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婉叶虽然是一介女流,且不会武功,可是她却生得十分聪明。

上次齐玄墨来京,被齐家想办法拉拢,只怕就有她的功劳在里头。

约莫一刻钟之后,阿五再次上来了。

“启禀主子,齐婉星被梅焕朝护着回到齐家了。齐婉叶似乎是有些生气,不过面上并不太明显,倒是其它的几位小姐表情很是不忿。”

李倾月不曾抬头,不用想,她大概也能猜到是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齐家的几位小姐都各自走了,唯有齐婉叶小姐的马车似乎是并未回到齐府,反倒是转道去了东边儿,属下特意来请示主子,可要跟着?”

李倾月抿了抿唇,去了城东?

看来,这个齐婉叶的背后,也不简单呢。

“你的轻功不成,阿布,你去跟着,小心些。宁愿跟地远一些,也莫要让人发现了。”

“是,主子。”

阿布跟着齐婉叶的马车一路就到了城东的一家客栈。

阿布眨眨眼,齐家尊贵的大小姐,竟然会到了这样的地方,真不怕被人看到?

李倾月回到长生殿换了衣裳,想着今日梅焕志的表现,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么多年,能让自己过地不踏实的人,还真是不多。

“天一,将梅焕志的生平再给我仔细地过一遍。任何的小事都不能错过。我倒要看看,这个梅家极为注重的年轻一辈,到底有何出彩的地方?”

“是,主子。”

红叶端茶进来,将李倾月的话也听进去了大部分,笑道,“主子,梅家年轻一辈,最受器重的,可不是这个梅焕志。”

李倾月明白她说的是梅文成家的几位公子,没有出声儿,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如何先将梅焕志这个障碍给清除了。

要想对付一个大家族,只是对付其族首,自然是不管用的。

只有想办法将其后面的人材都一一打击到了,方能真地让一个家族爬不起来,就比如这会儿的汪家。

如果不是她后来出手,又将几个年轻的公子给使了手段,只怕用不了十年,汪家就能再度站在了京城名门之列。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既然是要报仇,就不能给自己留下尾巴。

可是这个梅焕志,想要除去他,怕是要费些功夫,直接找人将他杀了,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可问题是,如此一来,只怕反倒是会受到了梅家的大力反击,那样,可就不好玩儿了。

正思索间,头低上飘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我以为你今日会在船上将他杀了。”

不用抬头,李倾月也知道是谁,勾了勾唇角,一双眸子此时竟然是格外地妩媚,配上了这样的一身装束,看上来还真是有些妖孽。

“为何以为我会杀了他?他若是死在了我的手里,我又要如何脱身?”

李倾月只觉得眼前一闪,一抹白影便到了自己的眼前,“不错,你隐忍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也算是没有枉废了我这么年的教导。”

李倾月一撇嘴,但凡是自己身上有点儿优点,有些进步,怎么就都成了他的功劳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自恋?你就不觉得可耻吗?”

顾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在她的一侧坐下,一双湛蓝晶亮的眸子,突然就让李倾月想起了今天的星颂湖。

“梅焕志对你抱有势在必得的心志,你自己可是要小心了。这么多年来,他表面上看是顺风顺水,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是实际上,暗地里,梅文宪对他的栽培,那可是极为看重。”

“我明白。只要是他不主动出招,我暂时没有再去招惹他的打算。”

“梅焕志是梅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的左右手,你该明白,他在梅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李倾月出了口长气,然后身子一歪,极其自然地就将头搁在了顾白的腿上。

顾白的眉心一拧,“站没站样,坐没坐样,成何体统?起来!”

李倾月却哼了一声,眼睛一闭,根本就不理他。

这是笃定了顾白不会将她怎么样,不仅如此,还很蹬鼻子上脸地来了一句,“我说,我头有些疼。”

意思很明显,想着请顾大国师帮她按摩一下。

顾白摇摇头,很认命地开始帮她揉压着太阳穴。

“梅焕志的事情,你已经有打算了?”

“嗯,他有他的隐晦,既然如此,我便将这一切给他掀开了,只不过,需要费些手段和时间罢了。”

顾白的眉眼一沉,声音更低了一分,“太麻烦了。”

“虽然麻烦一些,可是收到的效果却是极好的。梅焕志现在在京城越是被人捧着,将来他给梅家带来的灾难影响力就越广。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随你吧。可有需要为师出手的地方?”

李倾月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要客气的,想到了皇上所说的前往涪陵主将的事儿。

“皇上选定的主将为何会选定为梁平?你之前不是说皇上有意要让梅焕志也过去吗?为何皇上却说是另有差事?”

顾白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低头看她的眸光似乎是多了些柔暖,“梁平为人正直,由他去涪陵,倒也还好。这样的人做事,总会有几分的顾忌。”

李倾月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明白了,他多少会顾忌到当地的百姓,不可能会如梅焕志那般,肆意妄为,只求一个结果。也对,如此,哥哥那里,倒是可以省些心思了。”

“你先别急着放心,皇上还会任命其它的副将等职,到时候,也得看看他身边围着的都是什么人,才好说这种话。”

红叶进来在香炉里添了些香料,又重新换了热茶,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梁平是梁钰的亲叔叔,也是宋子夜的亲舅舅,啧,这些大家族之间的攀扯,还真是让人觉得头疼。”

“其实,你倒是可以提议,让宋子夜也跟着去,宋华生和老国公爷不是一直都希望宋子夜能走武将吗?这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倾月愣了一下,开始仔细地考虑着顾白的提议。

宋子夜本人也是想走武将一途的,只是多年来苦无机会。

再就是梁氏那一关,怕是不好过。

不过,若是有人举荐,那么宋子夜跟着梁平去,对谁也没有坏处。

“不如让梁平来举荐他?”

顾白淡淡笑了,一双蓝色的眸子此时倒像是两颗珍贵的宝石,晶莹得让人想要伸手去触摸一番。

“这就是你的事了。”

李倾月闻声轻抬了一下眼皮,入目的,便是顾白这样一张能晃得人眼花的俊颜。

一个男人,生得这般俊美做什么?

这是担心他自己的桃花运还不够旺盛,竟然还笑得这样欠揍?

看到李倾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原本很满意自己色诱成功的顾白,随后又看到了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这算是哪一出?

“顾白!”

“嗯?”声音有些懒懒地,极富磁性和魅惑力,李倾月听了,心里头更不爽了。

“你最近有好事临门?”

顾白一愣,收敛了笑意,“何故如此一问?”

“没有好事你笑得这么风骚做什么?”

顾白极为优雅地斜了一下眉梢,随后,正在按摩的手似乎是力道加重,再然后,便听到了李倾月地一声闷哼。

“你想要我的命呀?”

顾白凉凉地瞪她一眼,手一抬,一股极强的力道便将李倾月的身子给托了起来,李倾月一时毫无防备,竟然是栽坐在了榻上。

还好,没有掉到地上去,不是很丢脸。

“你敢说为师风骚?”声音低沉中透着明晃晃的威胁。

李倾月看他色变,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呃,那个,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刚刚笑地很勾人,明明就是云端高阳般的人物,却有了那风月场所中才能看到的笑,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嘛。”

顾白淡淡地哼了一声,才转身,又猛地收住了步子,合着李倾月刚刚那话是拿他与风尘中的那些人相提并论了?

看来,他最近对她的态度的确是太好了,连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她都分不清了。

猛地一道掌风袭来,这一次,李倾月早有防备,身子一翻,在丈余外的地上落脚,“喂,你小心些,真的想让人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顾白衣袖一卷,声音里憋满了火气,“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如此地无法无天。”

呃?

李倾月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自己对面这是站了一个怨妇似的?

“好了,你也别恼了。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先帮我拖一拖?就是暂时不要让梅焕志离京?”

顾白顿了一下,这还真是有些难度,毕竟是皇上急调回京的,可如今一时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否另有安排?

“梁平既然已经定下了,那么十万大军开拔的日子也就不短了,你还是先想办法让宋子夜跟着去吧。至于梅焕志这边,我再去让人查查看,许是临时有了变故,所以皇上才会说是要另委以重任。”

“好,那就这么办。”

要梁平举荐宋子夜,最方便做说客的,自然就是梁钰了。

梁钰虽然是有些不乐意,可是一对上了李倾月那双乌黑且阴森森的眼睛,他就没有什么是不敢答应的了。

阿布回来时,李倾月并不在长生殿,直到傍晚时分,才从梁府回来。

“怎么样?”

“回主子,刘婉叶去了城东的一家客栈,那家客栈看起来也算不得多么上档次的地方。齐婉叶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半柱香不到,她走之后,属下命人跟着她,一路看到她只是很平静地回了齐府,而属下守在了客栈外头,约半个时辰后,才发现有一名行迹可疑的男子从里头出来,属下跟着他,一直进入了安王府。”

“安王?这么说来,齐婉叶背后的那个人,就极有可能是安王了。”

“回主子,大概如此。因为安王府守卫森严,属下只是看到那人进了安王府,而且看样子,他是安王府的熟人,门房对他的态度也极为客气,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当是安王的一位幕僚。”

“嗯,若是让你再见到他,可能认出?”

“回主子,断不会认错的。”

李倾月点点头,上京的局势是越来越紧张了。

皇上越是不肯立太子,这些人就争得越是激烈,每一个都以为会做上太子的都会是自己,却不想想,夺位之争,一旦失败,都会是个什么下场?

“主子,京城齐家,不是一直都不曾站队吗?那这个齐婉叶?”

李倾月冷笑,“两种可能,要么是齐婉叶自己一厢情愿要襄助于安王,这可能是因为她对安王情愫暗生,另一种可能性,便是齐东行早已投靠了安王,只是明面儿上,却始终不愿意做出选择。”

阿布是个粗人,此时主子的分析,他还真是听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来。

“找人盯着齐婉叶,这个女人可不简单。论说她的身分,根本就是无法与梁素冰相比的,可是能在宫宴上与梁素冰齐名,可见其手段和心智之高明。”

“是,主子。”

梁平开了口,皇上这里也断没有不允的意思,再者皇上也知道宋子夜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对于其才智,也是颇为赞赏,是以,梁平这么一提,皇上也就满口应下了。

当天头晌午的时候,这旨意就到了护国公府。

要说皇上也大方,这宋子夜才刚入军营,直接就给了一个校尉的职位,让他跟在梁平左右,好好历练。

这对于任何一个臣子家来说,都是圣恩浩荡,可是梁氏听了这心里头却是有些舍不得的。

“母亲,只是去涪陵,又不是去边关,您别担心。”宋子夜知道母亲这是舍不得自己走,可是想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说什么也是不能错过的。

“夜儿,你当真要去?不去成不成?”

宋华生看她,语气有些偏重,“又在这里乱讲,皇上的旨意都下来了,岂能不去?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总是将他拘在了京城里,他能有什么出息?”

梁氏心头一颤,可是对上了自家老爷的眼神,一时也说不上别的来。

没办法,旨意都下了,不去岂不是成了抗旨?

“母亲,我走后,您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祖父那里,您也要多照看着些。好在有妹妹在府中陪着您,还能一起说说话,我也就放心了。”

梁氏的心思一动,这旨意上只说是择日离京,可没说是什么时候,要不,直接将他的婚事给办了?

梁氏将自己这心思一说出来,宋子夜就满口地反对。

“娘,儿子现在都不曾订下亲事呢,如何成亲?这些个,还是等儿子回来以后再说吧,成吗?”

梁氏原本还想着再争取一下,可是瞥到了老爷有些暗沉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了。

“那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算了,我还是去帮你收拾一下行礼,这择日,也指不定就是哪天呢。”

“多谢娘亲了。”

总算是将唠叨的梁氏送走了,宋华生这才语重心长地交待了几句,无非也就是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到了军营,那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绝对不能给他们宋家丢脸。

宋子夜从父亲这里出去,又去陪着老太爷坐了会儿。

老太爷现在身上的伤基本上是不怎么疼了,只是仍然不能下床。

得知孙子要入军营了,而且是跟在了他舅舅的身边,老太爷倒是很放心,鼓励了几句之后,又命管家从库房里拿出了一把宝剑,似乎是多年前的先帝赏下来的。

宝剑入手,宋子夜如何不明白祖父的意思?

这是希望他能快速地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将来,他也就能成为妹妹的一大倚仗了。

想到妹妹小小年纪,便身负血海深仇,每每见到了杀父仇人,却是不能妄动,反倒要巧笑讨好,这心里的痛,该是有多重,多深?

“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好好在军营中历练,早日为了苍溟立下战功,也早日成为妹妹坚强的后盾。”

看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老太爷总算是笑了笑,眼底对这个孙儿的期望,更重了一分。

入夜,一道黑影钻入了京城有名的一家小倌馆。

身形消瘦挺拔,而且进去之后,直接摸着黑就寻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子,看样子,还真是熟门熟路。

“爷,您来了?”一道清朗中透着点点柔情的声音溢出,让隐在暗处的李倾月抖了抖身子,太肉麻了!

“嗯,大半年不见了,可想爷了?”男子的手指一挑,直接就迫使其下巴微抬,不得不与自己四目相对了。

来人正是喜好男色的梅焕志。

在苍溟,原本喜好男色,倒也不算是什么太丢脸的事情,苍溟的民风开放,既然允女子为官,对于这男男相恋之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现在的这一位,那可是梅焕志!

是皇上期许颇深,而且又是梅家极为得意的一位公子。且如今他早已成了家,若是被人知晓,他竟然是偏好男风,只怕会引人议论了。

“爷,奴才还以为您早将奴才给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回京这么久了,都不来看看奴才。”

男子的声音并非是太过女性化,只是这表情和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了有些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