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自内心的不屑,上位者看一只蝼蚁般的藐视。

“怎么?”太子玩笑似的开口,“子兰不会是舍不得吧?”

徐敬甫只是看着眼前的茶盏,并不做声。

楚昭起身,走到太子面前,拜下身去,“子兰怎敢?应香能被殿下选中伺候殿下近前,是应香的福分。只是这丫头笨手笨脚,怕冲撞了殿下,既然殿下心中属意,待下官回到府中,就立刻差人将应香送来。”

他这般恭敬的态度,显然取悦了太子,太子等楚昭跪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上前将他扶起,满意笑道:“何需行礼,你是本宫亲近的人,人送到府里后,本宫也会好好照料她的。”

楚昭又表了一番忠心,说的太子心中大悦后,才回到座中坐下。

长桌上美酒佳肴,他持筷宴饮,神色如常,看上去并未因此事受到半分影响,只是停下杯著的时候,目光落在了身侧的徐敬甫身上。

老者面容亲切慈爱,似有几分豁达,含笑着看过来,一如当年拜在他袍角时恩师的温和笑意。

楚昭也对徐敬甫回以一笑,举杯相贺,只是认真去看,便能发现他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指尖嵌进掌心,溢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

待回到楚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跨进府门,楚昭脸上的笑意就散的干干净净。他惯来做温文尔雅的笑容,纵是面对着楚家的下人也不例外,今日却像是难以忍受似的,一进府邸大门,脸色难看的像是要滴出水,下人们连近前都不敢。

楚家上下都知道这个四公子了不起,当年刚被人送回府上时,人人都以为这位楚四公子活不长,一个外室,还是青楼女子生下的贱种,怎么看都不会被楚夫人所容纳。楚昭少时没遇到徐敬甫前,也很是过了一段艰难日子。虽然有楚临风护着,但楚临风并不是一个对儿子上心的父亲,楚临风看不到的角落里,楚昭时常被刁难毒打。

但这孩子很能忍,一直忍到了好运降临,丞相徐敬甫挑中了他,不久就成了徐相的得意门生。

这之后,楚昭一路扶摇直上,渐渐地,楚夫人再也动不得他,楚临风对这个儿子言听计从,而楚昭却从未因此而性情大变,他待楚家下人,至始自终都很温和,一如既往,时间久了,许多楚夫人的人,也暗中投靠了楚昭。

一个更有前途的,更温柔体贴的主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但今日的楚昭,他的教养和好脾性,似乎都已经忍到告罄。

甫一走到自己的院子里,远远地就看见熟悉的灯笼在门口摇晃,楚昭走了进去,应香便迎上前来:“四公子。”

他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许是他今日的神情太过异常,应香怔了怔,跟了进去,站在楚昭身边,轻声问道:“四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昭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

应香生的很美,风风韵韵,般般入画,站在这里,秀靥艳比花娇。这样的容貌,就算是入宫也足够了,在楚家,若非是他身边的丫鬟不便下手,只怕楚临风早就将应香抬做了他的第二十房小妾。

难以想象,应香的父母只是寻常模样,如何生的出应香这样风流艳丽的脸。

楚昭第一次看见应香的时候,是在青楼的门前。应香的父亲,一个赌徒正攥着她的手腕,用一种讨价还价的语气与青楼的老鸨商量,他的女儿卖进去能否多卖一点钱。而应香的母亲,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只是站在一边默默流泪,什么话都不敢说。

当时的楚昭才九岁,刚刚跟了徐敬甫没多久,楚夫人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了。应香看起来与他一般大,穿着很破旧,皮肤却很白,纵然没有打扮,眉眼却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不哭不闹,站在原地,楚昭停在对面街上看她的时候,这女孩子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却又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眸,看到她深刻的悲哀与绝望。像是对已经明了的命运束手投降,无力反抗。

一瞬间,楚昭想到了叶润梅。

他令小厮拿两份银子将应香买了下来,回去对楚临风说自己缺个贴身侍女。楚临风还以为楚昭是存了别的心思,他自己风流,对儿子的这般行为不仅不恼,还极为欣赏,至此,应香就留在了楚昭身边。

这些年,应香话不多,与她娇媚浓艳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她安静顺从的性子。她也长得越来越美,楚昭心里很明白,美貌是会招来祸患的,他能护着应香的日子,很有限。

大抵是他眼中的怜悯为应香所察觉,应香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抿了抿唇,问:“四公子,此事与奴婢有关?”

“今日我去了太子府,”楚昭道:“太子知道了你。”

屋子里静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应香才平静的道:“奴婢明白了。”

她的回答顺从而温柔,就如当年在青楼门外即将被生父卖掉的那一刻般,很自然的接受了她的命运,仿佛一早就料到如此。

楚昭动了动嘴唇,最后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应香反而笑了,她走到桌前,如往常一般给楚昭倒茶,茶是提前在炉子上煨着的,这样等楚昭回来,喝的便是热茶,这样冷的天,是要喝些热的暖胃。她将茶盏递到楚昭身边,轻声开口,“跟了四公子这么久,奴婢已经知足了。日后奴婢不在,四公子记得照顾好自己。”

楚昭接过茶,没有说话。

应香跪下身去。

“这么多年,承蒙公子照顾,应香无以为报,临走之时,给公子磕个头吧。”她对着楚昭轻轻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下,仿佛重逾千金。

最后一个头磕完,她久久俯身,没有起来。

楚昭没有阻拦她的动作,过了很久,应香重新站起来,她冲楚昭行礼,“那么,奴婢先回屋收拾行礼了,公子保重。”

说罢,就要出门。

“应香。”楚昭叫她的名字。

应香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里陡然间生出一线期望,那期望很隐秘,然而在夜里,又比星辰还明亮。

楚昭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不忍再看,沉默片刻,他才吐出两个字。

“保重。”

……

楚家的这些事,禾晏并不知晓。

这些日子,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许家那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银子的驱使下,福旺总算是比他先前说的八九日找到秦嬷嬷的下落,提前了几日。

禾晏得了消息去许家附近的茶馆时,福旺便一脸笑意的凑上前来,仿佛做了什么令人骄傲的好事,迫不及待的讨赏。

禾晏见他如此,知道必是有了大收获,心中亦是一喜,就问:“可是有了下落?”

“公子唷,”福旺很会来事,先不说事情结果,只将自己这些天来调查的辛苦与危险说了好一通,才道:“小的可是赌上性命替您办事。你可不能不心疼。”

禾晏笑了笑,将袖中最后一枚银子放到了桌上,至此,她也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了。不过当着福旺的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小哥替我办事,我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些银子不过是小头,倘若日后你能替我办更多的事,银子只会花不完。”

福旺闻言,眼睛一亮,心中有了底。他就怕做完这单生意,这神秘人就此消失。银子来得如此容易,自然想做一笔长线生意。这人的意思,还有其他事要交给自己办,福旺心里就高兴了几分。

“那秦嬷嬷的下落,小的已经帮公子打听好了。秦嬷嬷有个相好的,先前住在城外的牛家庄上。不过小的又打听到,自从秦嬷嬷逃走去找这相好的后,他们便不住在牛家庄了。这个相好的姓牛,原来是个铁匠,牛铁匠有个亲戚,住在离牛家庄十几里远的荒山里,那山那么大,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他们住在山里,总要换粮食布油,每月的初十,牛铁匠都要下山去附近的集市采买食物。他自己也帮人做一些活计,去买食物的那天,也会把打铸的铁器放在一处叫‘昌茂铁铺’的打铁店进行售卖。”

“公子想要去找秦嬷嬷,可以先去找那间‘昌茂铁铺’,等初十的时候,牛铁匠下山时,便能找着牛铁匠。只有牛铁匠知道秦嬷嬷在什么地方。”福旺狡黠的一笑,“至于怎么让牛铁匠开口,就看公子自己打算如何做了。”

“你说的这些消息,可是真的?”禾晏问。

“千真万确,小的哪里敢欺瞒公子?”福旺忙道:“只是如今大爷也在令人查探秦嬷嬷的下落,小的是走了许多门路才查到这里,大爷未必就不能查到。公子倘若很急,最好快些赶去那家铁铺。如果被大爷捷足先登……”

他倒并非是真的好心为眼前这神秘人所考虑,只是怕神秘人没能找到秦嬷嬷,就此消失,日后就没了这么轻易挣得的银子供他花用了。

禾晏心里也有些激动,她原本来许家,也只是想找证据,并未想到会找到活口。而如今福旺居然打听的如此细致,实在是意外之喜。

“此事你做的很好。”

得了夸奖,福旺心花怒放,仿佛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朝自己源源不断的涌来,顺口就道:“替公子办事是小的的福分,公子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别的不行,也就是腿脚勤快些,要是能帮得上公子的忙就太好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禾晏倒真想起另一桩事情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可知你们府上如今的这个许大奶奶,近来可有什么不对?”

“大奶奶?”福旺一愣,越发觉得面前人琢磨不透了。先前说贺姨娘是他过去的相好,难不成眼下这个许大奶奶也与他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干系?这样的话,自家大爷脑袋上岂不是绿云罩顶,一时间,福旺十分同情许之恒。

禾晏并不知道眼前这小厮脑子里早已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只问:“你不知道许大奶奶的情况吗?”

“小的只是个守门的,”福旺笑道:“大奶奶的院子里都是婢女婆子们在伺候,小厮少得很。公子真要打听,小的也可以跑跑腿,不过……”

“不过什么?”禾晏问。

那一日在玉华寺撞见禾二夫人与禾心影没多久,她就遇到了刺客,禾晏想来想去,觉得都与禾如非脱不了干系。虽然禾心影什么都不知道,但以禾如非的谨慎,未必会放过她。与这个妹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禾晏并不希望她出事。

“不过这几日大奶奶似是身子倦乏,都没怎么出门了。夫人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着她。”福旺道。

禾晏心头一紧。

许夫人出门不带禾心影,本来也没什么,偏偏是从她去了一趟玉华寺后……实在让人不能不猜测禾心影是被许家人软禁起来了。

“福旺,”禾晏看向面前的人,“我再请你帮我做一件事,盯着许大奶奶。倘若许大奶奶出了什么事,或是有什么问题,请你到茶馆里找那个脸上生麻子的伙计,告知一声。”

福旺虽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嘞。”

事情交代完,两人分头离开。禾晏先走,福旺后走,福旺走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对面街角的一处绸布铺前,有人影藏在铺子前的圆柱后,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走了出来。

是一个黑衣的女子。

……

夜里,肖家书房的门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

肖珏将剑挂回墙上,脱去外裳,刚转过身,外头有人敲门。

“进。”

进来的是一身黑衣的鸾影。

肖珏没有看她,走到桌前,桌前堆着一叠信件,他随手拿起几封翻了翻。

鸾影道:“少爷让属下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青年正抽出一张信纸,闻言并未抬头,只道:“如何?”

鸾影有些踌躇。

肖珏手上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鸾影下定决心,低声道:“属下在许家门口守了三日,今日等到了禾姑娘。”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禾姑娘与许家守门的小厮在附近的茶馆里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属下问过茶馆的伙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见过几次面。”

肖珏将手中的信丢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她淡道:“你查到了什么?”

“那个守门的小厮叫福旺,近来手中银钱丰厚了许多,在许家找一个叫秦嬷嬷的人。秦嬷嬷曾是许之恒宠妾贺宛如的奶妈,但贺宛如病死后,秦嬷嬷就失踪了。”

“属下猜测,禾姑娘是给了福旺一笔银钱,托福旺打听秦嬷嬷的下落。但奇怪的是,许家大爷许之恒如今也在到处找秦嬷嬷。”

鸾影说完,也不敢去看肖珏的神情。禾晏竟然背地里与许家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对于肖珏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怀着诸多秘密的女子,总让人猜疑。

“这个叫秦嬷嬷的人,看来很重要。”青年把玩着手中的镇纸,油灯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他是什么神情。

“秦嬷嬷的下落查到了吗?”

鸾影颔首:“查到了。”

------题外话------

无二更了?_?

第二百一十二章 抢先

朔京的冬天,一日比一日更冷。

夜里下了雨,第二日清晨,地面便沾上了一层潮湿的冷意。到了十月初十那一日,禾晏早早的起了床。

禾绥与禾云生天不亮就走了,他们一个要上工,一个要上学,禾晏在他们出门后就起了身,点了一方蜡烛,悄悄地梳洗完毕,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青梅睡得正熟,现在还不到起来做饭的时候,禾晏知道赤乌住在院子里的一间空房里,上半夜守夜,下半夜休息。不过这人心思敏捷的很,怕被发现端倪,禾晏拿出了前生在前锋营里突袭潜伏的功夫,走完了从院子里到院子外的这段短短路程。

香香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的行为不解,禾晏摸摸马头。禾云生真是很爱惜这匹马,还特意配了一副马鞍,不过到底是舍不得骑,马鞍都是新的。只是今日她要出城,如今是真的穷的没钱租用马车了,也只能先请香香帮忙捎她一程。

禾晏翻身上马,就在朔京城这个冬日朦胧的晨光中,向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鸡叫第三声的时候,青梅打了个呵欠,起床去烧水。烧水炉放在院子外,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在寒冷的清晨生出一点暖意。她先是去厨房,将粥熬上,又去院子里给马厩里的水槽加水。

禾云生爱马如命,从前喂马都要亲自喂,只是如今学业繁重,每日早出晚归,实在不能时时照料,便将这个荣耀的任务交给了青梅。青梅也不敢怠慢,权当香香是府里第三位少爷,悉心照料着。

往日她走到“马厩”的时候,香香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来回踱步,今日却安静的不同寻常。青梅有些担心,莫不是病了?近日来天冷的很,人都容易受风寒,何况是马。青梅走到马厩前,提着风灯一看,霎时间愣住了,片刻后,她回过神,向着禾晏的屋子匆匆跑去,边跑边喊:“姑娘,姑娘不好了!香香……香香被偷……”

门被推开,青梅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她心中慌乱,四处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禾晏的影子,怔了片刻,大哭起来。

“哐”的一声,又是门被打开,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出什么事了?”

赤乌揉着额心,不得不说,禾家实在是太穷了。院子里除了三间屋子,竟没有别的客房。禾绥是个实诚人,要将自己的屋子腾给赤乌住,禾云生也勉强同意与赤乌同住一屋,被赤乌断然拒绝了。他虽然素日里不讲究,却也没有不要命到这个地步,去人家府上做侍卫保护主人家安危,保护到主人家正屋里去了。最后想来想去,禾绥便只能将院子里最里间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给腾了出来。

这屋子很小,去掉杂物后,只能放得下一张床。赤乌要走的话,还得斜着身子。虽然在肖家也是做侍卫,可待遇天差地别。纵然禾家已经尽力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但很多时候,赤乌都恨不得自掏腰包,让禾家换一个大些的宅子。

他昨夜守了上半夜,下半夜回屋休息,此刻一醒来,就听到这小婢子哭的肝肠寸断,遂起来询问一声。

青梅转过身,见到赤乌吓了一跳,赤乌平日里在院子里不声不响的,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只是夜里在杂物间睡觉,实在是很没有存在感。是以有时候青梅都要险些忘记屋里还有这个人。此刻赤乌出现,青梅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扑上来就道:“赤乌公子!姑娘和香香都不见了,被人抓走了!”

赤乌:“……”

他道:“我去看看。”

禾晏的寝屋花里胡哨的,四处挂着香囊红帐,赤乌被骇的不轻,若非不得不进,他才不想看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禾晏随性自在的外表下,竟然如此爱娇。回头得将此事告诉白容微,白容微日后为肖珏布置新房的时候,才能恰好如禾晏的意。

他只看了几眼就走出房间,青梅跟了上来:“赤乌公子,怎么样?”

“她不是被抓走的,她是自己走的。”

“怎么可能?”青梅不信,“姑娘怎么会不声不响的自己离开?就算要走,也会打招呼的。赤乌公子,”她狐疑的将赤乌上下打量一番,“你该不会怕是不好向肖都督交差,便将责任往我们家姑娘身上推吧。”

赤乌忍无可忍,“姑娘看清楚,你们家小姐被抓走之前,还认真叠好了被褥。”被褥是凉州卫新兵的叠法,四四方方,如一个方形的豆腐块儿,一看就是出自禾晏之手。“请问哪个刺客抓人之前,还要等她叠好被子再抓?”

青梅:“可是……”

“抓人就算了,连人带马一起抓的,在下也从未见过。”

青梅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把刚刚对赤乌的指责和怀疑全部忘记了似的,又客客气气的问道:“那么赤乌公子,您能不能想到,姑娘为何要不告而别?”

“恕在下不知。”

赤乌心中也是一肚子火气,这院子里只有青梅和他两个人。看青梅这傻乎乎的样子,禾晏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的偷偷出府,毫无疑问,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跟着她!

现在人不见了,回头少爷问起来,他必然要倒霉。禾晏自己走得轻松,给他留了一地鸡毛,早就知道去禾家这一趟不是个好差事,果不其然!

“现在怎么办?要报官吗?”青梅六神无主,只得盯着眼前唯一还能说上话的人。

赤乌道:“不用,我出去找她吧。”禾晏既然偷偷出门,极有可能是办一件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报官将事情弄大了反而不好。

才走了一步,袖子就被人扯住了,赤乌回头一看,青梅抓着他,仿佛怕他下一刻也跟着不告而别了似的,“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

“这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了,连香香都不在了,”小婢子嘴巴一扁,似乎要哭,强行忍住了,“赤乌公子,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赤乌:“……”

他无奈,“好吧。”

……

自己走后家里会如何的天翻地覆,禾晏当然猜得到。只是她也相信赤乌,能安抚的住青梅那个哭包。

她也没办法,若非秦嬷嬷的相好——牛铁匠每月只有初十才会下山去“昌茂铁铺”,她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总不能让赤乌跟着一道去,只能偷摸着出门,至于其他的,等找到秦嬷嬷,先将此事解决后再说吧。

香香自打来了禾家后,就好吃好喝的被禾云生养着,偶尔不上学的时候,能牵着它去附近的河边跑跑路。小马跑起来还是很快的,禾晏出城出的很顺利,一路问着行人,总算到了荒山山脚下的市集。

这里不如城里热闹,附近的村镇就只有这么一个大的集市。每月初十,各路生意人都会在此摆摊。有卖草药的,也有卖旧衣裳的,卖牛卖羊的,好不热闹,看得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