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缓缓的拿出王乐峰给的遗书,递给他:“你自己看吧,表哥。”

“什么?”

“她的遗书。”

陈良平猛然一惊,“那她现在?”

“她现在很好。”

他打开,惊讶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如此坚持有韧性的人想要轻生?此去经年,此去经年,她才多大的你年龄就指往后的时光,他还期待着她会有漂亮的反击,她怎么会有轻生的念头呢,这不是她的性格吧?

“表哥,你知道的,我母亲早逝,如果宏景再有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了。宏景昨晚的车没油了停在高速上,天寒地冻,悲伤又绝望,有这种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表哥,从前我经商不过是胡乱的摸索,什么挣钱做什么,并没有一个方向,是宏景替我指明了方向,才有今天的成就。她是掏心掏肺的对我好,替我着想,一年四季的衣服只要有新款,她都会先给我做一套,天冷嘱咐我多加衣,天热不让我吃凉的,这种关心不是短暂的,她是发自内心的对我好。她虽然强势脾气大,但是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面做事业能行,在家里就是我不在,她一样能撑的起来。她有自己的事业,说是商人重利,但是你看她的产业并不都是以挣钱为主,她只是想和我好,并不是想借咱们家的关系想挣得什么利益。”

他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就是想要表示宏景对他没有什么目的,他们家是为了他好,她也是为了他好,既然都说好,那为什么不把劲往一处使?

“表哥,今天我要说的,今天都说了,该表明的也都表明了,时间不早了,我的要回去了。”

陈良平手中还握着她写的遗书,怎么会到这个局面了呢?

肖宇又道:“表哥我和你说的金光集团的事情,你要上心。”

“我心里有数,我说的话你也要上心,那你肯定选择她了?她今年尚且不足二十,在她往后的人生岁月中可能会遇到很多比你优秀的人,你怎么就那么的有把握能跟你一辈子?到那时候,你还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吗?”

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这里。看来今天是要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否则他就白来了,这样也好,有了决断,他才安心。

肖宇很平静:“不会有那一天的,即便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绝不后悔。”经历了两世的感情怎么还会有问题呢?

“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话先别说那么满。”

“表哥,自从**事件之后,你曾答应要帮我们说话的。我认为这二者都可以兼得,这并不冲突,为什么就不行呢?”

“并不是你喜欢的人或东西也要求别的人都喜欢,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肖宇几乎快要崩溃掉,怒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怎么样?表哥,我不想这个样子,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行吗?”

陈良平失望的看着他,在北京待这么久,真是白瞎了他的安排,一遇上点事又崩溃了,总是这样崩溃下去谁能做他将来的左膀右臂,一个家族的兴旺要靠弟兄们齐心协力才能做的更好。

只见他神情瞬间就萎顿下来,“好,那你安静的过去吧,陈家要倒就倒吧,和谁也没有关系。”那就倒吧,顶多到死后见了陈家的老祖宗说一句,我没有本事,我独木难支,我是陈家的罪人。

肖宇大为不忍,低低的叫了一声表哥。

“陈家缺的是人,二爷爷那一支已经绝后了,二叔做科研帮不上什么忙,良安不争气,珊珊姓张又是女孩子,爷爷早就退了,你也知道人走茶凉,家里就靠父亲一个人支撑,他每天都如履薄冰一般,有时候都得靠安眠药才能睡得着。他独木难支,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难受呀。你若是能过来帮我,长辈们和我都很高兴,若是你不想那就算了,反正早晚都会没落,早没落早完事了。”

肖宇心思及其复杂,他不像表哥那样从小就被世家的规矩束缚着,他觉得帮了是情分,不帮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他身上带出来的悲伤和绝望,让他觉得不答应就是罪孽,但是他确实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幸福赌在里面呀。

“这二者有冲突吗?”他再一次的问道。

“牝鸡司晨,这个词你知道吧,一个家庭里但凡女人强男人弱,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下去,这个家庭的兴旺肯定不会长久。为什么陈家要求女人都在家里操持家务,就是防备的这个。这样的谈话没有意义,回去吧,等金光集团的事情有结果了,咱们再谈。还有你可以试着问一下,她若是嫁给你,能否舍弃她现在的事业。”不过这个问题他应该不会问吧,明知道有结果的事情还问,也没有意义。

肖宇在回去的路上,终于能舒一口气,虽然事情没有结果,但是暂时他还是能松一口气。他心中主意已定,无论如何他都会掌握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掌握。

第307章 说开

他悄悄的回去,屋里漆黑一片,他推了推宏景房间的门,门没有锁,轻手轻脚的进去,打开台灯,她睡的正香,脸色红润。

他安静的看着,最近都是闹心的日子,让她一点也不能安生,她最讨厌的就是情变,曾经为此他还写过保证书,她有轻生的念头一定是伤心失望到极致了吧。

本来说要好好爱,可是他却食言了呢,好多天没有见了,太想她了。

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他用手给她拢拢,用手触到的地方,无比烫手,他心里一惊,用手抚上去,滚烫一片。发烧了。

“宏景,宏景,”他推推她,她哼了两声,又没有反应了。他又使劲推推她,她半睁了眼睛,“干嘛?”

他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有烧迷糊,肯定是昨晚冻的吧。

”宏景你起来换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你管。”嗓子像火一样,白天明明打了针,怎么又烧上了?

“你生气,等你好了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咱们今天先去医院好不好?”他劝道。

江宏景侧过身去,不想理他,烦死了。

肖宇在她包里拿了身份证,在橱子里拿了厚实的羽绒服,想把她扶起来,无奈宏景却不配合。

“宏景别闹了,乖乖的。”

她坐起来,“都说了不用你管。”

肖宇趁势给她穿上羽绒服,她推开他,“我能穿着睡衣去吗?”

忙乱了一通总算去了医院,急诊室里人满为患,就连过道里都躺着打针的人,肖宇先找了一个空椅给她坐下,挂号,看诊,做检查,又拿药,等她在急诊检查完上打上针之后,已经凌晨快三点了,这么折腾一番她倒是清醒了。

肖宇疲惫的倚在座位上,身累心也累,事情堆事情,人生仿佛永远在开玩笑,越想得到的东西,越难得到。此刻他就想安静,安安静静的。

他抬头看了看她的点滴,又看了看她,她正看着他。突然对他一笑,他眼睛一热,眼泪都要流下来,这两天的委屈,这两天的疲惫,这两天的纠结都在这一笑中变得那么不重要了。

他伸出手紧紧握着她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世界很静,岁月很美。

江宏景连着反复了两天才好,肖宇这两天一直陪着她,给她讲笑话,讲段子,试着给她做好吃的,带她去散步,她很珍惜这样的日子,这种风雨之后宁静美好的生活真的特别的幸福。

这两天虽然平静,但是他们之间还是像隔了一层玻璃,虽然能看得清对方,到底是有了隔阂。江宏景纵然经历两世,对这种低压的气氛仍然觉得压抑。

人的一生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她已经经历过一生,酸甜苦辣全都尝过,本应该平静面对,她还是冲动了,这样很不好。前世的酸苦辣吃的太多,今生还是想甜一甜,暂且还是回江北吧,彼此不相见,才能更怀念。这样也好给两个人一个缓冲期。

不过肖宇却不愿意了,有的时候距离并不是产生美,还会产生隔阂。

“江北又没有什么事情,先别回去了。”

“新厂马上就要投入使用了,我得回去看看。”

“不是说那边的暖气设备没有到位,今年先不搬了吗?等明年开春再搬。”

江宏景不吱声,她撒谎了,但是她就是不想待在这边了。她围着毯子,窝在沙发里,无聊的摁着遥控器换台。

“宏景,我现在遇到了很多事情,你帮我出出主意好吗?”他说道。

她则特别意外,因为他说过,不让她操心的。

“你不是经常说,咱们俩是一个整体,有问题要共同面对吗?”

江宏景点点头,“那是什么问题呢?”

肖宇心里无比的忐忑:“第一个问题,我外公家,现在在形势不太好,想让我过去,但是想用婚姻来约束我。”

她淡淡的开口:“自古以来,和亲都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比如文成公主和亲,昭君出塞等等,其实不是用婚姻来束缚,直白得来讲是用婚姻来相互利用。第二个问题呢?”

肖宇很赞同的点头,“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息息相关,陈家的女人结婚之后都不会再进行自己的事业。”

江宏景看了他一眼:“你姓肖,不姓陈,你总是把自己划到陈家人里面去,你别忘了,陈良平的爷爷是你的外公,带了一个外字,那就什么都远了,知道吗你?”说着她又冷笑一声,“不让女人经营自己的事业,他们是怕牝鸡司晨吧,再者来说,他们想用婚姻来绑定你,你就应该能想到,他们最重要的想法。”

“什么想法?”

“很简单,他们不会让你自己壮大,你别嫌我把陈家想的太龌蹉,我就敢保证他们肯定有这种想法的。”

肖宇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她,全让她分析对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真受不了你。”她嘀咕道。

“你和我表哥一样,对人心把握的都太准了。”他赞叹道。

“这都是从前你教给我的。”她认真的说道。

她说的这么认真,他倒是愣了,自己有这样的头脑吗?只有表哥才有这样的头脑吧。

良久,他才说道:“那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吗?”

江宏景看看他,幽幽的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他们家就是嫌我太强,不让我们在一起喽?”

肖宇尴尬。

“不用尴尬,有些事,咱们还是多沟通的好。”

“那就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没有。”她淡淡地说道:“但是人多力量大,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肖宇赧然:“对不起,宏景,让你和我一起受委屈了。”

“在爱情的世界里,怎么能有委屈这么一说呢?”说着她笑了一下,这个年纪还说爱情这两个字会不会有点可笑?

肖宇却感动的不行了,他还认为她会发火呢!

这两天的日子过得真安静。有句话说风雨之后才能有平静,这话一点都不错。但是病好之后她就要回江北去了。

第308章 第308 相见

“你认识陈之云吗?”

肖宇一震,装作淡然的道:“这个是有名的慈善家,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难道你没有觉得他特别神秘吗?”

“没有多少了解。”

“但是你的父亲曾对我提到他。”她定定的看着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该解决的还要解决,不能因为你一直拖下去,事情就会自动消失,譬如肖山,他在江北一天,她就一天不能安生,心里总觉得是个负担,既然他不能勇敢的面对,那么久让她帮他面对吧。

他缓缓的说道,“之云是我母亲的小字。”

江宏景难掩惊讶,他这样说,难道肖山就是陈之云?

“李叔曾告诉我,他就是。”

她的心沉的像落入谷底的石头,良久才说道:“那你来头还真大,你爹是有名的亚洲富豪,你外公家是国内有权有势的家族,厉害。”

她貌似在说笑一般,他说道:“宏景,之前我也不知道的。”

她能说什么,他们十几年未见,中间隔着虽不说有多大的仇恨,但是却有着无法原谅的错误。

“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去江北见他一面,肖宇,你不能这样的逃避,你是男子汉,也快到了而立之年,而不是三岁的孩童,你到底要躲到什么实际?”

肖宇不说话。

江宏景怒从心中来,喊道:“让你解决肖山,你不解决,让你解决吴小影你也不解决,还有你表哥家反对我们的事情,你也不解决,你到底想干什么?”

“宏景,你别生气,你刚好了,气不得。”

“好,既然你知道我气不得,为什么还拖着不去行动,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肖宇,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安全感?肖山为了接近你,连我爸都用上了。我们还没有结婚,凭什么让我们家的人来给你承担。你是个男人,知道吗?”

他就像一个面瓜,挖开了里面是满满的面沙,软绵绵的一声不吭。

“还有吴小影,她用你的手机接了我打的电话,凭什么,肖宇,我们交往这么久,你的电话我有没有动过,还有陈家凭什么猜忌我,凭什么?”

他越不吱声,她心中的火气越大,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

肖宇坐在一边,吓了一跳,还是没有吱声。

“滚,有多远滚多远。”她怒叫道,“你自己想懦弱,可以,但是别拉上我,OK?你总是说要爱护我,不让我受委屈,可你呢,带给我的是什么?天那么冷,我一个人缩在车里,外面下着雪粒子,又没有点光亮,我多绝望,你知道吗?”说着委屈的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掉,想起来自己在最后的关头写下,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更加难过起来,她用毯子紧紧的压住自己呜呜的哭泣声,“要不是王乐峰的电话,那晚我就撞死在高速公路上了。我是占了老天的便宜,重生了,但是肖宇你不要欺人太甚。”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吴小影张小影,都统统见鬼去吧,那种冰冷的绝望今生她再也不想体验一次。

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他没有在身边,反而因为他,把她推向了绝望的边缘,他心中难受,却不能劝慰她,这股火若是不让她发出来,憋在心里更难过。

天渐渐黑了下来,客厅里漆黑一片,谁也没有去开灯。

她依旧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他还是坐在小塌上。

她已经没有在哭泣,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出完了气就好了,不过,她心胸是够宽广,内心也够坚强,总不能被人压抑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了吧。

“明天咱们一起回江北,我去找肖山。”她骂的对,骂的好,他也是该有个人来骂。

她没有吱声,但愿这一次,他能会有所转变,否则她宁肯再等三十年,再找五十岁的长缨。

肖宇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她回江北了,气氛还是很低压,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只是默默的睡觉而已。他转头看向她,她闭着眼睛倚在座位上,脸色蜡黄还很消瘦,他心中难过,他该怎么给宏景他父母一个交待?他本想着年前先和她登记,看样子这样不成了。

“宏景。”他小声的喊她。

她没有吱声,应该是睡着了吧。

他悄悄的把暖风开了一个档。

“关小一个档。”她突然出生,把他吓了一跳。

“宏景,你陪我去找肖山好不好?无路如何我都要有个结果出来。”他试探着说道。

“这要看他愿不愿意了。”她说道。

“反正你又不是外人。”

“话不要说的满,说不定很快就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被噎了一下却不甚在意,依然坚定的说道:“宏景,你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

“全新?”她冷讽一声,“每次吵架完之后,你都会说一遍这个词吧。”

他在心底默默的道,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了。

“我先睡一会,小区门口附近的茶社,他买下了,去那找他就行。”她说道。

肖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知道了。”

愈到江北,他心里就越忐忑,他第一声该怎么称呼他,是称呼他父亲,是叔叔,还是肖先生?他会不会克制住自己要打他的冲动?他见了他应该怎么样开口?

他一个劲的胡思乱想,车越开越慢。

他曾经偷偷的看过他,为什么不先来找他?

若不是宏景这一次发狠,他怎么可能先来找他,又不是他理亏,这样他先来就跟他理亏似的。

不过,他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忐忑?

果断的加速,一直开到茶社门口。

招牌还是原来的招牌,他和宏景第一次谈生意就是在这个茶社里面,竟然被他买下了。

宏景跟在他后面,推了推他,他没有犹豫的踏进门去,这是踏出的第一步了,他还算是勇敢,不错,她微微弯起嘴角。

刚子还是站在那么茶室门口,看见进来的两个人,明显吃了一惊,随即又微微激动起来,声音里都开始发颤:“董事长,少公子和江小姐来了。”

第309章 文件

肖山坐在茶室的太师椅上,嘴角嗫嚅,眼泪也将要掉下来,他终于肯见他了吗?

他站起来,急急的跑到门口,拉开门,他就站在他的面前,高大俊秀,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这是他的孩子呀,他和阿梅的孩子呢。

“快进来,快进来,里面暖和。”脸上带着激动,更多的还有不安。

江宏景冷眼瞧着,完全没有他见她那时候的淡定和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呵呵,这一次,自己可是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了。

“刚子,把我珍藏的太平猴魁拿过来。”他声音洪亮的喊着。

“好来。”刚子同样嗓音洪亮的应声。

肖宇跟着他进屋,他一转身,他脑后稀疏的白发,微驮的脊背,还有蹒跚的脚步,鼻子不由得一酸,他怎么变成这样了?等他和他坐了对面,才发现他脸上都长了老年斑了,他最多也超不多六十吧,怎么这么苍老?

忽的想起来从前,恨意用重新涌上心头,他不值得可怜!

他坐上太师椅,肖宇和宏景,坐在他对面的交椅上,中间隔着一个硕大的褐色根雕茶盘,上面茶具一应俱全,他太师椅右手边有个供桌,上面供了一尊神像,神像面前摆了两份瓜果。左边有个长案,上面摆了些笔墨纸砚,反扣着一本《了凡四训》。他下海之前是个老师,学问如海不敢说,附庸风雅估计还是行的。

**裸的装善心,还看《了凡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