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到他和人争执，他去上了个厕所，很久都没回来，是这位大哥不放心去找他，才发现他被人打晕了…”刘学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刘天天没有亲眼见到刘向上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惨状，还能保持理智，她却已经崩溃了，一闭眼就是刘向上那浑身是血的惨状。
“搞了半天，他被谁打了，为什么打了，全都不知道？”刘天天气急败坏地一捶墙壁，“哪个王八蛋干的，让我知道，我非弄死他不可！”
“向上现在生死未卜，你说这种话有什么用？你有好好关心过他吗？”刘学习埋怨道，“要是当初你不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也不会闹脾气去摆什么摊，更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姐，你这是怪我？刘向上当初那么混蛋，你不也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做错了事情，我还不能说他了？事事都得哄着他？那他迟早会变成阿爹那样是非不分的混蛋！”刘天天怒了，刘学习竟然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把责任往她身上推。
“就算是混蛋，也比他这样好，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刘学习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亲弟弟，是她们善良贴心的亲弟弟啊！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看到他这样我也难过，可谁能预料得到？”
“够了，你们不要在这个地方吵！”庄立军不耐烦地瞪了她们俩一眼，声音不大，却成功让两人闭了嘴。
陈彤也低声劝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笑话，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
刘学习不说话了，委屈地蹲在墙角边，掩面而泣，她也不想怪刘天天，可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刘向上，她就忍不住怨恨、愤怒。
“阿妈知道了吗？”庄立军问刘天天。
“我哪敢让她知道啊，她要是知道了，非得把长城哭倒不可，我骗她生意上有急事赶上来的，以她的性格也不会怀疑。”刘天天长长吐了一口气，“先看看情况吧，等向上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庄立军点点头，“二老那里都暂时瞒着，能瞒多久瞒多久。”
“我没想瞒着我阿爹，要不是因为他拖累向上，向上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刘天天的脸上有着怨恨，甚至在想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是刘向上，而不是刘长生。
她可不想让刘长生太好过，他要是知道刘向上因为他出事了，一定会崩溃。
“刚才学习埋怨你的时候，你心里好受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向上变成这个样子，是凶手害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阿爹的错。”庄立军肃然道，“阿爹虽然犯了错，要受到惩罚，但毕竟是你的阿爹，你还是要尊重他，照顾他的感受，尤其是在向上这件事上，我们知道都着急难过，又何况二老？他们年纪大了，我们做子女的要把责任担起来，不要让他们担心，否则他们要有个好歹，你一辈子良心能过得去吗？”
过去这种思想工作一般是刘好好给他们做的，庄立军很少教训他们，刘天天第一次听到庄立军教育自己，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真有道理，庄立军教训起人来和刘好好简直是一模一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没法反驳。
“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互相支持，共渡难关，而不是互相埋怨责怪，刚才那样的话，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庄立军身上的威严比刘好好还重，不论刘学习和刘天天是不是心悦诚服地听进去，但一时间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兄妹
刘向上的手术是在朱院长的亲自主持下进行的，刘学习和刘天天眼巴巴地在门外等着，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偏偏手术的时间很长，从黄昏一直进行到深夜还没有结束。
刘学习和刘天天的眼中都熬出了血丝，内心无比纠结煎熬，既盼着手术早些结束，刘向上平平安安，又怕手术太早结束，医生出来说手术出现意外，两个人被这种纠结的情绪折磨得都快疯了。
庄立军已经让人将大哥送回去了，又亲自去了一趟公安局询问案情。
“首长，您大半夜的还亲自过来，辛苦了，辛苦了…”原来的局长张林早就调到省里去了，接他班的公安局长姓郝，长得白白胖胖的，是个面团似的一团和气的人，他匆匆赶了过来，热情地和庄立军握手。
这种热情当然不止是看在庄立军本人和刘好好的面子上，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身后的庄见明。
老爷子早先中过风，但是这几年调养得不错，精神是越来越好了。
“是你们辛苦了，”庄立军和他握了握手，“这么迟了还没有下班，让你们受累了。”
早就过了下班的店，公安局里还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都在为了这桩突发的案子奔忙。
“哪儿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郝局长笑得双眼只剩下了一道缝，“小刘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庄立军的声音低沉。
郝局长也跟着叹气，“挺好的年轻人偏偏遇到这种事，唉，不过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的。”
“那就承您吉言了，我这次来也是想要打听一下案件的情况，不知道凶手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凶手了，我怕打扰您休息，正准备明天去向您和刘市长汇报。”郝局长殷勤道
“自己家人出了这种事，哪里还有心情休息。”谈到凶手，庄立军的脸色冷了几分，“凶手是谁？”
“还真和那个姑娘有关。”郝局长的脸色古怪，“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无妄之灾。小刘长得一表人才，每个周末都在那个小商品市场摆摊，那个姑娘就看上他了。那姑娘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小刘当然没看上，直接拒绝了那姑娘，那姑娘挺难过的。这种事本来也挺正常的，男女之间的事情，总要讲个你情我愿嘛，偏偏她有个烂仔的哥哥，见妹妹在哭，一问知道小刘拒绝了他妹妹，这就火了，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要去教训小刘。见小刘出来上厕所，就把他堵到边上的窄巷里一通好揍，他们经常在那儿教训人，知道那里经过的人不多，不容易被人发现。据那个哥哥说，他本来也就想教训教训小刘，没想把他往死里揍，但是他那群狐朋狗友里有个喜欢他妹妹的，狠手都是他下的…”
庄立军一听，火气蹭蹭往上蹿，在这件事里，刘向上没有半分过错，真是比窦娥还冤，却被人逞威风似地教训了一通，“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
“可不是嘛，这群烂仔就是这样，成天不学好，看了外头那些打打杀杀的片子，也跟着学，干的都不是人事！我们也很头痛…”
“人在哪儿？”庄立军的表情阴鸷。
“那对兄妹找到了，在审讯室，其他的烂仔我们已经连夜派人出去抓了，应该很快就能到案了。”
局长将他引到审讯室门口，那个烂仔哥哥还在审理中，毕竟他身上有案底，他们要往深里审，已经交代了的，还没有交代的，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而那个叫陈小芬的女孩子是无辜的，把事情讲清楚之后，就被请了出来，正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等待。
虽然那个时候她心里怨着刘向上，但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更没想到公安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她的哥哥在外头做的那些坏事，虽然不能说她全都知道，但也知道个大概，也担心过有一天公安会找上门来，但是哥哥总是那么狂妄，觉得就算公安找上门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依旧和他那帮兄弟在外头砍砍杀杀。
前段时间，哥哥的一个发小跑路了，说是不小心捅死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瘆得慌，偏偏他们非但不晓得害怕，还觉得手里沾了人命的人特别牛，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大哥。
那时候她就劝大哥，千万要小心点儿，要真的伤了人杀了人，是要坐牢甚至枪毙的，到时候她和父母该怎么办？
大哥却说出来混，想要做大哥的，手里哪能没有人命？他从骨子里藐视权威，觉得只要像那些录像里逞勇斗狠的人一样砍砍杀杀，就会得到这个世界的尊重。
她不知道大哥的想法和做法是不是对的，但是她也切切实实地尝到了当大哥妹妹的好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他们都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芬姐”。
她在市场摆着时髦的卡带摊，从没有人敢来找她麻烦，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她遇到了刘向上。
这个斯文清俊的男孩子是她踢到的唯一一块铁板，他不仅拒绝了她，还将她推倒在地，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屈辱，她要让刘向上付出代价！
心疼她的哥哥要为她报仇，她当然不会拒绝，那时候在气头上根本没想那么多，反正他们一天到晚在社会上混，她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公安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她打了个寒噤，想到刘向上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想到他被人打得口吐鲜血，想到他的手被生生打断，手指被一根一根踩碎，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恐慌，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从那些叙述中想象这样的画面，就让她无法承受了，原来哥哥他们这么残忍。
但是相比刘向上，她更担心的是她的哥哥，之前他在外头小打小闹一直都没有出事，这回被公安抓了，恐怕没有那么轻易脱罪了，他要是去坐牢了，他们一家该怎么办啊。
第九百二十七章 铁板
“你就是陈小芬？”
心慌意乱的陈小芬循声望去，看到离自己两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英武的中年军官，生得十分俊朗，与刘向上的白净斯文不同，他周身的气场十分刚硬，充满了男人味儿，真的很帅啊，她一时竟看得有点呆了。
庄立军厌恶地看着她，她的眼神让他格外恶心，“你一个女孩子，因为被男人拒绝了，就存心报复，让你的兄弟将拒绝你的人打成重伤，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太恶毒了吗？”
“你，你是谁？”陈小芬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给刘向上讨公道的，自知理亏的她，支支吾吾地问道。
“我是刘向上的家人，他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残酷最危险的一场手术，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不知道你的恋爱观、是非观混乱到什么地步，竟然可以对一个无辜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庄立军面带寒霜，但是他的教养让他即使在盛怒之下，也没有办法破口大骂。
“我，我不知道…”陈小芬咬牙，她能够欺骗得了庄立军，却欺骗不了自己，当时的她的确是想让哥哥他们教训刘向上的，因为她无法接受拒绝，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惊动警察，她真是只是想随便打刘向上一顿，给他点颜色看看，并不想把他打伤打残。
“刘向上在医大读书，要不了多久就要毕业，成为一名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但是今天医生告诉我，他的手被人生生拗断，手筋被人挑断，今后别说拿手术刀了，就连恢复正常人的生活都成问题，就算他今天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被你给毁了！我就想问问你，你这样毁了他，你的良心安稳吗？”庄立军越说越气愤，在这件事上，刘向上没有做错半分，却无端遭受非人的折磨，别说他是他的家人，就是一个普通人遭遇这样的事，都会让他气愤不已。
陈小芬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她觉得更加惶恐了，不是因为刘向上的伤势，而是因为她发现刘向上不是个普通的小贩，他是个大学生，还有个当军官的家人，难怪哥哥会这么快被抓，原来刘向上不是个普通人，早知道这样，她就忍下这口气，不让哥哥去教训他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千金难买后悔药，陈小芬抹着眼泪，倔强地说，“我说对不起还不行吗？”
她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没想到庄立军还是不依不饶
“对不起三个字很管用吗？你们毁了一个人之后说对不起，就觉得自己很慈悲了是不是？那如果有人杀了你，也只要对你的尸体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对吧？”庄立军看着这个刁蛮的女孩子的眼神更加冰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刘向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为他偿命。”
陈小芬被吓得腿都软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会被打得这么严重，都是他们干的，关我什么事啊…”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庄立军绷紧下颌，目露凶光，震得陈小芬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嘤嘤嘤”地哭泣着。
“行了行了，别哭了，要哭也是被打的人哭，你一个打人的哭什么？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知道怕了？你们这些烂仔这次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平时没空收拾你们，让你们越来越嚣张了不是？”一个女警甩着文件夹走过来，不屑地看着陈小芬，“签字吧，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敢随便动他？这下好了，这次还真是一个都不会放过了。”
“什，什么意思？”陈小芬彻底慌了。
“意思就是你们这次打了不该打的人，”女警看着她，带着厌恶的语气说，“你以为我们今天为什么全都不能下班，为了你们的案子加班加点？你们打的是刘副市长的亲弟弟，刚才那个是刘副市长的丈夫，京城庄家的人…哈，和你们这种小混混讲了，你们也不知道，反正你们只需要知道刘向上是你们不能招惹的人，人家家里有权有势，是地道的公子哥儿，人家谦虚不张扬，你们倒觉得是他好欺负，还把人打得快死了…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如果刘向上死了，恐怕你们全都得给他偿命。”
陈小芬寒毛都竖起来了，听了半天甚至都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副市长的弟弟到市场和我们一块儿摆地摊？”
怎么可能呢？去摆地摊的人都是在社会底层，没有一技之长，要挣扎讨生活的普通人，他的家世那么显赫，又是大学生，为什么每周末都要累死累活地拖着板车去卖衣服？
“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陈小芬反复说服自己，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错什么错？人家是去锻炼自己，体验生活，想要自力更生赚生活费的，活得挺低调的，又没招你们惹你们，你们倒好，上前二话不说把人家一顿打，还打得那么惨，你们这些烂仔倒是挺嚣张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啦？我看你们不止是想要打他一顿，还想打死他吧？”女警不能按时下班，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正好冲着陈小芬发，见她脸色惨白，心里莫名爽快。
当然公子哥儿们的世界，她实在是不懂，有醉生梦死的，就有微服私访，体验生活的，虽然大家都不理解刘向上为什么要去摆地摊，但人家就是摆了啊，又不犯法，谁都管不着，只是没想到他实在倒霉，摆个地摊也能招来这么一通揍。
陈小芬不住地发着抖，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庄立军有底气说要让他们偿命了，别说是打了副市长的弟弟，就算打了副局长的弟弟，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现在她的哥哥恐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她担心自己也会被连累到。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知道错了，放过我们吧。”陈小芬捂着嘴，痛苦失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九百二十八章 惊闻
刘好好在京城奔忙了几天，不知道开了多少会，总算把水电站的项目说得七七八八了，落实了这么一件大事，心情非常好，特地抽了个时间去了趟商场，买了不少东西，又照例回家看望了长辈们，第二天一早才打电话回去，告诉陈彤自己的归期，让他们及时到机场接自己。
结果陈彤没接上电话，办公室的人说她临时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刘好好倒也没多想，八成是陈彤的儿子又惹出什么事来了，一年她总要这么匆匆出去几次。
想到自己刚给庄立军买了一支新钢笔，她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他，结果他竟然不在部队，有急事出去了。
刘好好心里这才泛起嘀咕了，究竟是有什么急事让他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团部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放心不下，连忙打了个电话给刘天天。
刘天天这个土豪已经先人一步配上了大哥大，走到哪儿都威风凛凛地带着那个大砖块，是绝对舍不得漏接一个电话的。
刘天天接起电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刘好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笑着打趣，“怎么了？和人吵架吵输了？都是知名女企业家了，还哭鼻子？”
刘天天一下子慌了，连忙对着刘学习小声道，“是大姐的电话！”
刘好好耳朵尖，隔着电话也听出了刘天天的小动作，“天天，你和谁说话呢？”
“我，我没有啊…”刘天天从来没敢在刘好好面前说谎，偏偏庄立军说要瞒着刘好好，搞得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好好的问题，到底是说实话呢，还是不说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刘好好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啊…”刘天天慌得不行，突然福至心灵，大声说道，“喂，喂，我听不见。”
刘好好只听“咔嚓”一声，刘天天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家里一定是出事了，陈彤、庄立军和刘天天的反常，瞬间联系到一起，让她意识到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们不想影响自己，所以故意隐瞒。
她的第一反应是未未出事了，几乎是抖着手指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未未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
电话是秦阿姨接的，她平静的声音让刘好好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如果未未出事，秦阿姨是不会这么镇定的。
“未未，来接电话吧，是你妈妈打来的。”秦阿姨连忙招呼未未。
未未刚起床不久，匆匆刷完牙，跑来接电话，“妈妈，妈妈——”
“欸，我的好未未。”听到儿子的声音，刘好好的疲累瞬间烟消云散了，心里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恨不得将未未搂进怀里狠狠亲一通。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未未捧着电话甜甜地问。
“我今天就坐飞机回去了，你爸爸呢？”
“爸爸不是在部队吗？”
看来庄立军没把事情告诉未未，难道是刘长生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刘好好皱起眉头，全家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刘长生。
“妈，我今天想去医院看小舅。”未未小心翼翼地说，“我能不能请假一天啊？”
“什么？你小舅怎么了？”刘好好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爸爸说小舅生病住院了，明天不能带我去放风筝了，我想去看看小舅。”庄立军只顾着交待刘学习姐妹和陈彤，先瞒着刘好好刘向上的事情，却没想到儿子这里露了馅。
“你小舅生病了？”刘好好心中一紧，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庄立军不至于去医院，刘天天也不至于那么难过慌乱，“你先乖乖地跟着秦奶奶，不急着去看小舅，有什么事等妈妈回去再说。”
南省离京城坐火车需要三四天，坐飞机只需要三四个小时，刘好好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得坐火箭瞬间飞回南省。
一下飞机刘好好就看到自己的司机在机场守着。
“陈彤呢？”
“陈主任在医院。”司机小心翼翼地觑了刘好好一眼，觉得他们家刘副市长真是流年不利，父亲刚被判了刑，弟弟又被打成了残废，说起来都是无妄之灾。
“向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向上的事严重到让陈彤赶去医院，她的司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向上被人打了，昨天就送到医院去了。”
“他和人打架了？”刘好好不相信地坐直身体，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不是那种会胡作非为的人。
“不是，他什么都没做，就被几个挑事的烂仔堵在巷子里揍了，挺无辜的。”司机虽然对事情的内情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觉得刘向上挺冤的，这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路上无端地被神经病砍了一样，都没处找人说理去。
刘好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下午，他去摆了地摊，好像惹到了那些烂仔。”司机从后视镜上偷偷看了她一眼，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让她弟弟去摆地摊？
姐弟失和？好像也不像，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关切。
难怪是刻意磨练他？只能说领导的想法实在是异于常人。
“什么时候这些小混混变得这么嚣张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打人？”她是知道刘向上摆地摊的，也没有表示反对。
刘向上之前心里有气，因为刘长生的事情埋怨她，所以想要自立自强，他有这份志气，她当然不会反对。
因为她一直都不希望刘向上变成一个不问世事，不接地气的书生，他愿意去摆地摊，接触人情世故，在她看来是好事，至于那股怨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然会想明白的，她倒是不担心，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司机偷觑了一眼她那张盈满怒意的脸，没敢多说什么，刘好好还不知道刘向上到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等她到了医院，看到他伤得那么重，恐怕真的会气炸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震怒
刘向上的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可见手术难度之大，开颅手术涉及到大脑这个人体最精细的部位，刘向上受了重伤，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血压心跳本来就不稳定，手术过程中发生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哪怕全省的专家都被请上了台，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术做下来，虽然在手术过程中，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但是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是否能够恢复，连这些专家们心里都没数。
刘学习和刘天天看着刚刚推出手术室的刘向上，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包着白色的纱布，插满了管子，完全无法控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庄立军站在一边，神色依旧冷峻，刚才医生已经说了，就算刘向上醒过来，也不可能立刻恢复，需要经历一段漫长的恢复期，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还没有这么快清醒。
刘向上对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而作为他的家属，全家人都处在痛苦的煎熬中。
“笃笃笃…”
医院大厅传来高跟鞋迅速敲击地面的声音，守在门口的陈彤立刻迎了上去。
“刘市长…”
“向上在哪里？”刘好好风尘仆仆，来不及回家换一身衣服就直接到了医院，脸上写满了焦急，“他的情况怎么样？”
“在病房，”陈彤抿了抿嘴，“他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好，您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庄立军让她把消息瞒着，所以司机那里她透露的也不是太多，刘好好恐怕压根就没想到刘向上的伤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什么意思？”刘好好顿住脚步，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他昨天被发现的时候就昏迷了，送到医院之后发现大脑有血块，专家们连夜给他动了手术，但现在还没有清醒，什么时候清醒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就算醒来之后，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进行复健。”陈彤一边走一边言简意赅地向她汇报。
刘好好心中一颤，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住了一般，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看到她进来，一直守在刘向上病房的班主任还有两个公安立刻站了起来，“刘市长…”
刘好好没有来得及看他们，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插满了管子，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刘向上，只觉得血往脑袋直冲，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庄立军及时地扶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站稳。
她停了几秒，才缓过劲来，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朝刘向上的班主任和两个公安同志点点头，用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平静态度问道，“你们辛苦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两个负责案子的公安对视一眼，连忙将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的情况详细而简洁地向她汇报，随后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刘好好愤怒得指尖轻颤，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刘向上可以说是她教养长大的，三个弟弟妹妹几乎同她的孩子一样，是她最重视的人，也是她最相信的人，哪怕刘向上因为刘长生的事情和她们有了龃龉，她也依旧相信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而现在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好孩子，仅仅因为拒绝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孩子，就被人打成废人，天理何在？公平何在？
她现在在H市位高权重又怎么样？再多的权力都换不回一个健康的弟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弟弟的手怎么样了？”
还记得刘向上的梦想是拿起手术刀做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如果他还能醒过来，还能恢复的话，她希望他还能实现这个梦想。
刘向上的班主任和闻讯而来的医生对视一眼，遗憾地看着刘好好，“如果恢复得好的话，他的手可以生活自理，但是不大可能再做一些精细的工作了…”
一双灵巧的手对钢琴家、外科医生这样的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旦手出现较大的损伤，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从事这样的精细工作。
刘向上的班主任是真心为他感到惋惜的，刘向上的成绩很好，尤其是在解剖课上表现得尤为出色，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假以时日，他或许能成为一名外科专家。
现在，可惜了…
刘好好的眼圈红了，刘向上的一生就这么被几个混混给毁了！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辛苦你们了，”她用理智努力控制自己的愤怒，“刘向上无辜被害，作为他的亲属，我恳请你们严惩凶手，不要出现任何漏网之鱼。”
“刘市长，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严惩不贷，绝不姑息！”他们连连保证。
“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属配合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刘好好几乎是咬着牙关保持着自己理智得体的态度，“你们不必太顾忌我的身份，该做的笔录，我们都会配合，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是。”两个公安朝她敬了个礼，发现这位副市长好像并没有传言中心狠手辣，嚣张难缠，一直都挺理智、克制的，根本就没有为难他们。
“我觉得外头那些传言不一定是真的，她还挺好说话的，”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偷偷议论道，“我刚才还担心她要骂我们市的治安不好，害她弟弟被打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了。”
“她好歹也是副市长，又不是泼妇，自恃身份，也做不出来那种乱喊乱骂的事，再说骂我们有什么用，要骂也是骂局长啊，你没看局长都不敢来了，让我们俩来，就是想让我们替他先挡上一枪呢。”
来的这两位，也不是普通干警，一个是副局长，一个是刑警队队长，毕竟是副市长家里出了事，要直接向她汇报，就算局长不亲自来，也得派出局里的重量级人物，以示重视，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一向很好，平时里称兄道弟的，同时被派了这个苦差事，心里都不舒服得很。
第九百三十章 憎恨
“那我们回去和他汇报刘市长这么好说话，他还不得悔死了啊？”
“你这就不懂了，刘市长会骂局长，但不会骂我们俩，她越过局长，直接骂我们多掉份儿啊。”
“就你懂得多！反正我觉得她挺讲道理的，之前外头还传说她六亲不认呢，我看她和弟弟的感情还是挺深的，刚才我们在说案子的时候，她眼眶红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也是可怜人啊。”
“在这种情绪面前，还能控制自己的人，才是真的厉害，今天这件事，搁到谁身上都得失控，完全是无妄之灾啊，她一个女人竟然还表现得这么镇定，不是普通人啊，难怪能当上副市长。”
“副市长又怎么样？我看她也够倒霉的，先是父亲坐牢，现在又是弟弟残废，得去烧高香转转运了。”
“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谁让她仕途得意呢，总是得付出代价的。”
“换作我，还是宁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当不当官倒是无所谓。”
“那是因为你当不上。”
“你才当不上呢，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你是上了副局长，就等着退休了，我还差那一步呢，你就别乌鸦嘴咒我了。”
“…”
刘好好到朱院长的办公室，详细地问了刘向上的病情，等回到病房，众人都散了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铺天盖地的悲愤几乎要把她压垮了。
她做错了什么？刘向上做错了什么？老天竟然要这样惩罚他们了！
刘好好是个很擅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刚才的表现也都一直很冷静克制，只有在自己家人面前才会显露脆弱的一面。
饶是如此也把刘学习和刘天天吓了一跳，她们很少见到这样的刘好好，就像完全被压垮了一样，脸上带着满满的悲伤和恨意。
“大姐！”刘学习担心地上前。
但她还没有碰到她，刘好好就被庄立军一把揽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她靠在他的怀里，眼神冰冷，声音阴鸷，“这不是我的错，不是向上的错，不是我们的错。”
刘学习和刘天天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听她这么说，眼泪又落了下来。
“老天太不公平了！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向上…”
“向上还没醒过来，我们先冷静一点，他的康复也是一场硬仗，我们要做好思想准备，不要成天哭哭啼啼的，意气用事，越是难过就越要冷静，咱们要是先自乱阵脚垮了，向上怎么办？他现在一切都得靠我们，我们必须要坚强。”庄立军皱着眉头正色道。
他一向不耐烦和女同志打交道，就是因为她们总是不够冷静理智，除了刘好好以外，他连和自己的母亲、妹妹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何况两个小姨子，这一两天她们俩一直哭哭啼啼的，一看到她们掉眼泪，他就头疼。
幸好刘好好性格冷静果决，面对这样的事情都能够控制住自己的伤心，明明伤心得不得了，但愣是一滴眼泪没掉。
其实在这件事上，还真是庄立军想岔了，不是她控制住自己的伤心，而是她的愤怒大过了伤心，现在的她简直愤怒地想把那几个烂仔碎尸万段，完全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她自己是学法律的，之前还写了不少论文，大谈什么罪刑相适应，刑法的目的应该更侧重于教化，而非惩罚，应该要给予罪犯悔改的机会等等。
她特别擅长站在道德和人性的制高点，洋洋洒洒地写一大篇论文，不仅业内人士赞赏，她自己也颇为自得，觉得自己在专业上颇有研究，自以为自己的观点既科学又人性，还对法制的进步做出了贡献。
但是等到事情摊到她自己身上，她成了受害人家属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之前那些闪烁着人性光辉的观点，有多么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