不肯收手,他就要跟薛氏一起追究到底了?

情形不啊,老爷分明是在向着薛氏,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变好了吗?不行,必须让老夫人赶紧回来,把布庄要回来,不然以后苏笛的事,她可怎么办!

秋姨娘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些苗头,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苏姨娘不会做生意,把布庄给做赔本了,大姐一生气,才把布庄给收回去了,根本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是大姐见不得苏姨娘霸占她的布庄,所以要了回去。

好,既然布庄重新回了大姐手里,那她是不是也有机会,可以分一杯羹?念及此,她眼珠转了转,殷勤地道,“大姐,你这账目查起来很麻烦吗?我左右也是无事,也识得些字,我有什么能帮大姐的地方吗?”

你——苏姨娘登时气炸了肺:好你个来静,我一倒霉,你就急着向薛雅萱献殷勤,怎么,难道你还想接手布庄不成?你休想!我都没得赚,还轮得到你?;笔

凤若桐也是暗暗摇头,秋姨娘比起苏姨娘的城府,真是差的远了,就算她要从母亲这里分的好处,至少要背着苏姨娘吧,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就跟母亲套近乎,这不是在打苏姨娘的脸吗?

薛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淡然拒绝,“你倒是有心,不过也不必了,有若桐帮我,我就是一旁看着,累不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凤若桐身上去,凤若柳姐妹三个更是一个比一个各种羡慕妒忌恨:若桐若桐若桐,现在在薛氏眼里,一个傻子竟是比所有人都强,查账这种事,不是心思缜密之人,根本查不了,她却放心交给凤若桐去做,到底什么意思!

秋姨娘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尴尬而又失望,仍没注意到苏姨娘杀人一样的目光,不死心地道,“那么多账的话,若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大姐,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忙就帮忙呗,省得显得自己是个吃闲饭的。”

苏姨娘忽地笑起来,“妹妹这话说的,好像在凤府,只要不做活,就都是吃闲饭的一样。那我现在没事做了,岂不也成了个吃闲饭的,是不是得跟妹妹抢着,帮大姐查账啊?”

秋姨娘一惊,这才醒悟到自己过于心急了,赶紧摇头又摆手,“不不不,苏姐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帮大姐忙而已,没有在说你!”

“说我就说我吧,谁让我没本事,打理不好布庄的生意,”苏姨娘叹息一声,敛去了笑容,“我真是对不住大姐当初对我的信任,把生意弄成这样,大姐不再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算了,不说了,老爷,我不太舒服,就不吃了,先回房了。”说罢她起身向凤元良和薛氏行了个礼,临了回头时,还有意无意扫了秋姨娘一眼,眼神狠厉,让人心惊。

、58、该让四妹付出代价了

凤元良也没留她,对薛氏道,“雅萱,娘已经让人捎回话来,这两三天就会回来了,你让人把她老人家明霜院好好打理打理,到时接她回府。-- ”

“是,老爷,我知道了。”薛氏的心微微一沉,虽然她一向并不惧怕老夫人,不过布庄的事,她惹怒了苏姨娘,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说不定会硬要她将布庄交还给苏姨娘呢。想到此,她转头看向凤若桐,见后者只是微微笑着,让她莫名地安心。

用过早饭,凤元良即外出公干,秋姨娘刚刚惹到苏姨娘,不敢再多事,也回了自己院里。凤若桐也知道薛氏昨晚累坏了,即让蔷薇扶着她回去休息,查账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海棠道,“小姐,要回去吗?”这眼看着年下了,天也越来越冷,她虽然也穿上了新里新表的棉衣,还是觉得冷,不愿意在外边多待。

凤若桐摇头,“老在院里闷着,也没趣,今儿天还不错,去花园里走走吧。”

海棠撇嘴,积雪都有两寸厚,花园里能有什么,去了也是看雪。想归想,她还是上前扶好主子,一起往花园走。

“凤若桐!”

身后传来凤若晴带着怒气的声音,凤若桐停步回身,冷冷看着她,“四妹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规矩还是没学好吗?要不要我再教教你,你应该叫我什么?”

想起在祠堂里那一天一夜所受的苦,凤若晴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明显露出惧意,但在凤若桐面前,还是不肯服软,梗着脖子道,“我不用你提醒!我问你,是不是你怂恿母亲,把苏姨娘的布庄收回去了,啊?!”

虽说布庄的生意一向由苏姨娘打理,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苏姨娘手头宽绰了,就会给凤若雨多些银两日常花销,她跟凤若雨平时不是最要好吗,也没少沾了三姐的光,否则只是平时那少的可怜的月钱,根本不够她花的——光是一盒上好的胭脂,就得二两银子呢。

可现在倒好,布庄让薛氏给收回去了,苏姨娘没了好处,也就没了凤若雨的,就等于没了她的花销,她能不生气吗?

凤若桐嘲讽地挑高了唇角,“四妹,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布庄原本就是母亲的,什么时候成了苏姨娘的了?”

“我——”凤若晴顿时语塞,怒道,“你——”可恶的凤若桐,非要赶尽杀绝是不是?先前故意说梦竹院里有贼,骗得父亲母亲把那些首饰都要了回去,如今又做出这等事来,是非跟她们两个作对不可了?

“大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凤若雨更是恼怒莫名,“我娘打理布庄生意好好的,你多什么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非要跟着母亲去布庄,才让母亲看到一切的,是不是?”

“三妹,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指责我什么呢?”凤若桐偏着小脑袋,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苏姨娘把布庄的生意毁成那样,早晚不得让母亲知道?如果苏姨娘做的好好的,母亲看到了,不但不会把布庄收回来,还会好好打赏她呢,你说是不是?”

“我——”凤若雨也一下没了话,脸涨得通红,“你、你强辞夺理!大姐,你别太得意了,老夫人是不会让我娘吃亏的,你再嚣张,当心老夫人回来收拾你!”

凤若桐冷笑,这就被逼急了吗,拿老夫人来威胁我?三妹啊三妹,你真是连苏姨娘一半的城府都没有,还有脸在我面前叫嚣?“天下事扛不过一个‘理’字,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三妹提醒呢。海棠,咱们走吧。”

“是,小姐。”

“凤——”

“四妹,算了,”凤若雨抬手阻止凤若晴的继续责难,冷笑道,“就先让她得意着,等老夫人回来,看怎么收拾她!”

凤若晴恨恨不平,“我就是看不过眼!一个结巴的白痴而已,凭什么在凤府呼风唤雨,她真以为自己脱胎换骨了吗?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离去。

——

晌午过后,宫里来人,送上三份请简,邀凤若桐、凤若柳、凤若雨在年后正月十五入宫,参加鹊桥盛会。

这请简做的极其漂亮华丽,耀眼的大红色,镶以金边,内里用上佳的瘦金体字写成,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凤若桐打开请简,大致看了看,即随手放到桌上。

海棠不以为然地道,“既然是鹊桥盛会,本当在七月初七举行,偏生在正月十五,总有些不伦不类。”而且她从不觉得这“鹊桥盛会”有什么好,分明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不能相知相守,可悲的紧。

凤若桐淡然道,“原本是在七月初七,不过各地的亲王、郡王、世子,镇边将军等人都只在年后正月十五之前进京述职,皇上即下令将鹊桥盛会定在正月十五,也是为了给这些人相看女子的机会。”

原来如此。海棠恍然点头,心中却也奇怪,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以前可没见小姐关心过鹊桥盛会的事。

正说话间,外面似乎有吵嚷声,海棠皱眉,“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到小姐这里来闹!”她快步出去,不大会儿回来,气不平地道,“小姐,是四小姐,被赵妈妈挡在外面了。”

凤若桐眼神一寒,四妹还跟她杠上了是不是?才刚刚教训了她,又来挑事!她才要让人把凤若晴给打出去,忽地心中一动,登时有了主意,招手道,“海棠,你去帮我做件事。”

海棠俯耳过去听了会,神情茫然。

凤若桐也不解释,“你只管去,别问。”

“是,小姐。”

其实凤若晴也不是无事非要来找凤若桐的麻烦不可,实在是这次的事让她相当恼火,不来不行。

“凤若桐——”凤若晴叉着腰,才叫了一声,忽地想起府上的规矩,终究还是有些忌惮,随即改了口,“大姐,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从中使坏,我才没有拿到请简,是不是?”

原来宫里送来的请简,唯独没有她的,她怎能不气!盼了这么久,她才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入宫,能够见到心上人铁王,或许还能有机会与之互表心意。可收不到请简,她就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所有的希望不就都泡汤了?

海棠这个气,不过主仆有别,她还是没给凤若晴脸子看,解释道,“四小姐,你误会我们小姐了,这参加鹊桥盛会的女子,必须年满十四才有资格,四小姐不是小了一岁吗,进不了宫,于我们小姐何干?”

凤若晴一愣,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规矩,自己今年是只有十三岁,的确差了。然她却不肯罢休,嚷道,“我过了年就满十四了,一定是大姐从中搞鬼,我才没有收到请简,我要找她问清楚!”

海棠相当无奈,四小姐未免把自己主子想的太神了,在这凤府小姐如今没人敢欺,可发放鹊桥盛会的请简,那是宫里的事儿,小姐左右得了吗?

“大姐呢,在哪里,叫她出来!”凤若晴大叫大嚷,不依不饶。

一旁的丫环春鹃提醒道,“四小姐,这里离夫人的画情院可近着呢。”意即让她小点声,万一让夫人听到动静,过来替大小姐撑腰,那就麻烦了。

凤若晴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她的劝,“我不管!海棠,你这死丫头,快点说,大姐在哪里?”

海棠抻得她也够了,估计小姐已经准备好,就露出万般无奈的样子来,“小姐在池塘边喂鱼。”

喂鱼?神经病吗,这种天儿,池塘都结了冰,喂什么鱼,白痴的脑子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凤若晴也没想那么多,拔脚就向后跑。

春鹃听到“池塘”两个字,心里就莫名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没等她提醒,主子已经跑过去,她赶紧追上去,想着别出什么事才好。

梦婉院是建在池塘前边的,从侧门出去就是,隔着十几丈就是薛氏画情院的大门,上次凤若桐就是在这里,被凤若晴给一把推了进去,几乎丧命池底。

凤若晴急于找凤若桐问清楚请简的事,见她在池塘边站着,气冲冲地过去,“大姐,你倒会躲清闲!”然一句话没说完,她却惊见凤若桐正将自己索要未果的那串珍珠项链一颗一颗拽下来,扔进池塘里!

天,大姐她疯了吗?这珍珠项链可是无价之宝,自己要都要不来,大姐却这样糟蹋了,她顿时急的大叫,“住手!”跟着没命地跑过去,想要阻止。凤若桐,你这个白痴,你不要就给我,扔池塘里做什么!

凤若桐似乎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陡见凤若晴疯了一样跑过来,她一脸的惊惧,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四妹,你要做什么?”

画情院的大门此时刚好打开,薛氏出现在门口,远远看到这情景,还以为凤若晴又要将凤若桐给推进池塘,顿时又惊又怒,喝道,“凤若晴,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