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门打开了,赵寅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高兴地嚷嚷道:“爷爷,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周雅意,你怎么会在我家?”

若是平时赵寅这样大吵大闹,赵丙乾早就生气了,可他看了周雅意一眼,将那团火忍了下去。

周雅意看了赵寅一眼,又埋头看剧本去了。

赵寅赶紧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想要凑过来,被赵丙乾老眼一盯,马上就不敢了,只好闷闷不乐地转过去收拾东西,赵丙乾被他那个样子弄得火起,正想说些什么,门又开了,赵俞天走了进来,看到桌上那一堆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刻反对道:“爸,你不是答应我了,不再管这些事的吗?你忘记医生怎么叮嘱你的,千万不能操劳的吗?”

“我哪有操劳?”赵丙乾反驳道,“我现在连分镜头都交给学生来画了,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操劳什么?”

“动动嘴皮子就不需要动脑了?动脑就不是操劳了?”赵俞天态度强硬道,“总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同意你再去拍戏了。”

“你不同意就不同意,你算老几啊?”赵丙乾火了。

“我是你儿子,我要对你的健康负责!”赵俞天丝毫不让。

“老子不用你负责,你给我听着……”赵丙乾猛地往桌上一拍,站起来正欲跟不孝子吵上一架,就听到一个人冷静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在生气吗?”他顿时一僵,转头对上周雅意带着审视的冷淡目光,马上想起了自己签的合同里上面好像是有那么一条,规定他不能生气,一旦生气,项目工作就推迟两个月,两个月啊……

他打了一个激灵,果断摇头:“没没没,没生气,谁说我生气了?我们爷俩儿就是闹着玩的呢,对吧,儿子。”说着还亲昵地拍了拍赵俞天的胳膊。

“没有最好。”周雅意收回目光。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赵丙乾信誓旦旦道。

赵俞天如果有镜子,就会看到自己呆滞的表情,他看到了什么?他那个倔得跟头驴的父亲竟然对一个小姑娘服软了……

旁边的赵寅一脸崇拜地看着周雅意,哇塞,他的女神就是这么牛逼。

64、064 轻扣 ...

庄文弦“出道”后的第三个生日, 并没有第一个生日时那般盛大热闹, 因为他已经完成《再见九月》的拍摄, 转战到《名相》剧组。

《名相》是著名历史剧导演樊林筹备三年才开机的电视剧,讲的是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一生的故事,主演皆为国内响当当的的老戏骨,徐赵祥本事不错, 给庄文弦拿到青年时期的明神宗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大部分都是跟饰演张居正的杨朝生的对手戏, 对他来说, 是难得的磨练演技的机会,自然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来对待, 加上他在剧组里本来就是后辈,又是刚进组,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地过生日?

粉丝们高兴他可以跟大前辈合作, 但又觉得他生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替他委屈,纷纷许愿, 希望他快点大红,以后就不必这样委屈自己了。

庄文弦可不知道粉丝们正在为他神伤, 这会儿他正在酒店里视频,跟周雅意一起上着台词训练课呢。

虽然现在大部分电视剧都用配音,可电影界却依旧还是坚持用原音,这就意味着一个演员的台词功底对影片的质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赵丙乾既然要拍好最后一部电影,自然要对周雅意好好训练一番,直接找了戏剧学院的退休老师给周雅意上课,虽然短期内想大幅度提升是不可能的,但短期内突击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雅意想着一个人学是学,两个人学也是学,正好庄文弦晚上的戏份少,干脆开个视频,一起学了,刚好教导课程的王全梅老师是个好为人师的,加上庄文弦嘴甜乖巧,特别讨长辈的欢心,所以老师顺手推舟答应了。

台词课程涉及很多方面,但大致可以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发音,发音要准确、饱满、清晰:第二层是念句,找准逻辑重音,把台词真正想要表达的意义表达出来:第三层就是情绪,声音、节奏、腔调、感情等等情感,赋予人物鲜活的形象。

周雅意第一层的问题不大,第二层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第三层把握不好,而庄文弦则是正好相反,第三层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层也还行,反倒是最基础的第一层因为粤语口音,问题多多,虽然出道后改了不少,但在行家看来跟没改似的,所以老师对他的指点比对周雅意的指点还多。

隔着网络到底不比现场,庄文弦这课上得颇为吃力,周雅意听着他正儿八经地跟着老师练咬字,又回想起他在《未来之星》时说话软糯的样子,心想,他的天然撒娇力可是不少圆粉的命啊,要是被她们知道是她带着他改掉这个口音的,她们岂不是要找她拼命?她心中一哂。

庄文弦可不知道周雅意的想法,他把老师今天教的又从头说了三遍,得到老师的肯定后才肯休息,然后今天上课的时间就到了,周雅意和庄文弦就跟老师道了别,然后周雅意坐着公交车回华大,她戴着耳机,听着庄文弦背台词的声音,清脆而欢快,好像背台词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一般。

“我回到家了。”周雅意按开手机屏幕,对庄文弦说道。

庄文弦放下剧本,凑过来趴在桌边看着视频:“你累不累啊?”

“还行。”周雅意打开门进去,说了一声“我回来了”,老太太和老爷子立刻从房里出来,一个问她饿了吧,一个进厨房把菜端出来,周雅意拿着手机将饭桌绕了一圈,故意问道:“看,这就是我今晚的晚餐了,怎么样?”

“啊……好丰盛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也想吃……”庄文弦扁扁嘴,他已经在剧组吃了好几个月的盒饭了,说实话,都吃得有些腻味了,现在见到清淡的家常菜,可别提多羡慕了。

“那该怎么办呢?”周雅意问道。

庄文弦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凉拌!你也不许吃,先让我看个饱吧。”

周雅意轻笑一声:“行了,我就不为难你了,挂了。”

“挂挂挂,”庄文弦激动地挥挥手,“别影响我背台词,□□,空即是饿,饿……我什么也没看到,阿米豆腐,拜拜拜拜!”然后就挂了电话了。

周雅意嘴角一勾,挂断了视频。

用心的学习的人,进步藏不住,庄文弦白天演戏,空闲了就观摩前辈的对戏,晚上又学习台词,演技方面比刚进组的那时候好了不少,特别是台词,毕竟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发音,一旦把字说好了,效果很明显。

老前辈看到这么上进的年轻人,方便的时候也会提点几句,对庄文弦来说真是受益匪浅,但越是进步,他越发察觉到自己与这些前辈之间的差距,尤其是与杨朝生之间的对手戏。

朱翊钧十岁登基,主幼臣强,朝政大权尽由张居正把控,随着朱翊钧年龄增大,对张居正独揽大权越发不满,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对抗氛围越来越来强,杨朝生带给庄文弦的压迫感一场比一场强烈。

“张爱卿意下如何?”刚露出峥嵘之色的青年皇帝坐在高贵的皇位上,俯视着殿下的那一个藏不住老态的人,表情倔强,执意地要问出一个答案。

张居正缓缓地抬起眸子,平静地看着那张刚摆脱稚气,偏生要板着脸装老成的脸,心中既宽慰,又有些恼怒,宽慰的是小皇帝终于长大了,恼怒的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现在竟然要将利爪伸向自己,他收回了目光,低头对朱翊钧一拜,答道:“臣以为,戚元敬虽犯下此等大错,但其治下康宁,边境晏然,使北蛮无犯,功过相抵,轻罚即可,令其继续镇守一方,将功补过,为君效劳。”

臣子犯下大错,惹得龙颜大怒,按法当重罚,可首辅竟为罪臣开脱,朱翊钧面露怒色:“首辅此言,莫非堂堂我朝竟无一人可取代戚元敬不成?”

“陛下息怒,北蛮对我朝虎视眈眈,伺机南犯,此时最忌临时换帅,况且戚元敬乃不可多得的用兵大将,有他坐镇北光,蓟门定然固若金汤,忘陛下体恤。”张居正不急不缓地说道,目光中隐隐带着威压。

朱翊钧不躲不闪,与张居正对视,可臣子竟敢与君主对峙,其当下君主已然弱势。

这是朕的朝堂,朕明明坐在皇位上,却拿不动这天下的主意,到底这是谁的天下?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空空的宝座上做一个傀儡,朱翊钧不甘地看了张居正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张居正低头恭送,须臾后抬起头,目光凌然环视殿中大臣,众人也不敢与之对望,良久,张居正才迈着蹒跚的步子,略微佝偻着身子,离开了大殿。

下了戏,庄文弦眼巴巴地看着杨朝生,杨朝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点评道:“你刚才的眼神很不错,很有戏,正适合压抑太久后忍不住想要发泄的情绪,处理愤怒与不甘这两种不同情绪方面,细节做得很好,至少我能感觉到二者的不同,不错,进步很大。”

“真的吗?”庄文弦立刻咧嘴一笑,眼睛亮亮的,兴奋道,“那我刚才站起来离开那几步是不是走得太匆忙?”

“你是怎么考虑这个的?”杨朝生不答反问。

“朱翊钧他之前一直都被张居正约束着教导着,我觉得内心里他会对张居正会有畏惧感,所以他虽然想要对抗,但又心存逃避,所以一旦对抗失败,他可能会忍不住想快速离开这个不适的场合……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对不对。”庄文弦巴巴道。

杨朝生闻言点头,然后一笑:“你看,你还是揣摩得挺仔细的。”

嗯嗯,庄文弦的眼睛又亮了几分,那副崇拜的小模样,让杨朝生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轻飘飘,不由地又多指点了几句。

七八月的影视城,热得像蒸笼,庄文弦的妆都糊了,樊林一看这天,室外的戏中午是拍不成了,就放大家去休息吃饭,庄文弦松了一口气,助理立刻帮他把厚厚的戏服脱了,然后给他擦汗扇风。

“今天订的是哪里的饭?”庄文弦问起午饭的事来,助理没说话,生怕一说庄文弦就不想吃饭了,剧组里还能指望有什么好伙食吗?庄文弦叹了一声,这么热的天,他只想吃冰,一点儿也不想吃饭,可下午还有一场重头戏,不吃饭的话怕是扛不住那么久……

正怏怏地想着,就听到有人叫道:“庄文弦,外卖!”

“这里!”庄文弦下意识地答应了,随即就愣住了,外卖?他没订外卖啊……助理赶紧跑过去一看,然后就惊呼起来,“阿圆,你啥时候订的啊?”

“订什么?”庄文弦走进一看,那个送外卖的人竟然拉了一辆三轮车过来,车上放了四口大锅,一口装是绿豆海带汤,一口装的是木瓜银耳,一口装的是水果西米露,一口装的全是大冰块!

“阿圆,今天沾你的光,凉快一把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笑呵呵道,来几个人麻利地把东西搬下来扛进去,里面的人一看,立刻欢呼起来。

庄文弦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助理:“难道不是你订的吗?”

助理大惊:“我没订啊。”

庄文弦也惊了,马上问那个送货的人,送货的人说道:“那我也不知道是谁订的了,反正是前天接到的电话,让我们准备材料的,今天三四点就起来煮了,然后冰好了才送过来的,订餐的钱也转账了,幸好提前订了,不然轮都轮不到你们。”

究竟是谁啊?庄文弦有些想不通,如果是粉丝,应该会有应援牌,可现在啥也没有,就四口锅过来了,也太奇怪了。

“哦,对,这还有专门给你做的饭,”那人将一个饭盒递过来,庄文弦越发诧异了,打开一看,竟然是几个家常菜,其中一个是烧鸡……他怔了怔,立刻找助理拿了手机,打开微信一看。

“生日快乐。”

短短四个字,就像玉石轻叩一般敲打在庄文弦的心上,原来,今天是他的农历生日啊……如果他在家,老妈就会给他做一只烧鸡,可是他没在家,忙得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但是有人记下了……

有时候,简简单单的安排,比大张旗鼓的排场,更易让人动容。

良久,庄文弦才回复了这一条微信:“收到啦,感动ing,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呵呵。”

庄文弦还没回复呢,那边又发了一条过来:“准备上飞机,去选址,挑演员。”

《逆流》终于要开拍了吗?庄文弦精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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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连续上了八天班了,而且明天、后天都还要出差,接着又要上一周的班……好累啊

065 开拍

助理尽职地将这件事反馈给徐赵祥,徐赵祥立刻给庄文弦打电话问是谁帮他订的糖水, 庄文弦正想跟人说一说这件事呢, 毫不隐瞒道:“就是小周啊, 因为正好是我的农历的生日, 所以她想给我庆个生……哎呀, 徐哥, 我觉得这样好破费啊,她居然订了一个月的份啊, 她还是学生啊, 用的还是家里的钱吧, 帮我做这些事, 好处都是我得到了, 她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而且给剧组订糖水这些事要做也我自己来做, 不应该让她来做……你说, 我是不是该帮她也做一点事报答她呢?”

徐赵祥不免要多想几分,庄文弦这话是不是指责他这个经纪人没帮他把事情做到位?可问题是庄文弦进《名相》剧组是来镀个金, 学习一下而已,以后又不要走正剧演员的路子, 没必要折腾这些, 所以他很快就Pass掉这个想法, 把重点放在庄文弦想要人情往来这件事上,开口劝道:“你也知道,小周这个人那么厉害, 现在也退圈了,能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再说了,你现在演戏正是紧要关头,樊导要求那么严格,你有这个功夫寻思这个还不如多花点功夫琢磨演技。”

庄文弦想想也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赵祥挂了电话,想了想给助理打电话,叮嘱他看着庄文弦,有什么苗头一定要告诉自己。

庄文弦打消念头,并不是因为徐赵祥说的话,他只是想到,他现在跟周雅意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为彼此做一点事并不需要计较那么多的吧?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地享受着每天中午的一顿沁人心脾的冰糖水,然后认认真真地跟前辈们学习。

虽然一份冰糖水算不上什么事,可一个月下来,这点好处就算是不大不小的人情了,正所谓吃人嘴软,享受到了庄文弦的好处,剧组全体上下对庄文弦的态度就跟先前不一样了,一开始是工作人员给他的帮忙,别看这些小忙,可灯光打得亮一点,机位正一点,化妆精细一点,好处就很大了,接着是老演员对庄文弦的提点了,以前是庄文弦自己追问,前辈们才会多少提一两句,现在庄文弦在旁边看戏的时候,就会有前辈给他讲解,让他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再来就是很多长年辗转在剧组的群演,他们也乐于把自己多年总结出来的拍戏的生活经验传授给庄文弦,让庄文弦无形中获得了很有用的技能。

每每到这个时候,庄文弦总是会想起周雅意,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否想过他会得到这些好处呢?

被庄文弦记挂着的周雅意正在B市的舞蹈教室里跳舞,她正在跟一群学生一起排练,赵丙乾则在一边指导扛着摄像机的赵寅待会儿怎么拍。

选址、选角是前期筹备工作的相当重要的部分,但由于《逆流》本身的特殊性,这两个部分并不是太难,首先是选址,赵丙乾故事的原型就有真实的村子,一行人考察该村子以及周边几个村镇后,最终确定了拥有较为浓厚的社火氛围的平古村的为主要拍摄点,因为周雅意提供的房租相当优渥,村里不少村民都争着把房子租给他们,还差点闹出事端来,还是村委会出来调解,因此周雅意就决定以后直接跟村委会对接。

选址确定后,选角就简单了,群众演员就请村里的村民担任,诸如村中伙伴以及社火学员这些配角,都是年轻人,直接去当地的舞蹈学院挑人,既能保证演员的质量,也能保证演员口音问题,而关键的周德生和李铁拐的角色,赵丙乾回到北京再慢慢挑,不能马虎。

在赵丙乾挑人的时候,周雅意这边也没闲着,把所有的镜头整理分类,根据她上学的时间来进行安排列表。

最后,赵丙乾终于确定了周德生和李铁拐的两个角色的演员,前者的饰演者为姜南山,后者为李大奎,二者都是电影厂的老演员,有几十年的丰富表演经验,身子骨又健朗,籍贯还跟九槐村差不远,再合适不过了。

主角定下来了,赵丙乾先把剧本给了姜南山和李大奎,让他们俩去熟悉台词了,老人家记性没那么好,背台词得多花功夫,而周雅意这边,早就把所有台词记好了,直接飞往B市拍摄城里的部分。

跳舞的拍摄地不是别的,直接就是周雅意当初学舞蹈的学校,她之前问了宋老师,宋老师想也没想就答应提供场合和人员了。

这部分戏份包括周明明参加舞蹈比赛失利,与父母的争执,还有被父母带回城里练习舞蹈,周雅意跟宋老师商量之后,确定了拍摄的几个舞蹈:学校学习的舞蹈,就选现在正在教的《日出》,参赛失利的舞蹈还是选当初周雅意跳的《哭孟姜》,回来练习及表演的舞蹈需要重新编排。

周雅意本来舞蹈底子就强,记性又好,跟着大部队学习舞蹈,只用了两天就把《日出》练好了,现在正在跟一班师妹集体练习,寻找整体群演的融合感,融合了好几次,宋老师才点头说可以拍摄了。

拍电影并不是纪录片,要讲究很多镜头的分解,并不是跳一次直接拍摄就OK了,所以短短的五分钟的镜头,整整拍了两天才拍完,光是群舞,都不知道跳了多少遍,更不要提周雅意个人的特写,真的是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跳到最后,周雅意都觉得麻木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一丝不苟地完成所有的动作。

周雅意以为赵丙乾是因为不满意镜头才让她重复跳那么多次,但其实赵丙乾根本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才想让她多跳几次,他虽然知道周雅意长得好看,而且五官有点欧化,肯定会很上镜,但他没想到跳着舞的周雅意在镜头里,竟然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让他不禁想多拍一些,从中挑出最好看的镜头来。

赵丙乾这边在拍周雅意,老爷子老太太这边也煞有介事地摆着一个小号的DV机,把所有人都拍摄进去,对周雅意给他们安排的这个活儿,他们别提多高兴了,还跟着周亚昕学习了好几天怎么摆弄这个DV机呢,打定决心要帮周雅意好好拍一个纪录片。

周雅意休息之余,宋老师一边帮她按摩,一边称赞道:“没想到你三年没跳,还跳得那样好,你刚才那个脚尖,我现在这帮学生里还真没人能绷得出来,你有啥好经验,跟你的师妹好好说说呗。”

旁边的小姑娘们纷纷开口,让周雅意好好给她们讲讲,在这个学校有两个前辈不得不提,一个是跟了徐湘老师学习的钟韵,另一个就是《红梅奖》的无冕之王,后来又出道当艺人,退圈还闹得那样热闹的周雅意了。

钟韵现在在舞团里小有盛名,跟着舞团参加过不少重要的表演,前段时间回家时曾来过学校探望宋老师,宋老师当时请她给大伙儿讲讲课,传授传授经验。

钟韵对学妹们还是很有学姐爱的,讲了很多,并没有什么保留,最后还提到了周雅意,并说她当初进舞团是托了周雅意的福,而且坚持认为自己的舞技是比不上周雅意的,这小姑娘对周雅意更加好奇了,现在终于见到了真人,看了她跳舞,最后一丝的不服完全就散去了,全部都变成了敬佩和崇拜。

“经验还真有……”周雅意笑了笑,在看到所有人眼前一亮后,她才悠悠地说道,“五点半起床,练习一个小时的基本功,每天不间断,每个周末跳一个完整的舞蹈,坚持三年你们就知道了。”

“五点半起床!”小姑娘们都惊呆了,个个难以置信的样子,“那么早?怎么够睡呢?那你几点钟睡的?”

“十点半左右。”

十点半不能说早了,可对于年轻人来说,谁不是要超过十二点才肯睡?有个小姑娘就问了:“周师姐,你当艺人那会儿晚上也是十点半就睡觉了吗?”

“不是,要晚很多,有表演的话经常要跨夜。”周雅意顿了顿,笑道,“所以才我退圈了嘛。”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要熬夜,所以就退出娱乐圈了?这个理由……

逗人真的挺好玩的,不知道换了庄文弦听了她这一番话,会是什么惊讶的表情,周雅意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这一份好心情在再次跳舞时就带出来了,整个人焕发的气质由内而外地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恪守着光阴的时钟,滴答滴答,规规矩矩地静候天亮的到来,而是化身林中的精灵,欢快地跳跃在晨间的雾霭中,轻歌曼舞,欢喜雀跃,她与晨风打了招呼,与绿叶上的露珠打了招呼,与刚刚醒来的鸟儿打了招呼,我来了……我来了……红日升起了,一天的热闹也开始了……

赵丙乾的呼吸骤然一顿,恍然失神,他忽然想起赵寅说周雅意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他当时嗤之以鼻,觉得周雅意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姑娘罢了,离“女神”还有一大段的距离呢,可此时此刻,眼前的周雅意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有女林中来,宛然不自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很高兴,代表公司去参加比赛,拿到了一等奖……

066 障碍

一曲舞毕,赵丙乾大喝一声“好”, 又称赞道:“你这次跳得特别好, 比之前那几次都好, 很有灵性, 继续保持。”话刚落完, 就看到周雅意整副表情都垮了, 他狐疑道,“怎么了?”

周雅意无语:“这场戏不是去乡下之前跳的么?不是应该要跳出忍耐、机械和厌恶来么?有灵性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 我又不是老糊涂。”赵丙乾嘴硬道, “我这是拍素材, 留着以后剪辑用的, 没准用得上, 你不是导演,你懂什么?”

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装什么老道经验?周雅意腹诽着, 重新再跳一遍,赵丙乾面上还有些尴尬, 看赵寅悄悄打量他,他差点破口大骂, 但一想到签的那份合同, 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由于周雅意的状态奇佳, 城市部分拍摄的进度比预计中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乡下部分的戏份,但由于周雅意需要上学, 请不来假,所以赵丙乾决定把相关的主要演员和老师都召集到北京,把重要的戏份现在北京练习好,等到周雅意放假了,再去拍摄地直接拍摄,这样时间上就能凑出来了,说白了,就是以演话剧的形式来演电影。

只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多,赵丙乾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他怎么也料不到,周雅意的演技居然成为这个计划最大的障碍,甚至将会影响到整个电影的拍戏——周雅意她!居!然!不!会!演!戏!一点儿也不会!

先前拍的戏份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这些情节跟周雅意本人的经历高度重合,而且对手戏很少,舞蹈戏和内心戏居多,她根本不需要演,她只要做回自己就足够了。

赵丙乾不知道啊,他只觉得以一个新人的表现来说,周雅意的演技真可谓清新自然,毫无表演的痕迹,心里还暗暗窃喜,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宝。

没想到现实这么快就打脸了,周明明从城里来到乡下,跟周德生第一次见面的戏份,饰演周德生的姜南山惊呆了,赵丙乾惊呆了……

“喂,周雅意,你演的是什么?”赵丙乾皱眉道,“这里,周明明从城里过来投靠周德生,因为事先没有征求周德生的同意,加上她之前跟周德生相处的时间不多,周德生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不苟言笑,所以她那句‘我爸让我来找你的,你看怎么安排吧’,表面上来看是有一点城里独生小姑娘被宠出来的劲,但其实这句话是虚的试探,带着一份忐忑的,害怕这个陌生的爷爷会把自己赶回去的忐忑,可又不单纯是忐忑,还有一点点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是周德生的孙女,怎么着也不会被赶走吧,就是这三重意思。你刚才演的是什么东西?念台词呢?赶紧给我演出来!”

废话,剧本都是她写的,她能不知道?周雅意心里嘀咕道,然后又站回了原位,重新开始演戏——

周德生佝偻着身子坐在院子里,默默地抽着一袋旱烟,眼皮耷拉着,表情像是发呆,又像是一片空白,好像农村里的大多数的老人,上了年纪,就没啥想法和盼头了,一天天就指着日出日落。

周明明动了,她一手拎着皮箱走到了门前,在那儿站了片刻,才伸手推开了大门口,祖孙俩视线相会,周德生眼皮子动了动,问道:“你来做什么?”面上既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拒绝,仿佛周明明的出现,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事。

周明明抬起头,正视着周德生,答道:“我爸让我来找你的,你看怎么安排吧!”

“停停停!”赵丙乾觉得头痛欲裂,别说什么三重意思了,周雅意连最起码的“作劲”都没演出呢,哪个小姑娘的作是像她那样的,面无表情,就跟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似的,就算她演一个最差劲的,抬一抬下巴,用鼻孔看人都比现在强啊。

他看向周雅意的目光简直就跟看傻瓜蛋一样:“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剧本不是你写的吗?你怎么写的,你就怎么想,然后把它演出来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周雅意解释道。

“想个屁!”赵丙乾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平时给人放狠话就这样的?你跟人生气也是这样的?你心里不痛快也是这样的?肯定不是吧,总有区别吧,你就把这个区别演出来啊。”

周雅意皱眉……她平时就这样的啊。

赵丙乾心中一惊,老得快生锈的脑子转得飞快,终于意识到,从第一次见到周雅意开始,她似乎就一直都是这个表情,不见她大怒,也不见她特别欢喜,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甚至连面瘫都称不上,就是很寡淡的表情!之前一直都忽略了,完全是因为她的五官太夺目,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就这寡淡的演技,还怎么拍电影?要知道这可是他赵丙乾最后的作品啊……赵丙乾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把赵寅吓得半死,赶紧过来扶住赵丙乾,手忙脚乱给他拍胸口顺气,赵丙乾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周雅意,怒道:“你、你、你、你居然不会演戏?”

周雅意面皮抖了抖:“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会演戏。”她的经历就摆在那里,她演没演过戏,他早就一清二楚了,现在才发难,是不是太晚了点?再说了,她要是会演戏,早就去大剧组大导演那里去面试了,怎么会浪费这个时间来拍独立电影?

“可你也没说不会啊!你存心坑我!”赵丙乾真心觉得一个大大的冤啊,他当然知道周雅意没演过戏,可他以为周雅意一个人筹划剧本又张罗着自己主演,这么有主意,肯定是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的,他怎么会知道周雅意拍这个电影是来磨练演技,体练人生的?

周雅意听了差点气笑,合约上她都交待得清清楚楚的,是他自己没看而已。

周雅意还没反驳,那边周老爷子早就憋着一股气了,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着赵丙乾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什么叫存心坑你?当初我们明明一早就说了不要跟你拍戏,要自己拍,是你非要又逼着又求着,让我们明明跟你来拍,现在反过来咬我们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老周家好欺负啊?”

赵丙乾又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对啊,这个坑还是他自己死缠烂打求回来的……忽然之间,他好像全部的精力都被抽光了,老态顿现,无力地摆摆手:“好在没直接去平古村拍……唉,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吧?”

演技不比台词,台词不好,观众可以稍微谅解,可演技不好……那真的是群嘲讽了,而演技这回事,真正吃这碗饭的人,不需要学习,随便就可以演出一部巨作来,没有天赋的人,则需要通过专业的学习,长期的历练和浸染,方可获得较好的演技,可见演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练好的,他的时间不多了,谁也不知道能到什么时候,现在就是向老天借时间,哪能等到周雅意练出来?

可这事能怪周雅意吗?不能。只能说,虽然周雅意和赵丙乾两个人的出发点相同,都是拍一部不受资本和市场影响的电影,可两人的目的却大相径庭,周雅意的目的是通过和自己经历相似的女主角,进入到自己未曾进入到的生活中去,体验那种帮助祖父追寻信念,并从中得到自我感悟的人生,而赵丙乾却是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留下令人称道歌颂的最后的代表作,顺便一圆自己的心中的遗憾。可以说,周雅意看重的是过程,而赵丙乾想要的是结果,一个是演过就好,一个是演得好才行,所以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既然矛盾一时无法解决,那排演只能暂且搁下了,至于啥时候重新启动,谁也说不定。

问题出现在周雅意身上,周雅意也不是那种死不认账的人,她是没什么表演的基础,之前在《斗魂》中的表演之所以能顺利通过,一方面是因为她借助舞蹈的表情来进行表演,另一方面她是真心想戏弄一下庄文弦,所以算得上本性出演,可现在到了真正讲究演技的时候,她就歇菜了。

所以回到家,她就对着镜子端详,可端详了半天也没端详出个结果来,她便跑到周亚昕面前,让周亚昕表演一个生气的表情,生气这事对周亚昕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直接板着脸,拧着眉,指着周雅意“公报私仇”道:“好你个周雅意,竟然敢跟本大爷争宠!真是无法无天了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周雅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那伤心呢,你能哭吗?”

“我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周亚昕忙不迭地表示自己的立场,然后生怕周雅意逼着他掉眼泪,直接祸水东引,把庄文弦给拉出来,“要说哭戏,还是你男人的戏好,说掉就掉,说有多真就有多真,导演最喜欢他这种演员了,滴眼液都不知道省了多少钱,演技这种事,你还是找他学习吧,哥我不奉陪了,去吧去吧。”

找庄文弦?

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就被周雅意直接一个全垒打打到九霄云外去了,让她在庄文弦面前摆弄这样尴尬的演技,好比让她在庄文弦面前唱歌……她果断地摇头。

周亚昕就急了,不找庄文弦,那找表演老师来教?那得教到什么时候?那这部电影啥时候才能拍完?没拍完就不能上映,那就没钱赚了,那他的投资可怎么办?白成立个公司喝西北风啊,而且周亚昕就认定了庄文弦,没看他上次一过来,剧本大纲就搞定了么?所以他当下就说道:“喂喂喂,你这个粉丝是不是太自私了?你忘了这部电影庄文弦也是有参与的,他满怀期望地帮你一起写了剧本,本以为电影后面会出现他的名字,结果去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导致电影没法拍了,你说,他会不会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