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那衬衫只扣了两颗扣子,露出了大半个结实胸膛的男人,蹙眉。
“黎格,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黎少主了…”
“哼…”黎格不在意,枕着手冷哼了一声,“老大,我一直都是啊…是你想多了吧…”
对于黎格的回答,何党显然在意料之中。
“随便你吧,你要这个死样子,随便你。”说着,也不管躺在沙发上懒懒的黎格,何党大步的往门口走去。
只是,他的心中数着,一二三。
手碰到门把的时候,也是数到三的时候,身后的黎格开口了。
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迷蒙。
“老大…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何党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淡淡的说道:“那以后,就不要做了。”
黎格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满是飘忽,“我想做也没可能了…但是我没后悔…真的不后悔…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我从来都不后悔…”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黎格重复了几遍。
何党没有动弹。
良久,他转身,拎了酒瓶在黎格的面前坐下。
“喜欢人家?”何党倒了一杯酒放在黎格面前。黎格探手去拿,却被何党挡开。
“那是我的,这才是你的。”何党说着,递给黎格一杯清水。
黎格耸耸肩,乖乖的接过水,淡淡的喝了一口后,才是点点头,老老实实的承认:“喜欢。”
“但是不后悔伤害?”美酒入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平时的甘醇,只是苦涩,漫天的苦涩。
黎格顿了顿,隔了好半天,才是摇头:“不…不后悔。就算是时间倒流,我也会这么做…我…我只是不甘心…怎么会是她…”
是啊,怎么会是沈圆圆。
他从来都不要的沈圆圆。
怎么到头来,牵动他心的居然是沈圆圆。给他带来了耻辱,甚至,她的家人毁掉了他所有的世界的沈圆圆。那个总是站在高台,冷漠看着她的沈圆圆。但是为什么,夜晚的温暖,黄昏的微笑,还有那甜蜜的酸楚,都是因为她。
为什么是她…
黎格不明白。
但是他很快的想明白了。
是报应。
报应他步步为营,最后却爱上了棋子,报应他对任何人残忍,所以痛失所爱。
一切都是报应。
黎格低下头,把脸藏到掌心。
摇头,他轻轻的说道:“哥…我只是害怕,是她。我最怕,我会心软,我最怕,会爱上她。但是…为什么还是爱上了…”
何党没有说话,记忆中,黎格直叫过他一次哥。
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在年少的时候都是受过坎坷的人,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优点,也知道对方的弱点。
当时,在沈家看到那胖胖的少年的时候,何党首先注意的是他冷漠的眸子。
平静,无波,但是细细看下去,好像有藏着什么深深的东西。
是的,像大海,那么深不可测。
在沈家后院。
他把他压倒树上,低声笑道:“愿意和我合作么,带着绝望的复仇少年…”
少年黎格没有说话,良久,他反手了。
爆发力,强大的爆发力,让何党当时就只是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
但是,在干完架后,黎格笑了。
从此以后,他的脸上,都是笑容。
他对着何党,轻轻的叫了一声。
“哥。”
只是这么多年了,黎格再也没有叫这声哥,只是,在多年后的今天,他把所有的脆弱都摆在面前,他轻轻的叫道:“哥。”
“爱情,哪里是甘心不甘心的。”良久,何党才是找回自己但是声音。美酒苦涩,无需再饮。
“我也这么告诉自己…我告诉自己,我没错,我要的爱情,是要我沉迷的,没错,我试探她,伤害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不甘,变成了心甘情愿。事实上,我不觉得这样是一种错误,但是当我看到她在医院笑,笑着对我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畸形儿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其实我错了。”
“我果真是自私的么?”黎格轻轻笑,掌心一片温热,他声音哽咽,抬头,看着何党,“告诉我,终究是我太自私了么?”
在黎格殷殷注视目光下,何党点了点头。
“喜欢人家,干嘛还要那么对人家…你不是错在自私,是错在一错再错。你当时试探她的时候,我就告诉了自己,既然决定是她了,就对她好好的,可是,你不懂,你以为,你要她,她就要俯身在地下,接受你的爱,可是你想没想过…她其实不是玩啊物,她是你的老婆,是你放在手心,疼爱的一个人…”
她不是玩啊物…
黎格轻轻一笑,眼神有些飘忽。
“她确实不是玩啊物,可是她让我不能安宁,我不想那么逼迫她的,我不想的,可是…她想要离开…老大…你不知道,她一醒过来,就要离开…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我付出了,她却不接受…”
“爱情,从来不是付出之后就有收获的。爱情,从来都是你的心甘情愿,黎格,你现在还不明白么?”何党看着黎格,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黎格心中的一个点,好像已经到了极点。
他抬头,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凶猛,他看着何党,冷笑出声:“老大…你真是说得好听…你对何小谢也是这样么,付出付出,从来都是付出…但是你敢说,你不要她的回报么…哼…说得太简单了,真是太简单了…倘若那一天,何小谢跟着凌航跑了,你能这么安然的给我说,你心甘情愿,你愿意,你的付出,你甘愿么?”
何党沉默了下来。
或许,黎格说的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每个人站在自己的局里,总是有很多很多东西看不透。
他现在就只能看清楚黎格的,而转身,自己的却也在一片浓雾中。
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还是让苦涩的美酒把他的心都填的满满的。
喝下杯子中剩余的酒,良久,何党才是轻轻的笑出声:“我会放她走。”
抬头,何党看着黎格,脸上带着许久没见的狂肆笑容:“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跟凌航走,我会放她走。因为只有结束了,才会从新开始…说什么心甘情愿的付出,那完全是屁话,以退为进才是王道。”
“是么?”黎格把何党的笑容看在眼底,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苏醒了。
是啊…谁告诉的,一定要紧逼的。
适当的时候可以松紧结合啊。黎格想,果然,他们都不是好男人的料,想不通那些狗屁道理,自己的东西,掌控在自己的怀中,那才是王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黎格轻轻一笑,拎起杯子,冲何党举杯。
“干杯,为胜利。”
54
沈圆圆没有办法在医院住下去。
医院太多鲜血的味道,让她总是做噩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问题,沈圆圆也瘦了。
虽然还没有瘦到时下流行的骨感样子,但是比原来的母老虎身躯,也好上一百倍了,起码是前凸后翘,看着丰满,摸着圆满了。
不过,对于这些改变,沈圆圆和受益者黎格都没有表现出很开心,尤其是黎格,他似乎对沈圆圆腰上的肉莫名其妙的变少了,表示十分的不爽。
“乖,多吃的,你看,身上都没有什么肉了…”黎格捏着那消瘦了的腰肢,十分不满的说道。
这些天,黎格一直像打不死的蟑螂,缠在沈圆圆旁边。
前段日子,沈圆圆故意伤他,在说出那个冷漠又痛心事实的时候,她以为黎格要甩手离去,事实上,黎格也真的甩手离开了。
那大受打击的模样,真是让沈圆圆心里狠狠的一爽。
原来,虐人的感觉这么棒!
可是,在那男人跌跌撞撞的破门出去的时候,沈圆圆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其实,伤人者,也在伤害自己。
此后的两天,黎格没有来。
只是小草送来补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
沈圆圆也不问黎格,事实上,她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了。
她有的是力气,她会干活,她要养活徐徐。
只是,两天后,黎格回来了。
他又变了。
失忆后,黎格总是装温柔,虽然沈圆圆偶尔觉得他存在着暴力的因子,但是那个时候,黎格的伪装,还算比较好的。
后来,恢复记忆了,黎格彻底的恢复了以前潜藏在温柔笑脸下的恶魔性子,这让一贯以来都喜欢黎格的沈圆圆,都有些害怕了。
真是识人不清。
而现在,黎格又变了。
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说他温柔吧,好像也温柔,但是偶尔的强势,还是能让沈圆圆想到恶魔型的黎格,只是说他恶魔吧,他现在可是好宝宝一个,对沈圆圆千万个好。
黎格像打不死的蟑螂一般,缠着沈圆圆,甚至还缠着温一生,要他帮她检查身体,积极的修复身体,但是这些沈圆圆都没什么兴趣。
她现在有徐徐就好。
开始的时候,沈圆圆不想理会黎格,反正两人都是要离婚的人了,谁在还在乎着平日的假面。
但是黎格的耐性不是一般的强大,沈圆圆不说话,他能在她的耳边,叽叽咕咕一个下午,直到沈圆圆不爽的吼:“黎格,你给我闭嘴。”
好吧,黎格乖乖听话了,闭嘴了,可是那小眼神却不住的往沈圆圆身上飘。
不,那不是飘,那是插。
沈圆圆觉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刀,忍无可忍,要这个男人滚出去。
他也真的滚了出去。
但是第二天醒过来,发现床边缩成一团的男人,沈圆圆觉得生气,只是和自己过不去。
“小圆子,再吃一点吧。”身边的男人还在努力的喂食,沈圆圆已经想要呕吐的欲啊望了。
别开头,沈圆圆表现出了她的意思。
黎格罕见的没有在劝了,只是小心翼翼拉拢沈圆圆的被子,又是开始今天的废话。
“今天,我去上班,你猜遇见谁了,哎,其实你也不用知道是谁,那女人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像野马一般,也只有老大才受得了。小圆子你和她一起,一定会被带坏,那个女人不安于室,肯定会把乖乖的小圆带坏…”
耳边嘀嘀咕咕一片,沈圆圆现在已经练就成了充耳不闻。
吃饱喝足,很想睡觉。
于是,沈圆圆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那片嘈杂,似乎还在继续。
掌心一片温暖,黎格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敢他走。
不过…
黎格抚额,有些无奈的一笑,不赶他走,只是现在,她说不准,明天醒来,就会摊牌了。
心口泛起一片苦涩,黎格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母亲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太执念,成疯魔。
当年母亲不是因为爱上了父亲,也不至于落到最后下落不明的地步,但是黎格知道,她不会。
只是因为心头的执念,而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逃避。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圆圆成了他的执念。
那圆润的姑娘,现在明显的瘦了一圈,依稀可以看出年少的秀美,看着那熟悉的轮廓,黎格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站在那二楼,静静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狂热。
对,不是鄙夷,而是狂热。
那个时候,他穿的破破烂烂,就是一叫花子,很多人看到他,眼里飘过的都是鄙夷,但是只要她,不是鄙夷,是狂热。
黎格永远不会放弃,那一刻,他的心微微柔软了片刻。
可是,他不明白,一夜之间,那个眼神灼热的女孩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取笑他,把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踩在脚下。
她鞭打他,她折磨他…
任性的把她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都凌家在他的身上。
身体的折磨已经麻木,那一刻,黎格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心软,对于沈圆圆。
他们家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屈辱,还有疼痛,他都会一一的还回来。
可是——
黎格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不是真实的他。
而沈圆圆,也不是真实的沈圆圆。
一场制造的意外,让沈圆圆失忆了。
其实,就算没有温一生把她从楼上无意推下来,沈圆圆也会失忆。
药物的效果已经到了,她的记忆力和智力都会下降。
但是,失忆后的她,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那是黎格从来没有见过的沈圆圆,但是冥冥之间,带着一丝熟悉。
纯净的沈圆圆,看着她,眼神都带着单纯的灼热。
“小圆子…如果那年,你是这个样子…”
黎格没有说下去。
他只是倏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