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亲王心中海音终归不过是只小虾米,不值得太过费心,就问:“你有法子……处置了太子?”虽他是做不成太子了,但能推一把,叫太子下台,他心里也乐意。
雪艳点了点头,说道:“太子上辈子有十大罪名,除去不孝不悌巫蛊那些捕风捉影的,其他罪名,是结党、私自联络外省官员、受贿。这私自联络外省官员、收受贿赂,又是他名下三大恶棍洪成、孙济、孔逢春穿针引线帮着做的。”
温延棋说:“孔逢春是哪个?不曾听说过太子身边有这么个人?”
雪艳说:“安南伯上辈子搅合在参奏太子的事里,我记得清楚。”一时嗓子痒,不觉多咳嗽两声,“……太子在城外蠡县有个庄子,叫北郑村,那庄子里,藏着太子日后收来的贿赂。若是实在找不到太子的罪名,便先抄了那村子,将太子收留的江湖之人一个个查抄了,按照日子算,如今太子已经收留了不少日后的爪牙,只是如今还没用上。其中,孔逢春,孙济、洪成几个是骨干,日后替太子四字联络外省官员、收受贿赂、掩藏官司的都是这几个。抓住他们,要问洪成的事也容易。”
温延棋蹙眉道:“如今没有个罪名,就去抓太子的人……”若是太子有个罪名,商琴也不用来求雪艳。
雪艳心中冷笑连连,果然上头说有罪,便有罪,便是没罪也要找出罪名来,“那孔逢春手上绝不会干净,捏造出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就够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找到孔逢春,将事情都问一问,太子的罪名就都有了。况且,温郡马多虑了,那北郑村,可没登记在太子名下。”
靖亲王拿着雪艳的书翻了一翻,最后大着胆子问:“你说,最后做了皇帝的是哪个?”
“岳父——”温延棋是认定这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的,因此想阻挠靖亲王,毕竟,若是雪艳随口说出哪一个,恰那一个人又是个微末之人,冒然凑过去,岂不惹人疑心?
“皇上,最小的儿子。”雪艳满心讽刺地说。
靖亲王一凛,随后不做声了,只听雪艳这样说,他就打定主意要老老实实的了,最小的儿子,连凌郡王也不是,可见,皇帝英明神武,是绝不许任何人插手他的江山……
温延棋也略怔了怔,随后却笑了:“这么说,皇上身子骨很硬朗,能活很久喽?阿弥陀佛,我们早就盼着皇上长命百岁,如今可能安心了。”
靖亲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又催促温延棋速速去办事。
等温延棋走了,靖亲王便问雪艳:“本王答应将你女儿放了,你且告诉本王,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再活过来的?”
雪艳笑道:“什么法子?大抵是,身上有什么仇怨吧,怨气大了,阎王都不收。王爷也想试一试?”
肯用这辈子去换下辈子吗?就算能换来又有什么意思?总要受一辈子的苦。
靖亲王冷笑道:“胡言乱语!”说完,甩袖去了。
雪艳原本有个女儿陪着,如今孤身一人,不觉越发寂寥,又咳嗽几声,便慢慢去整理自己的书,将原本打算写的今生的事,悉数删了。
温延棋先叫毓秀郡主领走雪艳之女,随后立时拿着北郑村的事去说给郭大人听,二人合计一番,郭大人说:“不妥,秀水村跑出来的百姓,只知道是傅家兄弟指挥人所为,竟是连凶手的模样也描画不出来。可恨何大文又被人灭了口,冯茝兰改了供词,本官不肯冤枉了傅家兄弟,才将官司拖到如今。空口无凭,如今又要网络罪名在太子身上,如此岂不失了本官的本意?就算有个孔逢春,他虽有个强抢民女的罪名,但这罪名能有多大?既然雪艳说那庄子是太子暗藏赃物,收留打手的地方,只派去区区几个衙役,打草惊蛇不说,反而惊散了他们。”
温延棋微微蹙眉,暗道这案子竟然只有抓住真正放火的人才能洗脱傅惊鸿、傅振鹏的罪名,对郭大人说:“若是,有个美貌女子是钦犯,她逃到北郑村,被人扣留起来……”
郭大人抚着胡子说:“窝藏钦犯,这罪名可不小。”
温延棋笑道:“大人的意思,晚辈知道了。”说完,又去了牢里跟傅惊鸿、傅振鹏说了一席话。
傅惊鸿听说商琴当真去找雪艳了,吓了一跳,唯恐雪艳对商琴不利,忙道:“那雪艳莫名其妙地恨我,不知他对琴儿……”
温延棋道:“你放心,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叫他女儿喊琴儿姨妈,要将女儿托付给琴儿,我将这事揽下了,他就将太子手下还藏着什么人说了。幸亏他说,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呢。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太子看似温和,却不冷不丁做出秀水村的案子来,却原来,他背着人,收了许多阴险狡诈的亡命之徒。”
傅振鹏道:“这般看来,还要谢谢雪艳,不然,这案子当真没法破了。”
温延棋道:“别高兴得太早,还要看能不能当真抓住人。话不多说,我赶紧去办了。”说完,一抱拳,便退了出去,才回了家,待要去找美女,便有他父亲来训斥:“何苦搅合到这事里?又是关于太子的事,太子总是皇上儿子,要是哪一日,皇上心疼起太子来,又怨恨你们呢?”
温延棋听了,便在他父亲耳边低声说:“雪艳说了,最后当皇帝的是皇上顶小的儿子,只说顶小,却不说是哪一个,可见那顶小的如今未必生出来呢,皇上这么多的儿子,有的折腾呢。待儿子去将这事奏明皇上,皇上说要查便查,若说不要,儿子也不敢擅自做主。”
温老爷才要训斥温延棋满嘴胡言,略想了想,便道:“你这话却也合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原就说过,都是她的孙子,她儿子喜欢哪个孙子,她就喜欢哪个孙子。原本皇上喜欢平情王,她便也跟着喜欢;如今皇上不喜欢太子了,她自然也不喜欢。快些去跟皇上说了吧,这些皇家的事,千万别自作主张。”
“儿子明白。”温延棋满口称是,匆忙进宫求见皇上,将太子私自收留江湖中人的事细细说给皇上,皇上听了,看出温延棋不敢多插手这事的意思,便叫锦衣卫去,温延棋只跟随锦衣卫过去认人。
温延棋又跟锦衣卫统领合计一番,叫人寻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又叫那美人带了一包袱金银珠宝,趁夜向城外逃去。
那美人在前头逃着,后面几个锦衣卫追着。一路你追我逃,就进了北郑村,到了那地头,果然有村民瞧见个犹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的美人来,自然要通知庄头来看,那庄头先看见美人已经神魂颠倒,再看美人带着的珠宝,听美人我见犹怜地说是与人携财私奔却所托非人被人追赶,便立时“英雄救美”将美人带回庄子中大宅院里。
温延棋等人看清楚美人进去了,便叫锦衣卫、顺天府捕快数百人人一股脑地涌上去,将那宅院团团围住,一进进搜查,果然看见许多飞檐走壁的匪类四处逃窜,众人齐心合力拼杀了半夜,方才逮住了一群人。
温延棋听说孔逢春几个都抓住了,唯独要找的洪成不在,便领着人去看他们,紧裹住黑色缎面披风,过去看,就见孔逢春等人个个满眼邪淫、阴鸷,想起秀水村的村民说傅杨氏是跟儿子一起被带走的,便问旁人:“傅杨氏的儿子傅元可找到了?”
锦衣卫道:“并没有找到。”
孔逢春道:“天子脚下,竟然有擅闯旁人家门的事……”
“并非擅闯民宅,因你们窝藏钦犯,本官才令人上门。如今,本官问你洪成何在?”温延棋又问。
孔逢春冷笑一声,“孔某并不认识什么姓洪的。”
温延棋生怕傅元被人杀人灭口,便令人去这宅子里的花园等地去搜一搜,搜了半日,那傅元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洪成也没在宅子留下痕迹。
温延棋冷笑道:“当真是好手段,诸位英雄好汉这般仗义,就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还能不能仗义得了。”他并不急着走,又叫人搜查这宅子,最后只抬出五六箱子东西来。
温延棋微微蹙眉,暗道定是这伙人还没来得及大肆搜刮银钱,便被逮住了,才只有这五六箱子的东西,叫人打开看了,见有四箱子各色蟒袍玉带明珠,也不算上等值钱的东西,不算个什么,至多不过逾越的小罪名。稍稍失望后,见孔逢春等得意,便叫人再打开剩下的两箱子,等瞧见了了箱子里与外官来往的拜帖等等,不由地喜上眉梢,“这东西比金银还好,有了这东西,怕是你们的主子得不了好了。”特意自己押着那箱子走,“这两箱子送去给皇上看。”又看孔逢春这些草莽之人压根不知道这些拜帖有什么厉害的,便细细说给他们听:“你们是只知道逞勇斗狠的人,只当跟了太子就了不得了,还以为天底下的官都逃听太子的。却不知道,太子私交外省官员,这也是大罪!”
孔逢春等人只懂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些“律例”,虽早先替太子办了一些“跑腿”小事,心里也不将那些事当一回事,只觉自己清清白白。此时听温延棋说,不由地慌张了一下,随后镇定下来,纷纷想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能伤到太子皮毛?太子没事,他们自然也就没事。
85引蛇出洞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孔逢春等人心中,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既然是下一任皇帝,皇帝要杀个人放过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皇帝要废了太子?这怎么可能,太子可是皇帝心中最好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亲爹能对亲儿子做什么?
温延棋与锦衣卫统领联手诘问了孔逢春等人半天,这几人一是有恃无恐,二是愚昧无知,竟是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温延棋果断地将太子私交外官的证据送入皇宫,东西送去后,皇帝眼瞅着那些拜帖、书信,叹道:“朕隐隐预料到会有今日,只是今日来的太快。”
温延棋眼皮子跳了跳,明白皇帝的意思是他“本意”不想针对太子,但立太子时,已经隐隐预料到今日。这话看似矛盾,却也是实情。
“看那不孝的孽障做的事,日后再有谁敢叫朕立太子,杀无赦!”皇帝怒道,将那些名帖一扔,“令刑部、吏部彻查此事,所有视我朝京官不得与外官私交这一律例为无物的,统统抓起来!”
温延棋与锦衣卫统领双双答应是,心里牢牢记住“谁敢叫皇帝立太子”一句,暗道太子当真要不好了,这次不被废,也再无东山再起的时机了。又知皇帝这番的矛头顺带着将早先两次三番“恳请”他立太子的人捎带上了,心里有了主意,便从皇帝这边退下。
出了大殿,温延棋便对锦衣卫统领道:“魏大人,倘若有人问话……”
魏统领道:“温世兄放心,若有人来问,魏某便说那烧杀秀水村的人伏法了。”
温延棋拱手道:“多谢魏大人。待我去跟顺天府里郭大人说一声。”与魏统领彼此拱了拱手,便一同先将孔逢春等人从天牢押回顺天府大牢,随后,魏统领先走一步,温延棋对郭大人道:“大人,孔逢春几个亡命之徒,大字不识一箩筐,更不懂国法。若是跟他们讲理,定然说不通,不若,便对外说孔逢春等将主谋说出来了,咱们要将傅家兄弟放出来。”
郭大人捋着胡子道:“太子素来小心,只怕不会上这个当。”
温延棋道:“太子知道皇上那存了他私交外官的证据,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乱了分寸,再知道孔逢春几个交代了,定会一时慌张,叫人偷偷进来杀人灭口。”
郭大人脸色凝重地道:“不可,此举,未免太冒险一些,倘若叫太子得手,连孔逢春几个也没了。”
温延棋道:“自然不能叫他们当真进来,只是准备好迷香,看苗头不对,便将人放倒,再抓住几个指证太子的人。至于孔逢春那边,咱们先放出风声,将太子私交外官的罪名放大,先哄一哄孔逢春几个,然后,等他们不似早先那般深信太子了,再叫人扮作受太子指使的人过来杀孔逢春几个灭口。”
郭大人点头道:“这法子还算可行。温郡马先将傅家兄弟领出来吧。”
温延棋道:“多谢郭大人。”说罢,便领人去大牢里领傅惊鸿、傅振鹏二人,才进去,就依稀听到傅振鹏抱怨说在牢房里不能多走动,骨头都结疙瘩了,便笑道:“大喜大喜,今日我来接两位傅大哥出去。”
傅振鹏、傅惊鸿俱是喜不自禁,傅惊鸿忙问温延棋:“抓到凶手了?”
“快了。”温延棋语焉不详道。
傅惊鸿的喜色一淡,随即慌忙走出这牢房小间里,“快快,我且回家瞧瞧我儿子去。”
傅振鹏忙伸手将傅惊鸿拉住,他比傅惊鸿顾虑多,比如,出了牢房,虽把握不大,但兴许会见到素心姑娘,于是对温延棋指了指下颌上的欷歔胡须并那结块的头发,“温郡马,可否,叫我们兄弟收拾收拾再出去?”
傅惊鸿闻了闻自己身上,也觉虽他儿子未必记得住,还是收拾体面一些去见才好。
有捕快道:“那就请两位傅先生去后衙里收拾收拾吧。”领着温延棋等人出了牢房向后衙去。
傅惊鸿、傅振鹏一边洗漱、剃胡子,一边将“快要抓到凶手”的事细细问了温延棋。
温延棋慢慢地回答他,傅惊鸿听说是孔逢春几个不肯招供,心里一叹,暗道枉自己是再生之人,此时被太子一口咬住,竟然想不出法子应对,低声问温延棋:“太子,可会因今次的事……被废?”若不废,太子心里别扭,皇帝心里膈应;若废,又有些小题大做……
温延棋踌躇一番,“今日我大胆揣测圣意,只怕,太子废不了,会被皇上束之高阁。如此一来,已经有太子,谁敢擅自再请旨册立太子?二来,太子有了这么大的错处,谁敢保证他不会一错再错,谁敢跪请皇上对太子委以重任?”
傅振鹏道:“……如此才好。”
傅惊鸿心里也这般想,皇帝英明神武,在政事上兢兢业业,又心胸豁达,看他诸般行事,只怕皇帝的的弱点,就是不肯与人分权。侍奉一个有弱点的皇帝,总比侍奉一个无懈可击、圣人一般的皇帝容易。
匆匆光了胡子、洗了澡,傅惊鸿、傅振鹏两人就出了顺天府,出了门,早有商韬过来迎接。
寒暄一番,都知道傅惊鸿急着见儿子,便话不多说,识趣地放了他们走。
傅惊鸿、傅振鹏二人骑马,路上问商韬商略在福建如何了,问完了,路上遇到太子府属官的轿子,便在路边稍等,等那轿子过去了,才又向商家去。
进了商家,傅惊鸿便直奔阆苑去,他一跑,两只大白鹅便长着翅膀伸着脖子紧跟着他去。
傅惊鸿跑进廊院正房里,没走进去,就听到婴孩啼哭声,再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去,就瞧见商老太太、商大姑、商琴都在。
此时商老太太抱着元哥儿,见傅惊鸿跑进来,就笑道:“我们就知道你一准来这边,就没在大厅那边等。”
傅惊鸿忙先跪下给商老太太、商大姑磕头:“惊鸿不在家的时候,多谢奶奶、姑姑替我照看琴儿。”
“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商大姑笑了,打量一番,看傅惊鸿老了许多,便道:“原本岁数就差得大,如今旁人看了,还不以为是老夫少妻。”
商老太太道:“行了,打趣他做什么。”伸手叫傅惊鸿来接孩子。
傅惊鸿先将手在衣摆上擦了下,然后才伸手,只见抱在花布襁褓里的傅秉元脸上满是奶膘,白胖胖的一团,先是一喜,随后担忧地看向商琴,见她还没保养好,此时脸色依旧有些蜡黄,“这小东西生下来没这么大吧?不是叫你少吃一些吗?”
商老太太笑道:“瞧你这爹当的,放心,孩子生下来跟猴子一样大。亏得我这老人是带惯孩子的,才一个多月,就将你们家瘦猴子养成了小胖猪。”
商琴一直不说话,默默地打量着傅惊鸿,忽地抿嘴一笑,“奶奶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我们家这大瘦猴子养成大胖猪?”
商老太太啐道:“我老人家拿小孩子玩笑可以,你这做人娘子这般取笑夫君却不行。有违妇道。”起身拍了拍傅惊鸿肩膀,又对商大姑嗔道:“还不走?”
商大姑笑道:“看我欢喜的都忘了识时务了。”说完,便搀扶着商老太太出去。
等他们出去了,傅惊鸿才跟商琴一起坐在床上,搂着她肩膀说:“辛苦你了。”
商琴将头靠在傅惊鸿身上,仰头笑道:“看来咱们三个里,还是我最聪明,我只卖些小首饰,也不怕招来什么祸事,你跟雪艳两个……”看傅惊鸿一下子沧桑了许多,不由地心疼起来,几眼眶一湿,贴着他的肩膀便啼哭起来。
傅惊鸿道:“你放心,经过这事后,我再也不强出头了。便是凌郡王,我也要劝他少出头才好。”
商琴道:“可见古语都是对的,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看似没有才干,却依旧被上峰倚重。果然聪明的人,上峰想到五样,他想到十样,最后做给旁人看的时候,定是叫人以为他的上峰想到了十样,他才只想到五样。”
傅惊鸿点头,又伸手在商琴手臂上掐去,“告诫过你不许去见雪艳,为何还要去?倘若他拼着鱼死网破,要揭穿你也跟他一样,要留下你跟他一起被关在靖王府呢?”
商琴伸手逗着儿子的小嘴,笑道:“鱼死网破我不怕,只要能将你救出来就行。我生秉元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傅惊鸿问。
商琴道:“我梦见自己死了,在水里拉着你的手,想把你拉近一点也不能。我这些日子一害怕,就感觉自己在水里慢慢地漂着。”
傅惊鸿无语凝噎,将儿子放在床上,便握着商琴的手也仰身倒在床上,“别害怕,我拉着你,你漂不走。”
商琴噗嗤一声笑了,又趴在傅惊鸿胸口,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才要说话,又住了口,摸着傅惊鸿的脸叫他安生睡了。等到傍晚听说商韬摆下了宴席,便赶紧向前头去。
众人对这次无妄之灾都是感慨颇多,感慨过后,傅振鹏思量着对商大姑说:“姑姑忙着娶侄媳妇,是不是不大有空?”
商大姑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杨家姑娘不错。你儿子满月的时候,我见着了杨家人,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一个小哥,本意是姑娘嫁人后,能替他们老两口管教他们家小哥,因此不求什么达官显贵,只求人好。我琢磨着他们家跟你们做了多年邻居,有意要等你呢。”
傅振鹏道:“那依姑姑看,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才好?虽有杨家老前辈准许,到底私底下来往有些不上台面,有损杨姑娘清誉。”
商大姑说:“暂且等一等,等你的官司彻底了了。免得又将他们家牵连了。”
傅振鹏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我种的蔷薇有人照看没有。且要回去再瞧一瞧。”
商韬道:“便暂且住在这边,等官司了了再回去吧。这么着,凡事也有个商量。”
傅惊鸿也惦记自己的菜园子,毕竟商家虽好,却不是他心里的家,“多谢岳父,落花巷子在凌王府后面,没人敢去那边造次。再者说,我们是被告,又有凌王爷、温郡马、郭大人替我们奔走,便是回去也无碍。”
商韬道:“那就过了今晚,明日叫人将落花巷子收拾妥当了再回去吧。”
傅惊鸿、傅振鹏连忙答应了。
这边厢,商家人言笑晏晏,那边厢,太子府里,太子愁眉不展,身边太子府属官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乃至于太子宾客等人都围着太子。
太子太傅道:“太子怎会跟那些不成体统的亡命之徒有瓜葛?如今太子与外官往来的证据落在皇上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太师道:“莫非太子当真跟傅惊鸿兄弟那个案子有牵连?”
太子自然不会在这些属官面前承认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冷笑道:“两位也太小看我了,那傅惊鸿无才无德,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本宫为何要害他们?”
太子太师道:“太子莫说这些气话,傅惊鸿到底如何,我们都心里明白。倘若太子没有因为怕……”
“怕什么?养虎为患?也太抬举傅惊鸿、傅振鹏了。”太子明知道太子太师说的虎,是傅惊鸿、傅振鹏之上的凌郡王,却故作不知,又叹息道:“当初几位一心谋求太子太傅、太子太师的官位,绞尽脑汁要推举我做太子,如今一点子风吹草动,几位就动摇了?”
太子太师忙道:“臣等对太子忠心耿耿,怎会动摇?太子这般说,太叫老臣寒心。”
太子太傅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请问殿下,那些亡命之徒,当真是你的门人?若是,需要尽快想出对策才行。”
太子沉吟道:“孟尝君门客三千,门下还有些滥竽充数的鸡鸣狗盗之人。我一时不察,叫人钻了空子。定是那些人借着我的名头中饱私囊。”
太子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太子太傅的话。
太子们下众属官不觉都有些着急,最后众人推举太子太师出来劝太子:“太子快些去皇上跟前好好磕头认错,趁着言官们还没察觉这事,及早认错,方能大事化小。”
太子心中冷笑,暗想锦衣卫既然去抄孔逢春等人,就是皇上已经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知道孔逢春等人是他的人;皇上若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该是不动声色地只敲打他,责令他小心谨慎,何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地令锦衣卫去抓人?又看太子太傅等人眼神殷切地看他,便敷衍地答应道:“几位老大人的话我听进去了,等会子换身衣裳,便去见父皇。几位老大人安心回府吧,免得旁人听到动静,知道咱们太子府的人都聚在一处,还当出了大事了呢。”
太子府众属官不敢将太子催得太紧,垂手退了出去。等这些人走了,便立时有人跟太子说:“郭大人说秀水村的凶手已经有线索了,不是傅惊鸿、傅振鹏,已经将人给放了。”
“放了?”太子眉头一挑,郭大人敢放人,那便是孔逢春已经将洪成招了?两只手放在腰上玉带上,此时去皇上跟前认错,不单是将私交外官、收留匪类的罪名领下,还有那秀水村上百条人命。皇上肯叫锦衣卫去抓孔逢春,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因此认错是没用的,该斩草除根,看没有证据,自命明镜高悬的郭府尹如何定他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白开水一样,没啥起伏,多谢大家不离不弃呀
86因材施教
倘若太子如今跟凌郡王一样受皇帝重用,那太子断然不会将自己逼到如今这地步。可他是储君,皇帝怕哪一日被储君逼宫,是万万不会重用他的。因此,太子走到这一步,旁人不知道,他自己明白自己一肚子的无可奈何,甚至,他无可奈何地想,他什么事都没做——秀水村的事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大事,单说皇帝要造战船征召水军,为之倾家荡产的人就数不胜数,秀水村的上百条人命跟这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因此太子觉得皇帝在吹毛求疵,认定了自己万万不能留给他什么借口叫他废了自己,而不留借口的手段,就是杀人灭口。
太子一句话发下,当日深夜,就有几个穿着捕快衣裳的人混进大牢边,看守着大牢的人在打瞌睡,先伸手将狱卒拍醒,然后大张旗鼓地说:“郭大人要趁夜过堂,快些将孔逢春几个领出来。”
狱卒不解道:“三更半夜过堂?”
那人虚张声势:“你以为这审的是谁的案子?这案子差了一星半点,郭大人都得遭殃。”
狱卒赶紧领路,“几位是新来的?脸生得很。”
“什么生的熟的,我们当差,还要先在你们跟前暖热了脸?”
“不敢不敢。”
……
一通废话后,这几人就到了锁着“孔逢春”等人的牢间外,待要以为狱卒会多问,却见几个狱卒打着哈欠嘟嚷着“快些快些”,就去了一旁打瞌睡。
这几个前来杀人灭口的心想这样省事得很,也不怕在这大牢里跟狱卒起了争执,不好逃出去,看“孔逢春”几人身上血迹斑斑,手脚无力,又猜测定是郭大人给他们用刑了,对半死不活又戴着枷锁的几人毫不提防,进去了,骂骂咧咧,就将人向外拖。
大牢里昏暗得很,隔了许多步才摆上一盏油灯,这几人不疑有他,将“孔逢春”几个拖出大牢,到了外边,忽地听人问一句“什么人”,便举起刀向“孔逢春”几人砍去,不料这几人灵活得很,躲开之后竟然将枷锁挣扎开。
“早知道他要杀人灭口!幸亏我们兄弟先跟郭大人交代了。”充作孔逢春一伙的一个人开了口。
太子派来的杀手冷笑:“背叛主人还敢大放厥词!”
“是他不仁,怎能怪我们不义!我们兄弟大字不识一个,怎会知道他叫我们办的是要杀头的事?”
“太子对你们百般提携,事到如今,你们竟然敢这样卑鄙无耻!”
……
一群人打成一团,忽地外边有人蒙着口鼻过来,将迷药向这群缠斗在一处的人撒去。须臾,不分杀手、“囚犯”,一群人全倒在一处。
郭大人领着人走来,又叫人将白日里就提出大牢的孔逢春等人叫来,对用铁链子锁着双手的孔逢春几人说:“你们认一认地上的人。”
孔逢春几个被压着头,等捕快用火把照亮地上躺着的人,便低头去看,将人一个个认了一回,只有两三个是他们认识的,但这已经足够证明太子叫人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