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鄙视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让别人原谅。

姜毅的婚宴是中午,新郎新娘都是本地人,家境也都还不错,酒席订了八十桌。柏冬青是伴郎团成员,来吃酒席的宾客双方亲属多过朋友,他基本上不熟,跟着众人接待了一会儿宾客,就去了休息室休息。

也不知为何,他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独自一人在休息室,一根烟还没抽完,门忽然被推开,姜毅兴奋的声音传来:“青儿,你看谁来了?”

柏冬青转头,在看到门口跟在姜毅旁边的颀长男子时,神色微怔,半晌才回神,手忙脚乱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站起来道:“你回来了!”

程放勾起唇角,走到他面前,用力将他一把抱住:“老三,好久不见了!”

柏冬青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背。

姜毅跟上去将两人揽住,哽咽道:“还以为老子结婚你也不来呢?”

程放将人松开,轻笑了笑:“要是还在国外肯定是没办法,现在回来了必须要来啊!”

那个曾经在大学里耀眼如光的男孩,早已经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经过了人生起伏的男人,面容虽然依旧年轻英俊,但眉梢眼角已然有了风霜般的阅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是成熟的象征。

姜毅轻轻打了他一拳:“你还有脸说,前年就已经回国,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程放轻笑:“你们个个都混得人模狗样的,我刚回来,前途未卜,哪里好意思见你们?”

姜毅啐了一口:“你跟咱们兄弟见外干什么?”说罢,又笑着拍拍柏冬青的肩膀,“要说混得人模狗样,我也就这样,还是咱们青儿混得最好。说出来你恐怕都不敢相信,青儿很快就要成为咱们所的合伙人了!“

程放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柏冬青,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提前恭喜?”

柏冬青摇摇头,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八字没一撇的事,别听老大胡说。”

姜毅大笑:“咱们青儿就是谦虚,以后我还得靠你罩着呢!”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程放,“对了老二,你说你干嘛非得进检察院?吃了那么多年苦,现在好不容易好了,跟着你哥一起干多好!现在呢?一个月领几千块工资不说,还跑去边远贫困县一待两年。”

程放笑:“我这种背景想快速升迁太难了,只能另辟蹊径先下基层锻炼。再说我在国外那四年,再苦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去基层完全不觉得辛苦。”他顿了顿,深呼吸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继续,“至于我为什么回来非得做检察官?不过是因为想要将偏离的人生拉回从前的轨道。”

姜毅点点头,也不知听明白没有,但柏冬青显然太明白他这句“从前的轨道”意味着什么,本来就有些发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行吧!你们俩继续叙着,我还得去招呼下客人,不然待会儿我媳妇儿又得说我偷懒了。”姜毅边说边朝两人挥挥手,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坐吧!”柏冬青给程放拉了张椅子。

程放笑着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因为是伴郎,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头发是做过造型的整齐立体,整个人很醒目英俊,跟从前在学校里那个从来不显山露水的男孩,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工作压力太大吗?”程放目光落在刚刚的烟灰缸上,笑着问。

柏冬青笑了笑:“有点。”顿了下,问,“什么时候调回来?”

“下个月两年满期了就回来。”程放笑了笑,歪头看着他道,“说实话,虽然你现在做律师很成功,但直到现在还有点不明白,当初你怎么就敢放弃出国公派的机会,跑去华天的?本科毕业去华天可是半点优势都没有,谁知道几年后能混成什么样子,至于公派读完博,回来留校还是很容易的。这么冒险的选择,真不像你的作风。”

柏冬青默了片刻:“……有时候也想要尝试一下看起来不太可能的事。”

程放摇摇头,又笑着道:“不过,我看你和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姜毅都变得跟个老油条似的,你倒是看不出一点圆滑世故,怎么当上大律师的?”

柏冬青轻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程放挑挑眉:“当然是夸你。”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吧,咱们也出去,估计仪式也快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休息室来到宴厅,见新郎新娘还在门口迎接宾客,便和几个伴郎站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场婚事。

*

许煦本来是没打算来参加婚礼的,但自从柏冬青出门后,她就觉得心中堵得慌,开车出门在城中瞎晃,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座酒店。看着酒店招牌,思忖片刻后,还是来到了宴厅。

“学妹!你来了?”姜毅看到她,笑盈盈走过来招呼。

“学长恭喜!”

姜毅点点头,热情地给她带了几步路,指了指内侧的一桌:“你去坐那桌吧,都是咱们校友,你应该认识几个。”

“好的,谢谢!”许煦点点头,朝酒桌走去。

那酒桌上确实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许煦和人寒暄后找了个空位坐下,目光随意扫了眼宴厅,很快落在远处窗边一道熟悉的身影上。他和旁边几个人穿着差不多的黑色正装,大概是伴郎团的成员,尽管那些人也都一表人才,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他,其他的人在她眼中,瞬间便成了布景。

因为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出是在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明明两个人都在这个热闹的宴厅,可却仿佛遥不可及。这种被生生从他的世界隔离出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许煦,你怎么了?”旁边的女孩发觉她脸色不太对劲,关切地问。

许煦摇摇头:“忽然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你没事吧?”

许煦摆摆手,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离开,一直急忙忙走到酒店外面,才大口大口呼吸,让自己缓过气来。

人真的太贪心了,尤其是在感情世界。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柏冬青从来是打算和自己长长久久在一起,毕竟他对自己真得无可挑剔。可是当她发觉他将她与他的世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隔离,就不得不怀疑,也许自己对他来说真得没那么重要。怀疑他对她的爱不过是被动的接受和责任,所以才没有兴致将她带进自己的朋友社交圈。

也许这只是无意识的,可无意识才更可怕。

*

这厢宴厅中,姜毅回到朝新娘道:“你先等着,我有点事去和兄弟说说。”

然后便急匆匆朝宴厅里面跑去,穿过熙攘的宾客,来到柏冬青和程放所在的角落,拉着程放,有些急促道:“老二,许煦来了!”

“啊?”发出惊讶的是程放,然而脸色大变的还有柏冬青。

姜毅继续道:“你先前不是说尽量赶来参加我婚礼么?我就给许煦发了邀请,想着给你们制造一个重逢的机会。你也知道,我和她不熟,没指望她会来,所以之前没告诉你。没想到她挺够意思的,真来了!”

大概是有些紧张,程放本来从容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忍不住抱怨道:“我这都没准备好,你能别自作主张吗?”

姜毅道:“我这不是怕你近乡情怯磨磨蹭蹭么?再说你要准备什么?马上就调回南区检察院,很快就能升副检,标准的青年才俊,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对的。”

“哎!别……”程放还有些犹豫,人却被姜毅拉着往外面走。

姜毅不依不挠地拽着人,又朝后面的柏冬青道,“青儿,一起来啊!”

“啊?哦!”柏冬青脑子一片空白地跟着两人,好像手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浑身都冷得厉害,而且稍有不慎就要跌进更刺骨的冰窟中。

“咦?人呢?”走到刚刚那张酒桌,却没有许煦的身影,姜毅奇怪地嘀咕。

“新郎官儿,你找谁啊?”桌上有人问。

姜毅道:“刚刚许煦是不是坐在这里?”

有认识许煦的女人道:“是啊!刚刚坐下脸色有点不对,说不太舒服不吃饭了,直接走了。”

“啊?!”姜毅惊讶地转头看向程放。

程放面色讪讪,刚刚梗在心头的激动和紧张,顿时消弭殆尽,有些怅然地舒了口气。

姜毅想了想,试探道:“……不会是看到你了,然后走了吧?”

程放愣了下,失笑道:“我和她分手快六年了,你觉得可能吗?”

“指不定人家六年对你念念不忘,毫无准备地看到你出现,情绪肯定会波动。”

程放好笑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当律师,应该去做编剧写小说。”说着摆摆手,“你以后可千万别瞎掺和了。”

姜毅道:“我这也是想帮你!你说你要将人生拉回原来的轨道,她不就是你原来轨道里最重要的一环么?”

程放默了片刻,轻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我也得接受人事已非的事实,要是她现在过得很好,有相爱的伴侣,我也不能真得去横刀夺爱啊!”

姜毅嗤了一声:“这种大义凛然的话青儿说还差不多!咱们大老爷们想做什么就去做,趁现在还年轻有机会,不然以后追悔莫及。”说着摆摆手,朝两人道“算了,仪式快开始,你们俩赶紧找个位子坐好。”

程放点头,拉了拉柏冬青的手臂:“走吧,老三!”感觉出身旁的人似乎很僵硬,转头奇怪地看他,只见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你怎么了?老三!”

柏冬青被唤回神,摇摇头:“没事!”

程放揽住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是不是看老大结婚了,也着急了?”

姜毅笑道:“别看咱们老三现在是青年才俊,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工作,咱们所里的小姑娘送的秋波,他一个都接收不到。我都不知道他这样下去,还要打多久的光棍儿,可愁死了我了!”顿了顿,又继续道,“等我度完蜜月,决定弄一个拯救大龄青年柏律师后援群,必须得让他脱单了。”

程放大笑:“婚姻真是太可怕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才刚刚结婚,就要朝居委会热心大妈发展了,我以后得离你远点。”

姜毅道:“你我又不用担心,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我是担心青儿,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所里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在他面前各种暗示,他竟然完全领会不到人家的意思,害得姑娘伤心死了。”说着拍拍柏冬青的肩膀,“青儿,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真不懂人家的意思,还是假装不懂的?”

柏冬青抬起垂下的眼眸,对上两人,轻笑了笑:“假装的。”

“啊?”姜毅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就。

程放也笑着看向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柏冬青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是不自然的,他暗暗吸了口气:“因为我有女朋友。”

“什么?”这回是程放和姜毅异口同声。

姜毅道:“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从来没说过啊?”

程放笑着道:“对啊!我在网上问过你,你没说过啊!什么时候的事?”

柏冬青抿抿唇,淡声道:“已经很久了,等我合伙人的事情敲定,就准备结婚。”

两个男人显然对这个消息惊愕地有些不可置信,姜毅轻轻捶了他一拳:“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我这都回来跟你同事一年快半了,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漏。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谈个恋爱不用难为情到连好兄弟都不好意思说罢?还是说故意藏着掖着怕我们把人给你吓跑了?”

柏冬青弯了弯唇角,像是开玩笑道:“是啊!故意藏着掖着。”

作者有话要说:

青儿:你是不是看到程放之后走的?

嘘嘘:程放是谁?

第36章

程放笑着揉了他一把:“你小子心思还挺深的啊!”

柏冬青低头沉吟片刻,抬起头道:“这样吧, 等下下个月你正式调回来, 那时老四也从国外访学回来了, 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咱们宿舍四个正式聚一聚,我也有点事给大家宣布。”

姜毅笑:“什么事非得搞这么正式?带你那神秘的女朋友跟我们见面么?”

柏冬青扯了扯唇角, 勉强笑了声, 点头:“这么久没带她跟你们见面, 是我的问题。今儿是老大的大喜日子,我的事就暂时不说了。等大家都聚齐的时候再说吧,你们想骂我也好打我也好, 我都会心甘情愿受着。”

程放歪头看他,有些好笑道:“不就是交了女朋友么?这是好事,怎么要打你骂你了?”

姜毅啧了一声, 戏谑道:“青儿谈个恋爱真是比地下工作还保密, 别是什么禁断之恋吧?行!反正等老四回来,咱们哥几个好好聚一聚, 还怕不知道咱们三弟妹长什么样子?”

柏冬青嘴唇轻抿, 没有再说话。

罪犯有法律制裁, 而他这个感情的偷窃者, 必然也不可能逃掉该有的惩罚, 安稳美好的生活已经过了这么久,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姜毅的婚礼闹到了晚上八九点才结束,柏冬青和程放告别后, 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已经过了十点。

客厅的灯关着,卧室半掩的门里透着暖色的光芒,他轻轻推开门,看到许煦半靠在床头,安安静静地在台灯下看书。

“我回来了!”

许煦没有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柏冬青站在门口,默默看着在她在淡白色的灯光下干净沉静的脸,嘴唇嚅嗫了片刻,低声道:“我去洗澡了!”

待他转身去洗手间,许煦才慢慢抬起头,怔怔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将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柜,闭眼躺下。

柏冬青洗漱很快,回来见她已经闭着眼睛躺好,轻手轻脚的上床,钻进了被子中,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发觉有些冰凉,便攥在手中捂着,将自己手中的温热传递给她。

床上一时静默,几分钟后,许煦才冷不丁开口:“你今天忙什么去了?周六也有这么多工作吗?”

柏冬青迟疑了片刻,回道:“今天不是在工作,是去参加姜毅婚礼了。”

许煦内心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没告诉我?”

柏冬青道:“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的,但是一直还没来得及告诉姜毅咱们的事,怕咱们忽然结伴去,他太惊讶影响结婚的情绪,所以就没跟你说了。”

“是吗?”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这真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以至于许煦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柏冬青将她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耳根,低声道:“我升合伙人的事大概下个月底就能确定下来,我已经约了姜毅他们到时候一起吃饭,说把我女朋友正式介绍给他们。”

“再说吧!”许煦将他的手拨开,伸手关了微弱的台灯,翻身对背着他,“睡觉吧!”

没有了灯光,拉着窗帘的卧室,顿时陷入沉沉的黑暗中。柏冬青在这黑暗中凝视着她的侧颜良久,微不可寻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

不愿意接受的真相,就像是被覆盖在一层薄薄的纸张之下,轻轻一捅便破。但许煦始终差了点去捅破的勇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柏冬青的这段感情,会一直安稳熨帖地持续下去,没想到有一天也得面临患得患失的命运。

是因为太贪心吗?大概是的。

就这么又过了两个多星期,这晚,两个人正要睡觉,柏冬青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嗯,我马上来!你别担心!”

他挂上电话匆匆下床,边换衣服边对躺在床上的许煦道:“我之前一个当事人的女儿生病进了医院,找我帮忙,我去看看情况,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许煦微微抬头,看着他心急火燎的出门,怔了半晌,悻悻地躺回枕头。

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太好,做了一晚乱七八糟的梦。隔日睁眼,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冷冰冰的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她揉揉额头坐起身,趿着拖鞋走出房门,听到厨房有动静,走过去,看到柏冬青正端着做好的早餐出来,放在桌上,见她起床,笑着道:“早餐已经做好了,你洗漱了慢慢吃,我得去医院给病人送个饭,晚上可能会迟点回来。”

许煦看着他找出保温盒,将熬好的粥倒进里面,黏软的山药粥一看就是熬了多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柏冬青道:“早上四点多,怕吵醒你就没睡了。病人昨天下午刚动完手术,今天可以吃流质食物,正好给她熬点粥带去。”

许煦眉头微微蹙起,问:“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么,要你照顾?”

柏冬青道:“就是一个当事人的女儿,小姑娘挺可怜的,单亲家庭,从小和爸爸相依为命长大。她爸爸是个包工头,去年跟开发商那边讨薪的时候,失手伤了人,是我给辩护的,尽了全力也被判了两年。小姑娘才高二,昨天突发阑尾炎,被同学送来医院做了手术,钱不够缴费,晚上同学们回家了,她没人照顾,就给我打了电话。”

许煦:“她家没别的亲戚朋友?”

柏冬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许煦无奈地笑了笑:“是不是谁让你帮忙你都不会拒绝啊?”

柏冬青道:“昨天我去到医院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也不能动,挺可怜的,晚上要打吊瓶,我就帮忙看着。能帮就帮一下吧!”

许煦默了片刻,看了眼他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色,道:“你自己别忘了好好休息。”

柏冬青轻笑点头:“我知道,待会去办公室,趁着不忙的时候可以补个眠。”

*

接下来几天,柏冬青为了照顾那个许煦未见过的小姑娘,每天都是快十二点才回家。

一直到第六天,她下了班实在没忍住,开车去了医院。还没在医院前台询问,便见到不远处的缴费窗口前,提着大包小包的柏冬青,他身旁站着微微佝偻着身体的女孩。

许煦皱了皱眉,默默走过去。

医院人来人往,两人没有发现她。缴完费,柏冬青将收据递给等待的女孩:“好了没事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两天,应该就能继续上学了。”

女孩脸上还有刚刚病愈的苍白,小声道:“冬青哥哥,真的太谢谢你了!手术费等我爸爸出来,我让他还给你。”

柏冬青笑了笑:“没关系的,扣掉医保,总共也就花了一千多块钱,不用记在心上。”

女孩道:“这次要是你不管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会?你还有老师同学啊!而且这几天你舅舅他们不是也来看你了吗?”

“老师同学哪里会管这么多?我舅舅他们就看了一眼,两个舅舅总共给了三百块钱。”

柏冬青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反正没事了就好。”

女孩低头失落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道:“冬青哥哥,我想吃黑森林蛋糕。”

柏冬青想了想:“行,待会送你回家路过蛋糕店的话,我下车给你买。不过你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这种东西只能吃一点,知道吗?”

女孩开心地咧嘴笑开,用力点头。

许煦看着两人慢慢走出去大厅,没有上前叫住他,只是有些无力地捧了捧脸。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原来他对自己的好,真的只是习惯使然,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不会有区别。

他对她的接受,不过是从不会拒绝。

她最爱他的一点,便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善意,但是当她发觉,自己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对他来说,也许毫无差别,也毫不特别,他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他对这个世界善意的方式,她再没办法高兴起来。

那颗悬了许久的心,一点一点跌落了下去。

人,真的太贪心了,对你好还远远不足够,还必须要这种好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