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王光堂正快要睡着。门口警卫倒下的时候,走廊里的灯虽然亮了亮,但他并没有察觉。他的病房与酒店的豪华套间没什么两样,而且出于安保考虑,卧室在里屋,从门口根本就看不到屋里的情况,而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外头的情况。

王光堂睡得并不是很踏实,他八点钟才被医生嘱咐躺下,心里正有心事,想着白天跟父亲那些旧部打电话,由于身体不好体力不支,一天也才打了三个电话。要动徐天胤,凭这点力量还不够,他明天还得接着找人。

想着这些,昏昏欲睡的王光堂在睡熟前感觉脑中像放着一幕幕光影交叠的电影,忽然,他便感觉到有一个人站了他床前!

人的第六感有时是很神奇的东西,王光堂在感觉到有人的时候便猛然睁眼!但他终究是重伤在身,无法像平时那样直接坐起身来!但他一睁眼,却看清楚了床边!

床边,确实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色大衣,发丝披在肩头,眉眼间带着悠然宁静的气韵,目光却森凉微嘲。

睡觉的时候床边无声无息站着一个人,这绝对是世上最恐怖的事之一。

王光堂身上有伤,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上的伤口被扯动,他顿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脸色由白涨红,眼睛死死盯着床前,眼神像见了鬼。

夏芍站在床边,微笑,声音很柔,却直叫人发冷,“王委员,我来看望您,可还欢迎?”

王光堂一震,憋着的气登时就给咳了出来,他大声咳嗽,目光却惊悚地望着夏芍,眼里的震惊和疑问很明显——你怎么进来的!

这间病房有着很高的安保措施,不仅仅门外有警卫,连门都是密码和指纹控制的,且密码每天更换,哪怕是王家人来了,也得警卫员输密码、来人输入指纹才能进来。只有被允许的访客才能进入这间病房!

夏芍轻轻挑眉,笑意微嘲。这些安保系统,也并非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徐天胤连比这防守更先进的各国政要宅邸都能来去自如,莫说王光堂这区区病房。夏芍不在意医院的监控,自然也是因为有徐天胤在。

原本今晚夏芍可以像对付王卓那样对付王光堂,根本就不用徐天胤出马。但是同样的手法,她不想用第二遍,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

今晚徐天胤负责解决监控和安保方面,而门口的两名警卫则是被温烨解决的。

温烨今晚也跟了来,他守在顶层大厅里,防止有人突然进来。如果有人来,他会负责解决,解决的方法跟那两名警卫一样。那两名警卫“看不见”夏芍,并非夏芍用了什么术法,而是两人被温烨的阴人符使附了身。

在香港的时候,展若南的刺头帮成员也曾因玩笔仙被阴人附身过,险些坠崖丧命。但这两名警卫不会有什么事,因为附在他们身上的阴人是被温烨收服的,听命于他,温烨不指使他们伤人,他们是不会伤人的。那两名警卫常年训练,身体强壮,阳气强盛,对阴气的抵御比普通人好太多,长时间的附身对他们来说不能说没有影响,但相对较少。

虽然把普通人扯进来很不厚道,但这也算是夏芍权衡之后的决定。只有被附身的人才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对她和徐天胤的安全有好处。而且,也对这两名警卫员有好处。毕竟今晚是要出人命的,失职的处分是很重的。夏芍这么做,自有办法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在事后让两人免于处分。

王光堂只看见了夏芍微嘲的笑容,却不知他此时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他咳了半晌才停了下来,只觉浑身伤势都被扯动,眼前发黑了好一阵儿,嘴里却喊道:“警、警卫员!”

“王委员真有趣,你确定你的警卫员听得见?”夏芍轻轻挑眉,微笑。

王光堂瞪大眼,“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这话说出来,王光堂并不觉得自己高估了夏芍。她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当初在警局里高局长和冯队长的事,他有所耳闻。这病房不是那么好进的,无论是进入的密码、指纹还是警卫员那一关,这女孩子能不声不响地进来,至少说明她是制服了外头的警卫。要不然,他刚才咳嗽了那么久,外头不可能没有人进来!

“您猜?”夏芍不答,慢悠悠笑着反问。

“你、你杀了他们?”王光堂惊疑不定地盯着夏芍,觉得很有可能,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之所以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毕竟是军委委员,夜闯他的病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可以说她刺杀国家军方领导人!警卫员跟她交过手认识她,她不想事后被追究就很有可能杀人灭口。但杀人可是死罪,哪怕是有徐家护着,她也别想逃脱。所以,王光堂又觉得不太可能。

而夏芍对于他的这个猜测只是兴味地笑了笑,随即目光冷淡了下来,“王委员与其担心别人的命,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

王光堂一怔,随即瞳眸骤然一缩,猛地按住身上的伤口,忍痛喘着粗气,声音一沉,“你、你想干什么!”

夏芍闻言脸色兴味更浓,一副“您真有趣,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的表情。

“咳咳!”王光堂猛地咳了几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粗气,“你、你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现在我的病房里,性质有多严重?你还想杀人?你有没有王法!”

夏芍闻言,古怪地看着王光堂,“咦?我有说我是来杀人的吗?”

这话让王光堂一愣,随即大松一口气,他就说这女孩子不至于这么大胆。

“我是来让您不幸病逝的。”夏芍慢悠悠说完后半段话,引得王光堂眼瞪得快要脱窗,接着竟是猛地按住胸口又重咳几声,一口血咳了出来。

“你…”王光堂也不知是气虚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内伤到无语,跟夏芍没话说。他只在大喘了几口气后,抬着头便对着外头嘶哑着嗓子喊,“来人!来人!来…咳咳!来人…”

连着十几声呼喊传出去,夏芍没阻止,只是站在床边淡淡看着,目光微嘲。而她越是不阻止,王光堂的喊声也就越绝望——这世上最绝望的事不是明知没有希望,而是以为有希望,却一次次把自己推向绝望。没有什么比有人站在床头,静静看着你呼救来得绝望。那种有恃无恐,那种笃定,让王光堂的声音一次比一次绝望惊恐。

他现在别说是面对一个传闻中的内家武术高手了,就是一个小孩子,他都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懂的。

“我警告你!我、我可是共和国的军委委员!不是你能杀得起的!”

“你以为你杀了我,自己能逃得掉吗?我告诉你,到时候徐家都保不了你!”

“你、你现在离开,我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王光堂一句句的威胁,奈何夏芍不为所动,她从进门到现在,眼底的凉薄就没变过。当威胁过夏芍几句后,王光堂的目光再次变得绝望,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来,“我、我说小夏啊,我们虽然有点过节,但是不至于闹到这样吧?我知道有些事是我们王卓对不住你,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咱们可以商量…”

“对不住我的人,我会解决。商不商量,在我。”夏芍直到这时候才淡淡一笑。正当王光堂眼里又露出希冀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王卓的事没得商量,他已经死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四章 王家覆灭!

他已经死了。

一句话,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原本想要跟夏芍“商量”的王光堂怔在病床上,僵得像是黑暗的房间里一件萧瑟的摆设。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嘶哑无声。

夏芍的手指轻轻对着王光堂的脖颈一划,一件看不见的阴气封了他的喉管,而夏芍的表情也彻底冷了下来,“闭嘴。别问我在说什么,别问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你报丧的。”

王光堂嘴还张着,眼底懵愣、震惊、疑惑纠结在一起,看着夏芍的手指。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是不是眼前的女孩子所为,他已经没心思去想了,他脑海里只有她刚才的那句话。

她说…谁死了?

“我来这里,是有几句话要对王委员说。”夏芍手收回来,却忽然在空中一折,猛地一挥!

王光堂的瞳眸骤然一缩,一直捂在腹肋下的手青筋暴露,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想说,徐天胤,不是你能对付得起的。”夏芍缓缓道。

王光堂腹肋下的伤势剧痛,一口血还没喷完,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夏芍——她、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说,徐老爷子知道王家在军委的势力,但他更知道他的孙子肩上的军衔是用血和命换来的!”夏芍的这句话,证实了王光堂的想法。

她果然是知道的!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

这念头还没想完,夏芍手又一挥,王光堂手捂向胃部,又喷一口血!

“王家的功勋,不会有人忘。可那是属于王老爷子的,不属于你王光堂!”夏芍声音低沉,手一挥,王光堂身子向后一仰,在黑暗的病房里,他的脸色竟然都能看出煞白来。

“徐天胤的功勋,是他用十年的血和命换来的!堂堂正正,当之无愧!”夏芍的声音里已含了怒意,而王光堂的脸色已几乎没有人色,不知是因为夏芍的话,还是因为伤势。

“没有王家,你王光堂什么也不是。没有徐家,徐天胤一样可以在军界混出名堂来。他身上的伤,每一处都是他的功勋,谁也不能剥夺!谁要夺他的功勋,我夺他的命!”夏芍语气森凉,空气里似有一把杀气凛凛的剑,直插王光堂的心口!

王光堂仰倒在床上,眼直愣愣望着天花板,脸色由白转青,瞳眸已经焦距涣散。

夏芍缓缓放下手,注视着床上血迹斑斑的被子,目光仍然森凉。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怕是仇人,像王卓那样跟她有积怨的、甚至想杀她的人,她也可以给他个痛快。唯独想动师兄的人,她绝不轻饶!

王光堂望着天花板,身上因车祸留下的几处重伤均像是被重新碾过一般。超越常识的事,在一人挥手间完成,王光堂再没有精力去想。他的头脑开始渐渐发白,在弥留之际,听见一句话传进耳朵里。

“你可以跟你的儿子团聚了,很快,你们一家人都会团聚。”

王光堂的身子陡然一震!明明已经涣散了的眼神忽然凝聚起什么光,眼睛睁大,再睁大,最终身子一挺,软了下去…

他生命中最后一刻是怎样的心情,没有人知道,夏芍也不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却像来时一样,慢条斯理地退出病房。来到病房外头,她看向那两名警卫,两人被阴人附身,此刻还静静地站着岗,毫无所觉一般。夏芍抬起掌心来,聚元气在二人丹田处轻轻一震,随后手指在虚空中迅速作清光符箓,往二人印堂处一弹,随即迅速离开!

夏芍离开的时候,有两道黑乎乎的东西从两名警卫身上弹出来,跟着夏芍一起退走。

约莫过了三分钟,那两名警卫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两人一清醒过来便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但转头看了看,似乎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见自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两人便没有多想,继续站岗了。

一个小时候后,一名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子出现在走廊里,她走过去,两名警卫员一见是她,便行了个军礼,“王小姐,您回来了。”

“嗯。”王梓菡点点头,气质端庄,脸上带了这段时间少见的微笑,显然今晚去姜家的晚宴让她心情不错,“开门吧,今晚我来看护父亲。”

她说着话,熟门熟路地扫描了自己的指纹,警卫员输入密码后,王梓菡便进了门。

但是两分钟后,病房里传出惊恐的喊声!

但是,一切都迟了。

王光堂被紧急送往急救室,但是在送救之前,他就停止了呼吸。

当晚,王光堂的死讯惊动了共和国的上层和王潘两家。高层的人召开紧急会议,一夜未眠。王光堂是军委的五把手,他的突然去世对军界的影响乃至对京城派系争斗的影响是巨大的。怎样对外公布,在历经一个晚上的时间讨论了出来——核实王光堂突然离去是病情恶化所导致,对外公布死讯,召开追悼会,安抚王老爷子的旧部,补恤王家。

而这个决定在做出来的时候,王家同样不平静!王光堂突然离世,这对王家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第一天晚上,消息尚未散开,王家瞒住了潘珍。第二天,院方和法医方均证实他的确是病情恶化,突然离世。第三天,身体有所好转的潘珍准备去看丈夫,王梓菡怎么说谎哄劝都没用,事情瞒不住了…

于是,潘珍成了第一个被这道雷给轰死的人。当她得知丈夫突然离世,当场心脏病发,晕厥着送进了抢救室。她生命力也算强,儿子死因成谜,丈夫又突然离世,短短几天,家里就剩自己和女儿,这种老天待之不公的悲愤感难以用语言述说。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她坚持了三天三夜,愣是从急救室里醒了过来。

潘珍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求彻查王光堂的死因。

王光堂的死因确实令人疑惑。他之前明明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了,为什么会突然离世?而且,医院方面对他的身体有监控,那天晚上却没有收到任何身体指标失常的报警,岂不奇怪?

这显然是在怀疑院方,院方很郁闷,也很无辜。当晚他们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报警,医院的专家、护士都是国内顶尖的,医疗器械也是当今医学界最先进的,别人用了都没事,唯独王光堂这里失了灵,这岂不是倒霉催的?

当晚负责警戒工作的两名警卫也接受了调查,两人均称没有听见王光堂的呼救声,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在休息。而那晚医院的监控录像也显示了一切正常。

最终,院方和法医检验方坚持原来的判断,一致认为王光堂是急发病症,吐血身亡的。

这结论让吊着一口气的潘珍吐血身亡了,她一口血喷得老高,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碎,死前也是望着抢救室的天花板,跟王光堂的最后一刻一模一样。不过,她死前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丈夫,也不是儿子,而是夏芍的一句话。

“王夫人,回去之后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王家的日子,不多了。”

人之将死,往往灵智非比往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潘珍无比清晰地认为,王家的一切就是夏芍造成的。但她不懂,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她到了下面就会知晓,但至少在世间来讲,让永远成为一个未解之谜。

但未解之谜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王家在短短一个月内,王光堂、潘珍夫妻和王卓相继离世,王家的权势可谓塌了一半。本该是忙着举办葬礼的时候,王家剩余的人已经在打算挽救权势。原本王光宗等人想劝王梓菡笼络住姜家的心,但王梓菡却哪里还有这心思?她父母和哥哥去世,一时间成了孤儿,这对于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的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眼看着王梓菡是不能用了,王家人便将心思放在了上层的一些意思上。

上层打算抚恤王家,又打算安抚王老爷子的旧部,那么会不会让王家继续在军委里有一席之地?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让王光宗接替王光堂,升任军委委员。

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王家坐在这个位置上,对王老爷子的一些旧部来讲就算是王家的基业还在,也足够安抚人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家就还没有倒!王家还有起势的可能。

这点连秦系都感觉到了,因此在感觉高层有此意向的时候,秦系便以王光宗军功不足以成为军委委员为由极力反对。但这个时候,国家首要的那位领导人似乎很看重王老爷子的功勋,在王光堂的追悼会上亲自出席,发表的讲话令人深思。渐渐的,连地方上的一些官员都感觉到了王光宗升任军委委员的势头,开始攀附讨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光宗许是没这个命,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车祸。

车祸是王光宗从一场提前庆祝他升任军委委员的饭局里出来回家的途中出的,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要了他的一手一脚——他的车子侧翻,右半边身子被严重压伤,最终截去了右手和右脚,宣告了日后需与轮椅为伴的日子。

一个后半生要与轮椅为伴的人,是不可能再坐上军委委员的位子的。这突来的事,有人惊愕、有人惋惜、有人背后笑了,有人则懵了。

王家是彻底地懵了!任谁都要觉得,这也太倒霉了!难不成,王家这是时运尽了,注定吃不了军委这碗饭了?

这猜测还真靠那么点儿谱。

王光宗的车祸,不是夏芍特意而为,而在于王家祖坟的风水。

徐天胤对王家祖坟的风水动的是杀局,夏芍却几经考虑,在某晚重新去了陵园,用龙鳞将将军的煞气吸收出了一部分,做成了衰局。

这件事里,王光宗的妻女和王光淑一家并没有对夏芍下过杀手,虽然他们是王家人,跟王家是利益共同体,但王卓等人做的事应该由王卓等人担着,不该由别人去承受。连坐之刑、株连九族,不该在现代社会再出现。

夏芍自知她并非纯善之人,触及她底限的敌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结果其性命。但没下手害过她的人,也休想让她取人性命,她不担这业障!当然,夏芍也不会完全善良到不顾自己的利益,她会看王家到底能受这风水衰局的影响到什么程度,关键时候,她不介意动点手脚,直到王家不足以与她为敌为止。总之,放过这些人的性命,不代表她放弃自己的利益。

而事实证明,祖坟风水对子孙后代的影响还是有的。

在古代,祖坟风水福于子孙的影响要好过现代的。这并不是说现代风水传承的缺失和现代人对风水的信服不如古代,而是古代多是土葬的形式。现代如果用较为科学的方法解释祖坟风水对子孙的影响,只能提出基因遗传和相似的磁场说。就这种说法来说,现代流行火葬,已经是削弱了磁场的影响。一般来说,祖坟风水,全身下葬比骨灰下葬的见效时间短,而骨灰则比衣冠冢有效。

王家老爷子的是骨灰冢,因此王光宗出事后,直到三月后,上头的决定才下达。

军委这碗饭,王家还是能吃的。只不过失去了一腿一臂的王光宗是不能再在京城军区担任军长职务了。上头无奈之下一纸调令,以休养的名义把王光宗调去地方上,在省军区做了闲职。虽然上头也没亏待王光宗,调职前给他升了中将军衔,待遇从优,但事实上却不过是安抚之举,相比实职来讲,待遇再好,王光宗也只能做个闲散残将,带着他的妻女远离了京城这军政核心的圈子。

而王家已经嫁出去的王光淑军衔也略升一级,但她在军区属于文职,不仅不顶什么作用,在王家失势的如今,她军衔再升,跟她来往的人也少了。

王家的败落,已成定局。

最后,就连姜系也放弃了王家,再没提跟王梓菡联姻的事,而王梓菡跟姜正祈确实还没正式订婚,王家就算是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来。王梓菡在经历了家族巨变和未婚夫悔婚后,受了不少的创伤,从京城大学办理了休学手续,跟着王光宗一家前往了地方省市休养。

王家在很短的时间内远离了共和国军政核心的舞台。

对于这样的结局,不少王老爷子的旧部都唏嘘不已,但也仅仅是唏嘘而已。即便他们想扶王家,但王家没有一个可以扶持的人,只能说王家的后代太不争气。在这件事上,上头给的抚恤也算不错了,以后王家也就只能是领着待遇在地方上闲散度日了。

当然,这些老将没闹起来,自然也跟上头给了他们抚恤有一定的关系。所谓拿人手短,世上有刚正不阿的人,也有明哲保身的人。即便都是王老爷子的旧部,也未必齐心。

王家的事在社会各界都有着广泛的讨论。普通百姓茶余饭后不免谈论王家的这场浩劫,从王卓的离奇死亡,但王光堂夫妻的相继离世,再到王光宗车祸、王家退出京城圈子,短短的时间内,这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流年不利的味道。

市井谈论向来入不了高层的眼,但这次还真不一样,高层里也有人这么想。那就是徐彦绍一家!

连徐老爷子都被蒙在鼓里的事,徐彦绍夫妻心如明镜——这一切,都是夏芍的手笔!

早在他们一家年初去东市的时候,夏芍就曾说过,京城有一出好戏请他们看。当时,徐彦绍只是猜疑夏芍会不会与王光堂的车祸有关,而现在,她何止与王光堂的车祸有关,整个王家的衰败,都是她的手笔!

不止是王家,王家一夜之间衰败后,姜系也遭受重创!现在,秦系形势一片大好,搞不好将来政局就这么定了!

这世上,一个从政的人能影响政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说一个不在政的人居然能影响政局!

而且,还是名二十岁的女孩子翻手之间的颠覆!

这太可怕了…

徐彦绍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可怕,还是后怕。不算自己的父亲还在世,就说王光堂和他一样的委员身份,在世人眼中,这是权势的最高峰,红顶子的贵族,居然下场如此的落魄凄惨。

权势,地位,或许在这世上的某一类人眼里,确实如同泡沫般容易毁去。站在世界最顶点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站在权势最顶端的人。

王家衰败之后,京城不仅政局发生了些改变,连商场上的局势也发生了改变。

潘氏企业在初夏来临的时候,宣告破产。

这件事夏芍只能说抛了块砖,她只是打了场网络舆论战,把潘氏企业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令其声誉受损。但让潘氏企业破产的却是安亲集团。龚沐云对王家要买夏芍的命的事一直不提,看着夏芍处置,离开京城后却对潘珍娘家的潘氏企业进行了商业打击。潘氏企业跟安亲集团的资产和实力比,实在不够看,几次危机后,便宣告破产。

而潘氏企业破产后,京城西品斋也因为王家的衰败和赝品案子的事而生意一落千丈。

华夏集团在京城古玩和拍卖行业宣告占领龙头地位。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五章 世界拍卖峰会邀请函

直到华夏集团在京城古玩和拍卖行业的龙头地位奠定,社会各界这才把目光从王家的事转到了华夏集团上。

夏芍再次进入到人们的视野,这次收获的是不亚于她缔造商业传奇时的关注目光。

华夏集团和西品斋的纠葛已经是街头巷尾众所周知了。只是去年十月份,当华夏集团旗下诸公司到京城落户的时候,有谁想过西品斋居然会败,而且败得这么惨?

说起来王卓之所以会死在看守所,跟两家的纠葛是分不开的。如果不是一开始在慈善拍卖会上,王卓摔了个跟头,也不会就此跟夏芍杠上。而两人你来我往交锋的结果,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那件赝品案居然是真的,虽然王卓已死,但其他涉案的人员已经判决。案子还是水落石出了,竟真是王卓安排人欲拉华夏集团入网,好跟徐家绑好关系!结果却是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虽然王卓的死是个悬案,但华夏集团的成功却是肯定的。

也正因为案子水落石出了,才有更多的人对夏芍在拍卖会上的镇定和反击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不少人连连称奇,这女孩子才二十岁,心思怎么这么缜密?

华夏集团今天的成就,果然不是靠运气!

而这女孩子才二十岁,华夏集团就有如今的成就,若再给她十年,会是怎样的盛世光景?

太远的光景人们大多不可想象,很多人还是愿意想近的。

话说起来,华夏集团能战胜得了王家背景的西品斋,跟徐家的背景是分不开的。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不是还听说徐老爷子为了给夏芍作证,亲自去了趟警局么?这等于是承认了夏芍了,可是怎么这一晃眼都半年了,徐家再没消息了呢?

徐家有消息,只是没对外公布而已。

年初回来的时候,徐康国就督促着夏芍把订婚的日子给唐宗伯算算,好和徐天胤两人暑假时就订婚。但后来出了王家的事,一连死了三人,事情大到徐康国也被惊动了。他这两年,因为年纪大了,基本上不是很重要的国事,他已经很少出面。但是这件事却是把他给惊动了,毕竟王卓进看守所,是他铁面要严办的。徐康国倒没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错,只是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原先只想让王卓认罪伏法,但没想到最后他死得悬而又悬,王光堂夫妻也相继过世了,连王家也衰落了。

这事让老人很不好受,他虽铁面清廉,但不代表不懂人之常情。王卓犯法,必须要伏法!王光堂夫妻教子有失,也该他们挨个教训,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的无论子女怎样,出了事终究是担心。徐康国一直以为,王光堂是因车祸伤势在身,儿子的案子又眼见着没有办法,日夜熬心,熬出了急症来,这才撒手人寰。而潘珍受不了丈夫儿子都离世的消息,竟也病故了。徐康国觉得,两人的死虽然根本原因在王卓犯法的事情上,但跟他也有些关系。

在后来王光宗也出了车祸,王家衰败已成定局的那些日子里,徐康国情绪一直挺低落。为此,徐家人没少劝他,夏芍更是周末就来陪老人,陪他斗嘴,让他一吐胸中积郁。另外,夏芍还教了套适合老人的吐纳方法,徐康国早晚按着她教的办法呼吸吐纳,一段时间后,心情平静了很多,脸色也比前段日子的灰白多了些红润。

因为王家的事,徐康国一来很忙,二来心情积郁,徐天胤和夏芍两人订婚的日子,他一时忙得都忘了问。

但徐康国忘了,其他人记着。尤其是徐彦绍。

徐彦绍隔三差五地就给夏芍打电话,问唐宗伯那边算订婚的日子算好了没,对两人婚事的热络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儿子徐天哲要娶媳妇。

徐彦绍确实是殷勤地跟以前判若两人,他自从看了出王家的“好戏”,他这才真正感觉到,当初夏芍对他们一家是多么地手下留情。如果他们不是徐天胤的叔婶,估计下场跟王光堂夫妻差不了多少。

他警告华芳,王家的事是夏芍所为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就连老爷子也不能说。华芳平日里在家里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这回徐彦绍态度暗含警告,依着华芳以往的性子,一定会跟他争几句,但这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做别的事去了。

至于徐彦绍,他自然不会往外头说。经过这次的事,他算是看出来了,夏芍能带给徐家的绝对不是政治联姻能比得了的,那些军界的千金政界的千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在权势之外的人。

但夏芍对徐彦绍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徐彦绍问她要订婚的日子,她只说师父太忙,还没告诉她。实际上,唐宗伯老早就把日子算好了,夏芍就是不理徐彦绍,徐彦绍也不生气,每次通话或者见面都一如既往地笑呵呵。直到日子上了六月份,京城的天气热了起来,徐彦英彦眼见着还有一个多月京城大学就放暑假了,订婚的许多章程还没订,她也急了,这才提醒了老爷子几句,让他出面问问。顺道还有点埋怨,他不是最急孙子订婚的事吗?怎么反倒不问了?

徐康国听了把眼一瞪,“急什么?现在问了,还有一个多月得等!等京城大学放了假再问,有的是人手,还怕来不及?”

徐彦英闻言张了张嘴,随即又好气又好笑。闹了半天,老爷子是怕提前问了还要等好久,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得太慢,这才索性不问,等着京城大学放了假他再问时间,这样数的日子少点?

“爸,这日子都是看八字的,万一唐老看的日子就是放假那几天,小芍的家里人到时候过来,咱们得招待、得准备,哪里来得及?”

一提八字,徐康国在亭子里打太极的手便顿了顿,随即想起唐宗伯对夏芍命格的推断,脸上又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他知道夏芍命格奇特,连唐宗伯都推演不出她的命理来,算日子这种事,应该只需要看徐天胤的八字哪天是吉日就行了。唐宗伯知道两个徒弟要京城大学放了暑假才有时间订婚,他总会为两人留出准备的时间来,不可能来不及。

但这话徐康国却是不能实说的,他只是眼一瞪,道:“想当年我和你妈结婚,不过是跟组织上打个申请报告,领导签个字就算结婚了。现在的年轻人,比那时候多了那么多花样不说,怎么还得搞那么大的排场么?告诉那两个小的,等老唐把日子算好了,叫他们两个一人给我写份申请报告,我签个字批准!就算他们订婚了!”

说完,徐康国太极也不打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杖,蛮不讲理地走了。

徐彦英傻在当场,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订婚还得写申请报告?现在哪还是那个年代啊!不过,要真是老爷子签字批准两人订婚,在那个年代,这对新人可是不得了啊。

但徐彦英回身就把这事儿跟夏芍当笑话说了,夏芍在电话里笑道:“现在只有部队里还打结婚申请书,不过我可不是部队的人,老爷子想要我的申请书,先给安排个军衔跟职务呗?”

这话要是让徐康国听见,他必然要被气得瞪眼了。徐彦英笑了一阵儿,这才问夏芍日子选好了没,徐家好赶紧准备。

既然是徐彦英问的,夏芍便没有隐瞒,其实唐宗伯早就把日子定好了,跟徐康国想得一样,果真在暑假后给两人留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订在了八月六号。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早就知道了,夏家人一早就商量好了,打算在夏芍放假的时候,一家人带着两位老人一起来京,一来拜访拜访徐老爷子,二来帮忙徐家一起准备订婚的事。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计划当真赶不上变化。

在夏芍放假这天,她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是来自英国莱帝斯拍卖行的,内容是邀请华夏拍卖公司出席八月份的世界拍卖峰会。

莱帝斯拍卖行是现代拍卖行业的老牌企业,称得上是鼻祖了,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拍卖这个行业,虽然有学者研究表明最先起源于古巴比伦,但真正被大众所接受却是在十八世纪。而十八世纪中期以后,拍卖行业确实最先是在英国兴盛起来的,而当时的莱帝斯拍卖行就已经成立了。

受莱帝斯的影响,后来多个国家才开设了拍卖行。但受历史原因影响,共和国成立后,拍卖行业在市场上一直受到限制,国外的拍卖行业渐渐退出国内市场,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国内在华夏拍卖公司之前也成立过几家拍卖行,但由于当时的经济原因,成绩都不理想。华夏拍卖公司成立在香港回归之后,国内经济开始快速增长,夏芍又借助元青花大盘和香港富商李伯元的名头,一下子打响了名气。可以说,华夏拍卖公司的成名,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但不管怎么说,华夏拍卖现在在国内已是不具争议的龙头企业,在世界拍卖峰会上受到邀请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张邀请函发去了华夏拍卖公司的总部,身为华夏拍卖公司的总裁,孙长德接到邀请函当天便紧急订了机票,赶来了京城。他也看出了这次峰会的重要性!华夏拍卖公司已在全国一线城市和古玩市场所在省市设立分公司,占领国内市场的最大份额是事实,龙头企业的名声已是尽所皆知。但孙长德知道,夏芍的目光绝不仅仅在国内。

她的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那么这次的世界拍卖峰会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孙长德来到京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打电话给夏芍的时候,夏芍正走出学校门口。

这天正是放假的日子,京城大学门口结伴搭车回家的学生成群,但下午三点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但即便如此,门口还是引起了骚动。

京城七月初的天气已是暑热连连,下午三点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校门口一辆高大霸气的军用路虎车前,男人手捧着鲜花低着头,看脚下的影子。这么热的天儿,他竟穿着身黑色的衬衣,但黑色无疑很适合他孤冷的气质。天气虽热,看见这男人的一瞬,无人不觉得冷。如果不是他手里抱着捧颜色娇艳的玫瑰百合花束,这男人真的看起来冷得毫无温度。这捧花虽然跟他的气质不太搭调,但却很微妙地化解了些他的冷,仿佛铁面将军也有那么点柔情。

在京城大学的学生们眼里,徐天胤不算陌生的人,他去年做下去京城大学礼堂里求婚的事,谁不认识他?

有了求婚的先例,今天见徐天胤在校门口送花,学生们也就不那么大惊小怪了。不过跟他近距离面对面,有人还是免不了驻足,毕竟这是徐家的人,京城那红墙大院里的红顶子贵族!

京城大学里家里有背景的人也不少,试着去跟徐天胤打招呼的人无一不是走出两步就被冻成了冰渣。

这时候,夏芍从校园里走了出来。她知道今天徐天胤来接她,因此没开车来学校。人群自动让开,徐天胤抬起头来,见校门口走来一名女子,仍旧是那一身白裙,眉眼含笑。她的容颜比之在青市一中的时候略微褪去了青涩,眉眼间那悠然宁静的气韵比以往更加令人移不开眼。而徐天胤今天的目光也比以往更定凝,孤冷沉寂的眸深处竟有难以抑制的涌动。

那目光只叫校门口的学生们惊奇,却只有夏芍能读得懂——两人的婚事总算要订下来了。虽然是订婚,但这男人还是很期盼。

其实,夏芍也很期盼,她笑着走过去接过花来,尽管还是那一束,却还是珍惜地抱在怀里低头轻嗅,笑着等徐天胤为她开了车门才上了车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徐天胤把花放去后座,刚坐进来打算发动车子,夏芍的手机便响了。一接电话,夏芍轻轻挑眉,“孙长德来京城了,先改道去下公司吧。”

原本今天晚上是约好了去徐家吃饭,打算徐天胤接了夏芍就直接去徐家,好商量夏家人什么时候来京、以及订婚细节上的事。但孙长德在这时候来京,夏芍知他必定有事,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还挺高兴。

只是没想到,到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孙长德和方礼后,夏芍接到的会是一张世界拍卖峰会的邀请函。

夏芍捏着手里的邀请函,看着孙长德和方礼兴奋的眼神,自己却有些怔愣。以前没有听说有世界拍卖峰会,而邀请函上也写明了是第一届。只是举办的时间很不巧——八月一号到八月十号,为期十天!

而夏芍和徐天胤的订婚日子在八月六号…

“董事长,以莱帝斯集团的古老和庞大的人脉,他们现在属于拍卖领域的跨国集团,不仅在英国本土有分支机构,还依靠连锁经营的模式在全球四十六个国家和地区、一百多个城市设有连锁拍卖机构和办事处,可谓国际拍卖市场的霸主,在世界拍卖市场上占有很大份额。”方礼在英国长大,对莱帝斯耳熟能详,几乎是听着莱帝斯的名头长大的。

“我在接到邀请函的时候已经核实过了,这次的峰会意在各国古艺术品的交流,世界拍卖行业的发展座谈会,以及由莱帝斯举行的为期三天的西方艺术品拍卖盛会,出席峰会的企业可以送展一件古董,可谓盛会啊!到场的拍卖行都是世界各国的龙头企业,咱们国家只有华夏集团受到了邀请!”孙长德也目光灼灼笑道。

只有华夏集团受到了邀请,那表明华夏集团这几年的迅速崛起和夏芍在商场上的作为,已经在国外商界引起注意了。这张邀请函代表着对夏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肯定!孙长德很期待夏芍能在国外崭露头角,大干一场!要能把那些洋鬼子给震一震,倒也是大快人心的。

夏芍却捏着邀请函垂眸,她身为华夏集团的董事长,怎会不知道莱帝斯的名头?从成立华夏拍卖行的那一天起,她就有心将华夏集团引领成跨国集团,这次的世界拍卖峰会,可能会有多少机遇和挑战、对华夏集团未来的影响能产生多大的契机,她怎会不知?

而且,这是第一届拍卖峰会,对出席的企业来说意义非凡,且能出席的企业,定然会受到很大的关注。

只是,这时间…

夏芍有些犯难。孙长德和方礼期待的目光让她清楚,她是华夏集团的掌舵者,从公司成立到现在,每前进一步,就会有新的人跟随她。她被员工信任和期待,带领集团前进是她的职责所在。但她同时是个即将订婚的女人,心爱的男人等她四年,等的不过是一个订婚。

去,对不住她心爱的男人。不去,对不住给予她信任和期待的员工。

一边是职责所在,一边是儿女情长。饶是夏芍这样的人,也犯了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天胤伸手,拿过了夏芍手里的邀请函。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零六章 订婚延期,国宝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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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一愣,抬眸望向徐天胤。<-》徐天胤拿着邀请函,低头看向上面,从夏芍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眸,只看见他捏着邀请函的指尖因用力有些发白。感受到他的呼吸都是屏住的,夏芍都气息一窒。

这时候,徐天胤将手上的邀请函递了过来,“延期。”

他的声音沉沉自胸口里震出来,夏芍怔着没伸手去接,“师兄?”

“没事。”似是感觉到夏芍声音里的担忧,徐天胤摇摇头,抬起眼来。他的目光如常,呼吸却有些短促,短促得让人发疼,却还是伸出手来将她拥在怀里,大掌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这场面看得孙长德和方礼都愣了愣,接着两人互看一眼,笑得兴味。方礼跟着夏芍的时间尚短,这场面大有让他不看吃亏的的意味,因此恨不得给拍下来留存,以后还拿来调侃夏芍。孙长德却笑道:“徐将军,董事长,什么延期?你们是说订婚的事?”

不待夏芍回答,孙长德便又笑道:“这有什么好延期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耽误你们的大事啊!不过,这次拍卖峰会机不可失,我的意思是,要不提早两天?这不还有一个月么?再找个好日子,我和陈老哥的红包早就备好了,还等着送呢!”

夏芍听了这话才转过身来,摇摇头,“没有合适的好日子,这一延后,就得年底了。”

孙长德虽然是美国归来,但这些年跟着夏芍,很多事也知道。他说得不错,适合婚嫁的日子对绝大部分来说都不难选,今天不合适,隔两天还会有好日子。但是徐天胤的八字极少见,命格孤煞出奇,一年中适合他的好日子少得可怜。今年对他来说还算行大运,唐宗伯从他的八字里算出了三个好日子,八月份若错过,就得等年底小年夜前一天的大日子了。

夏芍并不知徐天胤的八字,她曾经问过师父,师父并没有细言。这回让师父算日子,她心里也打着小算盘,想着通过这些日子推演出徐天胤的八字来。可是师父老狐狸得很,只给了她两个日子,只说还有一个日子在暑假之前,已经过了。

一年之中只有三天大日子,夏芍已能看出徐天胤的命格非同寻常,她通过这两天的日子,只能推演出他命里或许带孤煞。但到底有多严重,或者还有没有别的命格,仅凭这两天信息量还是太少,推演不出太多东西来。但唐宗伯的推演不会有错,他既然说没有合适的日子,那必然是没有的。

如果不是这样,夏芍在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孙长德和方礼一愣,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事,年底也一样。”徐天胤这时候又开了口,牵着夏芍的手,紧了紧,目光定凝,“有任务,我必须去。你也一样,必须去。”

夏芍微怔,孙长德和方礼却一震,两人互看一眼,再看向徐天胤时,眼神已是佩服。没错,徐天胤身为军人,军令如山,有任务他哪怕是在结婚,也要立刻走。夏芍身为华夏集团的董事长,遇到对集团发展关键的机遇,就必须要履行职责,不然高层、员工都会有些微词。

这世上,人除了活在情感里,还要活在责任里。连孩子都懂得说“责任重于泰山”,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至少孙长德和方礼是有些佩服徐天胤的。夏芍对孙长德有恩,若是公司遇到重大机遇,他必定会选择责任。但老实说,如果是妻子遇到急事,需要延期订婚仪式,或许有的男人未必能理解。徐天胤这番话,虽简单,却足以令人动容。

“爷爷那边我来说。没事的。”见夏芍眼圈泛红,徐天胤又把她拥进怀里,拍拍。他只会这一种安抚她的办法,却让她险些泪湿他的衣襟。

在回徐家的路上,夏芍一路沉默。她重生这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生不悔。这一生,不想虚度,不想留下遗憾。但终究还是有愧疚,对身旁认真开车的男人。

这件事夏芍自然不可能让徐天胤去跟老爷子说,要开口,也是该她开口。因此,她打算进了徐家的门就抢先开口,老爷子若怪,怪她就好。

但没想到,还没进徐家客厅,远远的,便听见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徐康国震怒的声音。

“混账!欺人太甚!”

夏芍一愣,接着和徐天胤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除了警卫员没别人,茶杯碎了一地,警卫员在一旁劝老人注意身体,抬眼见夏芍和徐天胤回来了,警卫员便目光复杂地看了夏芍一眼。夏芍对上警卫员复杂的目光,有些狐疑,这时候,徐天胤问道:“爷爷,出什么事了?”

徐康国严肃着脸回身坐下,夏芍一看老人脚面前都是碎玻璃渣子,便回身去找东西来收拾。警卫员见了,赶忙接了过来,徐康国这时道:“丫头,你坐!”

夏芍只得把东西交给警卫员,自己和徐天胤坐了下来。

“老爷子,刚才听您说欺人太甚,什么人能欺负到您头上?”尽管觉得警卫员目光奇怪,夏芍还是问道。在当今,能让徐康国说这话的人还真是少。

“还能有什么人?那些洋鬼子!”徐康国一拍桌子,怒道,“强盗嘴脸!欺人太甚!”

夏芍闻言一挑眉,看来是国事了。国事方面的事,老爷子并非什么事都说。但凡他说出来的,那必然是可以说的。夏芍清楚,老爷子有意培养她日后担起徐家的一些事,因此平时她来看望老爷子,老人家没少跟她说政治方面的事。通常,她都会静静听着,等老人把事情说完,让她发表看法的时候,她再发表看法。

但夏芍没想到,徐康国怒斥完洋鬼子便看向她,问:“你们华夏集团是古董行业起家的,知道英国莱帝斯拍卖行吧?他们下个月要举办世界拍卖峰会,你们集团收到邀请了吧?”

夏芍微怔,老爷子突然问起这事,莫非有什么联系?

“邀请函我下午刚接到,刚才就是从公司过来。有件事我得跟您老说,订婚的事…”

“不用说了,这次峰会你得去!国家有事要你们帮忙。”徐康国一摆手,郑重看向夏芍,但当看到孙子时,老人目光一黯,无声叹息,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对怔愣住的徐天胤和夏芍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