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想和她争辩此事,谢姨妈是韦凝紫的母亲,韦凝紫帮着谢姨妈说话是可能的,不过始终脸色淡了些许,不置可否道:“等三天后,看你娘的情况再说吧。”

韦凝紫听得出谢氏对她都有些不悦了,垂眸道:“姨母和表妹肯定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娘的。”

谢氏一下午被连续两件大事弄得的确是疲乏了,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她还要回去看老夫人,于是让红霞和红袖好生照看着,自己和云卿从菊客院便走了出来。

刚到菊客院的门口,便看到沈茂一身风尘急急忙忙的也朝着这方向走来,他今日本来是去县城里面看朋友的,刚一进城,便听到李斯给他说这个事,连忙推了晚上的酒宴,急匆匆的回来了。

一见谢氏和云卿也在院子门前,口气急促的问道:“母亲怎样了?”

谢氏知道他心内担心,连忙道:“已经无大碍了。”

沈茂听后并没有松一口气,脚步更是匆忙的往里面而去,碧菱正端着一碗药在喂老夫人,碧萍坐在床头,抬起老夫人的头睡在她的腿上,而老夫人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碧菱吹凉的药汁喂在她口中,一大半都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碧菱不时的用帕子擦掉药汁。

见自己的母亲如此状况,沈茂心中焦虑迈上前去,问道:“老夫人如今怎样了?”

碧菱看见是他,答道:“大夫说问题不大,大概明天会醒过来。”

“把药给我。”沈茂从碧菱手中将药汁接过去,脸色沉冷,一口一口的喂着老夫人。

谢氏见如此,便让碧萍和碧菱出去,自己坐在原先碧萍的位置,替老夫人擦着嘴角的药汁,她此时心内七上八下,如同有鼓在里面擂打,忐忑不安的观察着沈茂的神色,却见他一眼都不望向她,心内知道沈茂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的妹妹寄居在沈家,沈茂一直都未说过一句嫌话,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谁知谢素玲竟然对老夫人下手,要害死老夫人,这如何让沈茂不生气,老夫人可是他的娘啊。

谢氏真心觉得自己理亏,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来,只得木木的替老夫人擦拭嘴角,直到沈茂将一碗药汁都喂完了,才试探般的开口道:“老爷,素玲她畏罪自杀,也许醒不过来了。”

沈茂顺手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抬眸望着谢氏,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怒意,“你不要再说她了!若是她命好能醒过来,我即刻就会将她送到官府里去!”

他从听到此事的前因后果后,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里不上不下,也知道谢氏自看到他后,神色就变得很紧张,一直在观察着他,动作里也带着些微的讨好,可是他怎么说,谢素玲谋害的可是他的娘!竟然想要闷死老夫人!

可是谢氏偏偏是谢素玲的姐姐!若是其他关系,他也许可以大发一通脾气,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是此时谢氏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让他说不出话来,毕竟错的不是谢氏,谢氏也不能预料到谢素玲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于是沈茂干脆站起来,“你别想多了,我没有怪你。”说完后,便走了出去,让碧萍和碧菱伺候老夫人。

谢氏看着他出去的背影,眼底有些泛酸,虽然沈茂说没有怪她,可是始终心底还是存了些芥蒂,否则的话也不会避开她而走了。

云卿站在院子外面,看高挂的艳阳渐渐垂落,眼底映着那霞光四射,凤眸里一片红的似血。

次日,安知府也随之来报,负责御前开路的官员也已经到达扬州,提前数天在圣驾到达之前,先到沈府观察周边的环境以及安全问题。

沈茂丝毫不敢怠慢,跟着安知府后面,站在沈府面前迎接那官员,直到官员的马车停下来之后,走下一名身穿四品文官官服的俊秀男子,他五官都生的相当的温和,组合在脸上给人感觉更是老实温厚,又不缺俊美,只见他一下车,便对着安知府拱手道:“劳烦安大人了。”

“哪里,耿大人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而来,我是一定要前来陪同检视的。”安知府也很官方的一笑,对着男子道,此次圣驾能南巡,在扬州休息,若是接待的好,对他的官途便是添上一项大大的益处,所以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会来,更何况来人还是永毅侯府目前最有可能的下届继承人,耿佑臣。

沈茂与耿佑臣曾经见过面,此时也丝毫不敢怠慢,深深的行礼道:“耿大人,请跟随草民进府内,先休息一会。”

耿佑臣点头,“沈老爷也辛苦了。”

“哪里,圣驾能驾临沈府,简直是沈家天大的荣幸,沈茂感恩戴德,哪里谈的上辛苦。”客套话沈茂说起来是一点都不费劲,和官宦中人打交道太多,他深知哪些话要怎么说才更得体。

耿佑臣此次作为御驾前行官员,必定是受到了陛下的青睐,他此刻代表的便是皇家,所以府中一应的伺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提供最好的东西给他。

接下来的日子,沈茂带着耿佑臣查看荔园里面的一切所用和摆设,毕竟沈府是商户,有些规矩不如官家制的全面,虽然安知府已经派人来查看监工改制,可是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就在沈府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安知府也传话来,那日半夜放火烧了韦府的贼人已经抓了起来,本来一时半会是抓不到的,这群贼人虽然手段不高明,藏匿的手法倒是不差。

眼看圣驾就要到扬州,留下这么一伙贼人在也不安全,瑾王世子得知后,派人协助,将那群贼人抓获。

在此时犯罪,等于是让安知府心头不顺,于是在审查的过程中,衙役手段百出,贼人马上就交代了在京城所作下的事情,其中便有谢姨妈和贼人沟通,假装打劫老夫人,然后谢姨妈舍身去救的这一件事情,另外还有的便是谢姨妈这次和贼人勾结,假装房舍被烧,借助在沈家的事情。

当消息传到沈府的时候,大夫也再次来诊断,这次结果是谢姨妈因为中毒损伤了内脏,深度昏迷,以后只能躺在床上,靠人照顾,做个‘活死人’了。

两条消息传到沈家的时候,沈茂只觉得怒上心头,直接冲到了菊客院,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谢姨妈只觉得刺眼之极,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在一旁哭得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的韦凝紫身上。

“娘,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女儿一个人啊,女儿已经没了父亲,你要再这么一直沉睡下去,那女儿岂不是以后没人再管了!”她边哭边摇着谢姨妈,声音已经嘶哑,人也仿佛瘦了一圈,好似随时都能被秋风卷走一般。

对于韦凝紫,沈茂一直说不上多喜欢,也算不得多讨厌,可是如今谢姨妈做下如此的罪行,竟然在京城的时候就对老夫人动了心思,而后又一而再的算计沈府,人都说‘爱屋及乌’,其实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带着也会讨厌上她身边人的。

对于谢氏,作为十余年的结发妻子,沈茂虽然不舒服,可过几天也会释然,可是看着韦凝紫,沈茂就会想起谢姨妈,想起谢姨妈所做的一切,他不想看到她,虽然他觉得这一切和韦凝紫没关系,于是语气就淡淡的道:“韦府我会尽快派人修复好的,你不要担心房子的事情。”

韦凝紫只听心口上咯噔一声,知道沈茂因为讨厌谢姨妈连带对她也不喜欢了,如今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她不能留在沈家,回到沈府,守着谢姨妈这个活死人,她一生的前途,真正的就毁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谢姨妈之所以费劲心思的要住进沈府,就是想要找个机会让她接近皇孙龙子,攀得一个富贵的机会,眼看机会就要到了,如果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岂不是前面的努力都要白费。

她知道如今依着自己的身份,是做不了皇子妃之类的,可到底韦家在京中还是名门望族,身份上她也不算最差,怎么也比云卿要强,若是有机会得了皇子的亲眼,即便是做不了皇子妃,侧妃之类的也没有关系,她相信以她的聪明,即便是个妾室,也能用心计一步步的爬上去。妾室又如何,只要她能生的下儿子,得到皇子的宠爱,就有可能升上侧妃的位置,若是运气再好一点,也许正妃的位置也不是那么难的。

送走沈茂,韦凝紫静静的坐在房内,筹谋计划着,眼下,她就必须要争取,争取能留在沈府的机会,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也是目前她必须达到的条件。

056 悬梁自尽

翌日,沈茂正陪同耿佑臣在前远离安坐,忽然从后院来了一个婆子,在门口张望几次,惹得身边的小厮都止不住的问起来,“在这看什么,究有什么事情吗?”

那婆子望着沈茂,眼底都是期盼的光芒,只不过就是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茂见耿佑臣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感觉不是好事情,刚要将婆子喊开,耿佑臣就开口道:“沈老爷,再过六日陛下的圣驾就到了,你这府中必需要保持安定平稳,切莫再像今日这莽莽撞撞的了。”

沈茂知道他这话是说婆子若避开不说,就是有隐瞒何事的行为,恼怒眼前这婆子出现的不是时候,压着怒意,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婆子憋了好久,终于等沈茂问了出来,才慌慌张张的开口道:“老爷,是表小姐那出事了,你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吧!”

“什么事,夫人过去不就行了!”沈茂听到是韦凝紫的事,神情就显得更加的冷淡,只怪这婆子太不识眼色,看着又眼生的很,不晓得是哪个院子里的!

“夫人已经赶过去了,是表小姐她…悬梁自尽了!”

闻言,耿佑臣第一个放下茶杯,眼底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云卿正坐在谢氏的院子里,陪她聊天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阵子,外头就有个丫鬟过来报道:“夫人,大小姐,表小姐在菊客院自尽了!”

谢氏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就被讶异的神色取代,抬眉道:“什么?”

“表小姐在菊客院里悬梁自尽了,刚刚被人救了下来!”那丫鬟回道。

云卿听到之后,倒是觉得有些怪异,韦凝紫这种人竟然会悬梁自尽,她好好的会去求死,她才不相信,韦凝紫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存在的。

谢氏只觉得太阳穴都发疼,最近家中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来的猛烈,每一件事情都是那样的惊天动地,以至于她听到韦凝紫要自尽的时候,倒没了太多的惊异,更多的是觉得一种从心头涌上来的烦躁。

“走吧。我们去菊客院看看,她怎么了。”

谢氏语气里带着一种烦意,这些时日,她和沈茂的关系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谢素玲,她本是一百个不想去菊客院那地方的。

可是家中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有人自尽的事,她作为当家主母又不得不去。

当她和云卿走到菊客院的时候,却发现沈茂竟然比她们还先到菊客院,而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南巡开路的耿佑臣。

本来耿佑臣是不好进内院来看这种事情的,可他如今有了个检视沈府安全规制的头衔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被吸引来,倒也说不得什么。

到了屋子里,韦凝紫已经被人救了下来,躺在了床上,如花一般柔弱的面容如雪一般的白,一双杏眸大大的睁着,里面有着各种复杂的神情在里面交汇,呆呆的望着门口,最终这种模样,配合着她无一丝装饰的顺滑青丝,有一种孱弱到极点的脆弱美。

她一望见沈茂和谢氏,便似受到什么打击,从床上撑起来,泪水哗哗的开始从双眸中流出,她侧趴着身子,露出面容的侧面曲线完美,还有脖子纤弱的弧度也绷成了一条线,带着哭声喊道:“姨母,姨父,我真的没有想到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昨日得知那样的消息后,我满心的愧疚,后悔,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些事,想着老夫人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就觉得娘犯的实在是大错,可她如今也听不到看不到了,这所有的过错,就让我承担了吧,我给你们一个交待…”

她哭的好不凄惨,耿佑臣却从她露出的一点脖子那看到了红色的勒痕,只觉得床上的少女再多说两句就要断气了一般,心中怜香惜玉之情油然升起,当初韦凝紫就对他秋波频送,那时鲜研美丽的少女,如今哭的如此惨痛,他觉得有必要开口说上两句,便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逼她一个无辜女子自尽?”

云卿心底冷笑,这韦凝紫真是会作态,她哪里是上吊自尽,分明就是知道耿佑臣在沈府入住,故意演出这么一出戏来给人看的。

沈茂听到“逼一个无辜女子自尽”时,眼底明显带着不悦了,这耿佑臣真是仗着身份,也太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韦凝紫见此,转过头来对着耿佑臣,眼底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如同珍珠坠落,神态楚楚可怜的让男子心疼,“耿大人别怪姨父,这事都是我的错,只怪我娘走错一步,之后步步都是错的,那时爹丧,族中人对我们多有逼迫,她想来投靠姨母,又担心这么多年未和姨母联系,可能是因此而犯下错误,可是我娘她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夫人是长辈,她怎么能对老夫人下手呢,所以她惊吓之后,又自己吞了毒,但是她坏事毕竟是做了,我们母女两人来扬州后,就多靠姨父姨母的照拂,姨父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也让凝紫借住在府内,可凝紫心里几乎要被愧疚淹没,唯有一死,才能对得起姨父姨母的一片心意…”

云卿听着她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倒是爽快利索的很,一点儿也不怕在耿佑臣心中留下什么可怕的印象,她看着耿佑臣,只见他眸中都是怜惜的神色,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啊,耿佑臣就喜欢这种柔弱的女人,只要韦凝紫一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就心疼心软。

云卿突然有一种想法,既然这两人,一个喜欢装柔弱,一个喜欢柔弱的人倚靠他,要是这一世,还是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突然有些期待。

不过此时她只是缓缓的开口道:“表姐,你知道圣驾六天后便要到达沈府了,这个时候你若是真的一死,只怕是对不起沈府的心意,反而会连累沈府吧。”

在一片凄凄惨惨的气氛中,云卿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就显得格外的清晰,一直被韦凝紫梨花带雨姿态的耿佑臣此时也转身往后侧看去,由于云卿和谢氏来的比他们迟,所以一直是站在后方,并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的云卿穿着藕荷色的云锦褙子,下身是水蓝色的八宝奔兔八辐湘裙,头上戴着一只白玉簪子,整个装束素净大方,脸上也未着脂粉,按理来说应该显得素淡的人,却偏偏浓得好似画中最出色的一朵牡丹,那云鬓下的一双凤眸,乌黑似泼墨,上挑的尾部将整张高贵端庄的面容,加上了精致妩媚,雪色肌肤凝结如玉,仿若一碰就会漾出水来,便是站在那不言不语,不笑不啼,就夺去了所有的风景。

比起去年看到时,又要美上两分了。

便是偏爱柔弱美人的耿佑臣,也不得不说,眼前的这幅美景,实在是太过赏心悦目,不需要任何陪衬和点缀,这张脸就当的上国色天香。

“沈小姐。”以前耿佑臣还觉得这样的美人娶回家做正室是绝好,如今时隔一年再看,只觉得这种美带着些惊心动魄,如此绝色,他娶回去倒是显得可惜,若是介绍给四皇子殿下,倒是不错的选择,若是能在四皇子那受宠,他的官途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看他那不断闪烁的眸光,云卿就知道他内心所想,这个热衷于权利的男人,只怕又在打着某种主意。

只是这辈子,耿佑臣再也别想将他的主意往她身上来打,上辈子的旧恨再加上这辈子的新仇,耿佑臣不一定有这个能力承受得住。

眼看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到了云卿身上,韦凝紫虚弱的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来,然后唱作俱佳的望着云卿,气短道:“表妹,我未曾想那么多,只是满心的愧疚,又没有办法报答,如今我连唯一的母亲都躺在床上不醒,不是孤儿,形同孤儿,等搬出了沈府后,以后的路也不知道该如何走,不如就这么去了,一了百了吧。”

她伤痛欲绝的趴在床头,青丝泄下来,如同瀑布一般,越发衬得身姿纤弱,耿佑臣往前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妥的定住了脚步,转头望着沈茂道:“沈老爷,我不知晓你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陛下就要入住荔园,沈府内的大小事务你一定要处理好,至于韦小姐,我看她心地纯善,如今爹娘都不能再替她主事,怕也只有依赖你们沈府了。我先行之时,陛下曾问及沈府,我说过沈府是江南行善大家,陛下颇为满意,你能得到这次的机会,以后沈家的生意必然能得到更多的恩宠。”

沈茂心底其实很不高兴,耿佑臣这一番话是连威胁带安抚,管到了沈府里的事情了,今日他这样开口,就代表了韦凝紫以后必然是要住在沈府,沈府必须要供养着韦凝紫了。否则耿佑臣在陛下面前所说的行善大家,就是虚言,欺君是何罪,动辄可以连累全家,沈茂担不起这个大罪。

听到耿佑臣此话,韦凝紫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得意,脸上却是惶恐,哭的沙哑的嗓音带着惊讶,抬起头来摇头道:“耿大人切莫如此说,姨父姨母对我已经是十分的好了,我岂能再连累他们…”

悲痛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眼神,期盼的神色掩藏在故作无谓的脸色之下,云卿真心感叹,韦凝紫的演技真的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她若不是重生一世,完全看不出她半点作假的样子,只会被她这一番真情所打动。

她转头看谢氏,果然见她神色里有着怜意,谢姨妈纵使有错,但是谢姨妈所有犯下的事情里,都没有韦凝紫参与的影子,她一直是置身事外,做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儿,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谢姨妈对这个女儿,并不爱护。

云卿又转头看沈茂,意外的却发现沈茂的神色里却没有不忍和怜惜,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复杂,在望着韦凝紫的时候,有一种云卿熟悉的光芒闪过,那是父亲在谈生意时,思考时所特有的神情,此时,还加上了一抹无奈和恼色。

“姨侄女不要想太多了,你娘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便住在沈府就是,其他的无须担心。”

沈茂说出了这句话,终于让韦凝紫脸上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多谢姨父,多谢姨母,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两位,把你们当成亲生爹娘一样。”

好一个顺着杆子向上爬,这意思是打算入住沈府不离开了。

云卿看着韦凝紫,并不开口,她知道爹为何会说出这样话,圣驾就要到来,沈府如今所有的精力都要投入在接待圣驾之事上,韦凝紫若是一时还要做出什么事,届时冲撞了圣驾,沈府就完蛋了,更何况今日之事又引来了耿佑臣,他明显偏帮韦凝紫,而如今他说的话,不管是不是明帝的意思,在外人看来,就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可是云卿不开口的原因却和沈茂不同,韦凝紫一直都想入住沈府,她今日若是不成,以后还会想要用手段进来,既然总是要去防备她在外面使什么手段,不如就成了她这桩心愿,让她入住进来,什么阴谋诡计都在眼皮底下凡儿更安全。

谢姨妈喝毒之事,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向韦凝紫,但是云卿相信,这件事与韦凝紫绝对逃不开关系,若是谢姨妈死了,也许云卿会觉得自己猜错了,可是谢姨妈却偏偏没有死,只是变成了活死人,躺在床上。

如此一来,韦凝紫避免了谢姨妈醒来后,被沈家状告杀人罪,成为杀人犯的女儿,又避免了谢姨妈中毒而亡,导致要守一年的孝而不能抓住此次面圣的机会。

得到了入住沈府保证的韦凝紫此时披着外裳,由身边的丫鬟紫薇扶着往谢姨妈躺着的另外一间屋子走去,到了门口时,韦凝紫吩咐道:“你们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看看夫人。”

紫薇点头,待韦凝紫进去后,将门关紧,站在门外。

屋内,韦凝紫望着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紧闭双眸的谢姨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慢慢的走到床前,轻声道:“娘,我可以住在沈家了,你这下开心了吧。”

她的声音极轻,脸色带着开心,又似乎嘲讽的笑意,整个面容显得格外的怪异。

脑中却回忆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女儿,你放心,等你投案自首了,娘一定会尽力去救你出来的。”

谢姨妈哄骗温柔的话语仿若还在耳中回荡,韦凝紫的心却浮不起一点热气,尽力,而不是一定。

两个字,却有着天壤之别。

娘到了那个时候,还想哄她,哄她替她承担了这杀人的罪名。

她便是那时,将心底最后的一丝顾虑抛弃,从柜中掏出砒霜,毫不犹豫的放了进去。

她看着谢姨妈端起茶,吹了吹,一口全部喝了下去,看着她喉管一上一下,唇瓣动了动,始终没有开口。

韦凝紫静静的站在床头,眼帘半掩,只有一丝幽光从杏眸里透出来,将整个人照出了地狱一般的暗红色泽。

娘,你就好好的睡吧。

人既然是你杀的,你就要好好的负责,妄想将责任往女儿身上推,你实在不是一个好娘亲,而且沈家不是傻子,到时候一定会查出是你所为。杀死老夫人的罪,沈茂一定不会放过,一旦闹到官府去,从此以后我永远就要做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背负着这个罪名,这一生也会过的十分艰难,再也不要想有个好姻缘了。

既然如此,反正你都会被官府抓住,不如舍了你这个烂棋,保全我吧。

韦凝紫默默的在心内说完这一段话,脸上却不知不觉的满是泪水,再多不好,始终都是她的娘。

她擦了擦泪水,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旁大树上的枯叶,风一吹,摇摇晃晃的转上几圈,从空中坠落下来,掉落在地上。

时间飞快的过去,十月初三,扬州知府带着一干本地官员,早早的便在大运河的港口前等着,而在前头,分别站着瑾王世子御凤檀,耿佑臣在前面,两旁的护卫队早就将官道清静,不许闲杂人等出现。

直到日上中天,秋日的艳阳带着干燥的气息随着运河冲开的浪花划出一道气势磅礴的水纹,圣驾所在的龙头巨船驶进了扬州港口。

沈茂站在扬州官员之中,看着烈日下,穿着明黄便服的天子踏着龙步下了梯子,旁边人头全部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声齐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满城百姓沿街膜拜之中,天子住进了荔园,在荔园最华丽的东来楼里接见了赶来的扬州官员,听着他们歌颂天子南巡此举的高贵之处,直到夜晚,才一一散去。

而皇后也在歇息之后,让内侍传出话来,明日在荔园偏西的东花园中,宴请扬州一干贵妇及千金,并且感怀江南美景,可惜此趟来扬州已是秋季转冬,不能看到,便让一干千金作上一副春日景图,可绣,可画,也好让她好好一饱眼福,到时候若是有出彩的,皇后娘娘还会给与后赏。

由于圣驾入驻之地,是在沈府,于是沈府内的小姐也接到了邀请。

当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院内习字,手中握着是大号的狼毫笔挥墨,闻言淡淡的一笑。

因为圣驾亲临沈府,沈府的丫鬟婆子都被主子说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显得格外有些兴奋,就是流翠眼底也些雀跃,欢喜道:“小姐,你一定要画个最出色的,好好的在皇后面前出出风头。”

云卿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出那风头做什么?”

这么一问,就把流翠问住了,不由的一愣,想了想才道:“皇后娘娘若是赏了小姐,小姐的身价自然就更高,就能找个更好的姑爷了!”

云卿将笔放在笔洗上,凤眸里闪过一抹墨色的光芒,“好姑爷和身价高没有关系。”身价越高,也许就越危险,婚姻也越不能由自己做主。

看云卿的脸色有些严肃,流翠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有些自责道:“是奴婢说错了。”

她原是想让云卿开心的,云卿也知道她是一片好意,毕竟能得到皇后的亲眼,在一般人看来都是一件极佳的事情。她斜睨了眸子,一脸正色的打趣道:“流翠,你就想着姑爷了,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啊!”

“小姐,奴婢哪有!”流翠哪曾想云卿话锋一转,竟然扯到了她身上,瞪了一眼云卿,小脸变得通红,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云卿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微笑,转头望着窗外,院子里的花儿已经换了季,清风中送来的都是桂花的香味。

皇后要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耽误,云卿沉了沉眸,稍许深思了一会,便让青莲重新拿出一张画纸,磨墨挥笔画了起来,神情一片自然,没有半毫为难和苦思冥想之态。

而此时菊客院里韦凝紫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内则是激动不已,又觉得微微遗憾,早知道皇后这次也会来,她就应该要提前准备好的,可是如今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绣品可以显示高超的手艺,时间上却来不及,作画倒也可以显示出才情,可…

韦凝紫想到杜夫子对云卿的评价,画意,画艺皆为上品,沈云卿一定也会把握这次在御前出头的机会,她若是没有出彩的地方,很难让皇后留意到她。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见到皇后这种身份至高的人的机会的确不多,若是这次能出彩,以后也许会多了很多益处,嫁给皇子的路也会走的更加顺利。

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韦凝紫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一定会让皇后注意到她的,也肯定会让她拔得头筹,让她在众人面前赢得重赏。

翌日,因宫宴设置在荔园,与沈府的距离非常之近,云卿准备的并不匆忙,早晨起来之后,吃了三块点心,就了一杯子茶,将肚子填饱后,她才让人给她收拾装束。

流翠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绛红色的织金褙子,烟霞色的百褶裙,挂在手臂上,准备给云卿换上。

云卿看了一眼那两件衣裳,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将头上簪着的两只飞燕卷草赤金簪子取了下来,换成一对粉色水晶的蝶翅簪子,口中吩咐道:“织金褙子不用了,换成烟柳雾色的软缎褙子。”

“小姐,这是不是素淡了点,今儿个是去见皇后娘娘,换得鲜艳些好些。”自很早开始,流翠就发现,云卿新制的衣裳颜色越来越素净,便是装扮也显得简单大方的为主。

小姐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梢头的季节,这时候的少女都打扮的娇俏艳丽,将所有倩美的颜色都往身上穿着,只有云卿,是越来越淡,与其他人截然相反。

不过流翠心头也微有触动,随着年月的增长,小姐如今容色是越来越突出,身量高挑,腰身曼妙,肌肤白的好似牛乳,鼻梁高挺,嘴唇红艳,那一对贵气的凤眼都开始未语先含媚,整个人无需要打扮,轻笑之间已然风华无限。

这样的容貌,简直就像是戏台上上形容那些绝色贵妃的样子,虽然她不懂,可是也觉得太过漂亮不是好事。

云卿换好了簪子,浅笑道:“也不素淡,烟霞色的裙子偏红色的,配上烟柳色的褙子,不会失礼。”

上一世她在家中,因为郁郁,所以穿衣都是有着压抑色彩的,偏爱深色的衣裳,又因郁郁不得志,眉眼里总带着深闺怨气,即便那样,容颜都是出色,这一世,没有那些压抑事务,她的眉眼就越发的浓丽,有时候自己偶尔看一眼镜子,都觉得太过惹眼。

这样的容貌总不是太好的,不然当初和李斯去染坊的时候,他也不会建议云卿戴上纱帽避免容貌被人窥视。所以云卿慢慢的将衣服换成了相对浅素的色彩,尽量将光芒掩下。

流翠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从柜子里取了云卿所说的那套衣物后,给她换上,然后稍施了点脂粉,便准备外出。

荔园和沈府本有偏门连通,如今圣驾驻跸,为安全着想,这道门已被侍卫守护,于是云卿也要和其他人一般,从沈府的正门出去后,再绕到荔园的正门进入。

刚出了归雁阁,便看到韦凝紫含笑道:“真巧,我刚准备喊表妹与我一起的。”

云卿瞧着她今儿个的打扮,茜草红的小袄,稍微深一色的裙子,打扮的倒也是中规中矩,倒是头上的簪子很是出巧,金丝盘成的孔雀尾钗簪子流云髻上,好似屏风一般,炫彩灿烂,从孔雀的口里衔着一颗浅蓝色的小钻石,垂在了额头,整个妆容便显得雅致和庄重共存,脸上画着的娇羞妆容也清丽脱俗,活活一个雅致的美人,相信就是到了众多小姐之中,也会脱颖而出的。

“既然遇见了,那便一起吧。”云卿知道她一直等的便是今日能好好的表现一番,打扮上必然是用心的。

她也不想阻拦,既然韦凝紫处心积虑的都是要来的,那就让她来,只是去了之后能不能如韦凝紫的愿,那还是很难说的。

荔园门前已经有许多的马车,云卿和韦凝紫到了之后,便有人引了进去,到了东花园的时候,已有许多夫人小姐坐在里面,个个打扮的精致巧艳。

云卿一进去,就看见安雪莹在,便走过去和她打招呼,但见她今日也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袄子,脸上施了脂粉,也显得红润了许多。

跟安夫人见过礼后,云卿又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次的宴会是在东花园,东花园是荔园中第三大的花园,比不得南花园,但是胜在精致,周围有各种鲜花摆设成各种造型,虽然没有夏日里的百花争艳,也是姹紫嫣红,热闹繁丽,入目丝毫没有秋日的萧瑟之感,可见沈府为了御驾亲临,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其中。

景色虽怡人,云卿却没有其他人那般的欣赏景致。

花园中间宽阔的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有着富丽堂皇的花纹,而在地毯的最顶端,则是皇后的宝座,而在宝座的两旁,还依次摆了四张红木宽椅,位置比其他人稍微高出一点,上次所坐的人,也比起其他人的位置更加高贵。

御凤檀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一身白色的大袍,领口处用金银双线绣出返利精致的缠枝花纹,被阳光一映,闪耀夺目,与他那似笑非笑的潋滟眸光相互辉映,仿若一幅画般,引人瞩目,而他正勾唇笑着,望着对面的男子,口中在说着什么。

云卿转眸看去,只见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面生的男子,他有一双与御凤檀有几分相似的眸子,只不过御凤檀的更为细长,而他的那双眼眸,却少了一丝潋滟光泽,多了一种锐利如鹰的光芒,加上如山峰一样浑厚高挺的鼻梁,稍显深色的嘴唇,配合着那一袭紫色绣四爪龙纹的华服,都无不在彰显此人高贵尊显的地位。

057 国色无双

这个人,便是在云卿睡梦中,偶然会出现一袭身影,却面目朦胧的男子。

皇后的儿子,明帝的四皇子,御宸轩。

上一世,她与四皇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并非完全没有印象,这个人,就是下令将她沈府满门抄斩,所有财物充入国库的新帝,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这一次,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沈府的荔园中。

时间和空间反复交梭,云卿似乎又想起那一日听到韦凝紫在耳边的轻语,分不清此情此景究竟所为何时。

而坐在他下方的,便是一袭青色锦袍的耿佑臣,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中却有着暗藏的谄媚,在看到进来之人时,便悄声附过去,唤道:“殿下,方才进来的那位,便是本次圣驾驻跸沈府的独女。”

闻言,御宸轩自然的便转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在众多紫红银蓝之中,那一身中规中矩的云卿身上。

光是这么一眼扫过去,御宸轩的眼底便带出一道奇异的光芒,那日他便服到扬州的时候,在沈家店铺外看到的那个戴纱帽的女子,当时便听到周围的人唤她作沈家大小姐。

只见女子今日一头秀发云堆如雪,面容如雪似珠,即便在京城望见过各种颜色的美人,如今穿着素淡的衣物,却依旧不减浑身风华的少女,却是极为少见的,但见她进来之后,没有如其他闺秀,对他及御凤檀投来各种娇羞,妩媚,钦慕的眼神,只是平静之极的打量…

耿佑臣仔细观察着御宸轩的眼眸,没有错过他那不显山动水的眸底掠过那一抹极其细微的欣赏和惊艳,若不是他跟在四皇子身边多年,也察觉不到这么稍瞬即逝的瞬间。

他抬眸望向云卿,正觉得自己那日的想法的确是正确之时,对面却有两道极为凌厉的视线,让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望向御凤檀。

只见对面容光如云的男子,一双细长的凤眸拉出的色泽仿若酒光浸润,看不出其底下究竟深藏着什么,却莫名让他心头一冷,耿佑臣自问从未看透瑾王世子这个人,他在京中为质子,却从未有质子的困窘,风流肆意,活得比皇子还要潇洒,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成为一名纨绔子弟的时候,却在西戎举兵进犯之时,在被明帝派出迎战之后,以众人完全不可估计的智谋,取得这场艰难战役的顺利,让世人对他再次改观。

在明帝对他心存芥蒂,心中忌惮的时候,又非常轻松的将兵权交给明帝,没有丝毫的揽权迹象,挂着‘镇西大将军’的虚衔,手下无兵也没有任何怨恨。

他看不懂御凤檀,就如同他很难知道御宸轩究竟在想什么。

御凤檀迎上耿佑臣的视线,浸润着阳光,散发着淡淡的金华的手指举出一道弧线,将美酒倒入朱红的唇内,舌尖还回味般的在唇上一扫,那般的风姿,琼光兰芝都无法形容,然后便毫无顾忌的将目光转到一直都未曾留意过他的云卿身上,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四皇子的身上,似乎从开始进来之后,就没有半瞬的转移。

他眉目稍沉,目光转移到了御宸轩的脸上,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四皇子,这江南女子万般春色,可是惹得你都动了凡心啊。”御凤檀淡淡的一笑,似无意似调侃,将御宸轩与云卿相对的视线打断,他若有若无的睨了一眼云卿,眼底似乎另有所指。

御宸轩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陷入了沉思之中,掩饰了眼底一霎那的诧异,随意道:“江南景色的确与京城有着很大的区别。”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却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景,还是两者皆有。

“皇后驾到!”就在这时,只听宫人拉长了嗓音,抑扬顿挫的喊道。

众人立即站了起来,齐齐恭敬的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花园的入口藤蔓拱门处,一个盛装妇人被一群宫人花团锦簇般的簇拥了过来。

待走近了之后,众人便齐齐行跪拜之礼,口中唤道:“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

皇后雍容的一笑,在宫女的服侍下,端庄的站在宝座之前,抬手道:“诸位起来吧。”

这时,云卿才提了裙角,站了起来,望着那端坐在宝座上的妇人,一身大红色的展凤华服,华丽的缎料在阳光下如同一汪血水般流淌,高高的发髻上缀着九凤发尾,额间贴着红色的花钿,无不透露着皇家无上的威严。

虽然年岁已快四十,皇后却保养的十分得当,扑粉的肌肤在阳光下看起来也显得白皙,只是眉眼高挑,带上了皇宫内院女子特有的阴郁和森寒之气,便是秋日的高阳,也不能将这种阴郁的气息散去。

这位皇后,可是后宫的一个传奇,是宫中女子都想学习的典范。

那眉眼里的阴郁,来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卿心内的思绪稍许展开,皇后已经面带微笑的端起桌上的玉杯,道:“本宫是第一次来扬州之地,虽只昨天一日,但也可以观之一瑜而得知江南富庶,今日特邀各位一起,与本宫一起赏着秋日的美景,感万岁盛世下的乾坤安定。”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下面的人自然是少不得要再说上客气话,如此往来一趟,宴会就正式开始,各家小姐的画作已经交了上去,皇后坐在上面,宫里的嬷嬷一幅幅的将作品摊开在她的面前,任她一一过目。

云卿坐在下方,平静的等待着结果,她画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图,立意喜气但是并不算是很突出,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只求无过,并不求突出。

岂料,皇后娘娘却在众多的作品之中,顺手拿起了一幅画,含笑道:“这幅图手法细腻,色彩运用浓淡相宜,乍看几乎以为是真正的海棠绽放在眼前,实乃佳作,不知道是哪位千金的作品?”

旁边的嬷嬷立即接过皇后所拿的图,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云卿随之望去,竟然是她那副海棠春睡图。

她心中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对于书画,她上一世就有相当的水准,而这幅图,她特意只用了七分的力,虽然算的上不错,但是她相信在其他千金倾力而出的画中,她的不会显得很突出。

每幅画上都有各家千金的署名,皇后是有事要找她,而且,十足是麻烦!

可是此时画作已经展现了出来,她却不得不站起来,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此画乃民女所作。”

但见皇后抬眸,额前花钿在金灿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连她的眼底也带上了一抹刺目的冷芒,她望着站在前方的女子,看到她的容颜时,手指不禁的握紧,长长的赤金指套在椅上划出一条浅白的划痕。

“看你画上署名姓沈,莫非就是沈家英明在外的沈家小姐沈云卿?”皇后雍容的一笑,满脸的慈爱将话里的锋芒掩饰在下。

云卿暗暗一惊,皇后这话听起来可不是好事,‘英明在外’这四个字若是形容男子,便是天大的殊荣,可若是说女子,那便是贬义了,她不知为何这位皇后初次见她,话语里便带着一股深藏的敌意,这股敌意让她觉得很不舒爽。

就在那些心思活转的夫人都听出话中深意,皇后暗讽云卿不守女子规矩时,却听上面有人发出一声轻笑,众人便抬眸看去。

但见瑾王世子靠在红木椅上,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吹拂在他的眉眼之间,微微舒展嘴唇,道:“皇后娘娘此言真是不错,臣来扬州之时,也时时闻沈家小姐之名,若不是她一心护家,如今陛下的圣驾可就不能欣赏到江南最美的园林,荔园之美了。”

云卿本半垂着头,听到御凤檀的话后,微微抬起了眼,却与那双潋滟的凤眸在半空之中对上,微微一转,便又移开。

而皇后本来带着责怪的话语,在御凤檀一番话下,便彻底转了意味,反而像是要褒奖云卿一番,这让皇后侧头望了御凤檀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恼意,飞快的淹没在雍容的眉眼之中。

“原是如此,那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了。”皇后仿若这时才知道云卿英明在外的原因,满脸的赞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