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皇想要接季翊回国她是知道的,还在平州时款冬姑姑得了信儿便飞鸽传书说与她听了。

“但使臣已入了京都,父皇打算怎么办呢?”

皇帝一脸散漫,说道:“使臣来了,朕便好生接待着,只不过到这儿来躲着罢了。只是当时战败的条约不可更改,周三皇子为质未满三年,便绝不能回国。”

除了这一点,皇帝还存有别的心思。他早已发觉季翊这人不一般,这些年来一直在隐藏实力,且周国皇宫早些年的那些事他是有所耳闻的,如今便更深信季翊城府深不可测,如今放他回去,保不准变成了放虎归山。

如今周皇已经不行了,周国皇宫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不出半年,周太子定会登基,到时候观察好了形式再放季翊回去,也好让他们自己人先打起来。毕竟季翊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皇帝可不相信他是为了辅佐太子。

“父皇说的是。”楼音的想法与皇帝虽不同,但到底殊途同归,“不能放他回去。”

话音刚落,楼音感到手指被人撬动,然后指尖便传来了一阵温热湿滑,反应过来是什么后,她只觉得一阵酥麻,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了?阿音?”皇帝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

楼音迅速抽出手,对掖在膝盖上,摩擦着衣裙上的金线以消单手指上残留的温热湿滑感。

☆、54|第 54 章

皇帝说到忧心处,双手搓弄着腰间的太极八卦符,“周国这几年来日益强盛,国相掌握朝政,门生里有出了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怕是臣服不了几年了。南有周国,北又有乌孙虎视眈眈,近日小动作不断,尤将军已经前往驻守了。”

“嗯……”楼音心不在焉的应着,搓着手指,眉头稍稍蹙起。

“阿音,你提前与南阳侯完婚吧。”

“嗯……”楼音依然应着,突然,她一抬头,问道,“什么?”

皇帝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背对着楼音,“北方有尤将军戍守,朕很放心。南方是小铮驻守,几年来亦相安无事。只是父子俩都被朕派往了边疆去,未免显得朕不近人情。朕思量着,小铮二十四的年华,一去边疆就是两三年,连婚事都耽误了,不如将他召回,娶妻生子,也算对得起你母后了。”

他转过身,看着楼音说道:“朝中武将人才缺缺,而南阳侯戎马世家,也该是出去历练历练了。只是边疆寒苦,这一去少不得又是几年时光,朕不想耽误你们的亲事,不如提前完婚吧。”

楼音心里五味陈杂,小铮是尤将军的儿子尤铮,是个领军奇才,十四岁便跟着尤将军南征北战,人人皆夸大梁出了个少年英雄。大梁与周国之战后,尤铮便留在了边疆戍守,而尤将军回了京都。

如今父亲在北,儿子在南,守护着大梁的安危。可皇帝口中的体谅臣子,让尤铮回京娶妻生子,不过是不放心罢了。当初说十分相信尤将军的忠心,可真到了这种时候,皇帝也不得不多几层疑心。

“父皇说的是。”楼音应着他的话,“如今尤夫人一人在京都,太子妃又不得常常出东宫,叫铮哥哥回来尽孝几年也是应该的。”

这边说着,纱帐内传来细细的摩擦声,一双手慢慢抚上她的背,在背脊处打圈,指尖隔着绸缎,有时用力有时又轻飘飘带过,惹得楼音轻颤了起来。

混蛋!楼音心里怒骂,明知她的背脊最敏感,却偏要在皇帝面前惹她。

“父皇觉得什么时候完婚合适?”楼音稳了心神,说道,“若因政事需要,提前完婚儿臣是没有异议的。”

这句话一出,背后那双手突然从肋骨一路辗转到了腰间,轻轻一掐,楼音顿时像抽筋一般挺了腰,往前一倾,差点坐不住。

“怎么了?”皇帝问道。

“没、没什么。”楼音一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双手不由自主地笼了笼背后的纱帐。

“那就好,朕这就去竹林逛逛。大婚的事情还需商议,先不急。”皇帝往外踱两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道,“你是定了亲的人,也要照拂一下南阳侯的面子,别以为躲在这里就逍遥自在了,这里好歹是你母后的故居。”

“啊?”楼音笼好了背后的纱帐,站了起来,说道,“儿臣知晓。”

皇帝点点头,慢悠悠地去了,留下楼音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刚才说那番话,难道他以为自己带了面首来这秋月山庄厮混?

被皇帝误解,心里难免一阵窝火,她猛地掀开纱帐,看见季翊仰躺着,睁着双眼迎上她的目光。

“放肆!”

楼音的声音憋足了火气,恨恨地看着他。

层层纱幔飘在她身后,粉蓝相间,被风吹得高高扬起,恍若人间仙境一般,而纱幔前的楼音唇色正红,眉眼狭长,不像天庭的仙子,反而像个妖女一般。

季翊玩味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欣赏着这极具冲击力的美感。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楼音有气无处发,正想着怎么泄愤了,席沉在门外传了话,进来,要见楼音。

楼音想出去见他,可转念一想,季翊躺在这儿呢,要是她一走,回头皇帝进来看见了,不好交代。

“叫他进来吧。”楼音往窗下的榻边走去,离床远远的,问道,“怎么样了?”

与席沉一同进来的还有款冬姑姑,席沉从南阳侯府而来,款冬姑姑从皇宫而来。

“没有任何异动。”席沉说道,“今日南阳侯还与齐大人一同饮酒,属下在侯府外看着他骑马而归,进去后,侯府也没产生任何异动。”

楼音捏住袖子,想到季翊在雪地里那一番话,她以为他把南阳侯怎样了,如今看来是还未得手。

“那你这几日还是派人盯着南阳侯,有什么异动都要回禀上来。”楼音看了一眼纱幔后的床榻,他既然那么说了,那一定就做了什么事。

而款冬姑姑却没有听楼音与席沉的谈话,她看天色暗了,径直往床榻走去,准备铺床服饰楼音安歇。

“呀!”款冬姑姑一揭开床帐,看见里面躺了个大活人,吓得往后一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待仔细去瞧,里面那人不正是季翊吗?

她回过头,声音颤抖,说道:“殿下,皇上还在山庄里呢!”款冬姑姑的眼神里直接流露了责备,恨不得此刻直接将季翊给丢出去,“您是定了亲的人,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知道款冬姑姑误解了,楼音扶住额头,叹了一声,说道:“席沉,你找机会把他带出去。”

席沉抚着腰间的刀,神色里有为难,“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把人送出去,这恐怕不容易办到,刚才属下看见季公子的侍卫在山庄外徘徊,也进来不得。”

皇帝来了秋月山庄,好几百号禁军便跟着来了,上上下下都是皇帝的眼睛,这个时候要把季翊送出去,除非这些禁军的双眼都瞎了。

这厢楼音为难呢,枝枝走过来说道:“反正刚才皇上也怀疑您待了面首进来,您就光明正大将人送出去吧,皇上也不见得会说什么。”

枝枝往床榻上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况且以往在外过夜,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枝枝这一番话说的整个寝殿鸦雀无声,席沉低着头盯鞋面,款冬姑姑看着楼音摇头,楼音瞪着枝枝,半晌才说道:“如今不同了,本宫与南阳侯定了亲,而这几日周国使臣又在京都,传出去总归不好。”

可如今的情况是,人躺在她的床上,要么一直躺到皇帝离开,要么就去跟皇帝坦白。

“算了。”楼音想着烦闷,扯掉头上沉甸甸的步摇,说道,“京都关于我俩的传言也不少,南阳侯早就有所耳闻,且让他们说去吧。”

席沉听她这意思,就是说现在把人带出去。知晓了命令,他拔腿就往床榻走去。

“等等。”款冬姑姑叫住席沉,说道,“殿下何时变得如此急躁了?皇上明日午间祭祀皇后,要去后山竹林,到时候禁军大部分都要跟过去,到时候再把人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刚才心里一烦,倒是没有思量到这一层,楼音抓了抓鼻子,说道:“就听姑姑的。”

款冬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嘀咕着:“这么就把人带到这里来了呢?”

虽然席沉下去准备了,明日将季翊带出去,可今晚怎么办?款冬姑姑环视四周,只有一张床,若是睡到别的屋子,难免引起皇帝的怀疑。

她指了指窗边的榻,正是楼音站的地方,说道:“今晚让季公子睡那里?”

楼音比划了一下这小榻,睡一个女子是足够了,可季翊足足比她高出一大截,蜷缩了双腿也不一定睡得下吧。

款冬姑姑看她比划的动作,便知道是不成了,可看着寝殿,也没有其他地儿可歇息了。

怎么办呢,皇帝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也不能转移地方,楼音往榻上一坐,说道:“这点小事儿还犯难了不成?”

如今的楼音可不想杀季翊,那可是愿意为她去死的人啊,留着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又身怀绝技的人,稍加利用,比千军万马还有用多了,今日枝枝都将她的心思挑明了,款冬姑姑和席沉也不可能没看出来。

她拍拍身下的软垫,说道:“一夜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本宫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款冬姑姑心里不大乐意,要公主屈尊睡在这榻上去将就季翊?她撇撇嘴,说道:“这恐怕不妥吧,奴婢留在里面陪公主得了。”

“再加一个你,本宫便只能坐一晚了。”

小小的木榻哪里能睡下两个人,款冬姑姑虽不大乐意,但还是认了。没有叫其他人进来服侍楼音,只和枝枝两人伺候她梳洗了,然后关门之前都还说着:“奴婢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奴婢呀。”

枝枝将她拉了开去,说道:“姑姑您担心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

这话让款冬姑姑没了声,自圣祖皇帝的姐姐崇德长公主开了养面首的先河,大梁历代公主谁没有几件风流事?最典型的便是去世的静贞长公主,一生未嫁,倒是养了好几十个面首,比皇帝的后妃还多。所以楼音其实与季翊有过肌肤之亲,这事不光款冬与枝枝知道,连皇上也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款冬姑姑撇嘴,说道:“但公主终究要嫁人了。”

枝枝看着殿内灯火绰绰,说道:“姑姑在宫里时间待得比我长,您就肯定知道如今住在西山的端和长公主,与刘大人成亲后还与庙里的悟真大师有来往,咱们公主这又算的了什么?”

“长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款冬瞪了枝枝一眼,“当真是公主把你惯坏了!”

两人在屋子外嘀嘀咕咕,楼音坐在窗下全都听见了。她起身,穿过层层纱幔,站到床前,轻咳一声。

季翊应声睁了眼,想坐起来,可腹部的伤口一牵扯到便是锥心的痛,他只得平躺着,与楼音对视。

“你今日在雪地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楼音双手端端地对掖在腹前,此动作端庄优雅,但也充满了疏离。

季翊蹙着眉头,迎上楼音的目光,但就是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楼音坐到了床边,轻声说道,“今日好歹也算我救了你一命,连话都不愿与我说?”

季翊笑了,嘴角浮起两个浅窝,“你不是恨南阳侯通敌卖国吗?我便替你杀了他,你说好不好?”

他口中的通敌卖国,其实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那时若不是南阳侯与他通气,他哪里能轻易攻入大梁?楼音是恨南阳侯叛变,可这话由季翊口中说出来,倒有几分过河拆桥的意味儿。

☆、55|番外一

大梁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记忆中前几日好像还是烈日炎炎,下了几场雨后,人们脱下了薄衫,换上了丝绵,家家户户开始筹备炭火,俨然一副过冬的架势。

秋月山庄位于京郊,比京都还要冷一下,正房里已经烧上了地龙,楼音只着中衣,系带松松垮垮地缠在腰间。书桌上古铜香炉票着一缕缕青烟,袅罗如舞女身姿,楼音的脸隐藏在青烟之后,手里握着毛笔涂涂画画。

枝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季公子来了。”

楼音放下笔,将手里的纸张拿起来看了一下,蝇头小楷笔酣墨饱,嘴角不自觉噙起了浅笑,说道:“让他进来。”

季翊走进房间,眼前少女单手托腮撑在桌上,衣襟滑到了手臂上摇摇欲坠,将洁白如玉的香肩曲线展露一光。她明明眉眼带笑,却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表情,拿起桌上的纸走向季翊。

“教我读诗。”

季翊接过楼音手里的纸,垂了眸子专心看纸上的内容,而楼音专心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眉同翠羽,星眸如灯,他的眼窝很深,眸色很浅,却像漩涡一般将人的眼光吸了进去。挺鼻如峰,唇线分明。可楼音最爱的,是他眼睛下的泪痣。猩红一点,像藏着许多秘密。

“这是什么鬼画符,根本不是字。”

再抬眼时,眼前的少女已经坐到了案桌上,胸前山峰若隐若现,蜂腰不盈一握,未着鞋履的玉足在案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时不时露出藕节般的小腿,年轻的躯体散发出勾人心魄的诱惑。

“季公子不认识?那我读给你听好了。”

楼音从季翊手中一把抓走自己誊写的诗,一字一句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楼音把玩手中的纸,一不小心没拿稳,任由其飘落在季翊脚下,她直勾勾地看着季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八个字若小珠落玉盘般,伴着楼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季翊的耳里。

少女声音清冷如玉石,可眼神却热烈如火,嘴角噙着的浅笑更是让季翊听出了这诗中别样的意味。

季翊看着楼音,这个女子的母亲——大梁皇后号称大梁第一美人,显然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细眉长睫,眼若秋波,似乎只有她这样尊贵的人才生得出这样狭长飞扬的眸子,睥睨世间万物。

许是地龙烧得太旺,季翊觉得有些热,“公主请把衣服穿好。”

“我穿不穿有什么区别呢?”楼音伸手,纤细如葱的食指在季翊胸前画圈,“我全身上下哪处是你没看过的?”

季翊沉默不语,绕到楼音背后扫视桌面,竟也真的摆了一本诗集,“公主称有事,难道就是来读诗……”嘴里的话在他随手翻开诗集后戛然而止。

楼音失笑,跳下案桌,眉眼笑意快要溢出来了,“怎么不说话了?”

“明知故问。”季翊嘴里暗道一句便把书丢回了桌上,他果然高估了楼音。

“那我再读一首诗给你听好了。”楼音捡起诗集,柔声念道,“青陵蝶梦,倒挂怜么凤。退粉收香情一种,栖傍玉钗偷共。愔愔镜阁飞蛾,谁传锦字秋河?莲子依然隐雾,菱花暗惜横波。”

香炉里燃着合欢香,袅袅香烟飘散在闺房的每一个角落,带出一室旖旎。

楼音凤眼流盼,朱唇皓齿,声音慵懒让人骨酥,“退粉收香是什么意思?”

季翊背对楼音不语。

楼音又绕到他面前去,让他的目光无处可避,“季公子饱读诗书,不会连这些东西都不懂吧?”

季翊蹙了眉头,背转过身去,“你究竟想怎样?”

楼音挑眉,双手往背后的书桌上一撑,抬头看着季翊说道:“我能想怎样?不过是问你这诗文什么意思罢了,你若不说,我便去问别人,逮着谁问谁,直到有人告诉我为止!”

说着发狠的话,脸上却溢着浅笑,两颊的梨涡浅浅,像是盛了烈酒一般醉人。

“……”季翊相信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于是说道:“退粉收香不过只借蝴蝶飞蛾交/合过后来喻指夫妻行周公之礼而已。”

“这样啊……”楼音笑道,“季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什么都懂呢。”

眼看楼音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季翊蹙眉,倏地侧身闪开,沉声道:“公主请自重。”

楼音从他的动作中看到了反感与疏离,那是他再淡漠的表情也掩盖不了的。“你装什么清高?”楼音伸手挥落案桌上的书,笔墨一同洒落了一地,墨汁溅在她的衣裙上像是开了一束墨梅,“你既然那么讨厌我,那你给我滚!”

季翊蹲下捡起了纸,轻轻放到桌上,转身竟真的要走。楼音一急,喝道:“你不准走!”

可是季翊的脚步却没有停下,眼见就要推开门了,楼音也不顾其他的,冲过去拽着他的手,说道:“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去,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季翊回头,将自己的手从楼音手里抽回,但那股温热柔软还久久停留在掌心,随着血液蔓延进心里。

“你!”楼音见他抽回了手,气得踢了一脚桌脚,“你走了就再也别想见到我!”

刚说完,便感觉趾尖传来一阵剧痛,光着的双脚踢到桌脚上那种痛楚真是锥心!楼音脸都痛白了,缓缓蹲下去想揉一揉脚趾,但季翊的手比她自己还快地握住了她的脚。

一股温软瞬间从脚尖传来,男子手心的温热祛除了痛楚,薄茧带来的酥/痒像是猫爪一样撩拨得人心痒难耐。楼音顺势窝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说道:“你也不过如此嘛。”

季翊想推开她,可楼音却缠得越紧,双手顺势攀上了他的脖子。季翊低头对上那双秋水翦瞳,双臂一紧,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把楼音放到床上,季翊俯身说道:“叫人进来给你用药,指甲出血了。”

“我不。”

季翊想直起身,楼音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扯了两把,她的手却像藤蔓一般死死缠着,“放手。”

“不放!”楼音又用力了些,将他扯得更近,耀武扬威地看着他。他总是这样一幅冷漠的样子,可秋月山庄这么远,好不容易将他骗来了,岂能就这么放他走?

季翊抿唇,看着她,眼里好像有隐隐怒气。

他越是这样,楼音便越来劲,双手猛一用力,将他扯到了自己身上。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烫,楼音抑制不住笑了出来,“季公子好像站得不太稳呀……”

还想揶他两句,但唇舌已经被堵住,只剩一声吟哦,从齿间溢出,消失在他的口中。

*

天色渐渐暗了,锦缎棉被乱糟糟地落在地上,楼音身上香汗淋漓,湿腻腻地躺在季翊怀里,腰肢酸痛,双腿垂在床榻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我还以为你是柳下惠呢,结果还是得到你了。”

没得到季翊的回音,楼音自顾自继续说道:“南阳侯又去提亲了,我父皇总催着我表态,真烦。”

楼音懒懒地说道,季翊把玩着她的发丝,一圈一圈绕在手指上又一圈一圈放开,不厌其烦,只用鼻音“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自己都要被逼着嫁人了,他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楼音心里不是滋味,翻了个身背对他说道:“我哪儿那么容易嫁人,要嫁就要嫁这天下最英勇的人。”

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却听到一阵衣物的窸窣声,楼音扭头,看到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埋头理着衣襟,可丝绸制的衣袍一旦有了折痕,却是很难再抚平了,看着凌乱不堪的衣服,季翊叹了一声,下了床。

“等等。”楼音抓过一件衣衫,随意地披着,根本遮挡不住胸前的美景,她赤着脚下床,拿了一把自己最爱用的梳子,将他推到床上坐着,然后跪坐在他身边,说道,“我给你梳头发。”

说罢,便揽过他的黑发,笨手笨脚地梳了起来。

楼音从来没有给别人梳过头发,把握不好轻重,总扯得季翊频频皱眉,好不容易梳了个马马虎虎地发髻,她觉得比刺绣还累,索性将梳子一扔,又躺回了床上,说道:“就这样吧。”

季翊看了她一眼,许是累了,躺在床上懒懒地合眼,像是要睡着了一般。走出去两步,季翊又退了回来,不动声色地将地上的梳子捡起,藏到袖子里带了出去。

后来是枝枝将楼音叫醒的,看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恍然觉得下午的缠绵像梦一般不真人,若不是被子下自己的身体未着丝缕和床榻间他的气息,楼音会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关于季翊的春/梦。

“嗯……”楼音应了一声,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叫你进来。”

枝枝红着脸,知道床上的楼音一定没穿衣服,说道:“那公主快点,天都黑了,再不回宫,皇上该着急了。”

今日是背着皇帝偷偷出宫的,楼音总不答应婚事,最近又与季翊走得太近,平日便也罢了,今日周国与大梁的情势不容乐观,皇帝心生不满,便不许楼音再随意出宫了。

穿好了衣衫,枝枝才再次进来为她梳妆,看着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印记,枝枝脸上开始发烫,去柜子里找了一件领子高的衣裙,说道:“公主您穿这件回宫吧。”

楼音看了她一眼,季翊的柔情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接过衣衫,点点头,“知道了。”

此次偷偷出宫只带了枝枝和席沉,席沉驾着马车驶得飞快,势必要在皇帝发现之前赶回皇宫。而楼音坐在马车里,丝毫没有抱怨行路的颠簸,嘴角一直映着浅浅的笑。

枝枝咳了两声,说道:“公主,您知道吗,周国皇帝病危,快不行了。”

“嗯。”楼音说道,“怎么?”

“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周国太子登基后,季公子也要回国了,您……”

“枝枝。”一阵茫然涌上心头,楼音脸色的笑容褪去,换上一幅哀愁,“你说季翊他喜欢我吗?”

“当然了。”枝枝看着楼音,心想,你们都那样了,他还能不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