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烨曾经在龙脉之事上被人伤过,他也听见了刚才衣妮的话,但此刻却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肖前辈。”

“这位是?”肖奕问。

“我的弟子。”夏芍答。

周围却传来阵阵惊讶之声,“弟子?夏大师什么时候收弟子了?”

但夏芍亲口说的,肯定不会有假。众人纷纷望向温烨,见他看起来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但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未来的大师级人物了!肖奕这时的目光也落在温烨身上,稍一打量,眼里便乍起亮色,“好资质!夏小姐,实话实说,令徒可是修习捉鬼驱邪之术的奇才!这要是被我碰上就好了,我们茅山一脉,正专长此道。”

“肖掌门莫不是想从我手上把人挖走吧?”夏芍笑着调侃,眸底却有深意略过。但从表面上看,这肖奕,像是并不认识温烨,“小烨子的资质在玄门弟子里也算是上乘,我已经收下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别挖我墙角。不过这里倒是也有个人才,不是我们玄门的人,您看要收过去不?”

夏芍玩笑的语气,转身一让,现出身后的衣妮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二章 黑巫术!人格分裂!

衣妮被夏芍一让,暴露在肖奕的视线中。她抬着头,直直望进肖奕的眼里。她记得夏芍要她忍耐的话,因此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但头顶的灯光照进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眼里,她的眼神却仍如一把刀,直戳向前!

七年前那晚,改变了她的一生。她从此失去母亲、师父,以及可以回去的地方。

衣缇娜死了,仇却只报了一半。那个男人,那个和她一起杀了她母亲的人是比衣缇娜更难寻找的人。她曾想过,或许这一生都找不到这个人。她也曾想过,现在她有朋友,有在别人团圆的时候可以去的地方,也许一生都找不到那个人,到了离开这个世界那天,除了仇恨和遗憾,她还可以有美好的回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开始尝试新的生活的时候,她见到了这个男人!

这男人,尽管他只是气质与那人相像,如果夏芍不拦着,她一定会动手!不管他是不是,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让身上的金蚕蛊去问候这男人!

但是现在,衣妮听从了夏芍的话,并没有妄动,但她性情如此,目光仍旧犀利。

肖奕对上这犀利的目光,只是微怔,随即笑着对夏芍道:“夏小姐就别开我玩笑了,苗疆的弟子我哪敢收。”

衣妮目光一变,仇恨,愤怒,几乎在一瞬就要从眼里流露出来。夏芍在这时候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阻止了衣妮露出过多情绪——就算肖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来路,也不能证明他是当年的人。茅山一派专于驱邪之事,衣妮一身的蛊毒,以肖奕的修为能看出来不难。

“肖掌门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朋友的来路。”

“我们门派专于驱邪之事,我对此多些敏锐。”果然,肖奕如此答,神态语气都很自然。

夏芍微微垂眸,这人就这么看着是不像的。但假如他真的是,那不仅演技厉害,胆量也很大。心里有鬼的人,哪里敢认出衣妮的门派来?肖奕敢,那么衣妮是真认错了人,要么他是真的隐藏很深。

这时候,肖奕才看向徐天胤,“徐将军,久仰。”

徐天胤点头,跟肖奕握了握手。肖奕既然是冷家孙女婿,冷老想必告诉过他徐天胤是唐宗伯的大弟子,但肖奕在这场合却并没有揭透,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的。

“徐将军。”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冷以欣笑着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冷淡如常,只点头作罢。

夏芍是知道冷以欣对徐天胤曾经有过的心思的,在清理门户的时候,夏芍对冷以欣的印象是偏执得有些病态,但她去了加拿大一年,现在看起来比那时候正常多了。但是夏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很怪异的感觉。她一时说不出来哪里怪异,最终只能归结于她变化太大,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徐天胤的冷淡并没有让冷以欣尴尬,她挽着肖奕的胳膊,很有分寸地点了点头,笑容乖巧,精致的眉眼带着笑,娴静。

夏芍垂眸,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在这时候,肖奕低头看了眼冷以欣,灯光落在他的眉宇,眼下一片看不清的阴霾。夏芍一愣,肖奕抬眼时神色如常,笑着跟唐宗伯和冷老爷子说了一声,带着冷以欣开始跟其他到场的宾客打起了招呼。

夏芍就站在师父身边,没到处走动,目光却随着两人在冷家客厅里移动,见两人穿梭在宾客之间,幸福恩爱。戚宸、李卿宇、陈达和罗月娥夫妻也跟肖奕和冷以欣打过招呼,几人在人群里走动了几圈,陈达和罗月娥今晚带着宝宝来的,便忙着回到沙发区里看儿女去了。没一会儿,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曲冉也都陆续过来坐下,夏芍便和徐天胤走了过去。

两人一坐下,罗月娥便从逗弄儿女中转过脸来,笑道:“冷家小姐性情倒是变了不少,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

罗月娥笑容也有些古怪,但这话题显然是女人的话题,戚宸、李卿宇和陈达都没有接话的。

展若南道:“以前看着欠扁,现在更不爽!这女人,笑得真假!”

罗月娥闻言唇角笑容更古怪,假她倒不觉得,就是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罗月娥的人生阅历,竟然也说不出那感觉来自哪里。她又转头看了一会儿,看肖奕和冷以欣穿梭在宾客中间,见冷以欣正笑着和宾客寒暄,那些宾客受宠若惊。圈子里的人,以前谁不知道冷以欣最是清高,想跟她说句话都要看她的心情,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并非谁都愿意搭理。而今晚,她从令人仰望的高坛走下来,平和近人,笑容温和,眉眼间流露的气韵都娴静淡然,令人舒服。

宾客们觉得舒服,罗月娥可不觉得,她越看越觉得难受。恰逢此时,夏芍坐在沙发里,端着茶杯悠然一笑,调侃道:“月娥姐,你是在看冷家小姐,还是在看人家的未婚夫?”

“就你爱拿我寻开心,我这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罗月娥知道夏芍是打趣她,当即便笑着回嘴。只是头一转过来,忽然便愣了。

只见沙发里,夏芍捧杯含笑,眸里笑意娇俏,气韵却是悠闲淡然。

“呀!”罗月娥愣着便叫了出来,呐呐看着夏芍,又看向沙发里坐着的其他人,问,“你们觉不觉得,冷小姐跟小芍…有点像?”

夏芍闻言愣住,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苗妍都齐刷刷望向夏芍,然后又去看冷以欣。

“我说怎么看那女人不爽,靠!”展若南骂了一声。戚宸皱起眉头,李卿宇和苗妍都还在怔愣和观察中。

“不像。”徐天胤吐出两个字。他在夏芍身旁坐着,看也没看冷以欣,目光往夏芍手里捧着的茶杯处落,见茶已喝了一半,便帮她把茶杯拿过来,倒茶,再放回去。

夏芍却也转头,望向冷以欣,古怪的目光变得一沉!之前她就觉得哪里古怪,但是又细说不出来。如果不是罗月娥这一句话,她还真一时半会儿关联不起来!确实,冷以欣的笑容跟她是有那么几分相似。并非全然相似,只有那么六七分像,怪不得她会觉得有违和感——当有一个人跟神态举止跟自己有些像的时候,可不是会觉得怪异?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罗月娥问。

夏芍却敛眸,不,确实是很像。

世上总有相似之人,或者是容貌,或者是脾气秉性,但若是天然如此,那倒可说是缘分。但冷以欣性情并非如此,出国一年的时间内性情大变至此,而且还变得跟自己有些像,夏芍顿时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其余人也不太舒服,但直到冷家晚宴结束,众人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弄不明白冷以欣性情改变,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多想了。

夏芍却没再让朋友们讨论这件事,晚宴结束后,她若无其事地随师父一行离开冷家。夏芍在路上也并未将今晚的一些发现跟师父等人说,她回到唐宗伯的住处,和徐天胤回了后院。房门一关上,夏芍便开了天眼,望向了冷家大宅的方向。

冷家,冷老爷子今晚看起来很高兴,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神色感慨。楼上房间里,肖奕负手立在窗前,远眺夜景。冷以欣从浴室出来,穿了身宽松的白色浴袍。她发丝还湿漉漉的,脸上卸了妆去,露出的肌肤血色稍淡,眉眼绝俗。她眼里尚带着吟吟笑意,肖奕转过身来,见到她脸上的笑,便眼神一沉,道:“我说过,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冷以欣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滞,随即又笑了起来,“以前,他的眼里总是没有人的,但今晚有。哪怕只是一眼。”

肖奕的眼神更沉,“那又怎样?他有再多看你一眼?”

“有了这一眼,就会有下一眼。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

“他会发现你在刻意模仿他所爱的人。以他的性情,你认为他会怎样?”肖奕打断冷以欣的话,见她微怔,又道:“就算他多看你一眼,他看的也不是你。”

冷以欣脸色骤变,在黑暗的房间里,脸色由窗外的月光染上一层灰白。

肖奕的目光沉得发冷,却一声叹息,“冷家精于占卜之道,泄露天机过多,你父母早亡。人世无常,你自幼体会得比别人多。但这不代表一定要一个经历与你相似的人才能懂你。事实证明,他不懂。”

“他会懂的!”冷以欣的脸色则灰白得不似人色,眼神一厉,眼里哪还再有一丝笑意?但随着她眼神一厉,她脸色忽然刷白,眼底都迸出血丝来。冷以欣双手抱头,忽然呻吟一声,痛苦地蹲在地上。

“那什么时候他才会懂?你希望他懂的是你,还是你扮演的那个人?”肖奕负手立着,看蹲在地上痛苦的女子,却不去碰她。

冷以欣又哀嚎一声,头痛加剧,拼命甩起头来,发白的月色照在她身上,森凉似鬼。

“如果你真有把握会把他抢回来,就不需要用别人的人格。”肖奕继续道。

冷以欣猛然抬头,她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眼底充血,脸色灰白,看起来恶鬼一般,怒道:“我不需要抢他!他本来就是我的!我认识他的时候,那个贱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认识你的时候,徐天胤还不知道在哪里。”肖奕盯着冷以欣鬼一般的面容,目光没有嫌弃,只有冷寒。

冷以欣怔了怔,目光有些呆滞。肖奕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但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肖奕嘲讽一笑,“你不记得我,就像他不记得你。”

冷以欣浑身一颤,肖奕的话再次把她从怔愣状态拽回现实里,她只觉头脑里每一根神经都在痛,她抱着头痛苦地便往墙上撞!肩膀却忽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扣住,她整个身子都被从地上提了起来,猛然甩去床上!巨大的震力震得她头脑都是一空,却并没减去她的头痛之苦,她拼命地甩着头,翻身就想把头往床上磕。

后背却一道凉意,一道白色浴袍被男人扯落,露出光洁曼妙的背。女子的身子在柔软的床里微震,仿佛有所觉。但她此刻剧烈的头痛压倒了一切感知,她只是想拼命地撞击头部,缓解疼痛。肩膀却再次被扣住,身子猛然被翻过来,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空气里。身上的男人居高临下,一张平凡的脸,气势却是平凡人不能有的深沉霸气。

他微眯眼,制住她的头,掌心抚上她的天灵,元气自掌心侵入,在她感觉舒适些的时候,他俯下身来。与其说亲吻,不如说索取,与其说欢爱,不如说愤怒的发泄。她在他的发泄里颤抖,死死睁着眼,眼神从癫狂忽而变得笑意微微,忽而变得愤怒,又忽而变得淡若超然,之后又变得凌乱癫狂。

在这反反复复的变换里,她眼前的世界也似乎在变幻,变得浮光掠影,点点纯白,仿佛回到当初,她还年幼的时候。

丧白的灵堂,感人的悼词,燃不尽的香烛,焚不尽的冥钱…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父母,那对极富盛名的占卜大师。她的父母,一生为人占算吉凶,却最终没能躲过自己生命中的大劫。他们就这样离开,留下悲痛的爷爷,留下年幼的她,和一间嘈杂纷扰、宾客络绎不绝的灵堂。官员、富商、明星,来来去去。来的时候是一张悲伤的脸,走的时候是一张攀附逢迎的脸——攀附那些身边地位比他们高的宾客,逢迎的嘴脸让人险些误以为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舞会。

父母入殓不到三天,就有人上门来求爷爷占算吉凶。父母下葬不到三年,香港风水界的大师里,已经很少能听见有人提起他们的名字。葬礼那天,她跪在父母的灵堂里,就像跪在世态炎凉人心利己的染缸里,将人心嘴脸看了个遍。

直到那年与他相遇。

那是掌门师母故去的日子,又逢丧白事。灵堂里来来往往,又一场人间百态。她带着嘲讽的心态前去,却看见了跪在一片桑白里的黑。少年穿着黑衣,没披麻戴孝,却比任何人都孝守。他跪在人群里,不动,不哭,不说话,只这么跪着,仿佛一尊落了雪的雕像。

白天,他跪着。晚上,他跪着。整整七天。

她仿佛在那一瞬看见了自己,世上最应该懂她的人,最应该懂人世炎凉,陪她看世间百态、看那些人在命运束缚里挣扎的人,那一刻她觉得她找到了。

虽然,她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是她在那一刻就如此认定。

只是没想到,七天之后,他再没有出现。再相见,已是十余年后。她亭亭玉立,而他身边,已有佳人。

命运总是如此残酷,残酷得令人觉得一切都是虚幻梦境。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命,生死本就不由己,所谓人各有命,活着是造化,死了是应该。

她不在乎自己的修为,修习占卜之术,不过是为了看那些曾经在她父母灵堂前露出各种嘴脸的人,在她面前也露出那种逢迎巴结的脸。然后,她可以站在高处看他们挣扎在命运生死成败里。

她不在乎玄门弟子的身份,她连修为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些虚名?她所求的,不过是与她同样看透世间、懂她的人。而这唯一的心愿,也不得实现。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不惜通过一些手段,哪怕是一点点希望也要去尝试。她这一年,吃尽苦头,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月色里的大床上,女子在情欲里睁着眼,眼神吓人。

而同一时间,也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将目光收回。

夏芍皱起眉来,肖奕和冷以欣一场活春宫无法影响她思维的敏捷,两人的对话她看懂了多半,再看冷以欣的状态和诡异举止,她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词儿——黑巫术!

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人格分裂。一个人在一年的时间里人格分裂是很有难度的,除非借助有别的手段。黑巫术里,就有这样的手段!这种手段,在她所知的方法里,是可以模拟一个人的性情,经过一段时间成功分裂出一种人格来的。据说,这段模仿的时间根据人的悟性、天赋不同,时间长短不一。在成功分裂出新人格的时候,需要将本来的人格彻底抛弃,最后再练习找回原来的人格。这样颠倒分裂的日子很痛苦,并非身体上,而是精神上令人崩溃的折磨。据说,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在练习这项黑巫术的时候死于自杀。但如果成功,精神会被一般人强大两倍,执念也会更深。

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练习了黑巫术!

可是,她人在加拿大,这黑巫术,是怎么学来的?

不管她是怎么学来的,夏芍越发觉得肖奕有对付玄门的动机。即便那人不是他,只要冷以欣不死心,肖奕就是潜在敌人。夏芍不喜欢潜在这两个字,看来该动动手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三章 调查,回东市

唐宗伯回到香港后的这一年多里,由于妻子过世,夏芍和徐天胤又不常在,张中先便搬来和他一起住,方便平时照料。张中先的弟子们也都处理了国外的产业,就此常驻香港。丘启强、赵固、海若三人住在不远处的别墅,每天早晨去老风水堂前,习惯过来请安,顺道给两位老人做早餐。

这天早晨,正逢信得过的人都在,夏芍便在早餐时间将昨晚衣妮的怀疑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这些猜测,自然是震惊了一桌子的人。尤其当听说是昨晚的事是,唐宗伯道:“你这丫头,怎么才说?昨晚怎么不说?”

夏芍笑了笑,道:“昨晚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说了您怕是要想一晚上。”师父毕竟是年迈了,虽然修为高深,身体一直很好,但夏芍还是希望老人晚上睡眠好些,这些事早晨再说也不晚。

唐宗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啊,这么大的事…”话虽这么说,老人眼神还是很感动的。他这辈子,收这两名弟子都是重情义的,虽说膝下无子,有这两名弟子,也算无憾了。

“这个冷老头!以前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门派内斗!现在掌门师兄念在同门情义上没把他逐出门派,他出国逍遥还不知道感激,还找了这么个孙女婿!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时,张中先怒道。

“冷师弟的性子是有些怕事,正因为这样,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其中实情。再者,衣丫头也说了,究竟是不是肖奕她也不确定。倒是欣儿,真没想到,她会学黑巫术。”唐宗伯的看法则并没有张中先那么情绪化,他只是脸色凝重,“昨晚在冷家见到欣儿,看这孩子性情开朗不少,我还以为她真想开了,对当年废她功法的事没那么介怀。没想到,这孩子还是钻了牛角尖。”

“那件事,掌门师兄没错!杀同门,要不是看在冷老头可怜,就她这么一个孙女的份儿上,换成其他弟子,那就是死罪!留了她一条命,只是废除功法已经是很讲情义了!这件事,如果小芍没猜错,欣儿就是练了黑巫术,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张中先道。

唐宗伯叹了口气,问夏芍:“这件事,你有多少把握?”

夏芍深深望了师父一眼,“八成。”

唐宗伯一愣,别人看不懂夏芍那一眼的意思,他身为师父,从她十岁起教她术法传承,师徒两人的默契还能不明白?这丫头,怕是开天眼见了些什么。她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她是不会说出来冤枉人的。

丘启强三人互看一眼,八成?那不就等于确定了?

“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肖掌门是不是幕后算计我们的那个人。”海若皱眉道。她性情向来温和,此刻却神色凝重,看了温烨一眼,目光微冷。冷以欣再练习黑巫术,她的功法已经被废,就算有些执念,放不开,对玄门的威胁也较小。问题在于肖奕,他是茅山掌门,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他若有心对付玄门,那除了掌门祖师和两位师叔外,其余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是不是肖奕的对手,如果证实他真是那伤害小烨子的人,她绝不放过!

“确实!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幕后的人是要找出来,现在有眉目了,哪怕只是有可能,也要查个清楚!”丘启强道。

夏芍看向徐天胤,“师兄,这件事交给你了。我记得当初龙脉出事时,师父曾和肖奕通过电话,他说他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若真是这样,那时候他应该在内地。”

“嗯。”徐天胤点头,他向来直奔重点,“肖奕的所有资料,一周交给你。”

所有资料代表的意思,夏芍明白。她当即点头,其余人也都松了口气。徐天胤的身份和能力,做这些事应该不困难。

徐天胤收集这些资料,一定有极为机密的。他需要一周的时间,夏芍却不能在香港待一周。她原本计划年假之后公司开始上班,她要去公司再坐镇几天,处理处理事情。没想到带亚当来香港,所有行程都打乱了。原本是处理亚当的事,如今亚当回了英国,而夏芍在家中还有些事。唐宗伯昨晚见到肖奕的时候,曾问过他有什么打算,他称会在香港住段时间,至于今后在哪里发展,要看冷老爷子和冷以欣的决定。

肖奕要在香港住段时间,夏芍要回家,却并不太担心。这人若真是幕后算计玄门的人,心思必定深沉,隐藏极深。以他的行事风格,定然会藏在暗处捅刀子,不会明着来。既然如此,他有极大的可能会避开他在香港的这段时间。但夏芍在临走前还是嘱咐师父等人,一切小心。

夏芍离开香港那天,正是徐天胤回军区报到的日子,两人分开,徐天胤回京,夏芍回东市。

女儿才去了香港三天就回来了,夏志元和李娟很意外也很开心,但看到女儿带了位朋友回来,夫妻俩更意外。

“这位是?”夏家客厅里,夏志元和李娟站起身来,打量夏芍身旁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我大学同学,衣妮。”夏芍笑道。

衣妮站在夏芍身边,对上李娟笑吟吟打量的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伯父,伯母。”

她本是要回京城的,但夏芍偏要请她来过元宵节。从她离开寨子到如今七八年,从来没去过别人家里过节,今年去香港已经是破天荒,跟着夏芍来了东市,衣妮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拒绝到底。

来夏芍家里,衣妮也没带礼物。她虽然在寨子里长大,但是在外头生存这几年,也知道人情往来的礼仪。可是跟着夏芍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回夏家,她根本就没来得及买东西。此刻面对夏芍父母的打量,衣妮少见地有些尴尬。

李娟却笑着起身道:“小芍的同学啊?这孩子,带同学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快快快,来坐!”她边说边把衣妮请到茶几旁坐下,衣妮一愣,人已被李娟撵着坐下,还没反应过来,李娟已转身泡茶去了。

衣妮不知道,夏芍很少带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以前华夏集团没成立的时候,她朋友就少,很少有人来。现在家里搬到了桃园区,想来的人倒是多,只是没几个进得来的。夏芍除了带过徐天胤回家,她的同性好友,夏志元和李娟虽然见过,但她们却都没来过夏家做客。所以今天看见女儿带朋友回来,夫妻俩比衣妮还有点紧张。

中午在招待女儿同学的事情上,夏志元夫妻自然是费足了心思。原本打算到酒店去吃,夏芍却说在家里做点家常菜就好。李娟拗不过女儿,便赶紧去买了菜回来,便钻进厨房忙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吃,菜竟摆了满满一桌子。围坐在桌前,衣妮的目光在热气腾腾的饭菜里有些恍惚。

夏志元见衣妮怔愣着不动筷子,便笑了笑,对妻子道:“都跟你说别做这么多了,你看你摆这一桌子,可别跟上次似的,吃不完把人给撑坏了。”

李娟咦了一声看向丈夫,“上回是我菜做得多的错吗?不是有些人吃女婿的醋,不给人好脸色看,把人家逼得想办法讨好我们?”

夏志元顿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苦笑道:“行行行,我错,你对。”

李娟抿嘴笑了笑。

衣妮隔着饭菜的热气望向对面的中年夫妻,听着两人拌嘴,不由垂眸。她没见过父亲的样子,从她有记忆起,生活里就只有母亲。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来不知道。

“小衣啊,你别看菜多,其实味道比酒店差远了。我们小芍不常带朋友回来吃饭,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招待。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别见外。”李娟见衣妮一直不动筷子,便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笑着解释。该不会是真得做太多菜,招呼过头了,把人给吓着了吧?

“没有,没有。”衣妮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

夏芍还是头一回见衣妮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与她平时的刚烈犀利相差极大。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也是她让母亲亲自下厨招呼的用意。把衣妮带回来,一是不想让她留在香港,她性情太烈,又有母仇未报,夏芍很担心她不在的时候,衣妮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以她的性情,不管肖奕是不是她的仇人,她都很有可能“宁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但她的修为,离肖奕差得太远,到时出事的只可能是她。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必须离开香港。但是把她带回自己家里来,夏芍也是希望能多给她带来些温暖。活在仇恨里的人总是累的,温暖和放松的生活对衣妮有好处。

吃饭的过程气氛还是很融洽的,李娟发挥了当初夏芍把徐天胤带回来时的喜好,打听衣妮多大了,学什么专业的,家是哪里的之类。但李娟还是有分寸的,她从来不爱好打听别人的家世,问的都是些家常话。

当问到衣妮是哪里人的时候,衣妮明显拿碗的手一僵,但最终还是回答:“南省。”

“哟!”李娟挺惊讶,跟夏志元互看一眼,夏志元道:“那离青省可挺远啊…”

“可不是么,现在的孩子都独立。咱们这年纪的时候,哪出过这么远的门?”李娟边说边看向衣妮,端量着笑问,“瞧你和小芍差不多年纪,你父母年纪应该也跟我们差不多吧?倒是放心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衣妮拿碗的手又僵了僵,低头道:“我没见过我阿爸,阿妈…已经不在世了。”

“…”夏志元和李娟一听,夫妻两人都愣了。李娟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关切,“那父母不在你身边,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住在亲戚家里?”

夏芍转头看向衣妮,她从寨子里出走的时候才十三岁,这些年她在外头怎么生存过来的,她也不知道。

衣妮低着头,她没有亲戚。从寨子里刚出来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年纪小,没有地方肯雇佣她,刚出来的那两年,她去街头巷尾拾过餐馆倒掉的泔水,为此跟街头的流浪者们抢过地盘,打过架。她利用放蛊制服了那些人,得到了当地一名小有名气的黑道老大的关注。那地方的黑道是三合会的地盘,那人知道无法做大,便出钱请他帮忙转行。从此,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两年之内帮那人放蛊行商,让那人成为巨富。而她则拿着钱读书、生活、打听仇人的消息。但人心贪欲,那人成为巨富,尝到了甜头,竟敢打她的主意,想包养她,恰逢他妻儿得到消息,雇佣了黑社会的人想杀她,她一怒之下杀了这些人,卷了那人的财产,离开了那座城市。

从那以后,她用那些钱生活读书,度过了许多年。

但这些事,衣妮并没有细说。她不想看见朋友或者朋友的家人惧怕疏离的目光,那些没有朋友、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她不想再回去。

衣妮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李娟却已是目光怜悯。她当年父母也是过世早,在村子里靠着邻里的接济才活了下来,因此对这些事最是感触深刻。且她也是为人母的人,见到没妈的孩子,心里总是心疼些。于是这顿饭下来,李娟已是对衣妮嘘寒问暖,倍加关怀,下午拉着衣妮说了好一会儿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加厚了被褥。

衣妮在夏芍家里住了下来,白天陪着她去福瑞祥古玩行里,或者陶瓷公司里看看,晚上回来和夏志元夫妻一起吃饭。期间还陪夏芍去了趟青市,去华夏集团总部待了三天,亲眼见到了夏芍雷厉风行地处理公司事宜,还陪她见了她的一位学巫术的朋友。

夏芍到了青市,虽说是去处理公司事务,但还是抽空去了趟胡家别墅。胡家已经由艾达地产的人在着手重新翻修,胡嘉怡在家中陪着父母,见到夏芍的时候,精神显得很好。

“小芍!”胡嘉怡扑过来,开心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当听说衣妮是蛊术师之后,想起自己的事,她欢快的笑容这才淡了淡,“我相通了。以前,我刚到英国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对我是善意的,只有亚当保护我。我憧憬他,依赖他,也感激他。后来我觉得我喜欢他,但是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感情在其中也说不定…我打算,不再跟他见面,让时间来验证我是不是真的有喜欢他。”

夏芍闻言挑眉,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魔女胡嘉怡能露出此刻这般安静感慨的微笑,想必真的是想明白了些,“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安排?”

“英国那边我还是会去的。但是我不会再回魔法学校了,我已经在准备向学校申请退学的材料。我爸的公司这些年业务不断扩大,在欧洲开拓市场。他在英国有些商业上的朋友,已经帮我联系了剑桥大学,我打算去学校学习企业管理方面的专业,毕业之后就回家族公司帮忙打理。”胡嘉怡道。

这决定让夏芍有些意外,没想到胡嘉怡能这么快这么果断地做决定,这倒是让她看出了她在未来继承家族企业的一些潜质。胡嘉怡的决定,夏芍自然是赞成的。她只嘱咐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以后你在英国尽量不要跟巫术学校里的学生再接触。那些人对你心存的敌意你应该清楚,别再招惹他们,免得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带来危险。”

至于见不见亚当,夏芍便没有多提醒了。她并不知道亚当面临的危险,如果提醒她,反而让她猜出一些事来,到时反而给她带来危险。

胡嘉怡点头应下,当晚,夏芍和衣妮在胡家留宿,胡广进夫妻对女儿的决定很高兴也很感慨,觉得她总算是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夏芍开车返回东市,次日便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夏家人又齐聚一堂。夏志琴一家已经回了青市,这天只有两位老人和夏志梅、夏志涛两家来到夏芍家里,一起吃饭。除了席间多了个衣妮,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天团圆饭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一家人讨论起了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之前没来得及定时间,现在夏芍回来了,夏志元才道:“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觉得订婚的时间最好订在寒暑假。这样不耽误你的学业,不过这件事我们也只是提个方案,你明天回京城,替我们把话带给徐老爷子,问问老爷子的意思。”

夏志涛听了笑道:“寒暑假?暑假还有半年,要是订在寒假,那可就还有一年啊!那不是要急死小徐?上回看小徐…咦?小徐?”

夏志涛说着话,声音戛然而止,呐呐转头望向门外。

门口,一身名贵西装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怀里一捧玫瑰与百合花束,远远地便望进屋里,目光落在正吃饭的女子身上。

“师兄?”夏芍站了起来,没想到徐天胤会从京城来到夏家。

但怔愣间,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月十五,离徐天胤所谓的一周之期,正好到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九十四章 肖奕的嫌疑,返校

徐天胤抱着束花突然来了夏家,一屋子人围坐在餐桌前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夏芍最先站了起来,笑着走了过去,接过花来抱在怀里问:“你学会搞突然袭击了,来家里也不说一声。”

“唔,刚好一周。”徐天胤定凝着眼前女子恬静含笑的眉眼,眉宇间风尘仆仆的气息顿时散尽。他望着她,目光不肯移开片刻,一周的分离,已让他极为想念。

夏芍抱着花,又好气又好笑。果然,她就知道!哪有这么巧的?什么查肖奕的所有资料要一周,这男人根本就是算计好了时间。这两年,他越发学会耍点小心计了。

“咳!”

两个年轻人互望,夏志元却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看徐天胤的眼神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他也算承认了这小子,但是他也不能太出格了。两人都还没订婚呢!在自己这个岳父泰山面前,盯着自己的女儿那样看,当他不存在吗?

夏志元这一声咳,夏家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刘春晖、夏志梅、夏志涛、蒋秋琳四人赶紧站了起来,刘春晖对夏芍笑道:“呵呵,小芍,你也别怪小徐搞突然袭击,我看他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啊,年轻人不就爱这套么?那词儿叫什么来着?浪漫!”夏志涛也笑着帮徐天胤说话。

蒋秋琳瞥了丈夫一眼,再看夏芍怀里那一大捧的玫瑰百合花,眼神有些艳羡。女人没有不爱花的,但是她们这代人,当初也不流行这个。现在日子倒是好了,可是想想从来就没收过丈夫送的花。

夏志梅则看了徐天胤一眼,真没想到,看他性情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还会给女孩子送花。看来这徐家的嫡孙,是真的挺把小芍放在心上。

这时候,李娟也站了起来,她见徐天胤来了脸上倒是有丈母娘见女婿的喜意,忙起身把他请过来坐下,一边张罗着加碗筷,一边让夏芍把花拿去房间插好。转身去厨房的时候,她还没忘了瞪丈夫夏志元一眼,眼神警告——警告他别再犯大年初二那天的老毛病!

夏志元苦笑,李娟转身出去前却瞥了眼女儿怀里的花,瞧着也是挺喜欢。真没想到,小徐这性子,还会送花!

夏芍看着家里人的眼神,忍着笑,如果他们知道徐天胤从认识她到现在,每次都是送同一束花,不知道表情会是什么样?

不过,她喜欢就是了!

夏芍把花抱去房间里插好又回来,碗筷已经添置好,一家人坐在桌前已经在等她了。徐天胤虽然是搞了个突然袭击,但是他来的时间也巧,正是夏家吃午饭的时间,饭菜刚端上来,都还没动几筷子。中午这整顿饭李娟都在招呼徐天胤和衣妮,餐桌上气氛热络。

吃完饭,夏芍帮着母亲收拾了碗盘,便和徐天胤去了屋里。

进了屋,门一关上,夏芍回身便戳某人胸口,笑道:“你最好是查了肖奕的所有资料,不要只有一点点。”

夏芍故意加重“所有”两个字,这是当初在香港的时候徐天胤承诺的。他的承诺,自然从来不做假,但夏芍就是忍不住逗他,谁让这男人今天搞突然袭击。

徐天胤任她戳,待她戳完,转身便出了门。夏芍在屋里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没一会儿,徐天胤回来,手里拿了一摞厚厚的资料,“给。”

夏芍一入手,只觉沉甸甸。粗粗一翻,还真是各方各面都有!她当即便敛了调侃打趣的笑意,低头边走边看,往桌边走去。待走到桌边,只觉腰间环过一只大手来。夏芍一愣,回头一看,见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椅子里。她正想着这男人行动怎么那么迅速,人便被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坐好。

夏芍哭笑不得,她有种自己落入捕食者之手的错觉。但她还是轻轻挪了挪,换个舒服的姿势,倚进徐天胤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她则低头,看资料。

不得不说,这资料真的极为详尽!这并不仅仅是肖奕的资料,还包括了现如今茅山门派的。

茅山门派说起历史渊源来,比玄门还要早,但是现如今门中弟子已是极少。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玄门的总堂在香港,并未受到那个动乱年代政策的波及,而茅山一脉则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时,肖奕的师父那一代老一辈的大师都被扣上了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帽子,门派弟子走的走,散的散,有不少人刚入门不久或者仅学了一点皮毛,就因怕被波及而退了山门。这也导致后来有不少江湖神棍行骗的时候,老百姓都称其为“茅山道士”,一来可见那个年代茅山一脉受到的不公正评判,二来也是有些半路退了山门的弟子假以茅山之名给人看相算命,因学的只是皮毛,难免有卜算不准或者骗人钱财的事情。久而久之,“茅山道士”在许多百姓心里,几乎成了江湖神棍的代名词。

肖奕拜入茅山的时候,动乱刚刚过去。他天资极高,他的师父道无大师亲身经历了门派的由盛到衰,亲眼见到了人间百态,在十数年里对人生有所开悟,因此不再将心思放在振兴门派上,而是一心一意教好肖奕,只将门派的传承秘法悉数教导给他。

因此,肖奕没有师兄弟,他只有两位师叔,两位师叔各收了三名弟子。三师叔的弟子闫老三因心性邪佞被逐出门派,其余的加起来总共十人。两年前,道无大师仙逝,肖奕以三十四岁的年纪接掌茅山派衣钵,成为掌门祖师。他直到如今还没有收弟子,因此如今的茅山派,算是正式门派弟子的,只有九人。

徐天胤准备的资料里,附上了这九人的近况。

肖奕的两位师叔如今都已年过六旬,有家有室,很少替人消灾解难,只有有缘人才能获得两人的指点。如今算是隐世的大师级人物。而两人膝下的五名弟子,年纪大的四十岁,小的跟肖奕差不许多,除了一人在台湾,其他的都在国外。有一人在美国,一人在马来西亚,两人在新加坡。这五人除了在当地是极有名气的风水大师外,还各自有自己的产业,平时互有联系。

肖奕两年前接掌门派之后,就开始四处游历,并在前年年底于加拿大遇到冷以欣,两人在去年年底订了婚。

夏芍将看过的资料都放去桌上,屋里气氛极静,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资料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龙脉出事的那几天,他不在茅山?”

“不在,去向不明。”徐天胤抱着夏芍道。

龙脉出事的时候,唐宗伯曾跟肖奕通过电话,按照他的说法,他正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处理完毕后再赴加拿大和冷以欣订婚。徐天胤查了那天的通话记录和来源,证实肖奕在通话那天确实身在茅山。但与他通电话那天,龙脉已经被下了断脉钉,肖奕很有可能在作法之后赶回内地,因此徐天胤把时间往前倒回了一个月,发现肖奕从加拿大回国的时间是张中先和夏芍发现龙脉被钉的一周前。

按照肖奕的说法,他是回茅山处理事务的,但是在他回去的前两天里,没有人见过他!这两天的时间里,在当地没人见过他,在出入境方面没有他的记录,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可以易容出关。”徐天胤提醒夏芍道、。

夏芍目光微寒,缓缓点头,“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记得京城暗中助通密的人么?那人的脸皮有两层,就是易了容的!至于出关,假身份完全有途径办得到。”

肖奕在龙脉被钉的时间上有两天的空窗期,在玄门与泰国降头师斗法的那段时间,他人应该在加拿大。但是他并不住在冷家,而是在加拿大新置了房产,但那两天,他的邻居称没有见过他。

“这也太巧合了。”夏芍敛眸,回头问,“温烨在香港被打伤的那天呢?肖奕人在哪里?”

“广东。”徐天胤抱着夏芍,大掌不肯离开她的腰身,只把头抵在她身上,嗅她的清香,眼也不舍得抬,“下页。”

夏芍一愣,忙把手上的资料拿开,去看下页。果然,肖人那天人在广东处理产业上的事,上午他去过一趟银行,下午和晚上行踪不明。夏芍冷笑一声,这么近的距离,他想往返香港是绝对有可能的!

一次可能是她太多疑了,两次许是巧合。那么,三次呢?

肖奕的嫌疑很大!

夏芍一眯眼,皱起眉头,但目光随即往下方资料的一连串数据上一扫,便愣了愣,“嗯?他变卖了门派名下和他私人名下的所有产业?”

“嗯。”徐天胤嗯了一声,不抬头,只把她揽得更紧了紧。

夏芍却始终皱着眉头,接连看下去。茅山派名下有一些慈善产业,想必初衷与夏芍建立华夏慈善基金会的初衷差不多,并不以盈利为目的,而在于济世救贫。慈善产业肖奕没有动,但其余投资出去的产业他出售了股权,连他自己名下在国外的三家公司也变卖了。

夏芍倒是没想到,肖奕在二十五岁时就在国外注册了公司,主营高科技产品和进出口贸易,他两位师叔在国外的弟子在他的公司成立之初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的客户遍布美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地区,十年的时间,三家公司资产三十多亿!如今他把公司全部变卖,加上投资在其他产业上的股权出售,他如今名下有五十多亿的巨额资产。

“就算他婚后打算长住加拿大,也不需要把公司卖了。”夏芍很纳闷,“把所有的产业都清空,他想做什么?”

“现在还没有动作。资金都在他的账户里,最后一笔交接年前才到账,都还没有动用。”徐天胤道。

夏芍沉默了,肖奕这举动不正常。一个商人,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是不会变卖自己的产业的。换做是她,不管日后她和师兄在哪里生活,华夏集团都不会给别人。所以说,肖奕一定有什么打算,或者,是图谋。

现在,肖奕的嫌疑极大,哪怕刚才那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他为了冷以欣,日后也未必不会做出对玄门有害的事来。因此,他的这笔资金动向,看来是要注意了。

夏芍垂眸深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资料还没看完——厚厚的一摞资料,就只剩下一页了。

当夏芍看向手中最后一页的时候不由微怔,这最后的资料是关于冷以欣的。

冷以欣在一周前被夏芍怀疑学习的黑巫术,产生了人格分裂的情况。徐天胤的这一页资料是关于她在加拿大的人际关系调查,调查发现,冷以欣很少参加国外一些圈子的聚会,她在自己别墅里疗养,深居简出。黑巫术有可能是从冷家的藏书里自学而来。

冷家有黑巫术方面的藏书也不奇怪,夏芍对西方巫术的了解很多也是来自于师父的藏书。只不过师父的藏书里没有对巫术实施方法详尽的讲解,即便是有,唐宗伯也在夏芍看书的时候提醒她,非本门传承的术法,有可能并不全面,也可能有作伪的成分,所以不要轻易学习。否则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

冷以欣的人格虽然是成功分裂了,但她看起来确实很痛苦。夏芍不知道这不是她学习黑巫术的后遗症,但她本门功法被废,确实已无太大威胁,真正需要注意的,还是肖奕!

“肖奕有可能也是衣妮的仇人,这些资料我想应该给她看看。”夏芍说着,便想从徐天胤腿上下来,出门找衣妮。但是她动了两下,发现某人的手臂实在是禁锢得太紧了,根本就不放她下来。夏芍这才低头看去,正逢徐天胤抬起头来,寂静的房间里,女子香软的唇正撞上男人高挺的鼻梁,轻轻擦过,两人都是轻轻一颤。

随即,夏芍脸颊微红着便往后让,颈后却压来一只大手,夏芍怔愣的时候迎上一双深暗的酝酿着掠夺的眸。房间里一声低弱的倒吸气,一张资料缓缓飘落到地上,冬日午后的微暖的阳照在上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微微晃动的人影。

喘息,不过是片刻,屋里便奔出一名怀抱散乱资料的女孩子。

夏芍脸颊泛红,回头嗔了眼屋里,那眼神少见地有点牙痒的意味。某人的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了,大白天的在她屋里,还是书桌后,他就敢不安分!要是给他得逞,下回还不知要怎样胆大,看样子,他是真不介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父母抓着,这样兴许可以订婚都省了,直接结婚。

夏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对徐天胤的一些小心思摇头一笑。待收拾了情绪,她便把资料整理好,去了衣妮房间。

衣妮在看过资料之后,也是一怒,“我就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稍安,我会盯着他的。这个人隐藏很深,你找了他七八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在背后暗算玄门几次,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可我们若真没冤枉他,他就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现在,他不再是完全身处暗处,只要知道知道敌人是谁,天底下会算计人的不是只有他!”夏芍一笑,拍拍衣妮肩膀,“放心,先交给我!若有一日报仇,一定不会落下你。”

告诉衣妮肖奕的嫌疑只是因为她有知情权,但夏芍还是要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衣妮也听出夏芍是怕她冲动,陷自己于危险中,顿时撇过头去,还是有点不习惯别人的关心,“知道了,啰嗦!衣缇娜是那男人杀的,我不算给阿妈报了仇。这回要真是那男人,一定要给我宰一宰!”

夏芍见衣妮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一笑,点头。

“千刀万剐!”衣妮继续道,眼神刀子似的泛光。

夏芍无语,收拾了资料,转身出门。

“放蛊咬死他!”衣妮跟着出来,在后头磨刀霍霍。

夏芍再次摇头,走得远了。走回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抬头望远,望天际云白天青,眼底光芒被冬日青冷的天渡一层霜凉。

这天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第二天,夏芍便要准备返校报到了。

徐天胤本来要回军区报到,但他特意请了一天假,送夏芍返校。回家过年的时候,夏芍是开着车带着朋友自驾回来的,回去的时候便由徐天胤驾车,带上了衣妮、周铭旭、元泽,开到省道的时候,又稍上了柳仙仙,朋友们一起回了京城大学。

元泽和柳仙仙这个年过得都挺忙,一个忙着跟随父母在官场圈子里走动,一个忙着帮胡嘉怡收拾去英国剑桥大学读书的行李和帮她准备资料。胡嘉怡一周后前往英国,下回几人再相见,怕最早也要暑假。

周铭旭这个年过得是最郁闷的,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刘翠翠就过年回家住了两天,其余时间都在香港。周铭旭是知道她在香港参加专业模特培训的,但刘翠翠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去勤工俭学。刘翠翠的家里人,她母亲和弟弟人不错,她爸则是个老酒鬼,思想重男轻女不说,还特别封建。要是让他知道刘翠翠在学模特儿,一定会打断她的腿,到时候说不定连介绍刘翠翠去香港的夏芍都要受埋怨。

夏芍却并不在意,她只希望朋友们的未来越来越好。刘翠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她在香港参加培训,连夏芍到香港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见面。刘翠翠不想被人知道她跟夏芍是朋友关系,用她的话说,她能吃苦,不需要被特殊照顾,也不希望被人说夏芍举荐了个菜鸟来。她已经接受了夏芍莫大的帮助,剩下的路,再苦再难,哪怕是把腿走断,她都会走出个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