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明吓了一跳,道:“小禾大人但说无妨。”

“赵大人身边可有能用之人,如护卫这般的,我想借两人一用。替我去办件事情。”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此事需瞒着李大人,不能为他所知。”

赵世明看着面前这少年,于公于私,他与李匡相处的更久,不应当帮着禾晏隐瞒李匡的。但另一方面,他相信这少年并没有恶意,甚至是世上难得的纯粹之人。

否则昨夜,他也就不必冒险,将那些敌营中的女人给救回来了。

没有思考多久,赵世明就道:“好说。”

……

润都的天灰沉沉的,像是许久都没有照过太阳,整座城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陈旧的气息。

一户人家里,两个光着腚的男孩将一具尸体推了出来,这当是他们的祖父,被放在草席子上,整个身子瘦的能看清每一块骨头……他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样的事情近来在润都发生的并不罕见,应香从旁走过,看着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他们的食物,其实也不多了。

“四公子,我们一直呆在润都,也会变成这样的。”她轻声提醒。

楚昭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往前走。

徐相的人,早已离开润都了。在这里就是等死,没有人会主动往这座势必会陷落的城池钻。这里找不到徐相的人,纵然是楚家的四公子,等真的到了那一日,也没什么两样。

死亡是极其公平的事,不会因为身份尊贵与否,而仁慈片刻。

“我们……”应香还要说话。

“再等等。”楚昭打断了她的话。

等,还要等什么?应香默了默,问:“四公子如果真的担心禾姑娘,何不带着她一起走?”

“她连肖怀瑾都没有知会,独自一人远赴千里来到润都,就是为了拯救润都一城的百姓,你怎么会认为,她会舍下一城人跟我走?”楚昭笑笑。禾晏这个人,倘若一切尘埃落定,大抵她还会不声不响的离开,越是危急关头,越不可能独自离去。

他认为这是愚蠢,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想要继续看看,看看这姑娘究竟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应香低着头走路,声音轻轻,“四公子放不下她吗?”

楚昭笑得很淡:“我只是……不想看她这么轻易地死去而已。”

若她活着,世上有趣的事情大概会更多。若她死了,世上的女人,也就只有那一种样子而已。

正说着,应香突然道:“四公子,禾姑娘……”

楚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禾晏站在街头,正看着一户人家出神。门口坐着个妇人,正在泥土里刨着,企图刨出些能吃的草根树皮。

她就安静的站着,敛着眉眼,看不清楚究竟是何神情,楚昭走了过去,道:“禾兄。”

禾晏这才看见他们二人,回道:“楚兄,应香姑娘。”

应香欠了欠身,几人一道往前走去,楚昭问:“禾兄昨夜刚刚与乌托人激战一夜,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休息?”

“没事,我出来走走。”禾晏道。

应香问:“禾公子可曾用过了饭?若是没有,奴婢的包袱中,还有一些干粮。”她叹了口气,“润都如今这样,热的饭菜是没有了。”

禾晏摇了摇头:“多谢,不过我不饿。”

她实在吃不下。

楚昭想了想,才开口:“禾兄可是在为润都的这些百姓苦恼,是因为城中没有粮食吗?”

禾晏看向他:“楚兄也知道了?”

“我到润都的时间比你早,”楚昭摇头笑笑,“时日又充足的很,眼里所见到的润都百姓,皆是如此。”

“如果楚兄能说动徐相……”禾晏试探的问道。

对于楚昭的身份,禾晏一直存疑,虽然楚昭是徐相的学生,但似乎又没有直接与徐相办事。诚然,他之所以能在楚临风面前得脸,与徐敬甫脱不了干系。但楚昭这个人,在很多时候,做出的选择,又与徐敬甫的初衷似乎是相悖的。

譬如在济阳,楚昭送来的那副兵防图。

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这样的人,能不与之为敌最好不要与之为敌。在他未曾表露出敌意之前,只能小心周旋。就如楚昭想要利用她一样,如果能借着楚昭能接近禾如非,也未尝不可。毕竟现在的禾如非,已经疯到毫无人性了。

如果说从前禾晏希望在肖珏手下升官,那么如今的她早已改变主意,她决定不将肖珏牵扯进来,离肖珏远远的,尽量的去自己做这件事。

楚昭闻言,笑容淡去一点,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道:“禾兄,我并非无所不能,徐相……也并不会听从我的意见。”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委屈。

禾晏挑眉,徐敬甫与楚昭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很意味深长。

“我是没办法帮上润都百姓的忙,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陪着他们而已。不过,禾兄又打算怎么做?”他看向禾晏,“你也知,润都根本撑不了多久。”

一座没有粮食的城池,只能是死撑。李匡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情况与她说明,如今又不肯与乌托人正面相抗,这条路看来看去,都是一条死路。

“你会放弃吗?”他问。

男子的目光柔和,如朔京三月的暖风,却又带了几分春寒的冷意,清醒的、又隐着暗暗地期盼。

禾晏不避不让,坦坦荡荡的与他对视,“楚兄希望我怎么做?”

楚昭愕然片刻,反而笑了:“你怎么还来问我?”

禾晏慢慢的往前走,“我以为在楚兄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过了一会儿,身侧传来他的声音:“我从未看到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禾兄的脚步,也从未见过什么,让禾兄失去希望。”

“你未免将我想的太过无所不能。”

楚昭道:“那倒没有,禾兄再无所不能,不是也解决不了润都如今的燃眉之急么?”

禾晏沉默下来。

楚昭还在继续说:“禾兄可知道,过去饥荒闹得最严重的时候,城中百姓为了活下去,甚至会易子而食,人吃人,是一件格外可怕的事。倘若润都这样下去,未必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禾晏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看向远处。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店铺早就关门大吉,大抵能吃的东西都被找出来吃了,明明是热闹的夏日,润都看起来也是寸草不生,连路边的树上,枝丫都光秃秃的——叶子早已被饿的发狂的人们摘下来填了肚子。

若不是热辣辣的日头,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夏日,像是冬日。这也不像禾晏记忆中的那个润都,小而热闹,葡萄晶莹,美酒醇厚。

战争改变了一切。

她轻声道:“你可知道,比易子而食更可怕的是什么?”

楚昭有些诧然,“是什么?”

禾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死气沉沉的城中,心中生出一股无力的悲哀。

那种事……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发生,一辈子都不要看到。

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宠妾

一连几日,禾晏都没能看到李匡。

李匡似乎在刻意不见他,禾晏找不到他的人,他的手下也不肯告诉禾晏他的去向。禾晏堵过李匡几次,李匡也是一副不欲与她多谈的模样。禾晏只好道:“李大人,在来润都前,我已经托人去请援军。况且我也说过,如今润都的兵马并非没有和乌托人一战的可能,李大人何必守着一条死路,活生生将自己的路堵死?”

“这是在润都,不是在凉州。”李匡的态度也很强硬,并不为禾晏的话所动,“虽然你是陛下亲封的武安郎,权力却也没有大到可以命令我的地步。关于夜袭敌营一事,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到此为止,之后我怎么做,你就不要插手了。”

禾晏仔细瞧着他,刚来润都的时候,虽然李匡的眉间亦有愁容,到底还有些生气,如今他的神情却不对,目光中沉沉郁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绝不动摇的固执。

他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好,可不仅仅是因为乌托人,禾晏能察觉的出来。

“李大人……打算如何应付城内的饥荒?”禾晏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李匡震了一下,道:“我说过了,我自有办法,这不关你的事!”

禾晏绕到了李匡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李大人,我的确不是润都人,可我对眼下的情况也很清楚。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那一步,我们烧了乌托人的粮草一次,下一次就可以斩杀他们的兵马,如果李大人一直抱着玉石俱焚之心,这场仗没办法打。这城根本守不住。”

她此话,说的委实严重了些。李匡的脸上浮起怒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如果李大人错误的估计了眼前的情况,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李匡的眼里,显出一点焦躁来,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推开面前的禾晏,道:“如何做,我自有主张,无需你来指点!”

他大步走了出去,根本不给禾晏说话的机会。

禾晏蹙眉盯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安越来越浓。

她不是与李匡初打交道,李匡的这个反应,分明是已经穷途末路的烦闷。他不肯相信禾晏的另一个办法,而禾晏没办法说服他,就没办法指挥润都的这些兵马。就算她将李匡打晕,润都的士兵们也不会听从她的号令——李匡带这些兵已经太久了。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会选择禾晏嘴里所说的那个“冒险”的决定。

她慢慢走出屋子,心事重重。这几日,连赵世明出来的也少了,食物越来越少,饿着肚子不走动还好,一走动,便越发觉得饥肠辘辘,只恨不得万物都能变作食物往嘴里塞。

忽雅特还没有对润都发起攻击,那一夜偷袭,粮草被烧,只怕乌托人这几日也不如表面上的平静。忽雅特定然是希望立刻攻城,只是“飞鸿将军”的存在,又令他们有些忌惮。

但这忌惮最终会消散,忽雅特总会发现真相,只消差人去华原一带便会知道眼下润都城里的是个假的。忽雅特发现“飞鸿将军”是假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对润都发起攻城。所以这几日,其实是禾晏为润都百姓们争取来的日子。

偏偏李匡固执而保守。

正走着,迎面撞见了绮罗。这姑娘比起禾晏刚到润都的时候,看起来也消瘦了一些,原本的鹅蛋脸都饿的下巴尖尖,少了几分甜美,多了些妩媚。只是一见到禾晏,她就笑眼弯弯,露出熟悉的笑容:“小禾大人。”

“绮罗姑娘。”

“你和老爷吵架了吗?”绮罗指了指门外,“妾身刚见着老爷气冲冲的出去了。小禾大人别跟老爷置气,老爷脾性是刚直了些,但却是个好人。若是得罪了小禾大人,妾身代老爷跟大人赔个不是。”

她倒是一心一意的为自家老爷着想。禾晏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们只是有些意见不合而已。”

绮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禾晏见她手里拿着一串花环样的东西,有些奇怪,问:“现在还有花?”

润都所有的能吃的,大抵都被饥饿的人们刨出来吃了。怎还会有花来编花环,绮罗笑嘻嘻的把花环递给禾晏,禾晏接过来,见这花环编的很是小巧,不知道是用何种草编成,其中点缀着零星的紫色小花,禾晏凑近去闻,被绮罗慌忙阻止:“不能闻的,小禾大人,这花有毒!”

禾晏:“有毒?”

“断肠草嘛,开的越好看,越有毒。润都人都知道,所以纵然再饿,都不会采来吃的。否则我怎么会用它来编花环。”她又叹息一声,“无论什么时候,有毒的野草总是长得格外茂盛,如果田里的庄稼也能这样就好了。”

见禾晏不语,绮罗又笑道:“小禾大人可是对这花环有兴趣?妾身可以教小禾大人编这种花环,或许送给你的心上人,你的心上人会很开心。”

她还惦记着禾晏那莫须有的“心上人”,禾晏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若是编只花环送给肖珏,肖珏大概会以为她有病,不把她打死就算好了。

“罢了,”禾晏摇头,“他不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的,绮罗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绮罗就有些失望,接过禾晏手里的花环,道:“那好吧,可是怎么会没有姑娘喜欢花啊草呢?老爷给我摘花的时候,我高兴了好一阵子。”

“李大人吗?”禾晏心道,没想到李匡那个凶悍的性子,还会给心爱的小妾摘花。

“对啊,”绮罗拼命点头,像是怕禾晏不信似的,“就是今日早上给我摘的,我顺手编了个花环。”

禾晏原本的笑容一顿,“今日?”

“不错,”绮罗笑起来,“最近老爷对我很好。”她连“妾身”都忘了说,只顾着与禾晏分享她的喜悦,“答应等润都的战事一了,就给我换一件大屋子住,还允我在院子里种梅花树。昨日里还将自己的干粮省给我吃。”

说着说着,绮罗自己脸上也泛起困惑,“莫非是我最近又生的好看了些?还是我死去的娘亲在天上保佑我,老爷对我这般千依百顺,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禾晏的心一沉,那个可怕的猜测又浮现在了脑海中。她问绮罗,“除了这个,李大人近来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绮罗摇了摇头,又有些埋怨禾晏道:“不过小禾大人,对我好怎么能叫不对劲?老爷过去也对我很好,如今不过是对我更好了而已。大概是‘患难见真情’吧,如今我陪着老爷,老爷定是感动了。”

禾晏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绮罗姑娘,这几日,你最好避开李大人。”

“为何?”绮罗奇道。

禾晏看着她,月貌花容的姑娘长大了不少,笑意总是带着几分狐狸似的狡黠,这令她看起来机灵又伶俐,很讨人喜爱,只是目光里仍然透出纯稚。

一个娇憨动人的美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也许……李大人会伤害你。”禾晏沉声道。

绮罗愕然片刻,随即笑起来,“小禾大人,这话是何意,老爷宠爱我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我?”

禾晏知道她不信,事实上,女子总是将男子想的格外长情,殊不知……殊不知,那点长情,也是要有前提的。

“太平盛世的时候,姑娘自然很值得宠爱。”禾晏的声音低下去,低的让人几乎要听不见她声音中的沉痛,“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对于李大人来说,姑娘再重,重不过润都一城。”

绮罗:“我还是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禾晏抬头看向她,“李大人整日都很忙,这几日,你便不要与他单独相处了。白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去别的地方走走,去找赵大人也好,别的人也好,总之,能不见李大人,就不见李大人。”

绮罗奇怪的看着她,这位年轻的武安郎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劝着自己与自家老爷疏远的呢?若不是因为她知道前些日子禾晏带领精兵偷袭敌营,救了那些被俘虏的女人,绮罗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坏人了。

她道:“小禾大人,我…...我是老爷的妾室,不可能不见老爷的呀。”

“等润都战事一过,你想怎么见,就怎么见,但是现在,远离她!”

少年的眼眸很清,也很黑,定定看人的时候,极有力量。绮罗下意识的点头,又摇头。

禾晏也心中犹豫,她如今是“武安郎”,再如何怀疑,担忧绮罗,也不可能将别人的小妾放在身边,落人口舌,真要如此,只怕李匡会觉得自己成了第二个江蛟,说不准真会砍了绮罗。她道:“你去找赵大人的夫人,白日里就与她在一块儿吧。如果李大人突然要找你,你就叫人告诉我一声,我与你同去。”

绮罗有些狐疑,奈何禾晏十分坚持,终于还是答应了。千叮咛万嘱咐过后,禾晏才去找王霸他们。

夜袭那一日,王霸他们随着她一道,也受了伤。石头和江蛟还好,王霸伤了腿部,不太严重,黄雄的伤口要深一点,伤在左手,刀痕很深,索性不是右手,若非如此,只怕日后都不能握刀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在养着。等到了屋里,洪山和黄雄都在睡觉,石头和小麦则去帮忙修缮兵器盾牌去了,只有江蛟和王霸坐在门槛边上。

看见禾晏,二人抬起头来,江蛟道:“禾兄,怎么样?”

禾晏摇了摇头。

王霸气不打一处来:“姓李的是怎么回事?瞧着也是人高马大,胆子怎么这样小?就一直守在城里当缩头乌龟?我他娘的这几天都饿瘦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一起饿死,到了地下还是饿死鬼,还不如杀乌托人的时候死了!”

江蛟道:“李大人也是怕城破满城百姓陪葬,只是……”他看向禾晏,“我问过这里的士兵,已经断粮了。这几日我们也都全靠从凉州带过来的干粮,就这点干粮,也在昨日吃光了。从昨日到现在,我们没有吃任何东西,这样下去不行。”

“就是!这润都城里连老鼠都被人掏出来吃了,虫子也看不到一个,这他娘是要我们啃桌子?李匡到底在想什么?早知道烧粮草那一日,多的带不走,少的抓一把揣在身上,也能抵挡半日。”

江蛟又好笑又好气,“都那个时候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禾兄,”他看向禾晏,“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吗?”

“乌托人的粮草被烧,但他们在城外,还能捕猎,不至于饿死。”禾晏忧心忡忡,“单比谁耗得更久,润都百姓定然耗不过乌托人。所以,李匡的想法,决计不可能。而他现在不答应出城与乌托人正面相扛,我无法命令润都兵马,只能寻求外援,只是……”

只是恐怕没有等到那一日,润都就要先出大乱子了,李匡这几日的态度,十分不对。

她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

另一头,绮罗去找了赵夫人。

虽然禾晏的表现怪怪的,但很奇怪,绮罗对禾晏,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因此,虽然禾晏说的话她一点也不相信,却还是愿意照禾晏说的做。如今李匡每日都很忙,也顾不上她,她白日里想去哪里都行,倒是比往日更自由。

赵夫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孙儿满面愁容,她的媳妇重病在床,大夫来了几回也没用。大家心知肚明,这根本就是饿出来的病。没了吃的,当然养不好身子。赵夫人自己也饿的脱了形,好好的一个知县夫人,如今衣裳都大了许多,露出来的手臂细弱的像是用力就能折断。

绮罗心中想着,过去城中的娇小姐们,日日嚷着少吃一点,瞧着瘦弱轻盈惹人怜爱,只怕战事一过,便再无人会这样想了。饥饿的滋味实在难熬,一朵花总要自己喝足了露水,才能盛放给别人看。

赵夫人只与绮罗说了两句话,便闭上了嘴,神情恹恹,这种时候,饿的狠了,是连话都不想说的。

绮罗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外头有个小兵过来,对绮罗道:“绮罗姑娘,大人找你。”

“找我?”绮罗有些惊讶,李匡整日忙于润都战事,若非她主动去寻李匡,李匡决计不会主动来找她。不过联想到这几日李匡对她的格外宠爱,绮罗心中顿生喜悦,润都战事大抵唯一的好处,就是叫李匡瞧见了她的忠心,也许这份宠爱不止能持续三年,十年是极有可能的。

这一刻,她只被脑海中幻想的喜悦充满,早已将禾晏的嘱咐抛之脑后,高高兴兴的提起裙角,笑盈盈道:“好啊,我这就去见老爷。”

绮罗随着这小兵到了屋中,屋中不止李匡一人,还坐着李匡的副兵们,润都城内的几位大人。还有几个李匡的心腹,绮罗有些奇怪,她原以为是李匡想她了,要与她温存,这么多人,可不像是要温存的模样。或许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她这个润都最美的姑娘要替李匡争脸?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有大人物,知县赵世明怎么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