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帮不帮衬的?家里还有我跟你大嫂子呢,哪用的着你过来给我添乱?只管快快给我生个外孙子出来才是正经。”姜氏翻了她一眼,倒把韩筃又闹了个红脸。

二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头稀里哗啦一通响,又有几个小丫头的叫声。

姜氏挑挑眉毛:“可又是雪球乱跑了?”

忙进来一个丫头回道:“回夫人的话,可不正是小雪球儿?刚才忽的从房上跳下来,把两个提着东西的小丫头唬了一跳,盘子都打翻了。”

姜氏叹了口气:“罢罢,快点等那个小祖宗跟着你三妹妹嫁进五皇子府吧。”

韩筃讶道:“它竟这么淘了?”

“你不知,它…”似是因为月份大了?这两天晚上那小东西竟闹起猫来了!一晚上一晚上的满园子唱啊唱的,白天也不消停,整个院子里面就没它到不了的地方、就没它打不掉的东西,“你家那只也这么闹了吧?”

韩筃茫然摇头,雪团儿乖得很,除了抱着个什么满床打滚,平日里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打过。

“晚上也不叫?”姜氏一愣,这两只小猫明明是同时抱来的,怎么这只都闹起猫来了?

“不叫啊,乖得很。”晚上或是夏荷、或是夏蝉,总有一个抱着它睡的,除了起夜、打滚,平时从没听说它闹过、乱叫过啊。

抬手按按太阳:“可见这是将来要进皇子府邸的,脾气也不寻常啊。”

好在,这小东西闹虽闹,却是极会讨人喜欢撒娇的,打了什么,都委屈的往那儿一,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盯着你,满是无辜,让人看了都舍不得骂它。

反正这猫是五皇子送来的,将来就让他受着呗。

同母亲细说了会儿话,韩筃便起身去韩筣那里看望——没办法,离她的好日子越来越近,她这会儿更是轻易出不得门儿。

一路上走着,满眼都是园中清秋的景色。

大朵大朵盛开着的菊花,把园中小路点缀得绚烂缤纷。缤纷红叶随风四散飘荡,看得叫人不禁心旷神怡。

一路行着、看着,不多时便快到了韩筣的院子了。一抬头,却先见着了那只跟自家那只雪团儿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的小雪球。

“咪——”的一声,柔柔的、弱弱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还歪着小脑袋。只看这模样,谁知道它竟能把家里祸害成那样?闹得满园子的人都得追着它跑?

韩筃不禁一笑,冲它招手道:“又去哪逃去了?过来,我带你回去。”

看了看半弯着腰要抱自己的韩筃的双手,又抬头看看她的脸,小雪团儿极给面子的又“咪”了一声,然后,一甩尾巴,扭搭扭搭的上了小房,几个闪跃…不见了。

夏荷拿帕子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儿来,夏蝉在一旁赞道:“真不愧是打宫里出来的、又要到皇子府上去的,瞧瞧,这气势,跟别人家的猫儿都不一样!”

韩筃也不恼,这小东西就是这个性子,也就见了韩筣会主动凑过来,换成别人、除非是它饿了,不然就没见它主动亲近过哪个。

“走吧。”没当一回事儿的进了院子,便见着受苦受难、直把自己当成救命恩人的韩筣正两眼湿漉漉的、满是感激之情的看着自己呢。

“三小姐先歇息半个时辰吧。”女史体贴的退了出去,给韩筣放了半个时辰的假。

见韩筣一下子把自个儿摊到椅子上,韩筃不禁掩口笑了起来:“别说,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儿的爱物儿呢。”

韩筣抬抬眼皮:“什么爱物儿?”

见她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韩筃便不再打趣她,只捡着些姐妹间的话细细说了会儿,方起身去了前头。

在自家过了十六,同父、母、兄、弟、妹妹们好生相处了一日,至晚方归。

十七日一早,白安珩回了翰林院,韩笙那里早已打点过了,今日一早已经去了兵部那里。倒是白安珩还得回翰林院点个卯,之后方去了皇上那边。

知制诰换句后来的话儿说,那就是私人秘书。平日里处理往来一切文书、信件。同自己一处的还有几个人,可其中胡子花白者有之、人过天命者有知,只白安珩一个,连及冠之年还未到,在这里头倒极是显眼。

夫君在朝中跟皇上日日相对,虚心努力跟众多元老学着如何处置这些事宜的门道。

在家中,韩筃日日陪着婆婆、长嫂,跟二房家那个不知该说是没有没眼色?还是太有胆量了的二婶子周旋。

让韩筃最为庆幸的便是——白安珩不是长子。而长嫂虽在,但因白家大哥人不在,所以无论王氏要说什么、做事什么、想什么、用什么,全都是看着、跟着甘氏来的。

二婶那里似乎是急着要给自己两个女儿找婆家,见韩筃家里再没个合适的男子了,便把主意打到了王氏那里,成天撺掇着问王氏家里的事。而王氏那边的对应只有一个——笑。

问什么都含笑不语,或轻轻点头、或轻轻摇头,比个还没出大门子的闺女都含蓄。看得韩筃这里心中唯余敬佩二字——对上这样的亲戚,也只有这样的脾性才能磨得过她们一家吧。

时候一转,便进了九月,等韩笙的好日子到了,韩筃就是再不愿,也只得引着二房家的人到了韩家。

忙忙乱的一整日,等晚上揭了盖头见着了二嫂的模样,又见了韩笙那副呆样子,韩筃才松了一大口气的转回白家。

换过衣裳,人就懒懒的靠在床上,只觉着真真是累着了,腿也发胀,人也没精神,只想早些歇息。

外头白安珩洗漱回来,见她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忙按着她不叫她起来,自己把衣裳换过,才贴着她坐到床边:“今日可是累着你了?好好歇上几日吧。”

韩筃笑道:“我不过是一直陪着母亲招待女客罢了,怕是今儿个起的有些个早,又没歇晌,方有些困顿,明儿个多睡会儿就好了。”

“那便早早睡。”说着,吹了灯,靠在她身边儿,把她搂到了怀里,也不闹她,只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眠。

正经进了被子里面,倒一时觉不太出困顿来了。韩筃只合着眼睛,跟他低声说着话:“今儿个在外头如何?”

“今日宾客到的不少,五殿下人虽没到,礼却到了,还有你那四表哥也过来了。”五殿下那礼是姜哲送过来的。近日在朝中,偶尔只见一两声,说是姜哲媚主,勾搭了五皇子的话。

那话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虽说的人不多,还是有几句传进了白安珩的耳中,连皇上都有所耳闻了,为这个,还特意把五殿下跟姜哲都传了过去,亲见了姜哲。

说了些什么,白安珩不清楚,毕竟这等事情,除了皇上身边儿极得用的公公外,就只有他们三人清楚。可白安珩却觉着,姜哲并不是那种人,至少,虽他爱口花花、不着调的跟人开玩笑,却从不是真正轻浮的人。

而五皇子…虽看不大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本性,却也决计不是那等轻浮浪荡的人。

低头,在黑暗中看了看妻子的脸庞,这话他可不敢同她说,没的污了她的耳朵。且连自己都不信的,这等谣言,自己更没那个必要去传。

“四表哥跟我们几个都极好的,只二哥哥最是怕他…”

说到这里,白安珩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为何你二哥一见他就吓成那样?”这两人一见了面,韩笙就跟耗子看见了猫似的,怎么呆怎么难受,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韩筃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连我也不记得最早是因为什么了…”细想了想,方道,“只记得,那会儿我才五六岁吧,只四表哥一见了二哥哥就爱逗他、气他。二哥哥偏是个最按不住的性子,一被人撩拨就急了。

“小时候还先是拉着四表哥,非要同他比划比划。四表哥便出主意,说哪个输了,哪个就要光着屁股到街上跑一圈儿去。哥哥连输了四五回,再赖不过了,见他就躲。再后来就不打这个赌了,只说哪个输就让另一个在他脸上画人个圈儿。我记得那天晚上,二哥哥整个脸都被涂满了墨黑…”

说着,人止不住的就嗤嗤笑了起来。

觉着怀中的娇人笑得花枝乱颤,白安珩压着冒出来的想头,沉声道:“后来呢?”

“后来?也不知道二哥哥从哪儿听来的,说姜表哥…”说着,自己脸上也是一红,还是道,“说姜表哥喜欢男子,他为了这个同那些说表哥坏话的人打了一架,回来后拉着表哥问。表哥就逗他玩儿…”这事儿韩筃知道的不太清楚,可也猜到了几分。以姜哲那个性子,要是韩笙真这么直问了,他肯定顺杆爬的调戏了韩笙一回,“结果就把二哥哥给彻底吓着了。”

第59章

这算是什么?

听过了那二人交恶的事情,令白安珩不禁摇头失笑,一个拿另一个当玩意儿逗弄,另一个却当了真了?以韩笙那性子,就算事后想明白了姜哲是在开玩笑,他也定会磨不下那个脸面来跟他和好。且听筃姐儿的话,这二人之前就是打打闹闹,只一见面就会杠上,就是想合好…估计跟寻常人的“和好”也定是不同的。

还是说,其实他们早就和解了?现在只是和解后的模样?

“我瞧着他们倒还好,就是凑到一处最爱闹。今儿个你四表哥可没少灌你二哥哥酒。”不知韩笙今日会不会跟自己上个月的好日子时似的?

正想着,见怀中的韩筃不再说话了,细细一听,她的呼吸已经沉稳起来,显是已睡着了。

白安珩先是一愣,随即复苦笑了起来——刚才被她一笑闹的,下头不经意的已经抬起了头…现在,可怎么是好?

想睡,下头有些难受,可又不好闹她。自己…也不大合适…

想着,轻轻拉过她的手下,带到了下面,才隔着衣裳轻轻一碰,自己的身子就绷了起来。忙吸了口凉气,干净把她的手又放回自己的腰上不敢再招惹,闭着眼睛念起了清心咒。

自己前十七八年都这么过来了,忽一娶了她回来,这些日子晚上竟连忍都有些个忍不住了…莫非是素得太久的缘故?

一段清心咒,反复念了十一回,这才消了心火,合着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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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是韩筣出门子的正日子。

送嫁妆那日过去添罢了妆,次日一大清早,韩筃便跟大嫂王氏一起梳洗完毕,伺候着婆婆甘氏一同回到韩家,给自己的三妹妹送嫁去了。

家中嫁女儿和嫁王妃可是不大一样,嫁王妃时,要按着皇家的规格来,虽与官宦人家嫁女相仿,可那宫中往来的女史女官们宦官们则无不彰显出相同之处的不同来了。

韩筣人坐在床上,身子是板着的,脸上也是板着的,上过白粉后,更显得人有些个单薄的样子。坐在那里,整个人就跟拿什么给支起来了似的,硬生生的,多动半下也不能够。

韩筃进门时,见着的就是僵得不成话的韩筣,坐在那里任人给脸上上妆呢。

见韩筃进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韩筣这时方缓过来了些气,抓住了她的手,心里有话却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要怎么做,也知道如何做或许能让自己过得好些。可知道归知道,心中却还是忐忑的。

韩筃冲她笑笑:“前些日子我又改了几个菜,写到了笺子上,等过了这一阵忙乱,便给你送过去,看看你可用得?”

韩筣愣了下,随即,慢慢的,原本紧绷着的脸渐渐松了开来,露出了一丝笑意。是啊,日子还得过。跟那人过不过得下去先放到一边,自己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至于其它,顺其自然就好。

姜氏忙了一大圈儿,再进来时,正见到这姐妹二人的样子,见绷了好半天的韩筣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中满意的看看韩筃,走到二人身边:“可换好衣裳了?”上下看看,见没什么差错,方道,“我叫你姨娘过来了,你们说两句话,一会儿吉时到了便要过门了。”

韩筣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就见苏姨娘也穿着一新的走了进来,韩筃便带着其它人退了下去,让这二人说些私密话。

人,仍有些畏首畏尾的样子,见了身着大红的衣裳的韩筣,方眼圈儿一红,快走了两步,终在一步外停了下来,满眼满心都是欣慰喜欢。

“姑娘是有大福气的…”张了半天嘴,才挤出这么一句,忙低头擦了擦眼泪,又抬起头来,“姑娘安心过去吧,五殿下是个好的…那回殿下来时,夫人特意叫我过去,从屏风后头看了一眼…那么文雅气派的一个人,比老爷当年还…”惊觉失言,忙又低下了头,“我不会说什么,只盼着姑娘过去了,好生过日子,回头再开了怀,便再没挂念了。”

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正自颤抖的手,韩筣一样不知要说些什么,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方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会过好的!

皇子娶嫁,不必亲迎,长史带着仪仗过来,这边韩筣便升舆起驾了。

换上皇妃的衣装,韩家众亲友下跪送驾,口称“王妃”。从此,本是自家女儿的人,便成了皇子的正妃,再见时,就是君臣之别。

若是韩筣的造化再大一些…连平常想见个面,都要入宫递表,方能进宫面见。

好在,皇子的正妃,并不像宫中的妃嫔似的那么不自在,想出府走访亲戚、想请人入府一聚,都是极自在的,只要避开宫中有事的那几天就好。

韩筣虽不是嫡女,但她嫁的是皇子,且还是嫡出的五皇子,就算是做继妻,韩家的嫁妆自然也不能轻省了。姜氏忙了这小一年的功夫,好歹算是把两个女儿的嫁妆全都弄整齐了。

韩筃不必提,那是自小就准备上的。到了韩筣这里,只好自己再多添些,四处置办,风风光光的置办了八十六抬,把她送进了五皇子府。

韩家前面请酒请席,中间抽了个空,姜氏借着换衣裳的空,这才缓了一口气。

韩筃跟着姜氏回到了后头,见母亲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母亲这几个月辛苦了。”

姜氏先瞪了她一眼,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罢罢,儿女都是债,你们两个已有了归宿,你们二嫂也进了门儿,等将来筝儿、筌儿也有了结果,我的日子才算熬出头了呢!”

在韩家这边折腾了半日,众人便又忙忙的赶到了五皇子府上去。

皇上依旧没给这几个成年出府的封爵设王,所以五皇子府还只是五皇子府,外头大门上也没挂着什么牌匾府邸之类的。可谁也不能说这两位殿下在皇上心里没什么地位。当今,可是十分倚重这两个已经成了年的、且有担当的儿子。

今日是五殿下继弦的日子,京中达官贵人几乎齐齐到场。

白安珩便在前面见到了大皇子、敬王的长子赵隆德也全都到了。

身边儿忽然有人拿胳膊碰了碰自己,一转见,见是之前翰林院的同僚孙冉,忙笑道:“你今儿个也过来了?”

孙冉笑笑:“今天是五殿下的好日子,有此机缘,冉岂能不至?”

白安珩知他颇有些书呆子气,只笑笑,听他又道:“你妻子是韩家的,如今倒是跟五殿下有了姻亲。”

“这等缘分,也是未曾想过的。”

孙冉又点了点头,忽道:“那边的不是宋平善?他同五殿下也素来较好不成?”

白安珩忙转头去见,便见站在大皇子身后不远处的宋裕慈。经日未见,这时见了倒觉着他…似乎比早先更俊美了些?

疑惑皱了皱眉头,白安珩还当自己久没看到这人,一时恍惚了也不一定,就听孙冉叹道:“翩若惊鸿,神采似仙,生而为男,真真可惜了。”

疑惑的侧脸看了看自己这位友人,见他脸上只有赞叹,却无其它邪念,方略略安心:“这话若叫宋探花听到,人家定会恼你的。”

孙冉尴尬一笑:“一时忘情罢了,不过你我间偶一赞叹。何况葱珮兄并不输他,我心足已。”

白安珩张张嘴,很想问问他心里足的到底是些什么?可话到口边,却打死也不敢问出口来。只得暗暗甩了一把冷汗,随意找了个借口,跑去傍人处去了——虽知孙冉并无恶意,可他那没头没脑的话仍不禁让自己冷汗连连,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躲了孙冉,白安珩同几个相识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便看见姜哲坐在一处正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饮呢,忙凑了过去。

刚刚落座,就见姜哲只扫了自己一眼,便眯着眼睛,用提着酒壶的壶嘴儿冲着一边儿指了指:“瞧瞧,那两个是谁?”

白安珩朝那边一看,脸色立马变得精彩纷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处!?”

姜哲脸上笑得极为灿烂:“亏你这个当堂妹夫的、当堂兄的,你家二房那个弟弟才进京不到半个月就跟韩笵凑到了一块儿。二人一起齐酒斗骰子、逛窑子、包戏子,玩儿的可比那结拜了的兄弟还亲几分呢,你这个当哥哥、当妹夫的竟然半点儿不知?”

这话里尽是幸灾乐祸,听得白安珩脸面一阵抽似一阵,好半天,才憋出一声:“这么说,姜表哥是早就知道了。”

姜哲晃了晃脑袋:“那永福楼是五皇子的产业,好容易有个白叫我喝酒的地方,如此便宜哪有不占之理?这不,八月二十几日的时候我就遇见他们两个了。”不过他当时人在楼上,那两个色中厉鬼没瞧见他,不然估计姜大美人一发飙,这两个非要当场挂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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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皇子府上,韩筃便和前来观礼的婆婆甘氏凑到了一处,一同在的,还有长嫂王氏,并二房的婶子、两个堂妹。

今日人来得齐全,长公主这会儿早就已经到了,远远看到了韩筃,便笑着叫人把她带了过去。

第60章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先上下打量了番,方揶揄道:“刚才看见你婆婆了,这些日子可好?”

韩筃见她拉着自己的手打趣,只得含笑点点头:“婆婆长嫂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能进这等人家做媳妇,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见她脸上的喜意非是故意装出来的,想必在白家过得应该很是不错,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今儿个是你的妹妹的好日子,这一回你母亲可就算是能彻底安心了。”

韩筃在这边同长公主说笑,二房婶娘周氏远远的眼着,见坐在那一处的人一眼看去,那通身的尊贵气派可都是打从根上散出来的,和寻常那装模作样的人家根本没可比之处,忙朝甘氏那里低声问道:“同你家二儿媳妇说话的是哪一位?”

甘氏掩着心中的不耐,只得告诉她:“那位是长公主。”

周氏两眼立时亮了起来,就想朝那边凑过去,忽听身边的甘氏道:“弟妹来瞧瞧这个,这可是宫中才有的规制东西,外头再见不着的。”

甘氏早在刚进来时便同长公主并几位贵人打过了招呼,这会儿自不能让自家这位弟妹过去扰了贵人们的兴致,便拉扯着她在这里说东说西,只不放人。

那边韩筃同几位素来见过、相亲的长辈打过招呼,转头之间,就见不远处大皇子妃正跟赵茹岚在那边说话呢。

脚下顿了顿,心中多少还是对赵茹岚关切的,尤其在听说在她掉了个五六个月的孩子之后。

心中正想着,可巧那边赵茹岚转过身儿来,远远的瞧见了她,忙跟身边的大皇子妃打过招呼,便朝她这边来了。

“上回不巧了,接了你的贴子,却没去成。”

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面貌还好,虽有些疲态,可远不是之前过年前后见她时的疲惫模样了。想来她回到敬王爷府上后好好休整过了。

“那有什么的?这事儿谁也没能事先想着。”韩筃客气了一句,便问道,“观你气色,身子想已大好了?”

赵茹岚含笑点头:“早就养好了,只是近日父亲为我上书奏请,预备要建县主府的事儿,咱们倒是一直没机会遇上。”说罢,看着在韩筃,眼中带了一丝期待,“等府邸建好之后,我下贴子,你们姐妹偶尔过来消遣一二可好?”

韩筃一愣,先点了点头,才问道:“不知可定好日子了?府邸选在何处?”

“就在西城那边儿,皇上已经准了,这会儿正迁着原本的住户呢,想必来年七八月份前就能得了。”说着,又轻叹一声,“当日我婚事定得太紧,这事儿倒推到后头去了。”

赵茹岚的县主封号是有实封的,虽品级不是最高的那等,却也是大婚后能建府邸的。之前没建,头一个是太急、太快,建府的时候实在赶不到婚事之前了。

二一个,成亲的前的那回事有些丢脸,敬王爷心里呕着气,便故意没给她提前请旨,也有让她吃吃亏的意思。

三一个,便是赵茹岚自己不乐意。她只觉着自己是深爱着宋裕慈的,而他又是个有大志气、极有傲骨的男子,自己要是真顶着县主的最贵过门、反让他去县主府去拜见自己,只怕会让他心中不喜。

可现在,什么喜不喜的?她是县主,从生下来就是。她的父亲是王爷、从生下来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又一个往日认识的过来跟二人打招呼,先是跟韩筃道喜,又向赵茹岚问道:“今日怎么没见你婆母一起过来?”

要知道,在此之前,赵茹岚要么就是不出门,在家中给婆婆进孝,要么只要出门,就必会陪在宋家老太太的身边儿,今个儿可倒奇怪,竟没见着人。

赵茹岚神色不变,笑得自若至极:“婆婆身上不舒坦,太医瞧过了,上了年纪的人、年轻时又受了太多的累,本就不宜四处辛苦的,便在家中修养身子呢。”

从她再回了宋家,便一口气把宋家老太太送来的丫鬟全打发出去了。后又把宋裕慈同僚送来的那些不清不白的小妾们扫地出门,只留了三个她自己做主开了脸的、安份随时的。

宋家老太太再提要立规矩的事,也被她身边这回带出来的、宫中出来的老嬷嬷给顶了回去,只道:县主为二品之尊,老太太您高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罢了,县主尊您为婆婆,平日里免去您应行的礼仪已是仁慈大度,您老既是探花之母、便更当惜福尊敬县主才对,怎么倒让县主给您去立规矩?这天下哪有这种道理的?

只这句话,就堵得宋母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叫来儿子发脾气,才从儿子处得知——那老嬷嬷说的竟果都是真的!之前是赵茹岚孝顺,才过来给她请安,又给她做足了面子。这回回去后,敬王爷便得了皇上的令,从宫中请出了太后身边儿的嬷嬷过来伺候县主,这已是罢明了懒得再理会她的意思了。

这个憋吃得宋母再不乐意见赵茹岚的面儿,连带着连她的消息都不想知道,直到这会儿,敬王爷请建府邸的折子皇上都已经批了下来,她却还不知道,将来县主便要不再在自己家里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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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宫中皇上的赏赐、太后的赏赐、宫中贵妃等人的赏赐依次送到,又有圣旨到,封韩筣为五皇子妃。

众人又跪下行礼,待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接过圣旨后,方纷纷起身。

五皇子大婚,可没多少身份够的人能去灌他的酒,只各桌各处循着敬上了一杯酒便算,直到月上枝头,这场热闹方散尽。

跟甘氏汇合到了一处,和王氏一人一边扶着甘氏的胳膊,一众女宾方从内门走出去,上了各自的轿子。

门口早有京中巡卫封街,只等这些宾客散去方罢。

白安珩骑在马上,等着自家母亲、妻子的车子出来,白錾今日自然也到了,这会儿正坐在轿中闭目养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