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机灵的丫头婆子已经将叶氏一拽,向门外拖了去。

“拖出去卖了啊。”金翰林随意的说道,一边不解的看着许泽,似笑非笑的说道:“老爷也说了,一个妾室而已,虽说今儿个这事情我不打算追究了,可是谋害我的性命,这事情可不算小,我看着老爷的面上,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这样的祸害怎么还能留在府里,自然要打发出去了。”

说到这里,倒是笑了起来:“老爷不会是舍不得吧,一个刺了淫妇二字的妾室,留在府里,也不过是丢了许家的脸面,咱们将她发卖了,总算也留了一二分脸面。”

他倒是想得周到:“老爷若是舍不得,我帮老爷再买几个机灵的伺候,就是了。”

如果这时候许泽不是死死的忍着,就一巴掌打了过去,这是他儿子吗?居然出口就要卖了他的妾室,他真的以为他是这威远侯府的主人了,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即使气的心里要呕出血来,许泽却还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翰林,咱们许家历来宽厚带人,她到底替咱们许家生儿育女,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区区小事,你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斤斤计较呢。”

许泽沉声道,紧紧握着手,隐隐露出一丝红色的血迹。

区区小事,斤斤计较,金翰林闻言又是一笑,金翰林看向许泽:这个男人总是给他惊喜啊,原来他性命攸关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区区小事,也难怪当年他会被这个贱人扔到乱葬岗了。

谁让他的生死,是区区小事!

锦好却是面色黑了下来,既然区区小事,不过是夺了你的爱妾一只猫儿,你就跳着闹着要给她的丈夫一个下马威。

她正愁着住不到你们这些龌蹉小人的把柄,你们自个儿送上门来,又怨得了谁。

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金翰林的命是区区小事,让他莫要斤斤计较,锦好哪里肯让人这般羞辱金翰林,打算今儿个,就让这些人睁大眼睛看看她的能力,也算是她送出的第一份大礼。

“照老爷这么说,谋害侯爷的性命,是小事了?”锦好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定定的看着许泽:“我薄有运气,被太后娘娘封为一品博学,可是这等事情,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妾室谋害侯爷的性命,居然是区区小事,没谋害了成功,老爷还让侯爷莫要斤斤计较,这事情,倒是有趣,等今儿个我回门的时候,就将这有趣的事情,说给祖父,父亲听听,等下次再见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将这事情说给两位贵人听听。”

金翰林一怔,这是要要挟啊,赤裸裸的要挟。

“侯爷,侯爷…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的错!”已经被拖了几步远的叶氏可算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也不敢再奢望许泽了,干脆的认错,一面挣扎着,一面对着哭求着:“侯爷,侯爷,都是我错了,侯爷要打要罚我认了,还请侯爷看在弟弟妹妹的份上,饶了我,不要卖了我,若是他们有个被卖的姨娘,可如何活下去…”

她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而且哭功了得,这几句话哭起来,那可算是一波三折,波波荡漾,若是将她放在戏台上,只怕此刻台下的观众,全都会跟着她伤心落泪。

锦好此时似乎被哭的心软:“侯爷,她到底是老爷的妾室,咱们身为晚辈,到底不好插手吧。”

金翰林倒是蹙了眉头,再次赞同:“也是,这个贱人虽然心狠手辣,不是个东西,可是却总是替老爷生儿育女,我若是真的发卖了你她,倒也不合适,说起来,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金翰林说着,看了看许泽:“可是她谋害我的事情,若是不加以惩罚,传扬出去,还不定别人怎么看我呢,这样吧,还请老爷来决定如何?”

说着,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副坐等结果的样子,立刻又机灵的丫头,帮着重新续了新茶。

一屋子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等着许泽下令,一时间,一根针落得的声音都能听清,除了叶氏的哭泣声,求饶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许泽看着那二位坐着喝茶,一副悠闲模样的金翰林和锦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气的疼了起来。

这两位哪里是他儿子和媳妇,根本就是两个祖宗,不,是祖宗中的祖宗。

他想起刚刚他是欢欢喜喜,满心兴奋的过来,以为能好好的压一压金翰林,谁知道怎么事情却成了这样?

莫非这两个祖宗就是天生来克他的,这两人一唱一和,逼得他无路可走,实在是可恶之极。

许泽心头的火气不时的往上拱,可是他知道这事情,他还真不能推脱,先不说他若是置之不理,说不得叶氏还真的会被发卖了,到时候,他的脸可算是被人当成柿饼子踩了。

“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脑子转了一圈,许泽想到了对策,因为有了对策,神色就恢复了过来,神色冷静的对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叶氏说道。

叶氏心中一喜,却哭的越加的厉害,越加的可怜。

“谢谢老爷,谢谢侯爷,谢谢少夫人。”她猛地挣扎开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

许诺西一张俏脸,却是五颜六色,双唇咬的发紫。

金翰林似乎喝茶喝的累了,手里的茶盏放下时,那力道就打了点。

许泽一咬牙:“…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自然要受罚,来人…拖出去,重大是二十大板。”

这次轮到锦好手里放茶盏的力道大了些,笑得和煦的看着金翰林:“侯爷,今日是三朝回门,祖父和父亲怕是等急了,咱们是不是早点过去,陪着祖父和父亲说说话,可好?”

许泽气息顿时粗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重打四十大板。”四十板子下去,只怕叶氏的屁股要烂了。

许泽说完,就转身,不敢再看一眼叶氏,他是不忍再看自个儿爱妾凄惨,惊骇,无助的神情——我是有心无力啊,你该明白的。

“谢老爷成全…”

不管叶氏心里怎么想,可是面上却是表现出很明白许泽的样子,脸色苍白如雪的道谢,只是威远侯府的下人,性子似乎都挺急的,还没容她将话说完,就被丫头婆子给拖了出去。

片刻之后,就听得一阵阵的哀号声音,传了过来,比起杀猪时的猪叫声,应该算的上好听一些。

锦好听着这杀猪声,对金翰林的景仰,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温水煮青蛙,这煮的太到位了,这软刀子捅的,真让她伸出大拇指了。

叶氏最得意的就是许泽的宠溺和维护,金翰林却让许泽亲自下令,这是要从精神上灭了她的信念。

“翰林,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去朱家了。”许泽的神色掩不住黯然,吩咐府里的下人:“你们也都各做各事吧。”

众人闻言,不着痕迹的瞧了金翰林一眼,也就退了下去。

“慢着。”金翰林淡淡开口,众人立刻又收住了脚步,等候新主子的发言——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威远侯府真正当家的人是谁。

你还嫌弃逼迫的不够吗?

猫你杀了,人你打了,气也出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连他这个父亲一起打了,才甘心吗?

许泽一口的钢牙,差点给咬碎了。

“翰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今儿个是你媳妇回门的大日子,可不能耽搁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儿个再说吧。”许泽挤出笑容,做出慈爱父亲的样子。

“老爷说得是,三朝回门可不是小事情,我这就让人开库房,将礼品准备了。”他顿了顿:“我那丈人,可是文武双全,府里那幅万马奔腾图送他最是合适不过,老爷您说呢?”

万马奔腾图?

这个败家子,亏他想得出来,那可是他花费了无数精力,金钱,耗时长久,才得了来的,可谓是他的眼珠子,心尖肉,是打算将来就是闭眼,也要收在棺材里陪着他的,他居然一句话,就轻轻松松要拿去讨好他的丈人。

可是此刻他能说不吗?

于是,他就是心疼的要被掏空了一般,狠狠地咬了下唇,再抬头的时候,就是一副慈父的表情,笑着点头:“翰林有孝心,朱三爷文才武略,那万马奔腾图能落得这等人物的手里,最好不过。”

金翰林很是高兴道:“就知道老爷和我所想一样。”

听得许泽差点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败家子,哪个和你一样?

金翰林站起身子,对着锦好笑得柔如春风:“夫人,你一向最是厌恶猫儿,我这就让人将府里的猫儿都灭了,日后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锦好娇嗔:“昨儿个不过是被猫那绿油油的眼睛给吓到了,你今儿个就这般,可算是小题大做了。”

许诺西听得这话,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笑得柔情蜜意的男女,他们…恨恨地将目光转向许泽,却见他神色波澜不惊,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不由得眼泪流了出来。

金翰林扶着锦好,夫妻二人在众人惊讶,羡慕,甚至崇拜的眼神中离去。

猫儿的事件,以叶氏的板子,许泽的肺炸,许诺西的胃痛,以及众位下人的复杂情绪中收尾。

不过,整体事件,让众人明白了一件事情,惹天惹地,别惹新夫人——因为侯爷会生气,侯爷生气了,板子就到了,不想屁股与叶姨娘一样烂掉,在少夫人的面前,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惊一乍的早晨,可谓是戏剧性十足,在金翰林陪着锦好上了马车,出了威远侯府往朱家赶去的时候,威远侯府的角角落落,每一处都在窃窃私语,就如同一潭死水,被人投进了一块大石头,瞬间活络了起来。

“公主,您可不知道,那板子打得那贱人鬼哭狼嚎,奴婢听了,可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啊。”罗秀姑姑例行公事,将这精彩的事情转播。

“翰林开始出手了,这孩子忍了这么多年,倒是不容易啊。”长公主对挨板子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倒是舍不得自个儿行凶的儿子了。

“是啊,侯爷有勇有谋,善忍耐,这份心境,比起同年人来,实属难得。”罗秀姑姑提起自个儿的小主子,那是一个自豪。

“那是吃了太多的苦,才磨练出来的。”长公主长叹一声:“若是可以,我宁愿他任性天真。”

罗秀姑姑听了这话,有心劝慰,却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跟着叹息。

倒是长公主被金翰林的举动,搅合了兴致:“罗秀,你昨儿个不是要登记府里的物事吗?今儿个再走一趟,就说昨儿个数字有些不明,重新登记一番。”她笑得深意:“若是那个院子里少了什么,你可别忘了让她自个儿掏腰包出来。”

罗秀姑姑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的应了下来:“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她眨了眨眼睛:“奴婢定然会仔仔细细的登记,绝不会错过一丝半点。”

长公主这是要痛打落水狗了。

正文 第260章

三朝回门是大事,金翰林是个仔细的,早早就让人备好了礼品,虽不说什么价值连城,可却是各人的心头好,更是为了讨岳父大人的欢心,连许泽命根子万马奔腾图都拿了来,怎么能让预知情况的朱三爷对他有所改观——不是为了那价值,而是这份心意,尤其是朱三爷,混到他这样的位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看重金翰林的心意,故而瞧诱拐自家女儿的女婿下马车时,瞧着他也顺眼了几分。

出嫁女归家,原本应该是邱如虎和朱丹青守在门口迎接,可是朱三爷和姚丽娟早就相思如水,得了消息,性子急切的迎了锦好和金翰林进门。

姚丽娟不过是只隔了两日没见锦好,却跟半辈子没瞧见她的一样,拉着她的手,一路上打量个不停,越看这脸色就越不好看。

不过才两日的功夫,锦好就跟脱了一层皮一样,眼下发青,宛如染了青菜的汁水一般,薄薄的脂粉,虽然质地精致,却也难以掩盖住颓废的痕迹,神情更是说不出的萎靡不振,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力,但是却在颓废之中,透着一个惊心动魄的媚意,有种勾人魂魄的妖艳。

对比起锦好的神色颓废,金翰林却是神清气爽,眉眼舒展,眼底的神色更是透着隐隐的餍足。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于是朱三爷和姚丽娟对金翰林的观感,顿时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原本看锦好不顺眼的朱三爷瞧着他倒是顺眼了许多,而原本瞧着他百样好的姚丽娟对对着他不满起来,一个劲的用钢刀般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若不是这种事情无法说出口,只怕她早就指着他鼻子骂了。

好在金翰林是个脸皮够厚的,虽然知晓姚丽娟为何不待见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面色淡然,镇定的一口一个岳母,哄她开心——他其实心里也觉得自个儿过了,可是锦好的滋味那么的好,好的让他无法控制,这般汹涌而来的情感,就是他自个儿都有些吓到了。

姚丽娟瞪了一番金翰林之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道:“你祖父正在厅里等你们,赶紧给他叩头,一早上就念叨你们好多遍了。”

锦好拉着姚丽娟手,笑得灿烂:“我们这就去给祖父磕头,等磕好了头,就要给父亲和母亲磕头,到时候,等这些礼数完成了,咱们母女几个好好的说说话。”

姚丽娟笑着点头,邱如意也跟着拍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是想二姐姐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今儿个见了二姐姐,咱们定然好好的说话,不理家里的这几个大老爷们。”

于是,她的话落,朱三爷为代表人物的大老爷们就呵呵笑了起来。

锦好笑骂了一句:“往日里让你多读点书,你还不肯,这都是说了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用在这里的吗?”

邱如意被批了,也不恼,吐了吐舌头,一片天真的样子,只看的锦好心里暖洋洋的。

等到她和金翰林转身去见朱老相爷的时候,还听到邱如意嘀咕:“嫁了个状元郎,还以为自个儿也是状元郎了。”

姚丽娟心头的恼意被这么一闹,倒是散了一些,笑着道:“今儿个你二姐姐回门,你去厨房盯着点,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等到邱如意应下去了厨房,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也是个机灵的,心里明白姚丽娟为的是哪般,转身下去,寻了锦好身边的顾嬷嬷问话。

那婆子原本与顾嬷嬷是旧识,说起话来自然方便。

“夫人瞧着二小姐这精神,心里有些担心,虽说夫妻恩爱是好事情,可是也不能伤了身子,小姐到底还未及笄,身子也没长开,顾嬷嬷跟在小姐的身边,还是劝着点为好,夫人那头也会提点,只是到底不能时时在二小姐的跟前,这重任也就要麻烦老姐姐你了。”

这是什么差事?

顾嬷嬷暗暗叫苦,她也明白姚丽娟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侯爷和少夫人在一起,那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烧的人浑身都淌汗。

说真话,活到她这般岁数,见识虽说不多,可也算不得少了,寻常的新婚夫妻,亲亲热热的也见过不少,可是像侯爷对少夫人这般热情,她还真的从未见过。

侯爷瞧少夫人那眼神,就跟山坳里的饿狼一般,嗷嗷的两只眼睛,就放出绿光,仿佛少夫人是千年不遇的美味一样,恨不得一口吞了似得,也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没人在跟前伺候,就动手动脚的胡闹起来。

别以为,昨夜二人在凉亭里做了什么,能逃过她的这双眼睛,少夫人回来的时候,那扣子可扣错了一个。

想当时,她面上虽然极力保持冷静,可是心里却觉得被雷劈了一般,自家的侯爷,那是天朝风度翩翩的状元郎,这么急色的事情,怎么会做的出来?

不过,也难怪,自家的侯爷虽然身份贵重,惊才绝艳,可是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难怪会如此。

这般想着,就有了应对之词:“妹子,你也莫要急,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姑爷他新婚情正浓,身边除了小姐,也从来没个人,一时难免过了些,还请妹子你转告夫人,让夫人放心,姑爷是个知道分寸的,过些日子总归好的,再说了,姑爷再怎么沉稳,到底也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那婆子听顾嬷嬷说,也觉得有道理,将这番话转告给了姚丽娟。

姚丽娟听说金翰林身边从来没放过人,这气总算是平了一点:也是,按说金翰林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刚刚娶了心仪之人,难免放纵一点,也算是情有可原,谁不曾年少过,这点理解,姚丽娟还是有的。

只是心底到底有些忧心,这般宠爱虽好,也不知道她女儿那小身板能承受多少?

也没等她想清楚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就被叫去了大厅。

朱府的一杆亲戚此刻都在大厅里坐着吃茶,留了邱如虎在厅里招呼众人,金翰林和锦好进去之后,就瞧着容氏夫妻,乐氏夫妻,郭氏,还有朱丹凤,朱丹琳都在。

大家都笑吟吟的相互见了礼,锦好就进了次间,朱老相爷正抱着朱丹青,祖孙二人也不知道闲谈什么。

朱丹青见二人进来,就冲了过来,眼圈子红了起啦,想到自个儿母亲的吩咐,又赶紧眨巴眨巴眼睛,将泪意咽了下去,语调却带着几分呜咽:“二姐姐坏,不要我了。”

说着差点就要落下珍贵的男儿泪,死命忍着,费了吃奶的力气,这才勉强咽了下去。

锦好成亲,朱丹青一开始没有多少感觉,却在昨儿个听姚丽娟感叹时,似懂非懂,总算是弄明白了锦好成亲后,就不会再回来了,这时,他才觉得,成亲实在不是好事情,当时就哭闹了起来,要锦好回来。

他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闹到最后,还是邱如意出马,又哄又骗,这才让他消停了下来。

他则是人小鬼大,会停止哭闹,是听邱如意说锦好今儿个回门,他就决定,今儿个说什么都要将锦好留下来,故而一出口,就是血淋淋的指责。

瞧着朱丹青这么个小人儿,明明伤心的要哭起来,却强忍着,锦好的心都给揪起来了,上前抱起朱丹青,在他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谁说我不要你了,你可是我亲爱的弟弟,姐姐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听得锦好这话,朱丹青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根本不管姚丽娟的吩咐了,抱着锦好的脖子,痛哭不已,大叫道:“二姐姐,你不要成亲了,不要再嫁人,留在家里吧!我不要二姐姐离开,不要二姐姐离开。”

痛哭流涕的样子,锦好都忍不住要落泪了,金翰林瞧着锦好眼眶子红红的样子,心疼万分,伸手想要接过锦好怀里的朱丹青,但是朱丹青哪里肯离开锦好,紧紧的搂着,生怕锦好跑了一般,金翰林束手无策,寻思起来。

这般哭闹不休,哭的朱老丞相心肝寸断,差点老泪纵横,他容易么,盼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盼到这么个金孙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朱丹青的哭声,比刀子割在他身上还疼,嘴皮子哄干了,朱丹青还是一个劲的哭着。

金翰林不愧为翰林学士,不说这学识渊博,就是哄孩子的本事也不同寻常。

他忽然开口:“丹青,雪儿想你了。”

朱丹青哭声一顿,抽噎着道:“雪儿…雪儿…可好?”

“雪儿不好。”金翰林一本正经的说道:“丹青,你喜欢雪儿么?”

朱丹青点头。

“可是雪儿不喜欢爱哭的主人。”他抱过朱丹青,帮着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样吧,若是你变成一个勇敢的,不爱落泪的男子汉,我就雪儿送给你,好不好?”

朱丹青瞧了锦好一眼,想了片刻,又问了锦好一声:“二姐姐,你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不喜欢我?”

锦好笑着捏着朱丹青的鼻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你人小,可这胡思乱想的本领倒是不小!”

得了锦好的准话,朱丹青心思定下来,有了选择,对着金翰林说道:“好,我勇敢,不再哭了,你将雪儿送给我吧。”

雪儿是匹温顺的小马,朱丹青稀罕的不得了,于是伟大的状元郎,用一匹小马,换回了自个儿的妻子。

朱老丞相见自个儿的孙子破泣为笑,也欢喜了起来,觉得这孙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瞧着眼前的新婚小夫妻,就跟金童玉女似的,含笑受了二人的跪拜磕头。

受了朱老相爷的礼,朱三爷和姚丽娟也进来,临窗而坐,也受了二人的跪拜之礼。

姚丽娟已经打探到自个儿想知晓的事情,心里虽然纠结,却还是按照礼仪,说道:“翰林,你和好儿自小认识,她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也不知道进府后,可曾给你添什么麻烦?”

金翰林瞧了一眼锦好那粉嘟嘟的脸颊,柔情似水,笑意盈盈地答道:“岳母教的好,锦好懂事知礼,温柔贤淑,家中上下,无一人不喜,堪称妇人典范,就是皇上也曾下旨,说她温雅恭顺,封为县主,名下一千邑。”

锦好低头不语,对这人的模糊重点的本事再次赞同不已,皇帝封为县主,与她在许家的表现有什么关系。

她私下里以为,若是这话被朱家那些人听了,只怕全都要跳出来反驳,还温柔贤淑呢,只不怕落得个悍妇的名声就不错了。

“那就好!”朱三爷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朝着金翰林微笑道:“你岳母这两日甚是想念锦好,昨儿个我陪她上街散散心,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了一些流言,愁得她一夜翻来覆去都睡不好,弄得我也跟着不放心起来,现在听你说,府里上下都喜欢好儿,她这颗心也该放下了,今儿个晚上,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父亲…你听到流言了?”锦好心头一动,轻声的问了出来:那些事情可是许家的家丑,锦好可不认为会是在外面听到,只怕是朱三爷不放心,让人费心打探的。

朱三爷慈爱的瞧着锦好,笑道:“嗯,当时我跟你母亲可气坏了,生怕你受了委屈。”

金翰林心里透亮,闻弦歌知雅意,他笑道:“岳父放心,翰林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锦好既然成了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朱三爷要得就是他这句明白话,虽然金翰林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知晓,心里也满意的不得了,难不成他的和颜悦色还真是被一幅万马奔腾图给收买了,当然,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功劳的。

现在听了金翰林实实在在的话后,神色越加的和蔼可亲。

“咱们家的好儿,温柔敦厚,和蔼孝顺,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媳妇,难不成还有谁不满么?”朱老相爷极为不善的说道:“好儿,祖父告诉你,咱们朱家的人,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可容不得谁欺负了你。你给祖父记着,谁若是胆敢让你流泪,你就要他流血,有什么后果,祖父自会替你担着。”

锦好重重点头:“祖父放心,好儿记下了。”

这对祖孙,让人…说什么好?

好像从头到尾让人流泪流血的都是别人好不好?锦好至多是被小猫儿的眼睛吓了一下,就为了这点小事,宠妻至上的金翰林就让人灭了府里的猫儿了。

朱三爷闻言,亦是明确表明态度:“好儿,咱们朱家虽然人丁不旺,可是护着一个出阁女儿的本领还是有的,有什么事情不舒服的,你别忍着,谁给你气受,你就收拾包袱回家来,自有父亲替你出头,别管什么三从四德,咱们朱家的女儿不需要遵守这些,只要活得自个儿开心就是了,父亲虽然年俸不多,可是家里好歹还有几间铺子,养个女儿,还是足足有余的。”

朱三爷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对着锦好说得,可是眼里的光芒却是对着金翰林。

就连朱丹青也挥着小胳膊,小手道:“二姐姐,谁欺负了你,我长大了,定然给你出头。”

金翰林的眼角抽了抽,他这岳家实在太给力了,这都是什么理论?

先不说朱老相爷变相鼓吹锦好在威远侯府称王称霸,睚疵必报,就说这朱三爷话里话外,居然鼓吹自个儿女儿,若是过的不好,就休夫回家。

这…让他说什么好呢?

只得再次表明自个儿的决心:“祖父,岳父,岳母放心好了,有翰林在,断不会让锦好受委屈的。”

锦好在一旁暗暗得意,这就是娘家强悍的好处,今儿个她不过在威远侯那边放话回家和祖父,父亲多说说话,就让叶氏多挨了二十大板。

现在家人更是在金翰林面前光明正大的护着她,这是给她长脸啊,虽说金翰林这边也不用这般做,可是被珍视的感觉,还是让她非常的受用。

有人疼,有人宠,有人爱的孩子,果真是幸福快乐的。

因为得了金翰林的话,朱家父子也不好过于逼迫,毕竟这孩子还是好的,不着调的是朱家那些长着人样,却有着猪脑子的笨蛋,他们也就点到为止,下面的话题,就扯远了,朝堂上,政事上,从国家命运到了民族前途,一句一句,可谓句句玄机,字字珠玑,却听得锦好和姚丽娟打瞌睡。

好在时辰不早了,没一会儿,邱如意就进来说是摆好的饭,众人就说说笑笑的进来,到偏厅吃酒去了。

锦好则是被容氏等人拉着在内堂宴饮,大家一起边吃边笑,姚丽娟和邱如意守着锦好两旁,不时的帮她添菜。

桌上的妇人,看着锦好那眉眼流转的样子,心里都明白,这是被人捧着手心宠着的妇人才会有的神态,想到她嫁的那个男子,心中羡慕,嫉妒,各种滋味都有。

就是朱丹凤,也是直直的盯着锦好看,瞧着她一身大红的真丝织金鸾的衣衫,只觉得那红色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也不知道这辈子,她有没有机会穿上这等红色?

郭氏瞧着朱丹凤那黯然的神色,心里也痛了起来,虽说自家的女儿是嫁给八皇子做侧妃,说是侧妃,可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妾室,上头可压着正妃呢。

锦好察觉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索性端起酒杯,敬了起来,一时间,氛围热闹非凡。

乐氏瞧着这一团热闹,含笑道:“锦好嫁的好,姑爷不但模样儿好,性子也好,人品更是没得说,还得皇上恩宠,小小年纪,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日后只怕我们这些亲戚指着你的地方不少,到时候,你可要记着自个儿姓朱,莫要忘了本,不肯帮忙啊…”

这情分还没打理好呢,就指望着她帮忙了,还是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

锦好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姚丽娟心里却是一堵,女儿家出嫁,最忌讳这娘家的人添事,否则再好的情分也要消磨尽了,谁愿意没事总是帮妻子的娘家人办事。

再说了,这种事情最难办了,办好了,那是应该的,办不好,却还要饱受埋怨。

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姚丽娟虽然不满,可是她是个有话喜欢藏在心里的人,只是蹙着没有,并没有开口。

可邱如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不高兴了,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在李家人看来是直爽,最得有江湖气的李家人胃口,可是落在这些豪门夫人的眼里,却是莽撞,有些不受待见。

自从邱如意跟着姚丽娟和朱三爷搬进了朱家,朱老相爷疼的跟什么似得,可谓是活的如鱼得水,可是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朱家另一房了,虽说是一家子,可是毕竟隔了一道墙,那就是分府而居,可是这些人动不动抬脚就过来,指手画脚的,瞧着姚丽娟是个好性子,都快忘了谁才是这丞相府真正的女主子。

若不是看在朱老相爷和朱三爷的面上,她几乎就要拍桌子而起了:你算老几?我姐姐见过你几次?你就当自个儿是长辈了?还指着姐姐帮忙,你羞不羞?

到底今日是自家姐姐的回门好日子,她忍住了火气:“五婶子说得是,我姐姐自然会记得朱家的好。您是不知道,我姐姐这个人,最是懂得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谁对她的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断不敢忘了一份。”

她就差指着乐氏的脸上问她,对锦好做了什么好事,需要锦好回报了。

乐氏被邱如意的话噎住了,气的头顶要冒烟,却还得忍着,神色不太自然的垂下脑袋,一个劲的吃酒,再不敢提什么让锦好帮忙的事情——原本她听说金翰林成了京卫指挥使司佥事,她娘家有个弟弟,为人不成材,是个浪荡子弟,这辈子科举是无望了,故而将主意打到了金翰林的身上,若是能进京卫指挥使司,也不求什么一官半职,就当个士兵,日后也能有个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