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旭问得在理。

方槿桐当头棒喝。

阿梧也尴尬看了看方如旭,没有接话。

要怎么接?

说是怀安侯放三小姐这里寄养的?

眼下他人去了外地,可能要晚些时候再回京?

阿梧也好奇看向方槿桐。

自己家的小姐,脾气她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三小姐怕是想昧怀安侯一只狗。

果然,方槿桐义正言辞搪塞道:“它主人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本来住得又远,眼下还去了外地,我同阿梧都喜欢得很,若是它主人家不要了,我自己养着也挺好,反正也不算我的狗,养得健健康康,圆圆滚滚的…”

说得好香狗蛋是被遗弃了一般…

阿梧心中汗颜。

可转念一想,三小姐这番话虽然浮夸了些,但她见怀安侯也似是没放多少心思在狗蛋身上,倒是三小姐更喜欢狗蛋些。

狗蛋认识三小姐,哪里认得怀安侯?

天高地远的,难不成怀安侯还能有闲情逸致特意管三小姐要回来吗?

方如旭就在一面点头:“你开心就好。”

方槿桐咧嘴一笑。

笑意还没敛去,又听方如旭道:“对了,隔壁恒拂别苑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方槿桐自然意外。

这恒拂别苑和方家毗邻,但苑子怕是有十个方家这么大。

许久之前就被人买下了,但一直没有人住。

京中的地皮可不便宜,买来闲置着却不见有人来住,委实可惜。

这别苑里最特别的当属满苑子的杏花,三月的时候,漫天的杏花绕指飞舞,整个明珠巷里都飘着杏花。她的苑子就和别苑毗邻,她时常想,这恒拂别苑的主人是个怎样雅致的人,名士素来好风流,好得却是茶花,盆景之类,能将整个苑子都种上杏花的实在少见。

种上杏花,却不来住。

到今日忽然听说租出去了,方槿桐还有些恍惚。

“你也不问问租给谁了?”方如旭打趣。

方槿桐好笑,她怎么知晓租给谁了?

方如旭又道:“巧不巧,也是前不久你才见过的。”

又是前不久,方槿桐嘟嘟嘴。

前不久,元洲,又不是肖缝卿…她这上哪儿猜去呀?

方槿桐就笑:“该不让我猜沈逸辰吧。”

分明是玩笑话。

阿梧也跟着笑起来。

方如旭却惊讶得很:“原来你知道啊?”

原来她知道?

方槿桐脸上的笑意僵住,渐渐敛了起来。

方如旭脸上的讶异却还没褪去。

方槿桐瞪圆了眼睛,艰难道:“二哥是说…隔壁的恒拂别苑…租给沈逸辰了?”

是啊,方如旭郑重其事点头。

看模样,他还意外方槿桐竟然知晓。

“怀安侯,沈逸辰?”这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也有的不是?方槿桐心中侥幸。

是啊,你还在何处见过沈逸辰?方如旭再次给予肯定。

方槿桐语塞。

一语成谶,方槿桐觉得脸都要绿了。

——“帮我擦。”

“你脑袋进水了是不是?”

——“你砸的我,你不帮我擦?”

“沈逸辰!”/“啪”

“唉。”

“滚出去!”

方槿桐头痛扶额。

怀安侯说,隔两日就会回京中——阿梧早前的话回响在耳边,他真是隔两日就会回京中,还搬到了她隔壁的恒拂别苑里。

“我隔两日再到京中寻她,定然给她一个惊喜!”

方槿桐额头三道黑线。

好似忽然明白了某人这“惊喜”的意思。

令堂的惊喜!

这哪里是惊喜,简直是惊恐。

方槿桐怏怏叹息,心中不免腹诽,他的封地不是在怀洲吗?不好好在怀洲呆着,来京中做什么?

还租了个苑子,怕是要长住。

不禁又想起那双捏棋子的手,想象着还是在隔壁的满是杏花的苑子里,落子时三两杏花绕在他指尖,他的手本就生得好看,杏花,茶盏,棋盘,指尖…额,她竟然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

方槿桐果断摇头,就算魔怔木头也不能魔怔上沈逸辰呢!

方槿桐恼火得很,这两日是气候无常,恍惚了。

果然, “槿桐?”

方如旭唤了第三声上头。

方槿桐忽然惊醒回神:“…二哥…你方才说什么?”

她先前根本没听见。

方如旭望了望前方,小声道:“有人又是搬到恒拂别苑,又是隔三差五来家中陪三叔饮茶,说话…槿桐,二哥觉得这个沈逸辰没安好心。”

第48章 有心

没安好心…

回到府中, 方槿桐还在想, 其实应该说沈逸辰这个人什么时候安过好心才是。

阿梧在屋中整理行李。

思南给她紧了毛巾:“姐姐。”

方槿桐接过, 摸了摸她头顶,思南抿唇微笑。

方槿桐用思南递过来的毛巾擦脸,然后在水盆里净手, 一面问道:“思南, 曲先生这个月都教了你些什么?”

曲先生是思南的授课先生。

爹爹给思南请了授课先生,每日都是要读书的。

早前四叔一直诟病, 说一个姑娘家, 还是收养的姑娘, 读什么书, 学好女红就是了,说爹爹小题大做, 多花些时间提携家里才是。

爹爹没理四叔, 还是照旧给思南请了先生。

从思南五岁到家起,一直学到现在。

用二伯母的话说,思南的学问怕是比她都要好。

槿桐就嘟嘴:“呜呜…我是没脸见二伯母了。”

袁氏就笑:“你们瞧瞧,就知晓我惯她。”

虽是玩笑话,一家人乐成一团, 但思南也确实好学,曲先生没少夸赞,思南也没辜负爹爹的期望。

槿桐知晓爹爹很疼思南。

请授课先生, 她喜欢的东西,爹爹分寸都拿捏得很好。

爹爹待思南如所出。

她自然也待思南好。

思南从小便同她亲, 终日姐姐前,姐姐后,并不和她生分。

譬如眼下,她问话,思南就上前,双手撑着脸盆架,托腮看着她笑:“有哪,看到五胡记了。”

五胡记?

槿桐特意看她。

她笑道:“从前北方有五胡,如今的羌亚,巴尔都是胡族演化而来的,五胡记说的就是北方胡人的历史。”

槿桐跟着点头。

她一本一眼的模样,倒叫她无法挑理来。

等她问完,就轮到思南。

思南扯了她衣袖,笑眼盈盈道:“姐姐问完了,倒我问了。”

回回都是,槿桐哭笑不得,就同她一道坐下来。

阿梧回头望望这姐妹二人,唇畔微挑。

“我先前见着容远哥哥了。”一本正经。

“唔…是胖了瘦了?”方槿桐接茬。

阿梧就在内屋摇头。

思南皱了皱眉头,认真道:“那是姐姐该关心的事情。”

方槿桐佯装想了想,也认真道:“那我瞅着是胖了。”

阿梧无语。

思南叹息:“姐姐…”

方槿桐莞尔,上前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思南的意思姐姐知道,但姐姐有姐姐自己的想法啊。”言罢起身,去拿柜子上的包袱。

思南着急:“容远哥哥可好啦。”

方槿桐回头瞥她:“哟,木头拿什么收买你了?”

“没有。”思南焦急,而后又道:“…就给我带了一面画扇。”

方槿桐“啧啧”两声:“看看,都给你带画扇了,也没给姐姐带…”

思南赶紧道:“有的有的,容远哥哥给了两面,一面就是给姐姐的。”

方槿桐瞪圆眼睛:“那干嘛一道给你呀?”

思南叹气:“唉,容远哥哥说,他要是直接给你,你不收。”

方槿桐倒是楞住了。

她住在东院北边的苑子,她抬眼,往中庭的方向望去。

木头的心思…

思南也凑上前,和她站着并排望去:“容远哥哥这么好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姐姐你怎么就不急呢?”

还不待方槿桐吃惊反应,思南就捂着嘴笑了笑,撒腿往屋外跑去:“一会儿还有曲先生的课,姐姐我先去先生那里了。”

“思南!”方槿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苑子里了。

阿梧上前:“奴婢倒是觉得思南小姐说的在理。”

方槿桐嫌弃回眸。

阿梧继续:“这京中的世族公子虽多,却没几个能比得上表公子的,表公子待小姐又好,顾夫人自然更不必说了,连思南就能看得明白,三小姐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阿梧也嫌弃。

“汪!汪!汪!”只剩狗蛋在地上抗议。

先前初到苑子里,它欢喜得不得了,哪里时间管旁的,就在苑子里野了似的瞎跑乱窜,眼下是累了,就蹭到阿梧和方槿桐面前了。

不得了,这方家除了它,都是洛容远的说客,这还了得。

虽然它也不喜欢原来的狗主人,但它是一只狗,狗要忠诚啊。

它用自己的方式抗议。

“汪!汪!汪!”

方槿桐便乐了:“看看,狗蛋都说不对。”

狗蛋耳朵都竖起来了,它的狗语被听懂了?

阿梧奈何摇头:“回回说这事小姐都不上心,狗蛋能懂什么?”

“是是是,阿梧说的是。”方槿桐也不同她争了,蹲下身来抱起狗蛋,“走,我们去前厅招呼木头去。”

一路舟车劳顿,她是回苑里换身衣裳的。

洛容远在前厅,二哥在招呼。

始终是她这边的亲戚,她怎么好不露面,晚些时候二伯父和二伯母也会去的。

“三小姐…”阿梧喊住,伸手指了指狗蛋,摇头。

意思是,不能带狗蛋去。

方槿桐叹息:“狗蛋,你阿梧姐姐不让带你去,你自己在苑子里玩。”

狗蛋巴不得。

这洛容远人也不错,路上还喂它肉丝吃,它要是顶不住这糖衣炮弹的诱惑,多对不起狗主人!

但狗主人都没有喂过它肉丝,还比不过洛容远呢!

所以四条腿一沾地,就欢脱得跑跑跳跳去了。

方槿桐也不必操心了。

“已经让阿鼎去给狗蛋做个窝了,阿鼎说简单,晚上就能弄好。”临走前,阿梧想起来告诉她。

阿鼎是苑里的小厮。

苑中的杂役都是阿鼎在做。

方槿桐就笑:“阿鼎利索。”

阿梧又想起一事:“呀,先前倒忘了,给思南小姐带的糖果还在包袱里,晚些时候等思南小姐回来,小姐再给她?”刚才光听着小姐同思南小姐说话,这事情她倒忘了,思南小姐的苑子就在三小姐隔壁,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三小姐这里的。

“不急,晚些再给她就是。”方槿桐牵了牵衣裳,先前被狗蛋弄皱了,一会儿被二伯母看见,又得说她不注意之类。

正欲出门,苑门口有匆匆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