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说：“公主，接下来怎么办？”
玉小小知道小卫问的是什么，没说话。
“太医也给驸马看过，”小卫小声道：“都说驸马的身体没有问题，可这种昏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玉小小愁道：“看来我要带小顾到处去找大夫看病了。”
宫里的太医已经是奉天最好的大夫了，自家公主也是医术高超之人，这些人都没办法看出顾星朗病在哪里，小卫完全想不出来，他们应该带顾星朗去哪里求医。以前永生寺倒是一个选择，可是现在，把顾星朗带去永生寺，不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再说他家公主也不会肯的。
“先回去，”玉小小伸手要抱顾星朗。
小卫抱着顾星朗站起了身，说：“公主，我抱着驸马吧。”
二狗子这时把棉衣重新又穿上了，凑到玉小小的跟前，说：“公主，驸马他没事吧？”
“没事，”玉小小冲二狗子摇摇头。
“走吧，”天星子往燃着大火的菩提寺走去。
在玉小小和小卫说话的时候，江卓君远远地站着，看见老道往前走了，才慢慢走到了玉小小的跟前。
“小江，我们走吧，”玉小小招呼了江卓君一声。
小卫看了江卓君一眼，没说话，抱着顾星朗先往前走了。
大当家一帮人这时候站在菩提寺的山门外，看着被大火和浓烟笼罩的古寺，大当家念了句：“我的乖乖，这火就这么烧起来了。”
二当家脸上结着冰霜，说：“这是老天爷做的事，不能怪我们啊。”
大当家小声说：“这寺里的和尚一个也不往外逃，这是玩寺在人在，寺亡人亡这一套吗？”
前海盗们一时间没人说话了，都不明白菩提寺的和尚们是怎么想的。
二当家跺了跺脚，暖暖身子后，跟大当家说：“公主和驸马还没出来呢。”
“这火烧不死那二位，”大当家很淡定，说了句：“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玉小小这时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了，扭头问跟她只一个错肩，走在她身后的江卓君：“不是还有四个小伙子跟你一起来的吗？他们人呢？”
江卓君摇了摇头，说：“死了。”
玉小小的脚步顿时就是一停，说：“死了？”
江卓君示意玉小小继续往前走，一边跟玉小小轻声道：“被这寺里的人喂了药人。”
玉小小半天没说话。
江卓君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们，”玉小小听见江卓君叹气，才又开口道：“他们没有变成药人？”
“我不知道，”江卓君说：“石室里钟声太响，我清醒的时间不多。”
玉小小说：“为什么这些和尚要敲钟给你听？这是刑罚？”
江卓君说：“我没有听说过这种刑罚。”
玉小小想想那钟架，看着就像是个自鸣钟的装置，那玩意儿不像是临时放在那里的。
“小心，”江卓君把玉小小一拉，避开了一块因为着火而砸落下来的碎瓦。
“也许那些药人是用声音控制的，”就在江卓君要收回自己拉着玉小小的手时，玉小小反手把江卓君的手抓住了，双眼有些发亮地道：“不然，这些和尚放个大钟在石室里做什么？”
江卓君想想自己清醒时，看见笼下药人们的样子，那些药人看着行动缓慢，他的四个族人被扔进药人之中惨死之时，那石室里的钟声并没有响起，这说明什么？
“药人没有神智，”玉小小晃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江卓君说话：“让他们熟悉了某种声音，用这种声音再控制他们，就是很简单的事了。”丧尸同样没有神智，人身上的味道是他们唯一追逐的目标，气味是指引丧尸杀戮的开关，那么原理相同，永生寺制作出来的药人，声音就是控制这些药人的东西。
江卓君听着玉小小说话，觉得有道理，正要说话，玉小小把他的手一松，往前跑去了。看看自己空落了的手，江卓君的心头仿佛也空了一块。
“小卫，”玉小小跑到了小卫的跟前，说：“我们下次有机会逮几个药人来。”
玉小小这话一说，小卫还没怎么地，老道一个跟头栽地上去了。
“哎哟，道长，”二狗子忙跑上前扶老道。
老道没用二狗子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看着玉小小说：“你刚才说什么？”
玉小小说：“抓几个药人啊。”
“要干什么？”老道问。
“试验，”玉小小很认真地跟老道说。
小卫把头点了点，说：“好。”
老道…，你知道什么啊，你就说好？
“道长，”玉小小问老道：“这里除了菩提寺，还有哪个寺是永生寺的属寺？”
老道把头摇摇，说：“没了。”
“没了啊，”玉小小有些失望。
老道说：“公主，这药人不好玩。”
玉小小和小卫，连带二狗子一起冲老道翻白眼，把药人当玩具，这人得有多傻？
“国师的护国寺不可能有药人，”玉小小转而跟小卫商量：“无欢那里也不会有，青龙，白虎还有玄武国我们还没去过，那里会不会有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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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为谁通人情
老道没等小卫开口说话，抢先一步跟玉小小说：“我们先把寿礼送去赤阳城，参加完厉啸远的寿宴，我们再说药人的事吧。”
玉小小像是没听到老道说话一样，还是跟小卫商量：“我们正好也要去白虎看左右的，我们先去白虎好了。”
小卫说：“公主，我没有意见，你得再问问驸马的意思。”
看看在小卫怀里紧闭双眼，人事不知的顾星朗，玉小小心头的那点小兴奋马上就又消失不见了，对了，跟永生寺和莫问死磕的同时，她还得给她家小顾找医生看病呢。经常昏迷，脏器没有病变，玉小小的手轻轻抚了一下顾星朗的额头，她家小顾会是脑子里神经病变，要不然是长了什么东西，把脑神经给压迫住了？
江卓君这时走上前说：“公主，这寺中大火，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出寺再说吧。”
老道冲玉小小喂了两声，看这小怪物一门心思在顾星朗的身上，老道只能转身自己先往前走了，背影看着多少有点萧索的意味。
“走吧，”小卫也跟玉小小说。
玉小小低着头往前走，这个世界连想照个X光都不可能，她要怎么确定她家小顾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江卓君小声问小卫道：“顾驸马的身体不好？”
小卫说：“江将军也应该听说我家驸马之前被冤下狱的事。”
江卓君点点头，说：“略有耳闻。”
小卫说：“我家驸马只是身体还没养好罢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卫是本能地不想让江卓君知道，他家驸马可能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病症。
“这样，”江卓君看着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小声道：“这样就好。”
“多谢江将军关心我家驸马，”小卫跟江卓君道了声谢，抱着顾星朗快步往前走去，跟玉小小并肩走着了。
玉小小说：“小卫，我觉得小顾可能病得挺厉害。”
小卫说：“那就找大夫，公主，天下这么大，总能找到能给驸马医病的大夫。”
玉小小叹气，她能说她不信任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吗？
小卫看玉小小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又安慰玉小小：“也许驸马只是在天牢里受得刑伤重了，身上落下了暗伤，还没养好罢了。”
“他这个不像是伤，”玉小小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星朗。
小卫这下子也想叹气了。
大当家一帮人在寺门外看见玉小小一行人出来了，忙一起迎上前。
看见小卫抱着顾星朗，大当家忙就道：“驸马这是怎么了？”
“受了些伤，”小卫避重就轻地道：“醒过来就没事了。”
大当家看玉小小，说：“公主，驸马爷受伤了？”
玉小小胡乱地点了点头。
二当家悄声跟大当家说：“驸马身上的血腥味这么重，只是受了一点伤？”
大当家冲二当家摇了摇头，小卫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他们就不要多问了。
“回去吧，”玉小小跟大家伙儿说了一句。
一行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一座寺中的大殿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在大火中坍塌了。
玉小小头都没回，还是径直往山下走。
小卫抱着顾星朗跟在玉小小的身后，也没有回头再看上菩提寺一眼。
老道看看大当家这一帮人连扛带抬着的十来口箱子，说：“这里面装着什么？”
大当家说：“红玉朱鸟啊，咱们的寿礼总不能不要吧？”
“然后你们顺带又拿了点别的？”老道问。
大当家说：“反正这寺里的人一死，这些东西还不是谁拿着算谁的？”
老道把箱子数了数，说：“菩提寺里应该不止这些财物吧？”
“就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带着兄弟们抢这点东西出来就不错了，”大当家看看老道，说实话，这老道才是什么事也没干的主吧？
“老大，”一个前海盗这时跑了来，跟大当家说：“那个将军站那儿没动窝。”
大当家和老道一起回头看，就看见江卓君一个人站在菩提寺的山门前。
“他想干什么？”大当家问老道。
老道说：“这可是菩提寺。”
身为奉天人，又是跟着玉小小跟永生寺作对的人，大当家一帮人都听不懂老道这话的意思。
“这寺可不是一般的寺院，”老道看着熊熊烈火之中的古寺，心有感慨地摇头一叹。
大当家忙就说：“我们先把话说清楚，这火可不是我们放的。”
“贫道知道，”老道说：“这是天谴。”
天谴这个词在大当家听来瘆的慌。
“我们先走吧，”老道转身接着往山下走。
“神神叨叨的，”大当家冲着老道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玉小小这个时候在前头跟小卫说：“小卫，小顾的事你不要跟嬷嬷说。”
小卫看着玉小小一愣。
玉小小把双手一摊，说：“嬷嬷知道小顾病了，肯定会担心我，我怕她会不喜欢小顾，你也知道的，嬷嬷训人很厉害的。”
小卫嘴角抽了抽，除了自家公主，他就没看出来王嬷嬷喜欢过谁。
“小卫？”玉小小看着小卫。
“我知道了，”小卫答应玉小小道。
玉小小这才又看向脚下的雪地，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往前走。
小卫叹口气，他家公主一向不通人情世故，现在为了驸马，不通也得通了。
江卓君看着菩提寺的山门在大火中倒地，不多时化为了灰烬，这才转身往山下走去。这寺在他们朱雀地位崇高，如今看来，所谓的佛祖庇佑，佛光普照，都只是谎言罢了。
一行人走回栖身的山洞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半夜时分了。
王嬷嬷一看小卫把顾星朗抱回来了，忙就问：“这是怎么了？”
“驸马受了些小伤，”小卫还是这句话，跟王嬷嬷说：“嬷嬷不用担心。”
王嬷嬷看玉小小，去了一帮子人，怎么就这位躺着回来了？
玉小小说：“嬷嬷，天黑了看山顶的火，看得更清楚哈。”
王嬷嬷…
老道进了洞后，一屁股就坐下了，来回这几趟跑，把他累坏了。
玉小小说：“嬷嬷，烧点热水吧，小顾身上脏了，我想给他洗洗。”
老道说：“对，烧点洗澡水，菩提寺风水不好，我们都得洗洗，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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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王嬷嬷的领悟
王嬷嬷被玉小小催着烧水去了，洞外就是雪，弄个几桶回来烧就好。
小卫把顾星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堆旁的皮垫子上，先就用小庄端过来的热水，替顾星朗把脸和手洗干净了。
小庄看看望着顾星朗发呆的玉小小，小声问小卫：“驸马伤的重吗？”
小卫摇摇头，说：“就是头被撞了一下，醒了就没事了。”
小庄说：“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小卫低头道。
小庄把顾星朗身上裹着的外袍拉扯了一下，说：“这么多血，你说没事？”
“不是小顾的血，”玉小小小声道。
小庄看着玉小小了。
“有东西吃吗？”玉小小说：“我饿了。”
“哦，有，公主你等等，我给你拿去，”小庄一听玉小小说饿了，忙站起身给玉小小拿吃的去了。
钱大小姐这时看着几个哭倒在江卓君面前的江氏妇人，跟王嬷嬷担心道：“她们不会又要找这位将军拼命吧？”
王嬷嬷连看都没往洞里那头看上一眼，说：“她们不敢。”
“为什么？”帮着烧水的赵三小姐问。
王嬷嬷说：“死了儿子，她们日后就只能指望小江将军过活了，有敢冲着衣食父母恶言相向的人吗？”
赵三小姐说了句：“好可怜。”
王嬷嬷看着赵三小姐说：“你也别可怜别人了，早点生下儿子才是正经。”
赵三小姐和李婉听了王嬷嬷这话，都是脸一红。
钱大小姐就不屑一顾地道：“我就不怕这些。”
王嬷嬷说：“钱大老板就大小姐你这一个后，大小姐自然是不用怕。”
钱大小姐觉得王嬷嬷这话有些剌耳，嘟囔道：“又不是我不让我爹生儿子的。”
王嬷嬷看着钱大小姐摇了摇头，说：“这人啊，有子有女，有几个，那都是天注定的。大小姐，女儿家还是找个男人过日子的好，你就找个老实忠厚，不会图谋你钱家家产的，等钱大老板日后老了，有个信得过的女婿帮忙，他也能享福不是？”
钱大小姐一跺脚，说：“嬷嬷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看着钱大小姐跑了，赵三小姐和李婉对望了一下，都是摇了摇头。
王嬷嬷就说：“这种脾气，小庄以后可怎么办？”
赵三小姐和李婉更是不吱声了，这位跟小庄都还没开窍呢，她们担心有什么用？
江卓君喝了一碗热汤，也没再歇着，把四个孩子的尸体都抱在怀里抱了抱，摸摸四个孩子早就没有了温度的小脸，低声跟族人们道：“这个仇我们记下，总有一天要报的。”
妇人们痛哭流涕。
跟着江卓君去菩提寺，一去不返的四个族人的血亲们，这会儿已经哭红了眼。
“他们死前没受什么罪，”江卓君跟哭嚎中的四家人道：“是我没用，抱歉。”
三叔公抹了一把眼泪，说：“好了，我们江氏的规矩，孩子死了，不能停放过夜的，就埋在这山中吧。”
江月娘抱着小宝，两行眼泪滴落在小宝的脸上。
小宝年纪不大，但极其懂事，靠在娘亲的怀里，看着大人们把那四个小表哥的尸体用衣服裹了，小家伙一言不发，只是瞪眼看着。
“小宝，”江月娘跟儿子小声道：“你不能有事。”
“嗯，”小宝扭动小身子，看向了江月娘，说：“小宝会一直陪着娘亲的。”
江卓君亲自抱着自己二哥的嫡子，看了看也在流泪的姐姐，迈步往洞外走去。
“我们不要出去，”王嬷嬷这时跟自己这边这一帮人道：“这是他们江氏族中的事，我们不好参与，等孩子入土，我们去坟头看看，也算尽心意了。”
李婉不忍心地道：“嬷嬷，我们不去送送？”
老道这时开口道：“早逝的孩子本就福薄，我们去送，场面一大，会让这四个男娃娃受不住的。”
山洞里一阵沉默。
洞外，江氏族人的恫哭之声，被风雪送着，传出很远。
玉小小紧抿着嘴唇，目光冰冷。
王嬷嬷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肉汤到了玉小小的身旁，把肉汤放到了玉小小的手上，也不说话，就坐在玉小小的身边陪着。王嬷嬷清楚，她家公主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是个最心善不过的人，这会儿她家公主心里一定不好受。
玉小小闷声不响地又喝了一碗肉汤。
王嬷嬷把空碗接到了自己的手里，又塞了一包肉干给玉小小，看着玉小小一口一口地咬肉干吃了，王嬷嬷才道：“生死由命，公主啊，咱们尽力了。”
玉小小说：“嬷嬷，我要一开始跟去就好了。”
王嬷嬷摸摸玉小小的头，说：“你跟着去就能拿到解药了？那寺的主持拿了我们的红玉凤凰，不是也没给解药吗？依我看，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解药。”
“什么？”玉小小有些晕了，没解药那个净世弄出这么多事来？
不光是玉小小，这会儿大当家一帮人都竖着耳朵听王嬷嬷说话。
“我这一晚上是想明白了，”王嬷嬷说：“那主持明知道小江将军他们是逃奴，明知道小江将军拿不出红玉凤凰来，他开口要，为了什么？”
大当家说：“为了什么？”
“活佛高僧，连自家寺中的毒都解不了，这不让人笑话？”王嬷嬷道：“看起来他是在为难小江将军，其实他是不想让自己难看。”
玉小小说：“那他为什么要把小江抓了，还要把小江送永生寺去呢？”
“小江将军把红玉凤凰送去了，他交不出解药来，那么大一主持说话不算话，不是更让人笑话？”王嬷嬷冷笑道：“推说永生寺要抓小江将军，他的颜面不就保住了？”
“是这样？”老道说：“就几个时辰的工夫，他说是永生寺要抓人，他手下的僧众能信他？”
王嬷嬷又白了老道一眼，说：“这寺既然是永生寺的属寺，那跟永生寺有联系是必然的，那主持随便说个时辰，说自己刚刚接到了永生寺的消息，谁敢说他撒谎？”
玉小小瞪大了眼睛，叫了一声：“还能这样？”
“小伎量罢了，”王嬷嬷摇头道：“现在看来这个永生寺，也不值得我拜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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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什么也不记得的驸马爷
玉小小给王嬷嬷鼓掌，恶心永生寺就对了！
大当家说：“嬷嬷，您是明白人。”
王嬷嬷看了大当家一眼，说：“我不拜永生寺，可我还信佛，佛祖慈悲，永生寺这帮人会遭天谴的！”
大当家干笑了一声，菩提寺可不就是遭天谴了吗？
老道走出了洞口，抬头看看飘着雪，看不见星月的夜空。七杀现世，莫问只要夜观星相就能知道，就算把江卓君送去永生寺，是净世为掩盖自己无能的一个伎量，江卓君的事也瞒不了莫问太久的。
小庄和小卫帮顾星朗洗了个澡，替顾星朗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把人又抬回到了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