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没事?”夏芍赶紧把他扶进洗手间,让他吐一吐,回身跑回房间找消食的药。回来之后,发现徐天胤坐在床边,还是捂着胃,脸色比刚才还白些。夏芍没让他立刻吃药,而是把床上放好了枕头软垫,让他倚在上面休息了半小时,这才让他吃了药。

“干嘛这么拼命?你就是不这么拼,他们也会帮着你的。”夏芍边说边坐在床边,帮徐天胤轻轻抚着胃处。

男人脸色发白,是她从未见过的没精神,但他还是道:“没事。”

夏芍叹了口气,却不忍心说他,只是轻轻帮他顺着胃部,希望能让他舒服些。看着她心疼的模样,男人习惯性伸手,想把她抱过来拍拍。夏芍哭笑不得,躲开,却还是不忍心加重语气,轻柔道:“能睡着就睡会儿,我在。”

而这时候,李娟收拾好了碗筷,扶着两位老人去休息下,已经回到了屋里。

夏志元还在屋里气闷,见李娟进来,不等她开口就道:“一个个的,都帮着徐家小子。才一顿饭的工夫,就都叛变了!怎么就不想想我养了女儿二十年,我这当父亲的心情?你也是,当初不也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今天可倒好,连你也不帮我!”

李娟顿时一笑,走到丈夫身边,“我是担心来着,不过我也想通了。闺女长大了,早晚要嫁人。现在她看上了一个,对她也好,家里老人也喜欢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他家亲戚呢?就都同意?”夏志元气不减。

“我当初嫁你的时候,志梅志涛都觉得我配不上你,爸也看不上我。我们还不是走到今天了?”李娟笑道。

“可你受了多少年的委屈啊!”夏志元回身,脸色语气接是心疼和感慨,“我就是不想咱们女儿也走你的路。”

“可她的路,总得她自己去走。如果她觉得值得,有苦她也愿意受,就像我当年一样。”李娟笑着说话,眼圈却有些红。她是温婉腼腆的女人,最是传统,这样的话结婚二十多年,她也是第一次跟丈夫说。

夏志元明显震了震,眼神感动,情不自禁握着妻子的手,拍了拍。

“人是她看上的,徐家就是有委屈她的地方,这也是她的选择,我们不能替她走。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可是我们当父母的看见的是苦,也许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觉得甜呢?就像当年,朋友们都觉得我跟着你受了苦,可是我就觉得咱们一家在一起的日子是乐。到现在我都不后悔!而且,现在多少人羡慕我跟你在一起享的福?”

夏志元噗嗤一声笑了,“那是咱们跟着女儿享的福。”

“那也是我们在一起,才有的女儿。”李娟平时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反应快,今天为了把丈夫护女儿的心思劝过来,算是卯足了劲。

夏志元也觉得妻子今天说了许多平时不说的话,更觉得她眉眼间的温婉比往常更吸引人。如果她平时能多说点,其实他也是挺喜欢听的。

夫妻两人还拉着手,夏志元心思一变,拉着妻子手的力道就更紧点。李娟发现丈夫眼神都有点变,顿时脸腾地一声红了,甩了手,嗔了一句,扭头就躲了出去。夏志元在屋里笑了笑,李娟则躲远了。

她躲去了夏芍屋里,一敲门,再推开门,发现屋里没人。李娟顿时便猜出,夏芍肯定在徐天胤屋里。于是又去了徐天胤房门口敲了敲门。

夏芍出了房门,和母亲走去远处,便把徐天胤身体不太舒服的事一说,李娟当即脸色就变了!

“啊?哎呀!这孩子!吃药了没?你爸中午生闷气去了,酒喝得少,我让他开车送小徐去医院看看。”

夏芍把母亲稳住,告诉她徐天胤睡着了,已经没事了,她看着就好了。李娟却还是不放心,见夏芍笃定,这才念念叨叨地回了屋里,把事情跟夏志元一说。

夏志元一脸惊讶,“什么?这小子!我、我中午喝酒不多,开车送他去医院看看!”

他边说边往外冲,李娟一把拉住他,“行了,小芍说没事,已经睡下了。先让他睡会儿吧,要是起来了还不舒服再去医院。”

“这小子,这么大的人了,吃多少饭还不知道么?”夏志元一跺脚,脸色却是焦急的。

“还不都是你!从人家来了,你就端着岳父的架子不给人好脸色,为了让志梅志涛他们帮着说说,他可不是拼命哄着我们开心?你啊,现在满意了吧?这女婿,为了把你闺女娶到手,可没少遭罪。”

夏志元瞪着眼,没说什么,脸色却是松动了下来。

“小徐父母过世的早,可是听小芍说在徐老爷子那里也是宝贝得很。人家家里的孩子也有人心疼,要是老爷子知道才来咱家吃了一顿饭,就生了病,那可怎么好?不得难受死?”李娟一阵儿地埋怨。

夏志元没话说,咕咕哝哝,“我、我也是担心闺女嘛。我哪知道,这小子这么拼命…”

“你现在知道了?晚上可得对人好点!”

“知道了。”夏志元叹了口气,态度明显软化了下来,“你累了一上午了,晚上就别在家里吃了。去酒店吧,点桌清淡的菜。”

徐天胤直到傍晚才起来,已经好了很多,看起来没事了。夏芍却不许他出门,硬让他休息到了晚上八点,一家人才开车出了桃园区,往市里酒店去。

夏志梅三家人下午都听说了徐天胤中午吃多了,不太舒服的事,都有些惊讶,之后又有些感慨。抓着夏志元,把他给连批斗带劝地说了一通,夏志元表示到了酒店再说。

到了酒店,晚上宴席的气氛比中午温馨了许多,夏家人看徐天胤的眼神都比中午的时候平和得多,夏志涛也不劝酒了,老人也不劝吃菜了,一桌子人坐着,任菜一道道往上上,慢慢吃,慢慢聊。

徐天胤面前一杯温水,李娟给倒的。徐天胤起身接了,正巧侍者进来送茶,徐天胤接过来给在座的长辈都倒了杯茶,递到夏志元手里的时候,夏志元深深看面前的年轻人一眼,叹了口气,让他坐下。

徐天胤坐下,宴会厅里寂静,众人都看向夏志元。

夏志元这回态度是平和了,也不敌对了,只是很感慨,“小徐啊,当父亲的心,你将来有一天也会懂的。叔叔也不想说太多,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意思,我们都清楚了。我们也听说了,小芍已经去过徐家,见过你们徐家人了,听说老爷子挺喜欢她。我们这边其实也挺喜欢你,认识也有几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看得清楚。但是,天下父母心,我们身为父母的,总希望儿女过得幸福点。你阿姨说得也有道理,你们的路,我们不能替你们走。但是身为父亲,我还是想说,如果我的女儿跟了你,你能保证不让她受委屈吗?”

“能。”徐天胤望着夏志元,目光一瞬不错。

夏志元看得见那双平时孤冷的眼睛里此刻的坚定,也就叹了叹,点点头,“好,我就记着你的保证。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那就这么定了吧!”

席间有一瞬的寂静,这就算是同意了?

总算是同意了!

“谢谢岳父。”徐天胤点头。

“嗯。”夏志元这才应了这称呼,但是他又想起件事来,道,“不过,小芍年纪还小,而且现在还在读大学,我和她妈都觉得结婚…”

他想说,结婚还太早,等毕了业再说。

但是,这话没说完。

侍者敲门进来,姿态恭敬,“夏小姐,有三位贵客到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章 徐家来人,不速之客

有三位贵客?

夏家人面面相觑,第一个念头,是不是刘市长来了?毕竟夏芍回东市这么长时间,都没在上层圈子里走动,有意躲清闲。刘春晖、夏志涛这段时间在外头,没少被人逮着问夏芍的情况,所以两人知道,东市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她。今年过年,夏家的宴席都是在家里吃的,外头的人想见夏芍也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她今晚出来酒店吃饭,有消息传出去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现在在东市,谁不认识夏芍?夏家下午在酒店一订酒席,消息可能就传出去了吧?

既然侍者说是贵客,在东市能在夏芍面前被当做贵客的,还能有谁?不就是刘市长或者是市委书记一类的官员?

“谁?”夏志元转头问。

“请进来吧。”夏芍这时已经笑着发了话,只是她的笑容看起来并不惊喜,也不猜疑,而是有些令人看不透的意味。

侍者恭敬地退出去,稍时,请了三位“贵客”进门。

夏家人都愣了愣——不认识。

这三人,一对中年夫妻,一身贵气,气度不凡。走在两人前头的男人二十七八岁,气质谦和,文质彬彬的,长相倒是英俊,细瞧之下有点眼熟。

这眼熟一时半会儿夏家人都说不出像谁来,见贵客进门,一桌子人礼貌性地就得站起来。夏芍坐在两位老人身旁,按住要站起的老人肩膀,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该站还是该坐着,夏芍自己站了起来。

“徐委员,华副处长,徐市长。看来,还当真是贵客啊。”

徐天胤也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冷凝。他不说话,夏家人却再怔愣后纷纷瞪眼——徐…委员?

这回,夏志元等人在惊愣之后,可是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夏志元当先就站了起来,两位老人也要起身,夏芍从旁往老人肩膀上轻轻一按,低头笑了笑,安抚。

夏芍就是没让两位老人起身,但是没阻止父亲夏志元起来。夏志元这时候已经看向了她,惊愣地问:“小芍,这三位是小徐的…”

“是徐家人。这位是徐委员,这位是华副处长,这位是徐市长。”夏芍笑着为父亲介绍。

夏志元本来是想问,这三位是小徐的叔婶堂弟?但是夏芍接着就接了话,这话细品是很奇怪的,尤其是徐天胤还在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介绍家庭关系,反而要介绍官场上的职务?但这个时候,包括夏志元在内,谁都没去想这点,内心早被震惊给填满了!

徐家来人?这、这怎么之前没听夏芍和徐天胤说过?

而且,来的人还是徐委员!那是徐家二代里最牛的人物,国家领导人级别!今晚竟然亲自来夏家了!这让不知道情况的夏家人怎能不激动?

顿时,夏志元便赶紧上前和徐彦绍、华芳以及徐天哲握了手,其余人,例如夏志涛等人都在原地站着,手往身上擦了几擦,都没敢上去握手。

这时候,夏志元已经跟三人握罢手,招呼侍者加三把椅子和三副碗筷来,热络地请三人入席。一坐下来,他也感觉有点发懵,但是气氛不能就这么懵着,所以他还是开口问道:“呃,徐委员,真是没想到,今晚您三位会来。怎么提前也没打声招呼?一定是这两个孩子,给我们搞这种突然袭击!”

说罢,夏志元先笑了笑,看向夏芍和徐天胤,并暗暗瞪了夏芍一眼,责怪她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人说。

夏芍一点也不在意父亲责怪的目光,只是拉着徐天胤坐下,笑看一眼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天哲,那一眼看得三人笑的笑,躲闪的躲闪,而夏芍则转头对夏志元笑道:“爸,您可冤枉我们了。有的时候,爱搞突然袭击的,不是只有年轻人。”

夏志元一愣,徐彦绍笑了起来。

“呵呵,这事确实不是孩子们的错,是我们一家搞突然袭击。我是知道天胤今天来未来岳丈家里拜访,觉得我们这边没个长辈来不好,显得不够重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来之前也没打招呼,叨扰的地方,还希望两位老人家、两位未来亲家别介意。”

徐彦绍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老夏家一大家子人便都明白了,两位老人有些激动,夏志涛等人则有些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之余,还纷纷看向夏志元,意思都很明显——你之前还担心徐家除了老爷子,亲戚们可能会有意见。现在看见了?哪有意见?人家都亲自来了!这可是委员啊!这还不够重视?

夏志元确实很意外,顿时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点头道:“徐委员,您这…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都是为了晚辈的事,您这也太客气了。”

徐彦绍一家人今晚过来,是提了不少东西的。三人手里都提了礼盒,金灿灿的包装,一看就很贵重。但是跟金灿灿的包装比起来,三人的脸色都有点菜色。尤其是徐彦绍和华芳,眼下乌青,面色发黄,在宴会厅金碧辉煌的灯光下细看的话,两人眼里还能看得清血丝。华芳的身材原本是保养得很好的,人到中年也很苗条,但是今晚给人的印象都有些清瘦了。

过了个年,她可瘦了不少。而徐彦绍看起来就像是操劳多了一般,瞧着有些憔悴。

两人看起来精神不济,徐天哲也看起来不太好,他眼神担忧,从进了门起就往夏芍身上看,奈何夏芍坐在椅子里,坐得稳当,笑容也稳当,就是没看他一眼。

但她却开了口,话是对夏志元说的,却是冲着徐彦绍去的,“我们来之前,先去见过老爷子。原本,胤的姑姑要陪着来拜访,但是老爷子的意思是,第一次拜访咱们家,怕来的人太多给你们太多压力。老爷子虽然赞成这桩婚事,但还是希望让您和妈也有时间考虑和决定,所以这回就只让胤一个人来了。所以,我们也没想到,徐委员他们会来。”

夏家人一听,面面相觑。夏志元和李娟顿时有些感动,他们是真不知道,老爷子身居高位,还能为他们的心情考虑。想想中午自己那些做派,夏志元顿觉汗颜。他担心女儿的心情是没有错的,但是确实够难为徐天胤的,把他逼得为了争取夏家人的好感,难受了一下午,差点生病。

夏志元汗颜地看了眼徐天胤,叹了口气,确实觉得自己为了给女儿把关,有点丢当岳父的品格。

一家子人里,最感动的莫过于夏国喜。他本就是徐老爷子当初手底下的老兵,对老人一直有敬重在。今晚听见老人身居高位这么多年,还这么为人着想,他当然很激动,也很感动。

夏家人都在感动,徐彦绍一家则有些尴尬!

老爷子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他们不知道哇!

徐天哲看向父亲,徐彦绍咳了一声。但他不愧官场这么多年,反应很快,尽管知道这是夏芍给的尴尬,但硬着头皮忍着尴尬也得笑,“呃,老爷子是这指示么?哎呀,我是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临走前去见老爷子那天,内人身体不太好,我陪着去医院了,老爷子的指示没听见…嗨!这事儿闹得,看来我来,真是添乱了。”

夏芍微笑,内心默默点头。徐彦绍一家三口今晚来的目的,她心如明镜。看他们一家今晚的态度,估计让他们添乱,他们也不敢。不过,她不想见到这一家三口倒是真的。

在酒店侍者眼里这是贵客,在她眼里,这真是不速之客。

夏志元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话,估计是让徐彦绍一家尴尬了。于是,他赶紧笑着打圆场,“徐委员,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您别多想。你们来也是对晚辈婚事的重视,我们也是当父母的,理解这个心情。”

徐彦绍的尴尬这才缓了缓,华芳在一旁也露出点笑容。她从进了门就低眉顺眼,虽然没敢看夏芍,也没开口说话,但是好歹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很随和。

徐彦绍没想到,夏志元说话还是挺给他们面子的,看起来,夏芍并没有告诉他京城的一些事。他抬眼,深深看了夏芍一眼,然后对夏志元笑道:“既然老爷子的意思是不给你们压力,所以我就不多什么了。其实,我们都是挺喜欢小夏的,今天过来就是怕你们对天胤不满意。天胤这孩子,不在我们身边挺长时间,但是我都知道这是个好孩子。虽然话不多,性情上你们或许觉得沉默寡言点,但是他对小夏是不错的。孝敬老人,对长辈也有礼貌,又会照顾人。”

徐彦绍说到这里,笑了笑,“不要觉得这是我在自己夸自家人啊。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摒除一些世俗观念,从孩子的意愿和感情出发。”

夏家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闹了半天,纠结的人只是他们?

夏志元点头,感慨道:“是啊。世俗的观念真的挺害人的,我们家这孩子,也不是我自夸。我和她妈没本事,孩子十五岁起白手起家,自己一手打拼起的事业。我们当父母的也希望她嫁得好,但是她嫁得太好了,我们也是担心世俗观念害人的。好在这些都是我们的担心,没想到徐委员和华副处长是这么开通的人,这倒叫我们有些汗颜了。天胤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是个好孩子,我们心里清楚。之前就是担心徐家不接受我们这孩子,但是今晚听徐委员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

夏志元说完,就去看夏芍,少见地摆出当父亲的威严来,说道:“你也算是命好,从小到大,我和你妈在名利上没办法给你太多,但是在做人这方面我们没少教你。难得你嫁去这么好的家庭,家里的长辈也都开通,你要好好珍惜。平时不要因为长辈们喜欢你就恃宠而骄,要孝敬长辈。咱们家虽然家门比不上小徐家,但是我们不丢人!”

夏志元是不知道实情的,他这话并非教训夏芍,而是发自内心,就像一位父亲对女儿出嫁前的教导。

夏芍含笑听着,很受教,却抬眼看了徐彦绍一眼。那一眼,慢慢悠悠,意味百转千回。

徐彦绍被她看得面皮一红,低头咳了一声,很是尴尬。他也知道,他今晚说这些话很自己打脸,但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实在熬不住了,只能求夏芍了。好在,夏芍虽然态度看起来让人看不清,好歹她没有当场揭穿。

夏芍不会揭穿,她当然不是为了徐彦绍一家,而是为了自己家里的人。她没有跟父母说京城的事详情是怎样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京城几个月遇到的一环扣一环的事,他们非得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不成!所以,夏芍希望父母安心,而徐彦绍一家的出现虽然她不欢迎,但是只要父母能因为他们的到来把心里的担忧放下,她就不会当场揭穿。

至于徐彦绍一家的事,等晚宴结束了,她会解决,不需要被父母知道。

夏志元这时又转头看向徐彦绍,接着道:“徐委员,是这样的。你们没来之前,我就说了,这两个孩子的路让他们自己去走吧。不过,我还是有句话,我们小芍过了年才二十,而且正在读大学,我和她妈都觉得孩子现在谈婚事有点太早了,想等着她大学毕业再说。你们看呢?”

“这事啊…呵呵。”徐彦绍一听就笑了,“天下父母心嘛,这个可以理解!你们的意思,我们回去会跟老爷子转达的,看看老爷子什么想法,我们再定。”

夏志元点头,老爷子连徐天胤来夏家拜访的事都可以为他们着想,想必这件事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没想到在这似乎,一道声音从席间传来,“可以先订婚。”

众人一愣,转头一看!

徐天胤!

“什么?”夏志元张着嘴。

徐彦绍也愣了愣,望向徐天胤。徐天胤从他们来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看他们的目光很警戒,这不由得让徐彦绍苦笑。这孩子,是真不认他们了么?不管怎么说,他们今天就是想来促成这件事的,也算在夏芍面前表面心意,好让她出手帮帮忙。原以为夏志元同意了就可以了的,没想到徐天胤还有这想法。

华芳嘴角的笑像是刻上去的。订婚,那是多大的事?徐家嫡孙订婚,那是要震动各方的。而且订婚,等于夏芍就是实实在在的徐家孙媳了。哪怕是两人三年后或者几年后再结婚,她都有这个徐家孙媳的头衔!而且,还是孙长媳!地位不同!

华芳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知道夏芍的身份嫁入徐家,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说她以前就担心的,徐家官场上的名声。而另一方面,她现在正有求于夏芍的这个身份。如果没有夏芍的帮忙,徐家官场上的名声一样要丢!

为什么?就凭她这段时间一直被恶梦惊扰,别说上班了,她连最基本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保证不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单位给她做精神评估,她自己就会被恶梦逼疯!她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她觉得她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如果不是熬不住了,等不到夏芍开学回去,她不会不请自来,来东市夏家,来求夏芍。

而且,被恶梦惊扰的不仅是她,还有她的丈夫。她的工作如果丢了,大不了当个全职太太,可是徐彦绍不能!他是徐家除了老爷子外的顶梁柱,他要是垮了,徐家就垮了一半了。再者,儿子看他们两人不太好,他也担心,过年这几天也没睡好。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都得被拖垮!

一下子垮了三个人,徐家在京城的地位可不是要保不住?

求夏芍,就是在保住自己、保住他们一家、保住徐家!所以才有今晚徐彦绍这么卖力地说好话,只是没想到,徐天胤知道夏芍家里人会觉得她年纪小,不适合现在谈婚事,所以他便先想着订婚。

这让华芳左右为难,但是现在,她必须要有个取舍。

而这个取舍,是显而易见的了——他们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了,还谈什么以后?看样子,是只能同意夏芍嫁进徐家了。

华芳转头看了丈夫一眼,但还没等她示意,徐彦绍就笑了起来,“呵呵,对!对!订婚!老夏啊,这事我觉得天胤考虑得对,是应该先把婚事定下来!”

“这…”夏志元有点懵,和妻子看了一眼。订婚?在他们的老观念里,订婚那都是电视上才有的,有钱有势的人家才搞订婚这一套。

不过,现在想想,大概、可能、也许…自己家也算有钱?徐家就不用说了,徐家都不算有权势,那共和国就没哪个家族敢说自己有权势了。

这么说来,似乎也是可以订婚的。

“但是,订婚这事,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我们这辈人,真是不流行这个。我们嫁女儿其实也不图什么,就是两个孩子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这些名利的东西,不搞也行。”这是夏志元的心里话。年前,京城方面的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东市就炸开锅了,他走到哪里,那些人那叫一个热络!他躲在家里,几天没上班。夏志元跟妻子李娟都是实诚人,两人都不希望这么高调。这婚要是一订,东市或者说省里又是个什么样子?

“岳父。”徐天胤看向夏志元,目光坚定。芍说过,要求婚、订婚,才能结婚。所以,必须订婚。

夏志元被徐天胤的目光看得一愣——这小子还坚决上了?

徐彦绍看了徐天胤一眼,笑道:“老夏啊,是这样的。咱们这一代人呢,都有点老思想。所以,这婚还真是得订!不管两个孩子什么时候结婚,都得给孩子一个名分。不然的话,这男女朋友关系,没人当回事不说,时间长了外界是会有人说闲话的。订婚就是给孩子个名分,以后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至于什么时候结婚,看看老爷子的意思,咱们两家到时候再商量。”

这话一说,还真是让夏志元和李娟都愣了。两人确实没想到这层面!

夏志元和李娟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不敢随意插嘴的夏家亲戚们都点了点头,觉得徐彦绍说的很有道理。连两位老人都点点头,看向大儿子。

如果让夏志元选择,女儿的名分和他与妻子被人说高调,那他选择前者。

“是有道理…”夏志元锁眉琢磨,半晌见妻子也微微点头,这才转头道,“徐委员,我觉得还是您考虑得周到。孩子的名声确实很重要!既然这样,那订婚…就订吧!时间上,劳烦你们回去问问老爷子的意思。”

“好、好!”徐彦绍连连点头,很高兴,暗地里却松了口气,“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夏志元笑着点头,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干杯庆祝。于是赶紧端起酒杯来,站起身来感谢今晚徐彦绍一家到来,并祝贺徐天胤和夏芍的事定了下来。一家人起身,华芳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显现摔倒!夏家人都以为她是没站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精神不济,这些天就这样,风一吹就倒似的。华芳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合适喝酒,但她还是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

直到喝酒的时候,徐天胤才看了徐彦绍一眼,但最终仍是沉默。

坐下来之后,夏志元才发现今晚的菜都偏清淡,根本就没几道肉菜,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徐委员,华副处长,徐市长,我们中午都吃得有点多,所以晚上大家都想吃点清淡的,也没想到你们会来,所以这一桌子,你们别见笑。”

徐彦绍和徐天哲自然是说不碍事,夏芍却在这时笑了笑,看向华芳,“是啊。华副处长,东市没有国宴,您包涵。”

华芳的脸刷地红了!夏家人不明就里,齐齐看过来,把华芳的脸瞧得更红。徐彦绍和徐天哲看了夏芍一眼,都有些尴尬,也终于明白,虽然今晚促成了订婚的事,但是夏芍这一关,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过。

“你这孩子!刚才怎么说你的?跟长辈,别开玩笑!”夏志元以为夏芍开玩笑,便轻斥她一声,笑道,“还有,你看天胤都改口了,你是不是也改个口?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么叫多生疏。”

夏芍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是么?以前她倒是叫了,可是有人不见得稀罕。现在想让她改回来,她还不稀罕。

“不用不用!这不是刚开始么?总得给孩子适应的时间不是?”徐彦绍赶忙摆手打圆场。

夏家人也笑了笑,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席间由夏志元领着,碰杯的碰杯,吃饭的吃饭。只是这顿饭吃得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夏家人是欢喜的,知道真相的徐家人是忧愁的。

忧愁的是,等饭吃完了,该怎么让夏芍答应出手帮忙?

但是再忧愁,这饭也有吃完的时候。这顿饭从谈事到吃饭喝酒,足足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等酒足饭饱,桌上的菜见了底儿,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夏家的人都不怎么累,他们下午休息过了,而且此刻很兴奋,觉得今天真是少将也见了,委员也见了,那都是平时到了京城站在皇城根底下都得从新闻报道里看见的人,如今见了真人,还跟自家结成了亲家,那当然没什么遗憾了。就连两位老人,今晚也是精神抖擞,一点也不累!

但是,本来已经精神不济的徐彦绍三人,更累了…

但他们的累还在后头。

他们来得晚,之所以知道夏家在这酒店里用餐,当然是来了之后先找上东市的市长,然后通过各方消息打听到的。他们来东市之前也没来得及订酒店,于是就打算在吃晚饭这家酒店入住。众人出门的时候,徐彦绍看向夏芍,道:“呃,小夏。叔叔婶婶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夏志元回头,见徐彦绍笑呵呵的,态度挺好,觉得徐家人可能是有什么话嘱咐夏芍,他们不方便在场,于是便道:“行,你跟着去吧。我们再外头等,不用怕我们等的时间长,车里不冷。”

夏芍一笑,没推辞。跟着徐彦绍一家三口,就进了他们去楼下订好的套间。跟着她一起去的,当然还有徐天胤。

到了套间里,夏芍笑着慢悠悠走去沙发里,和徐天胤两人坐下,抬眼,“徐委员,你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呢?”

徐彦绍一家人还站在,顿时觉得很尴尬,但是他们人都来了,好也示了,当然不会到了这时候不敢开口了。再尴尬,今晚面子再丢,这事也得求。

“呃,小夏啊。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和你婶婶做的不地道,但是我们现在真的遇到了麻烦,看在以后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哦?”夏芍装傻,“我一介商人,平民出身,能帮到徐委员和华副处长什么呢?”

这都是以前华芳说夏芍的,现在果真是打脸!

但还有更打脸的。

徐彦绍脸皮都抽了抽,“呃,我们不是想让你在经济上帮助什么。我们想让你…帮我们看看风水运程方面的事。”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一章 开诚布公

夏芍坐在沙发里,听见徐彦绍提风水运程,当即便挑了挑眉,勾起唇角。

徐彦绍顿觉脸上火辣辣,华芳垂着眼,嘴角使劲扯着,一个难看的笑容。只有徐天哲没有笑,他皱着眉,眼里有担心、有焦虑,望向坐在沙发里的夏芍和徐天胤。

徐天胤一言不发,夏芍倒没让气氛冷场,她挑眉看向徐彦绍,“哦?是徐委员有风水方面的事要咨询?”

夏芍出人意料地没有借机酸讽,但是她这话却让华芳的脸皮更加发紧。徐彦绍都说了,是请她帮“我们”一个忙了,但她的问话里显然没有将华芳算进去。

徐彦绍却觉得,既然夏芍肯开口接这句话,那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是她只肯帮自己,只要她会帮,事情就可以和她商量。

“呃…”徐彦绍搓着手,有些尴尬。现在夏芍和徐天胤坐在对面沙发里,他们一家三口还站着。虽然他们身后有沙发,也可以坐下来,但是他一个共和国的委员,没想到今晚会沦落到要一个晚辈让他坐,他才敢坐下来的地步。

生在徐家,何曾体会过求人的滋味?今晚算是知道了!

“请坐。”夏芍一笑,没说让谁坐,徐彦绍一家三口便趁机都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夏芍就不说话了。气氛沉默,沉默得徐彦绍又开始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了。

这时候,夏芍笑了笑,“徐委员眼下发青,眼内现血丝,印堂无光,容颜憔悴,想必近来精神不济,有梦魇之祸?”

徐彦绍一惊,华芳也抬起眼来。徐天哲却面色有点古怪。他总觉得父母从之前总是看见幻象,到后来母亲自残和近段时间的恶梦,都跟夏芍脱不了关系。他见识过夏芍的诡异本事,连令人死于车祸还查不出问题来这样的事她都能办到,莫说是做这点事了。所以他过年这段时间一直在劝父母来跟夏芍示好道歉,而父母这个年也没过好,大年三十晚上还被恶梦惊醒,熬过了初一总算熬不住了,今天才瞒着所有人来了东市。

在徐彦绍和华芳看来,这是来求夏芍在风水上帮帮忙。但在徐天哲看来,这其实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夏芍的这些诡异手段,徐天哲到现在也没跟父母提。他怕以父母的脾气,如果知道了事情是夏芍做的,他们会更闹腾。这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态更严重。虽然跟夏芍没见过几面,但徐天哲是知道她的性情的。这女孩子,看着恬静淡雅的,其实心思果决,处事雷霆。父母的地位再高,遇到她,都没有任何优势。道个歉,握手言和,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然,徐天哲相信,他的父母还会有吃不完的苦头。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阴谋没有任何作用。

不知道为什么,徐天哲心头忽然掠过这句话。

“徐委员大概听说过一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夏芍淡道。她知道徐天哲定然知道这事是她所为,但她淡定地坐在沙发里,看也不看他一眼。

徐彦绍一家哪能听不出这话什么意思?徐彦绍当即便不自在地笑了笑,“呵呵,小夏啊,你还是在生那件事的气啊!那件事是叔叔婶婶做得不地道,这段时间,我们也检讨过了,觉得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样吧,我们给你道个歉!你也原谅叔叔婶婶一回,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是不是?”

“哦?一家人?这回徐委员和华副处长,把我当做一家人了?”夏芍挑眉,微笑。

徐彦绍一愣,华芳看了眼丈夫,徐彦绍便笑了,“瞧你这孩子说的?刚才和你家人吃饭的时候,叔叔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了?”

夏芍和徐天胤两人订婚的事,可以说是徐彦绍促成的,他这么说,当然言下之意是希望夏芍看在这件事的情分上,帮帮忙。

夏芍却眉头都不动,只笑,不语了。

她这态度实在叫人摸不清,徐天哲在一旁看着着急,便忍不住帮父亲开口说道:“大嫂,今晚我爸妈对你和大哥的婚事也算是有力出力了。我爸说得对,以后都是一家人,看在这份儿上,你就帮帮忙吧。”

华芳后背都僵了僵,转头看向儿子,似乎被他对夏芍的称呼给震到了。她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夏芍嫁入徐家,她的儿子就得叫她大嫂。而她的年纪比自己儿子小八岁!

夏芍目光微冷,一眼扫向徐天哲。只是淡淡一眼,便让徐天哲心都吊得老高,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但夏芍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多言,而是目光一转,扫了徐彦绍和华芳一眼,这回没有笑,只往身旁一指,“一家人?那他是吗?”

徐彦绍一愣,看向徐天胤,徐天胤正转头看夏芍,房间里男人一个侧脸,目光似乎动了动。

“这…当然是了!”徐彦绍说这话自己都在笑,觉得夏芍问得实在没有道理。

“可是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听到徐委员和华副处长,对他道歉。”夏芍的目光这回是全然冷了下来,“在这件事情里,只有我是受害者,难道他不是?”

徐彦绍和华芳一愣,徐天哲脸色微变,有些紧张。他是知道夏芍对徐天胤的重视的,今晚看来他的父母没开个好头儿。

“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今晚我也见不到徐委员和华副处长吧?我是真佩服你们,对你们有利的人,可以获得你们的歉意。你们用不到的人,就是可以被忽略的。”夏芍眼神已怒,扫向徐彦绍和华芳,“谁和你们是一家人?他才是!你们算计的不是我,是他的心上人!你们陷害的不是我,如果没有他,你们没有害我的机会。害了我,也没有活到现在的机会。一直是他,因为有他,你们今晚才能进得去我夏家的家宴,才能坐在这里跟我谈话。可是,他却一直是被你们忽略的那个。直到现在,他是你们的亲人,却连句歉意也得不到。”

徐彦绍和华芳直愣愣坐在沙发里,眼神都发直。两人对夏芍这番话的反应不一,徐彦绍是在意前半段,觉得这话说得也太大了。他可是共和国的委员,说他没有活到现在的机会?怎么?她还想杀人不成?

华芳则脸色有些红白交替,她今晚和丈夫来夏家家宴上,难不成她原本是不打算让人进的?她还能把他们打出去不成?徐彦绍可是委员!她是副处长,儿子还是市长!他们三人要是去普通百姓家庭,对方还不知能激动成什么样子,夏家这样的家庭,还敢把他们赶出去?

只有徐天哲听到了重点,他脸色骤变,只有他知道,夏芍的话不是空话,她真的做得到!

“大哥…”徐天哲起身,刚想对徐天胤说什么,夏芍也起了身。

“我们走吧,爸妈还在外面等着。你今天胃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夏芍扶起徐天胤来。

“嗯。”徐天胤应了一声,声音很沉,带些倦意。他垂着眼,不看那一家三口,只是紧紧握着夏芍的手,两人起身就往外走。

徐彦绍和华芳也站了起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也都急了。

“等等!等等!”徐彦绍在后头唤道。夏芍和徐天胤却充耳不闻,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徐彦绍一声威严的怒斥,“都给我站住!”

夏芍停住脚步,回头,目光冷寒。

徐彦绍立在房间里面,脸色铁青,目光威严。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绝不是堆出来的,但徐彦绍的目光在与夏芍的目光撞上的一瞬,便垮塌了下来,又是气又是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得理不饶人,就不知道长辈有的时候拉不下脸来。”

夏芍不说话。

徐彦绍冲两人招手,“都过来都过来!坐回去!有话好好谈!不就是要谈么?谈!”

夏芍抬眼看向徐天胤,徐天胤抿着唇,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望着地上,眼神令人心疼。夏芍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带着他走了过去。

亲情,一直是他的伤。且看徐彦绍这回是不是还放不下面子身段吧。

夏芍和徐天胤重新坐回去,两人却都不说话。徐彦绍扶着妻子坐下,也让儿子坐下,自己坐下来后看了两人一会儿,叹了口气,“唉!真是时代不同了…”

徐彦绍感叹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气氛就这么沉默着,沉默了半晌,他总算开了口。声音很平淡,“你们啊,就考虑感情。也不想想,你们这家世差这么大,到底合不合适。我们这代的人,当初结婚的时候,谁考虑感情?家族需要,性情也算合适,就这么结婚了,不也能过一辈子?”

夏芍不赞同这话,但她不发表意见,只听徐彦绍能说出些什么来。

徐彦绍抬眼看向夏芍,脸上总算是少了虚伪的笑和客套的话,说道:“小夏,从天胤带你会徐家,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也不少了。我们对你有看法,你对我们也有意见。你对我们的意见是因为什么且不说,我们对你的看法你应该也明白。你的家庭出身与徐家差得太多,你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我们知道。如果不是你跟天胤的关系,我可能会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但是你对徐家没有帮助,华夏集团实力很雄厚,未来很光明,这我明白。但以徐家的地位,已经不需要政商联姻,这才是我反对你们的原因。你可以说我们势力,但是徐家身在高处,有身在高处的难处。外界看徐家,一片大好风光。你是华夏集团的掌舵者,你应该知道,大好风光的背后是什么样的压力。你站在了这个高度上,就只能往前看!要么往更高处走,要么维持住,就是不能后退。你退一步,可能面临的就是洪水滔天。”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明不明白。是权势将徐家推向了今天的高度,同样能保得住徐家的,也只有权势!你的华夏集团之所以有今天的高度,是因为你的资产雄厚。你想保得住你的事业,只有更雄厚的资产!谁不想往前看?你不想?你想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想?”徐彦绍看着夏芍,见她垂着眸不说话,看不出心中所想,他又叹了口气,“反对你们,我们有我们的立场。但是在这件事上,确实让天胤受委屈了。”

徐天胤坐在沙发里不抬头,不说话。但夏芍却知道,他听见这句话,身子震了震,握着她的手都紧了紧。

徐彦绍的目光将目光转向徐天胤,眼神是复杂的。今晚从进了夏家的宴席上,他虽然觉得尴尬,也还是笑呵呵面对夏芍。唯独徐天胤,他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他的。但是许是这些天经历了一生中都没经历过的烦心事,心情郁闷,加上今晚喝了些酒,这话既然开了头,也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天胤啊,你也别怪叔叔有些事做得不地道。我不知道你父母如果还在,会怎么看待你和小夏的事。我只能说,从我们这一代的观念上来看,你从军,军委那些家庭里面有不少千金可能更适合你。你和小夏,可能是一时看对了眼,就算是分开也只是难受一阵儿,以后也就好了。”徐彦绍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有点自嘲,“当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看起来,我低估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的决心。”

当徐彦绍提到徐天胤的父母,徐天胤的情绪明显有爆发的趋势。夏芍按住他的手,果然,当徐彦绍把话说完,徐天胤的情绪果然平复了些。

徐彦绍叹了口气,语气很感慨,“当年你父母的事,在处置上,徐家受了国家的抚慰。你年纪小,这些抚慰就落在我、你婶婶还有你姑姑身上。老爷子觉得我们受了你父母的恩,应该对你百般的好。可是天胤啊,我们对你不好么?我是你亲叔叔!”

徐彦绍说到这里,情绪也有些激动,直接拍了桌子,“我就是再看重徐家的利益,你是徐家的孩子,那利益也有你的一份!你父母去的早,我不希望帮我大哥保住这根独苗吗?我能想到的,就是徐家更高,你的背景更强,你在军界的路更平坦!当然,你好了,徐家也会更好。但是我们好了,你也会更好!这就是家族!我能想到的,就是这样!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要的不是这些。我试着帮你拿开,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华芳转头,看向丈夫。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心里还有这种想法?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而徐彦绍确实是动了真感情,眼圈都红了,情绪激动得压都压不住,“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地方上历练,没现在这么高的地位。当初你父亲是长子,他一去世,徐家三代里头,你才三岁,天哲没出生,你姑姑还没嫁人。徐家的顶梁柱就我和你爷爷,我不拼,我不看利益,谁看?那时候的徐家是最受打击的时候,正好赶上换届,派系争斗最复杂的关键时候。我亲身体会过徐家当初的艰难…”

当年的事,徐彦绍已经很久不提起了,就连徐天哲也多年没听过了。但是华芳很清楚当年的事,她那时候刚嫁入徐家,亲身体会了那一场险些倾覆的波动。

徐彦绍抹了把脸,“所以你别觉得你叔叔现在只看重利益,眼里什么也没有。我也有想保住的东西,你为了保住你的感情不惜对你叔叔拔枪,我为了保住徐家的地位也不惜做那些事!”

徐彦绍说到这里,泄了气一样,窝在沙发里,听着像自言自语,“不过,也可能是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了看重利益,所以一时没能理解家庭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吧。也是,你从小就不在家里,我们这些长辈,都没能给你什么…好不容易你自己找着了,我还想给你拆散了…难怪你觉得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也无所谓吧。”

“不过,通过这件事,叔叔也知道你的决心有多大了。虽然我可能是老了,观念转不过来,总觉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有盲目、有不为现实考虑的冲动,但是既然你都抗争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们还能说什么?大不了…”徐彦绍苦笑一声,一摊手,“大不了以后小夏的身份被人拿来攻击说事儿,叔叔兜着呗,谁叫我经历过一次徐家的摇摇欲坠了,有经验了。反正是欠了你爸妈的,总得还。还不给你爸了,就还给你呗。其实老爷子说得也有道理,你父母牺牲过了,没道理让你再牺牲。虽然我一开始觉得权势对你来说会更好,而且我也不用费太多的心,还想着再试试你的底限…不过,现在看来,该还的,总是躲不了的。”

徐天胤震了震,终于抬起了头来。

而夏芍,也总算勾起唇角,笑了笑。

“未必。”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八十二章 我的力,只为自家人出

“未必。”

这话是夏芍说的。

徐彦绍抬起头来,眼圈还有些红,情绪还在激动中,看起来有些懵,一时理解不了夏芍这句“未必”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