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卫大人何在?我夫君曾说过年轻时遇见过卫大人,还记得他绝世的风采。”平阳侯夫人状似不经心的问道。卫家人不是最最清高不过的?如今居然会跑到平阳侯府来攀附?

听到平阳侯夫人说起夫君,小卫氏双眼间闪过了一丝失落,“他早些年去世了。”她这个夫君相貌好得很,虽然对她有些爱理不理,但是她的一颗心是挂在他的身上的。

原来如此,平阳侯舒了一口气,卫大人已去世,世上只怕再无人明了当时定亲的情形,此事应该还算好搪塞。

小卫氏又坐了一会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说着要告辞了。

小卫氏再不好,她的公公好歹也是老平阳侯的至交,平阳侯夫人不可能羞辱于她,便派了人将她好好的送了出去。

小卫氏来此本就心虚,但是见平阳侯夫人一派大方,翠玲眉目含笑,没有对她任何的轻视之意,心中倒是对平阳侯府有了一丝丝尊敬,到底是当今圣上挨着亲的,果然不同凡响。

翠玲亲自在马车中将小卫氏送到了卫知的住处,翠玲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看到破损的栅栏破旧的院子,心中微微皱了皱眉,她回去可要跟夫人好好的汇报一番。他们小姐可是在黄金堆儿养出的金娃娃,怎么可能与这种人家有亲?

小卫氏下了马车,对翠玲千恩万谢了,翠玲并不摆谱,一幅谦虚的模样离去。

小卫氏看着远去的马车,自得地笑了笑,她就算拼死,也要将这桩亲事砸实了,她走到院子里,见自己的儿子正在窗前看书,不由得走了上去,嘴中抱怨道:“天色都暗了,还看书?小心将眼睛看坏了。”

卫知抬头,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惊道:“母亲,你怎么来了?”他对母亲的感觉十分矛盾,他从出身起就带着卫家人浑然天成的清高性子,可是她这个母亲,是最最入世的,虽然将他拿在心尖尖上疼宠着,可是那做出来的事,却实在让他不能苟同。

“我怎么不能来?”卫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像极了去世的夫君,哪儿都是好的,“

卫知将母亲扶到座椅上,“家乡离这边路途遥远,母亲实在不必如此劳累。”

“这次劳累是必须的。”卫氏笑眯眯的说道,“若不是你姨奶奶那儿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呢。”她拿出了玉环,“平阳侯府呢,你祖父真是好大的面子。”

卫知见了母亲手中的玉环,心中一炸,卫家与平阳侯府因一句戏言有亲之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那去世的父亲已与他说过,平阳侯府重信义,他拿信物上门,平阳侯府也许会嫁一个女儿给他,可是卫家已今非昔比,他们有何资格要平阳侯府赔上一个女儿呢?

就算平阳侯赔上了一个女儿,只怕都会心有不甘,那以前的情谊,便通通破碎了。

“母亲莫再提起此事,当初只是祖父与老平阳侯的一句戏言而已。”卫知挥了挥手,有些头疼的说道。

“不是戏言。”小卫氏像是认准了,“我今儿拿着玉环去平阳侯府,平阳侯夫人并没有否掉我说的事呢,而且对我十分亲切。”

“什么?”卫知一向是平和的性子,听到小卫氏的话不由得失声道:“母亲你去了平阳侯府?”

“去了。”小卫氏见儿子脸色苍白,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只不过平阳侯不在,无法与他谈起亲事呢。”

“母亲,你怎么这么糊涂?”卫知摇了摇头怒道:“你这是要将我们家与平阳侯府的情谊毁于一旦啊。”

“怎么是毁于一旦?明明是两姓之好啊。”小卫氏梗着脖子说道,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清高,不会钻营,“平阳侯府难道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卫知向来与母亲争辩不出什么结果来,只伸手对小卫氏道:“将玉环拿来。”

小卫氏往胸口拍了拍,“你要玉佩做什么?”

“我去平阳侯府。”卫知皱眉道。

“莫非你想连夜将此事砸实了?”小卫氏尖着声音说道,她儿子一表人才,平阳侯夫人见了肯定心中喜欢,定会答应这桩亲事的。

卫知不想与母亲说大道理,只看着母亲将玉环拿出来。

小卫氏在怀中抖索了一阵才将玉佩拿了出来,“我从乡间给你做了一套衣服过来,你要不要换上?”卫知身上的这套真是凸显了卫家的穷困。

卫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母亲你说什么呢?平阳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小卫氏听了,深以为然,“今儿我去平阳侯府,连踏在小径上,都怕弄脏了什么呢。”

卫知暗暗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玉环,连夜赶去了平阳侯府。

在此时,平阳侯正与夫人说起此事,两人都有些愁,如果卫家不主动来寻的话,他们自然不会寻找卫家,而如今卫家寻上门来,连信物都拿出来了,他们平阳侯府难道要背弃契约不成?

平阳侯夫人摸着心口道:“要不,我们从旁支收养一个女儿?多给她陪些嫁妆好了。”

虽然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但是在她心中,祺姐儿是最重要的。

平阳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容我考虑考虑。”

当年此事他是最清楚内情的,自己父亲曾欠了卫老大人一个人情,又欣赏卫家人,可是亲口说道若是有嫡亲的孙女,便将她嫁过去的,却不料他将玉环也给了人家。若是卫家人拿了这话来堵,他若随意塞一个旁支的女儿嫁去卫家,倒是对父亲的不孝了。

“老平阳侯也曾是最疼祺姐儿不过的,难道他真的愿意让祺姐儿嫁去一无所有的卫家?”平阳侯夫人悲道,“你没有见过那个卫夫人,一看便是山野乡间不懂规矩的,若是让此人做祺姐儿的婆婆,我,我简直死不瞑目。”

“什么死不死的?”到底是自己的妻女,平阳侯怎么可能愿意看她们伤心呢?“事情还没到哪一步,你先看看旁支有什么合适的女儿,先招来看看。”

两夫妻正在说着私房话儿,却听见外面翠玲有些踌躇的声音,“夫人,外边来客了。”

这时候了,还有谁来?平阳侯夫人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是,是卫家的公子。”翠玲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亲来了,儿子又来,这是什么意思?抓着我们平阳侯府不放了?”平阳侯夫人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尽管许多年过去,平阳侯还记得卫家人的风采,只是不知道如今卫家人成了什么样子,他心中好奇,安抚的拍了拍平阳侯夫人的手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风要吹。”

卫知出生的时候,卫家已败落,他从来没有进过高门大户,如今他进了侯府,却并不好奇,只沉稳的跟在小厮身后,并没有露出丝毫失态来。

大概好看的人都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小丫鬟将卫知带到了大堂,小声提醒道:“夫人与大人正在叙话,恐怕您还要等一会儿呢。”

卫知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

小丫鬟面上一红,这么好看的公子,她倒贴都乐意呀。

平阳侯夫人气势汹汹的与平阳侯到了大堂,见到卫知的时候,却没了气势,原因无法,她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气质如青竹、面容清秀的书生与那个一心想攀附荣华富贵的形象结合在一起。

平阳侯见到卫知也吃了一惊,但心中更多的是欣慰,卫家人当初的风采,在卫知身上,并没有陨灭,反而更甚。

卫知见平阳侯、平阳侯夫人联袂而来,便知道他们只怕今晚为此事而烦扰多时,他向他们行了一礼道:“卫知拜见平阳侯与平阳侯夫人。”

第184章

虽然面前的书生俊俏,但平阳侯夫人却不可能为他的一张脸而对他好些,虽然不至于当面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并没有欢喜之情。

平阳侯倒是态度和善,“快快请起,当年,我与你父亲可是有同窗之谊的。”

卫知从小过惯了贫困的日子,对人的态度十分敏感,平阳侯这个模样并不似做伪,而是真心因为见到故人之子而感到欣慰。

越是如此,卫知心中越觉得羞愧,平阳侯以一派大方对他,而他的母亲却做出不仁义的事来,想以当年祖上的一句戏言而娶了人家的女儿,“我这次来,是为了当年祖父与老平阳侯的一句戏言。”

什么?平阳侯夫人听到这句话用手紧紧握住了桃花扇,这书生白白章了一张好看的脸,莫非是个心黑的?

平阳侯听卫知提起此事,面上不变,但心中却有些踌躇,他父亲确实与卫家祖父做过这样的决定,可是当时卫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这…?”

平阳侯的踌躇让卫知看了出来,他了然的一笑,心中并不气愤,有谁愿意将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女儿不明不白的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穷小子?他从怀中掏出玉环,“当年我祖父与老平阳侯一起对饮,老平阳侯喝到兴起之时将心爱之物赠与我祖父,我祖父心中感激,在家中落魄之时都没有想过将此玉环变卖,等的便是将这枚玉环原璧归赵,如今虽然我祖父已经故去,但我也好歹不辜负祖父所望了。”

卫知此话一出,让平阳侯有些羞愧,原来卫知并不是来讨要亲事的,而是要将这桩亲事抹平了?就算卫家落寞了,有了这样的子弟,又何愁起不来呢?

平阳侯夫人心急想接过玉环,却被平阳侯拦了,“这枚玉环既是老平阳侯送给你祖父的爱物,那我们又如何能要回呢”

平阳侯夫人在一旁听了大惊,悄悄的瞪了平阳侯一眼。

平阳侯面色似有感慨,“不知你来到京城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尽管与我说。”

卫知又行一礼道:“我们虽然回了家乡,但是我的籍贯仍是在京城的,如今我京城,等着参加科举呢。”

“哦?”平阳侯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卫知都恭敬的答了。虽然平阳侯现在人在军中,但当年也是与卫知的父亲一起进过学的,一问便知道卫知的学识十分渊博,并还有着自己的见解。

“真是清出一篮胜一篮。”平阳侯哈哈大笑道,“当年卫家因为什么牵连,众人都明白得很,如果你能金榜题名,让圣上想起了卫家的话,卫家复兴指日可待。”

卫知听了此话,面色上有些苦涩,他笑着说道:“卫知并没有那么大的期盼,只希望能用一人之力,庇护住家人而已。”卫家失势,祖父、父亲相继去世之后,卫家在乡间可谓举步难行。

护住家人?平阳侯哈哈大笑,“说得好,在这个世上,人之根本,谁不想护住家人呢?”他上下看了卫知一眼,知道他身上有着卫家人特有的性子,“徐大儒如今是太子的太傅,也是你祖父当年的至交,明儿我请了他来,让他考察考察你的学问。”

卫知面上踌躇,他来平阳侯府并不是为了借平阳侯府的势的。

平阳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你祖父举家匆匆南迁,并没有与徐大儒告别,此事一向被徐大儒引为憾事,你与他见一面,也算是圆了他的念想。”

平阳侯虽然是帮他,但将话说得十分圆融,若是卫知不应的话,反而倒是他的不是了。威名赫赫的平阳侯如此转圜,不过是在乎他的面子而已。卫知虽然清高,但也不是不通世事的,他感激的鞠躬道:“既然是祖父的至交,那我必然要拜见的。”

平阳侯见他虽然清高,但并不一昧迂腐,满意的点了头,“那你明儿下午过来吧。”

卫知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平阳侯与卫知商定好了,两人又就朝中事讨论了一番。

平阳侯惊讶的发现,卫知不仅学问好,对于世事也颇为历练,不想那些光读书不长脑子的酸腐秀才,这样齐全的人才平阳侯只见过一个,正是当今圣上颇为宠幸的范晟睿。他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对卫知的态度更为和蔼。

平阳侯夫人不太管朝中大事,只不过见卫知与平阳侯讨论时,双眼熠熠生辉,心中暗暗说道,若是卫家没有落魄的话,只怕她要烧着高香感谢公公为祺姐儿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了。

只不过如今,卫知就算再好,还是差了些。

平阳侯送走了卫知。平阳侯夫人与他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一见便知道他对这位青年十分满意,她笑着说道:“卫公当年毕竟与老平阳侯有亲,我们可多多帮一把卫知的。”

平阳侯进了内室,脱下了外套,半晌在软榻上沉沉的思考了一阵子。平阳侯夫人见他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安,“要不我们在旁支选一名女儿嫁给他以全了当年的情分?”

平阳侯似笑非笑的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女人到底是女人,眼界窄得很,“你如果随意塞一个旁支的人给他,倒是对他的侮辱了。”

平阳侯夫人听见自己丈夫这么说,连忙闭上了嘴,这门亲事,她可一个字都不想说什么。

平阳侯本来只想凭着以前的情分拉卫知一把,可是如今这么一看,他却真的动了将钟祺嫁给他的心思,如此学识渊博而处事老练的青年在朝中都少有。当今圣上也曾与他叹息过卫家人太过于刚硬,若是当年低低头,不是什么都好了么?若是如今卫知能在科举中考得一个好名次,再加上有他作保,圣上未必不会再给卫家人一个体面。

只不过这件事只能放在心上,等明儿徐大儒来了,他再做决定,“你先不要与大理寺宗夫人交换祺姐儿的庚帖。人家卫家人刚上门说起此事,你便急急的将庚帖交换了,反而显得我们心中有鬼了。”

平阳侯夫人诶了一声,心中忐忑个不停,自己的丈夫不会糊涂到真将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吧。

平阳侯夫人越想越紧张,居然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徐大儒来到平阳侯府,见到卫知如见到当日的至交,不由得老泪纵横。

卫知连忙安抚了徐大儒一番,对徐大儒说当年祖父虽然因卫家抄家一事心中郁闷,但到了家乡,时时忙碌农活,身子倒比以前好了许多。

徐大儒听了,心中才安慰了不少,提起精神来对卫知考校了一番。考校完之后,徐大儒心中欣慰言道:“真是清出一篮胜一篮。知之你的学问已十分精进。”

卫知听了,并没有面带得意,而是谦逊在一旁笑道:“这些都并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乡间闲暇,比别人多了些读书的时间而已。”

见了故人之友,徐大儒亦十分关心卫知科考之事,卫知虽然无心官场,但是既然来了京城,该面对的还是会面对,他恭顺的与徐大儒说了自己的计划。

徐大儒连连点头道:“有你在,卫家振兴指日可待。”

卫知从小养成的便是简朴知足的性子,振兴了卫家又如何?还不就是吃饭睡觉而已,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面上还是应了。

与平阳侯不同,徐大儒还有些自己的小九九,他是太子的老师,天然便是□□,太子虽然年轻,但是也需要培养自己的臣子班底,在他看来,有着卫家人脉又孤身一人的卫知十分合适,若是进了朝堂的话,除了太子,他还能靠谁?

徐大儒狠狠关心了卫知一番。

平阳侯在一旁看了,有些乐。这位徐大儒虽然面上学识渊博,为人清高,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有些会钻营的。卫知是故人之友,但若是不被徐大儒看好的话,只怕也得不到徐大儒如此多的关照。他在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

平阳侯夫人心惊胆战的等着卫知走了,才有些心神不宁的拿住了钟祺的庚帖对贴身嚒嚒道:“我这眼皮,一直不停的跳,要不我先偷偷的将庚帖与大理寺宗夫人换了?”

贴身嚒嚒连忙摇了摇头道:“夫人,你千万不要做这种无用功。若是惹老爷不高兴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平阳侯夫人咬了咬牙,“怎么可能让祺姐儿嫁那样的人?”

贴身嚒嚒那日也是看到了卫知的,她倒觉得,这卫知真是踩着小姐的喜好长的,若是小姐知道有这门亲事的话,只怕会打着滚儿要求嫁给卫知呢。只不过这等话是不能与平阳侯夫人说的,她只能劝慰道:“老爷一向疼爱小姐,怎么可能让小姐在亲事上吃亏呢?”

平阳侯夫人将庚帖放到了盒子里,“我不管,我今儿一定要问问老爷心中是个什么章程。”

第185章

平阳侯夫人并不是一个没有沉府的,但是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女儿,便急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平阳侯还在书房,她便派人将他请了来,有些着急的问道,“今儿让大理寺宗夫人又叫人递信来,准备明儿上门了。这桩亲事,你到底怎么看?”

平阳侯见老妻一幅坐立不安的模样,也明白她为女儿焦急的心思,便缓和了声音说道:“依我看,大理寺宗的那个儿子并不一定是良配,徐大儒曾说过他,长了一颗酸腐的脑子,只适合读书并不适合在官场上厮混呢。”

“什么是良配?”平阳侯夫人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可是她挑选了许久才中意的亲事,“难道那卫知便是良配了?”

平阳侯听了这话并不否认,而是有些心虚的将眼睛移到了内室里那开的一室芳香的栀子花上。

平阳侯夫人跟他老夫老妻了,平阳侯在想什么,她难道还不知道?

“不行,绝对不行。”平阳侯夫人后怎么多年与平阳侯在一起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了,可是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是一步也不会退让的。

“我的女儿我自己明白,被我娇养的是性子有些野的。若是嫁入了大户人家的话,难免不受到一些郁气。”平阳侯苦口婆心的说道,“而卫家不同,上面已经没有什么长辈了,女儿嫁过去了也松快一些。”

“抬头是烂瓦,低头是破地。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平阳侯夫人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圣上十分钦佩卫家人的文采,而任相又曾经是对圣上不假辞色的,若是卫家有人入了圣上的眼,卫家未必不能翻案。”面对老妻,平阳侯自然是多了一份耐心,“不说别的,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不明白么?若是让祺姐儿见了卫知,她心中也是格外愿意的。”

前面那一段话平阳侯夫人心中不太认可,但是最后一句她心中是认了的,这卫知与祺姐儿要求嫁人的准则是一模一样的,“再好也比不过范家的二子。”

“诶。”平阳侯无奈的摇了摇头,“范家的二子有什么好的?才名是有一些,可是稀里糊涂带了一个红颜祸水回来的事谁不知道呢?你切莫再说他好,若祺姐儿要嫁这样分不清是非黑白的男子,我是第一站出来反对的。”

平阳侯的话中多了几分强势,平阳侯夫人明白,他虽然在小事上十分听从自己的话,可是在大事上,一向都是固执己见的。

平阳侯夫人歇了与他较劲的心思,只想着如何曲线救国了。

平阳侯夫人心中存着事,有些吃不好又睡不香。钟祺虽然大大咧咧,但对家人仍是十分关切的。她见平阳侯夫人有些清减,便觉得大概是秋老虎太热的缘故,还亲手调制了解秋燥的汤药与平阳侯夫人喝。

平阳侯夫人虽然面上经常嫌弃这个小女儿太过于活泼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在心中,确实最疼她的,如今见到钟祺如此孝顺,不由得私下还偷偷哭了几场。要将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她心中实在是难受啊。

父亲虽然在别院有几个妾,但是对母亲是最敬重不过的,但是母亲最近似乎有些不对,不仅清瘦了不少,还对父亲爱理不理的,听说私下在厢房里,还偷偷的哭过。

钟祺思来想去,莫非是父亲有了宠爱的新人?可是府中,并没有进来什么新人。她派人挡住父亲身边的小厮拐弯抹角的问了,小厮也一口咬定了平阳侯身边并无新人。

钟祺心中存着事,便减少了往外面跑的时间,陪在平阳侯夫人身边。至于那个好看的书生,她已经将他忘掉了十万八千里,再得她心意的人,也不如父母重要。

柳依依往平阳侯府拜访过一次,见钟祺再也没有与她提过那个书生的事,反而言语中都是对平阳侯夫人的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大概如范晟睿说的一般,那个书生对于钟祺来说,只是一个梦而已。

柳依依回了府上,与范晟睿说了钟祺的变化,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她惯是没有什么心事的,可是如今,为了母亲,也有存了难过了。”

关于平阳侯夫人为什么最近心情不好,范晟睿倒是能猜到一点点。

上次他与太子喝茶之时,太子居然与他提起了卫知,还说到此人是徐大儒私下偷偷举荐给他的,说完之后他还有些好奇的问,卫家的人风流雅致他是听说过的,可是卫家都遭了难,那个卫知还那么好?

范晟睿并非是不能容人的人,将自己对卫知的了解全盘托出。太子听了,若有所思,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遇见的卫知?”

范晟睿有些语塞,他不能告诉太子是因为自己妻子的小姐妹看上了卫知才让自己去探探吧,最后只能说偶尔走到郊外时,听见儿童读书声,应声走过,遇见了卫知,才与他攀谈了一番。

太子性子温和,与范晟睿私下相处犹如老友,他犹豫了半晌,偷偷摸摸的在范晟睿耳边说道:“别的先不说,听说这个卫知曾与平阳侯府定过婚约呢。”

什么?范晟睿面上一惊。

太子见范晟睿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吃了一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此事还是徐大儒悄悄与我说的,如今平阳侯夫人与平阳侯正在冷战,不知道谁能拧得过谁呢?”

“太子如何看此事?”范晟睿反问道。

“我怎么看?”太子有些无所谓的言道:“若平阳侯府将女儿嫁给了卫知,那便是信守承诺;若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卫知,那便是人之常情。”太子妃与钟祺情同姐妹,钟祺也时常来太子府寻太子妃,凭这一层关系,平阳侯与太子的关系便不会太差,太子也没有无聊倒去管人家家事的地步。

范晟睿揣摩清楚了太子的态度,心中暗想,莫非钟祺与卫知真的有缘不成?只不过此时成不成,还是要看平阳侯的决定了。

范晟睿将这桩事说给了柳依依听,柳依依听了,半晌才说道:“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天生的缘分了。”若是钟祺知道了这桩事只怕会激动得跳起来,只不过此时并没有定下,若是让她知道了反而不美。

知道了平阳侯夫人不郁的原因,柳依依劝了钟祺几句,只不过关于她亲事的,倒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平阳侯又与卫知来往了几次,倒是下定决心按照当年的约定将女儿嫁给他,只可惜碍于平阳侯夫人的面子,迟迟没有与卫知说起。

老妻也算陪了他半辈子了,什么风风雨雨都站在他这一边,可是在女儿的亲事上,怎么就犯了轴呢?

正当平阳侯在书房里看着卫知的文章的时候,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平阳侯喜静,不喜在书房的时候有人进进出出,丫鬟小厮们经过他书房的时候都要踮着脚走,敢这么大大咧咧走进他书房的,除了钟祺就别无他想了。

平阳侯抬头见,见自己的小女儿穿了湖水蓝的儒衫,手中端着一碗甜汤,一双有神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小女儿的亲事给平阳侯带来了不少的烦恼,可是他见到女儿如此,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哟,祺姐儿来了?快来坐。”

钟祺见父亲对自己并无二样,便摆着小女儿的情态将甜汤送到了平阳侯的面前,当她将甜汤放到桌上时,余光见到了那卫知的文章,她惊讶道:“好规整的字。”

因是考试时的文章,卫知写的是小楷,每一个字都十分规整,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钟祺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从小便被平阳侯做男孩子教导,不善于绣花,但是看文章却有一手,她拿起了文卷从头看到尾道:“父亲,这是谁写的?此人不俗。”

平阳侯书桌上杂乱,钟祺什么没看到,恰恰便一眼看到了卫知的,真是缘分。可是当钟祺在平阳侯面前夸起卫知的文章的时候,平阳侯却觉得心中有些不爽利,只将钟祺手上的文卷拿下,“一个寻常书生的,并算不得上什么。”

钟祺哦了一声,她再会欣赏,也是后院的女儿家,只看着父亲将文卷收起了,然后敦促着父亲将甜汤喝完。

平阳侯笑眯眯的将甜汤喝完了,觉得嘴甜心里也甜,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儿一辈子不出嫁便好了。

钟祺见平阳侯的心情极好,便乘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父亲,你最近与母亲到底怎么了?我见母亲清减了不少,心中十分心疼。”

哦?还知道心疼母亲了?也不枉妻子为她殚精竭虑了。平阳侯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儿一眼,翻开了一本书,“我对你母亲好好的。”

对母亲好好的?那便是母亲对父亲不好咯?可是这么多年,母亲的一颗心都在父亲的身上,怎么可能与父亲怄气呢?钟祺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平阳侯。

平阳侯向来尊重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强烈反对这桩亲事,他倒不好说服她。他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女儿,决定让她自己来做决定,“你母亲最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第1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