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他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眼谢文俊,“不问,不说。”

关于这位东平郡王前一段出现在彭水以及谢家老宅的事,他们认出了他,而东平郡王也说不定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还好你当时没有见他的面。”谢文兴低声说道。

否则现在装傻就没得装了。

其实装傻也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谁心里不清楚啊,更何况这又是心比常人多一窍的皇室子弟。

谢文俊应声是,又回头看邵铭清。

“快走吧,又没有传他进去。别惹事。”谢文兴皱眉说道,一面抬脚迈步。

见这个东平郡王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呢,不见就不见吧。

谢文俊冲邵铭清做个安抚的眼神,邵铭清含笑点点头,看着他们疾步走了出去。

谢文俊迈进室内的时候,还扫了眼四周站立的皇家护卫。

但遗憾的是灯火摇摆,让人的面容忽明忽暗。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甚至连个头都差不多,一眼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更别提认出这其中有没有那日在谢家老宅见到的护卫。

迈进门。室内只有两个文士,看到这两个文士,谢文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而最要命的是那两个文士冲他露出笑容。

“谢五爷。又见面了。”他们笑道。

想到千万种见了面可能的情况,但偏偏没想到对方竟然开门见山的承认了。

谢文兴和谢文俊一时间呆住了。

珠帘响动。脚步声传来,二人下意识的寻声看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迈步而出,玄色深衣。红底白边博带,头戴玉冠,身量高大修长。在明亮的光线里优雅雍容。

原来那帐子后是这般的丰姿。

谢文俊心中说道。

“殿下。”两个文士躬身施礼。

东平郡王迈步入座视线看向他们。

“坐吧。”他说道。

声音清凉醇厚,地道的京城口音。

谢文俊低下头躬身施礼。

“见过殿下。”

邵铭清站在庑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护卫微微出神。

见不见这个东平郡王他其实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见一见谢柔嘉,想要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做交换。

这个丫头又蠢又笨又狠,对自己狠。

他们是这样的无力,要一点,就拿出一点来换,没有依靠,除了自己。

邵铭清吐口气,看着前方,前方的院子里有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小爷我都饿死了。”他一面说道。

满院鸦雀无声中,他的声音就格外的响亮。

这声音传入耳内,邵铭清一个机灵。

是他!

那个在玄真子道观惊鸿一瞥的令道士们躲避不迭的镇北王世子。

视线才看过去,那个人就发现了,他几乎在同时看过来,明暗交织的夜色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旋即被散漫取代。

“喂。”他抬抬下巴,冲邵铭清伸手点了点,“你,过来。”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过去,躬身施礼。

“见过世子爷。”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

“你认得我?”他问道,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人,“你什么人?”

适才进城他可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官员们都没见到他,更何况这个明显不是官吏随从的人。

“小的邵铭清,璧山人,姑母嫁与谢家,小的在谢家矿山做事,是随大老爷和五老爷过来迎接殿下的。”邵铭清说道,抬起头,看着周成贞一笑,“小的年前与大老爷进京献祥瑞。”

原来是去过京城。

周成贞闪过一丝冷笑。

那短短几日钻研的不错啊,看来打探过自己了,要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

邵铭清似乎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世子冷笑,神态依旧。

“在京城小的有幸拜见玄真子道长。”他接着说道。

玄真子?

周成贞微微皱眉。

“…没有见到玄真子道长时,被几个小道士拉着关在大殿里,恰好有幸从窗缝里得见世子爷丰姿。”邵铭清接着说道,嘴边的笑意更浓。

周成贞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说的有趣。”他大笑道,“原来如此啊,那可真是巧啊。”

笑着又猛地一停,带着几分恍然,打量邵铭清。

“你在谢家哪个矿山的做事?”他问道。

“郁山。”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原来如此啊。”他说道。

又原来如此?

邵铭清不解,周成贞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

“小子,跟我来。”他说道,转身向内走去。

邵铭清愣了下,片刻迟疑后便跟了上去。

此时的大厅里。谢文俊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不是因为四周明亮的灯火炙烤,而是因为眼前坐着的年轻人。

“这次请谢五爷你来,只是要问一句话。”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谢文俊,“你是怎么看出猜我们的身份的?”

“殿下说笑了,我根本就没猜到。”谢文俊苦笑一下说道。

这也是实话。他真没猜到。

“那日听说你病的不轻。矿上的大夫我也不放心。”他接着说道,“正巧知府的幕僚蔡先生在郁山,为了迎接殿下你们的到来做一些指导。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很好,所以我就请他来看一看,没想到。他见过殿下您,也是吓了一跳。但我们也不敢确信,只是猜测。”

东平郡王点点头。

“你不认得我。”他说道,“不是你认出来的。”

谢文俊应声是。

谢文兴在一旁也松口气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这真是蔡先生说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是谁猜到的所以你才去请这位蔡先生来确认的?”他忽的又问道。

谢文俊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

他从小就在外行走,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也知道怎么说话让人可信。真正高明的假话是要说的半真半假。

但这个东平郡王竟然无视那些真的,只抓住假的不放。

“是蔡先生啊。”谢文俊面色不变答道。似乎没听懂东平郡王的话,“我就是想请他来给殿下看病的,我和他都没想到竟然是殿下您。”

东平郡王看着他一笑。

“我不信。”他说道。

谢文俊哑然。

谢文兴也愣住了,带着几分狐疑看向谢文俊。

难道真不是蔡先生?难道谢文俊起疑心是有其他人提醒?

“那人是谁?”东平郡王看着他,脸上笑意散去。

确切的说,他原本就不怎么笑,神情一直是温和但让人不可亲近,此时眼神凝结在一处,透出几分寒气。

这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人才有的眼神。

谢文俊想到他那一口纯正的挑不出一点破绽的吴语,这种语言不是跟着几个人学就能学好的,而是必须生活在那种环境里。

安定王的封地可不在吴地,他一个亲王之子难道不是生活在安逸富贵的王府,而是在外游历生活的?

谢文俊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似乎这样能阻止他张开口说出那个名字。

“十九叔!”

一个声音从外传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凝滞。

周成贞大步迈进来。

这声音谢文兴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然后他看到了紧跟着这位丰姿俊秀的年轻人进来的人。

邵铭清!

这小子!怎么又进来了!怎么在这里也能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