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月唇角微微一弯,“王爷过奖了,卑职不过是略通一二罢了。细说来,也是当初曾得了皇上的指点,不然的话,怕是连基本的棋谱也是看不懂的。”

这番话,众人听了,自然是各有心思。

靖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不过转瞬即逝。

而刘义则是豪爽的大笑了两声之后,才道:“岳总管,这些日子,宫内多亏了有您照拂,本官甚是感激呢。”

靖王此时也不得不表个态,毕竟,接连几次,都是这位岳倾救了刘家,而帮刘家,自然也就等于是在帮自己了。

“多谢岳总管了。若是岳总管有什么需要,还请岳总管明示。另外,将来若是本王如愿,岳总管定然是人往高处走了。”

李倾月淡淡地垂下了眉眼,然后又轻飘飘地甩出了一句话,“不敢,不敢。如今卑职已是司礼监的掌印总管,焉能再有旁的心思?”

靖王快速地眨了一下眼之后,便自以为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将来,岳总管,必然是要风光过何总管才是。”

这话着实中听!

这是许给了她一个极为富贵且权势的未来。

只是,许诺这种事,李倾月向来都是持有几分的怀疑态度的。

若是人人的许诺都能做数,那这世上,又岂会有那么多的背信弃义之人?

“多谢靖王了。只是,眼下诸事看似平顺如意,可是实际上,则未必呢。”

刘义的茶眼看就要送入口中,连忙又将茶盏放下,一脸惊诧的样子,“岳总管,可是贤妃那里?”

“昨日本座将人带走的事情,想必诸位也知道了。对付一个贤妃,自然是容易,不过一介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若是贤妃背后这个人不揪出来,只怕?”

刘常是文官,这心思自然是比刘义要更深更敏锐一些。

“岳总管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贤妃的出身一般,凤城的普通小官之家,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诞下了皇子,只怕也未必能熬到现在的妃位。”

李倾月轻嗤一声,“一个在京城没有任何势力的女人,仅凭着当年的一份儿姿色,就能在皇上身边儿站稳脚跟,几位还觉得她是一个孤单无势之人?”

一旁的刘柯也跟着紧了紧眉,顺嘴便接道:“那贤妃的娘家也并不算是多么显贵。就算是现在贤妃身边有一个五皇子,那又如何?当时,她也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姬妾,听闻还是歌姬出身,就凭她的儿子,也妄想染指宝座?”

“柯儿,休得胡言!”刘常厉声斥责,生怕他刚刚的话,再引来了李倾月的不满。

“无妨。刘小将军所说不假。贤妃的身分的确不高。当初也是因为长相出众,然后被其父想法子,才送入了王府之中。后来又生下了儿子,这个女儿,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不简单的。她不配,可问题是,她不过只是一颗棋子。”

李倾月话落,眼神轻飘飘地在刘柯的身上扫了一眼,对这个刘柯,她倒并不算是讨厌。

只是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身上的戾气重了些,傲气也重了些。

自以为自己打过几场仗,便是天下无敌了?

此时的李倾月,似乎忘了,她也不过才十六岁之龄,怎么这想法就这般地老成了?

“岳总管,如今贤妃的眼线被您抓了,她岂会毫无动作?”

刘常是个人精,一句话,就将李倾月给绕了进去,无外乎,这宫里头的事情,还得多仗着她。

李倾月不傻,她本身就是为了挑拨他们刘家与梅家争斗,所以才会两边儿都曾递了份儿人情。

现在刘家担心贤妃的儿子得宠,所以想要借助她的力量,来将这个看起来有些碍眼的石头给清除掉。

“五皇子现在年幼,再者,贤妃娘家的势力不在京中,皇上对这位五皇子也并不上心,你们又何必太过紧张了?”李倾月轻轻巧巧地便打了个太极,她不是不想对付贤妃,只是,她想对付是一回事,被人家引诱着,利用着去对付贤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倾月厌恶贤妃,这一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她故意挑起来的,可是她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外露,就算是临时的同盟,也不行!

“岳总管言之有理,眼下,我们最大的对手,还是安王和梅家。”刘义是个直肠子,心里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他并不明白,有些话,就算是事实,现在也不是说出来的时候,特别是当着这位岳大总管的面儿说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极为被动的。

“岳总管,依本王来看,这位贤妃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出手,只怕就是故意在等一个机会。如今梅氏被废,安王的处境亦是大不如前,现在,贤妃是不是蠢蠢欲动了?”

刘义性子直,可靖王的心里头却是百转千绕,他明白,现在自己单独在外立府,这后宫之事,他怕是插不上手的。

再则,他的母亲虽然是位分极高,仅次于皇后,可是,宫里头掌权的,却并不是刘贵妃,所以,有些事情,还就得这位岳总管出手才成。

刘义虽然是直,可是这会儿听了靖王的话,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做的,抿了抿唇,没出声。

刘常也是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岳总管,您数次出手相救,本官与靖王殿下,自然都是铭记于心的。得知您向来爱武成痴,对于各类的兵器,更是爱不释手。这次,我这位兄长意外中又得了一件儿宝贝,所以,才特意请您过来鉴赏鉴赏。”

刘常是文官,对于一些应酬交际之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现在局面有些僵,岳倾虽然仍然是心向着他们这一边儿的,可这个人的性子向来是阴沉不定,万一再惹得她不高兴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出手对付他们呢?

“来人,将东西取过来。”

“是,老爷。”

刘柯的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那是一件儿什么宝贝,原本是他爱不释手,一心想要的,可是现在宫里头又出了事,而且眼下又没有比岳倾更好的合作对象了,所以,刘柯也没办法,只能忍痛答应了。

李倾月在听到他们提及武器二字的时候,心里头便是砰砰直跳,该不会是与那九节鞭的材质相同吧?

心里头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不自觉地也便软化了下来。

她的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了刘常和靖王的眼里,便是他二人得逞了。

两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皆以为是拿住了岳倾的弱点,以后再有什么难事,也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启禀老爷,东西带到了。”

李倾月直接就扭了头看过去,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手手上的一个长匣。

看样子,是剑的机率较大呢。

李倾月哪里知道,她这一番表现,落在了众人的眼里,又是一番得意了。

李倾月将盒子打开一看,眼睛登时一亮,果然是一把剑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与顾白的那把铮明剑材质相同呢?

“不知在下可否一试?”

李倾月有心要试试这把剑的威力,可是总不能提着剑就往石头上招呼吧?

刘柯是个容易上来心气儿的,一看岳大总管有心试剑,也磨掌霍霍的。

在得到了刘义的许可之下,二人便到了院内的一处练武场。

李倾月将剑抽出,只见这剑身遇出了明亮闪耀的光茫,一下子,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靖王李奇在一旁也跟着叫了一声,“好剑!”

李倾月心中已有了几分的欢喜,看这成色,应该是十之*了。

两人简单地过了百余招,李倾月一个回旋,双脚落地,再将那把剑,蹭地一下就没入了剑鞘。

再看刘柯手上的剑,只听咣当一声,已是拦腰被人断成了三截,此时刘柯手上的,也唯有四五寸罢了。

刘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柄,再看了看地上的那两截断剑,不由得更为遗憾了。

如此锋利的宝剑,原本就该着是自己的呀!

刘柯正要说什么,一眼瞥到了父亲正在对着自己使眼色,他知道,这把宝剑,如今已是了入了岳大总管的魔掌了。

“此剑为何名?”

刘常愣了一下,见她果然是真爱此剑,也知道他这次又赌对了,笑着捋了捋胡子,“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此剑被寻到时,身边已再没有了一个活口,故而,此剑的来历及名字,本官也并不清楚。不如,就由岳总管为它取一个名字好了。”

“正是如此。不管以前它叫什么,现在既然是跟了岳大总管了,就当听岳大总管一人的,还是岳总管给它赏个名字吧。”

李倾月是真心地喜欢这把剑,眼下也没有了与他们再多斗斗嘴皮子的心思,动作轻柔地将剑置于盒内,一抬手,阿布便捧着盒子下去了。

刘柯的眼神不舍地跟着阿布的身子走,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心有不甘地收回了视线。

“岳总管果然是好眼光。就像刚刚那把剑的威力,只怕寻常之人,亦是根本就驾驭不了的。好在是落到了岳总管的手上,也算是寻到了主人了。”

“刘大人客气,今日刘大人赠剑之情,本座感激不尽。”

“瞧您这话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比起岳总管屡次出手相助来说,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的真是中听!

李倾月笑着颔首,也没有再非要坚持什么。

她不坚持了,可是一旁的靖王等得有几分的心焦了。

“岳总管,本王的母妃自上次的中毒事件之后,便一直身子不大好,如今这宫中,还要岳总管多多照拂了。”

李倾月笑了笑,“王爷放心,卑职一定会刘贵妃高枕无忧的。”

几人一听,又是大喜。

得到了岳倾这样的一句话,也就等于是他做出了承诺。

李倾月笑着与众人干了一杯,然后才慢悠悠地说:“贤妃昨天晚上命人送了一封信出城,只是可惜了。本座的人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事实上,是贤妃的人行事手法太过隐秘谨慎,她派出去的人,跟了不过是才三里地,便将人给跟丢了。

具体那送信的人到底走了哪个城门,他都不清楚。

好在李倾月早就料到了这个贤妃的不简单,所以,对于这件事,倒也没有格外地放在心上。

至少,她不曾为此而惩罚那些人。

而现在,李倾月将这个说出来,无非也就是诱导着他们去查一查,看看贤妃想要求救的对象,到底是谁?

目前来看,她心中已大致有了计较。

虽然不曾跟上那人,可是仔细地将局势分析了一番之后,李倾月对于这个贤妃,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她虽然曾经想着控制护国公府,不过好歹不曾成功,再则,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

只怕一旦动了她,这后宫暂时稳固的局面,将会彻底地被搅乱。

而哥哥现在还不曾在湘州扎根,许多事情,还需要时间来处理,若是现在后宫乱了,势必会害她分心处置,所以,倒是可以先维持表面的局势,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好各种的准备。

“启禀主子,齐玄墨已经带着他的妹妹回到了湘州,如今两家的亲事,基本上已经敲订,倒是那位五皇子与梁素冰的婚事不成,只怕?”

李倾月不以为意,现在梁钰已经知道了有人在打他妹妹的主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没有必要再分心出去管这档子事儿。

“最近宋娇可还安分?”

“回主子,宋家二房现在只余她一个正经主子,其余的几个庶子庶女,皆是胆战心惊的,连自己的院门儿都不敢出,更别说是惹事生非了。宋娇经此一事,倒像是长大了,已经正式将二房的中馈管了起来。”

“宋华青的几个庶子庶女,多年来,早已被齐氏给养废了,一个中用的也没有。也罢,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吧,好歹有舅舅看着,总不至于将他们给饿死了。”

“主子说的是。”

“本座总觉得这一阵子梅家人太过安静,一直都是按捺不动,这似乎不该是他们的风格。”

红叶轻笑一声,“主子多虑了。那梅家如今哪里还敢惹事?三房废了,二房的嫡子没了,梅文成自然也是有些担忧害怕的。”

害怕?

李倾月却并不认同。

就她对梅文成的了解,这个男人,倒是有可能担忧,却一定不会害怕!

当年就是他不断的怂恿,才有了后来的宫变,这样的大事,他做起来都是运筹帷幄,眼前的这些个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梅家的底蕴仍在,或者说,梅家的根基,基本上就是不曾受到丝毫的动摇。他们真正的实力你还没有看到。不过是将表面的这些荣耀推倒,你以为就是动了梅家的根本?”

李倾月话落,红叶倒是再也不敢言笑,而一旁的天一则是若有所思道:“主子,依属下看,梅家一直没有动静,只怕就是在筹谋什么大事。梅文成这个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讲的便是一击即中!属下担心…”

李倾月点点头,天一的话,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梅文成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她可以小看汪家,小看梅家,却绝对不能小看了梅文成。

他虽为文官,可是这满肚子的计谋,却能胜过一支强悍的军队。

如今边关,梅文宪手下的兵力大减,可是边关依然安定,而且梅文宪也迟迟不曾上书要求增派兵马,甚至是从不曾抱怨他们边关的战事吃紧。

梅文宪可是没有这点儿脑子的!

若是搁了他自己的性子,定然是早就按捺不住,请求朝廷增派兵马了。

可是迟迟不曾有折子送来,那就说明,这是梅文成的意思。

李倾月眯了眯眼,对于梅家,她势必要连根拔起的。

外人看到的,只是风光的皇后不在了,以前的三房没落了。

可是鲜少有人能看出来,梅家真正的实力,到现在都还不曾真正地暴露出来,换言之,她做了这么多,梅家的根基,却是分毫未动!

深吸了一口气,李倾月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比之前做的都要更危险,也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和瞩目,所以,她需要好好地计划一下,如何才能将事情办的更为周密、隐蔽。

如今将贤妃这个幕后的黑手,引到了台前。

李倾月也不急着再做任何事情来打击她,反正有德妃和刘贵妃联手,她们间的争斗,她也没有必要再去参与了。

接下来,李倾月格外的忙碌,不仅让人盯着梅府,还费尽心思地往梅府添人,可是试了数次,仅有两次成功。

一次是从梅夫人那里入手,总算是安排进去了一个丫头,还有一次,则是从梅文成的嫡次子梅焕昭的身上入手,成功地让他带走了一个孩童。

这还不够,李倾月让人四处打听,总算得知梅焕昭此人虽然成亲了,膝下也有子有女了,可是对于他的那位夫人,似乎是一直都不满意。

李倾月派人跟了他有七八天,总算得知,梅焕昭在成亲之前,便看中了一名民女,只是奈何对方的身分低微,家中不同意将其娶进门。

梅焕昭对此女那是格外的疼爱,在城东给她置办了一套三进的宅子,将她的父母也都接了过来,还另买了些奴仆,供他们一家使唤。

梅焕昭这分明就是要金屋藏娇呢!

李倾月让人打听清楚了,这位姑娘名叫浣娘,原就是一名浣纱女,后来无意中被梅焕昭看中,这才接进了城。

其实,依着那女子还算是清白的出身,倒也可以入府为妾的。

只是那个浣娘也是个有主意的。

她现在能得梅焕昭如此疼爱,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容貌美艳,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现在自己住着,这里清静,不似他的后宅,女人众多,难免会有些纷杂。

所以,她执意不肯入府为妾,如今在这套院子里住着,底下人都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夫人,不比让她听着姨娘舒服?

梅焕昭见她执意如此,而且那浣娘也是个会说话的,只说自己出身卑微,不配入府侍候,免得再污了主母的眼睛,将来给他惹麻烦。

如此一来,倒更显得这个浣娘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了。

越是如此,梅焕昭对她就越是疼爱。

隔上个两三天,定然是要在这里宿上一晚,有的时候,白天到了晌午,衙门里没有什么事儿了,也就到这里来躲懒。

这里没有那么多高门的规矩,什么不得白日宣淫之类的,在这里都不好使!

如此,梅焕昭更觉得还是这般的自由自在舒服,这里没有父亲、母亲的管制,没有那个冷面夫人的絮絮叨叨,他心里头,自是得意非凡。

既然让李倾月知道了这名浣娘的存在,哪里还会允得他们再这般的肆意?

不过,李倾月也没想着将梅焕昭的后宅搅地多不安分,只是想了个法子,将浣娘的父亲给引入了赌局,如此,便欠下了一屁股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