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陈自谨并不太经常有空,义云事情繁杂,他大多数的晚上,都要应酬。

有时候盛凯陪同他,有些时候,场面需要的是,美丽的秘书花瓶,要看情况而定。

他们的关系,就如水般的清淡,安静的吃顿饭,然后上床□,天亮了,各自穿衣,礼貌地告别,然后开不同的车,去一样的公司。

陈自谨对他的态度,绝算不上热烈,却又是高度的信任,公司的大小事务,如若他没空,便全权交由他定夺。

盛凯笑笑,这个人,不知道是绝对的用人不疑,还是对自己掌控的手腕,绝对的自信。

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陈自谨的灵魂,如同幽密的森林,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进入其中的道路。

他曾经在最浓的夜色和激情中,抚摸到他脸上的泪水,但一转眼,他又是那个矜持优雅的男子。

“陈自谨,即使在这个时刻,我也不能让你变得稍稍快乐一点?”他□着他的最性感之地,模糊不清地问:“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进入你的心。”

陈自谨将自己胀硬,温柔地挺刺,无限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发:“盛凯,我已经,没有心了,所以很抱歉,给不了你。”

盛凯眼盯着前方的交通灯,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是啊,只恨自己,迟到了四年。

车子滑过了皇都的大门前,倒进地下的车库,盛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奔驰车。

他蹙蹙眉头,奇怪的车子,似乎自己每次来皇都,都会遇到这辆奔驰。

嚣张地停在酒店高管的车位上,却没见过开车的人。

将车子停到了地下停车场,男子提着数个袋子,按响了房间的门。

陈自谨刚洗了澡,微笑地接过了他手的东西。

夜里,□的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半夜,盛凯醒来,发现旁边的枕头上是空的。

他在窗上躺了一会,浴室的灯是暗的,房间外的落地窗户,吹进来的只有冷风。

于是推了被子站起来,走到了客厅中。

书房的门半掩着,盛凯轻敲:“我可以进来吗?”

陈自谨缩在宽大的椅内抽烟,见到他,手轻微地滑动了鼠标,点了点头。

整个书房都是迷醉的烟草气息,盛凯看到他手上的烟,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吵醒你了?”陈自谨姿态有些放松,还对他笑了一下。

盛凯当然看得出来,那该死的烟,长夜最后一个空虚无望者的心灵良药。

盛凯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对面男子苍白瘦削的容颜,低低地说:“伤身体,你不知道?”

“我无所谓。”陈自谨淡淡地答。

盛凯望着他,陈自谨也看着他,这个一向阳光的男子,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盛凯,你知道我陷在怎样的寂寞里,停止吧,你救不了我,只会陪着我越陷越深。”陈自谨摁灭了烟:“也许哪一天,我自己就会走出来了。”

(四十四)

阿宇将车煞地停在了皇都的门前。

盛凯扶着里边的男子:“陈总,还好吧?”

晚上盛凯陪着陈自谨几个外地的客户应酬,那几个跑惯了业务的忒能喝,叫了几个小姐,一直闹到了两三点,才在混沌不清的状态中定了公司明年的业务。

陈自谨摆摆手,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只说:“还好。”

盛凯拽着他的肩膀,走向了大堂的电梯。

电梯打开,陈自谨摇晃着走向了里边的房门,掏出卡刷开了门。

盛凯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要不要我留下来?”

陈自谨意识有些迷朦,摇了摇头:“你不是明天要出差么,回去吧。”

盛凯点点头,又将唇贴到了他的口齿间,深深地缠绵了一翻,才说:“你早点休息吧。”

陈自谨笑笑,转身关上了门,头有些晕,他将身体靠在了门后。

两分钟之后,门又响了起来。

他低声笑着拉开了门:“又落了什么东西?”

映入眼前的,是杜义喜怒难测的一张脸,手臂顶在了门框上,幽暗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

陈自谨垂下了手,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杜义关上门,跨一步,将面前的男人,紧紧地抱住。

他身上同陈自谨一样,有着浓烈的酒气,狂热而熟悉的气息,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杜义,”陈自谨推了推他:“你要做什么?”

杜义持续地□着他的身体,将怀中的身体抱到了床上。

杜义一把扯下了他裤子,沉沉地说:“阿谨,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

壮硕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他是不是也跟你在这里做过?”男人不由分说地纠缠进入了他的口中:“他是不是也亲过你这里?”杜义用力地咬了咬他胸前:“这里呢?”

陈自谨痛得轻微地颤抖一下,仍带着笑,邀请的味道:“阿义,我们来做吧。”

杜义低沉地嘶吼了一声,拉过枕头,垫到了身下男人的腰下,便无法控制喷胀的分|身,一挺身,冲刺了下去。

陈自谨疼得眼泪都逼了出来,却觉得有致死的快感,他狠狠地撕扯男人的头发,喊着:“阿义——”

杜义紧紧地搂住了他,不过才隔了数月,自己却仿佛想念着他的身体,想了一辈子。

身体的交缠得如此的契合,杜义攻城略地一般,畅快地发泄了出来。

手下也灵活地□着陈自谨的身下,不一会,两人同时抵达高|潮,陈自谨呻吟了一声,将浊白的液体,悉数喷在了杜义手中。

激情过后,陈自谨闭着眼躺在床上,累得不想动一根手指。

杜义亲吻他的眼,说:“起来,我帮你弄一下身体。”

陈自谨没有动,只说:“你回去吧。”

杜义脸上变了变,只说:“什么意思?”

“我从不留□的对象过夜,你走吧。”陈自谨冷淡地说。

杜义额上的蓝色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他压低了声音:“妈的,陈自谨,你把我们当什么——”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陈自谨睁开了眼,嘲讽地说:“就当喝醉了,忘了它,回家做你的好丈夫。”

杜义睁大了眼死死地望着他,突然问:“阿谨,你爱上那小子了是不是?”

陈自谨侧过了脸,沉默着。

“阿谨,我感觉,你真的要离开了我了,”杜义将头埋入了他的胸前,倾听着男人的心跳:“我怎么舍得,将你让给他,那个混小子,我怎么舍得,你是我的——”

杜义的声音语调都变了,眼中浮现了水光。

“阿义,你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陈自谨感觉灼热的泪滴落在背上,一道水渍缓慢地划过了身体。

陈自谨醒来时,屋子空荡荡的。

若不是床头边还有杜义的留下的水杯边压着药片,他真以为,这是一场梦。

他躺了一会,才慢慢地下了床,洗漱一翻之后,便穿衣出门上班。

盛凯出差,中午时分在皇都的一个会议,他自己便亲自出席。

是在会议结束时走进大堂的时候,遇到了那一行政府官员。

他忽然定定地站住,身后的阿宇连忙走了上来,问:“三少——”

陈自谨已经接触到了为首的男人威严的目光。

陈自谨一时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一人微笑着走上前:“小谨啊——”

他听到旧日的熟悉声音唤他,便回头对阿宇说:“等我一下。”

“这不是小谨嘛,”那一行男人中的一个走了过来,温和的语气:“好久没见了,年轻人干得不错嘛。”

陈自谨对着来人笑了笑:“田秘书,你好。”

又转了头,喊了声:“爸。”

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安静的贵宾席,侍者安静地上了茶,便离去,似乎不敢惊扰这沉闷的气氛。

陈自谨过了这么多年,面对自己生命中这个最严格但也是最亲密的血缘的人,还是觉得自己如同孩子般的渴盼和忐忑的心情。

他给他倒了一杯茶,才说:“爸,你怎么来了?”

“北京来的几个领导,过来检查工作,要回去了,给他们送行。”陈国正答了一句,才问:“这间酒店是你在管理?”

“恩。”陈自谨答:“酒店是公司的产业,目前是我在管理。”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陈国正的儿子,会帮着黑社会管理酒店。”

这个市委的一把手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你还要在这条上走多久?”

“对不起。”陈自谨低了头。

“我当初跟法院的领导都打好招呼,单位都安排好了,就等你毕业,是你一意孤行要离家出走,你一走了之倒轻松,你不知道,你们学院的王教授,知道你连律师资格考试都放弃,气得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市委办公室,你一直是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你知不知道,你令老师长辈多么失望,看我生出的什么好儿子!”

陈自谨愧疚的感觉如此强烈,感觉眼眶中的泪几乎要涌了出来。

陈国正官做得再大,面对着儿子,也是无可奈何的父亲:“爸也老了,过两年也退下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来?”

“爸,我——”陈自谨抬起了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是吗?挺好?”陈国正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年轻人,他这个儿子,长得极像他过世的母亲,从小到大一直俊俏乖巧,功课样样都不用他费心,人人都说他老陈养了个好儿子,可没想到,他到后来,会叛逆得无法无天。

他记忆中还是那个学生时代干净灿烂的小子,可眼前的小谨,身后跟着大批保镖助理,神情冷淡,气势逼人。

他的确是长大了,并且走上了一条,跟这个家庭,跟他的父亲,完全背道而驰的路。

无论如何,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陈国正只瞧见了他苍白倦怠的脸色和尖得过分的下巴,眉间的皱纹多了起来:“在外面吃不饱吗,瘦成这个样子。”

陈自谨却低了头,说:“没有的事。”

田秘书走了过来,笑着圆场:“小谨啊,有空回院里来啊,吃完饭咱再厮杀几盘。”

随后说:“书记,几位领导要赶去机场了。”

陈国正站了起来,对着儿子:“回家来打个电话,我让你岑姨给你炖汤,我先走了。”

陈自谨陪着男人走到了门前,望着他上了车,才走了回来。

夜里,陈自谨擦着头上的水滴,从浴室走了出来。

看了一眼手机,数通未接。一则短信。

他看了一眼,都是杜义的,谨,早上有帮里有事,我怕吵醒你,就先回去了。

嘴角有微微苦涩的笑,杜义是很少发信息的人,但凡有事,直接一通电话,也很少有什么心思解释这样的小事。

如今这样旁支末节的琐事,他记得这样细心,但还有什么意义呢?

正望着手机发呆,突然屏幕亮了起来。

他接起,那端是男人温暖的声音带着笑意:“睡了没有?”

“还没有呢。”陈自谨答了一句,把客厅的电视音量稍微调小了一些。

盛凯接着说:“今天我见了万利的副总了,谈得还算顺利。”

陈自谨安稳地接:“你的能力我放心。”

盛凯呵呵地笑,说:“北方下雪了,很漂亮。”

“哦,”陈自谨似乎也被他兴奋的心情感染了,笑了笑说:“要穿暖点。”

“自谨,下次你应该跟我一起来,你不知道,这样美丽的景色,我多么想同你分享。”盛凯一向是坦率的性格,心里的感想,便直接说了出来,有些孩子气的执拗。

陈自谨笑了,只道:“好。”

“自谨,”盛凯沉静了几分,说:“有些时候,我们得走远一点的路,才不会被自己心底的感情堵死。”

盛凯听见那端的电话,只有陈自谨平稳的呼吸。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他说:“我知道,谢谢你,盛凯。”

盛凯温柔的嗓音:“早些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还要谈合同。”

“恩,晚安。”

“晚安。”

陈自谨挂了电话,从沙发边摸出了烟,静静地抽了一根。

起身走到了书房,在电脑的E盘中有个隐藏的文件夹,他轻轻地点击,输入密码,瞬间,两个男人在海港边亲密地搂着喝一杯咖啡的侧脸,映入了他的眼中。

香港的狗仔拍的照片相当的专业,连采光和角度,都相当的具有艺术感。

有几张,他自己脸上的笑容照耀着阳光,凝望身边的男人,真的仿若凝望天堂。

心脏传来闷痛的感觉,他拉开抽屉,摸出了里边的烟。

打火机清脆的响声,香甜迷醉的气息,吸入了肺腑中,头脑开始有轻飘飘的感觉,他望着眼前的液晶屏幕,对望着自己灿若艳阳的笑脸,眼角酸楚,但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泪可以流。

想起白日里父亲鬓边斑白的华发,父亲放低的口气,他知道自己年少时凭借血性支撑下来的全部坚持和执着,在润叔死去的那一刻,早已一败涂地。

即使自己决不轻言后悔,但这一切,自己也付了太大的代价。

他知道自己懦弱,自己受不了疼,自己忘不了那个爱了十年的男人,真可笑,陈自谨,到最后,你不过就是一个懦夫,只能在深夜靠吸毒过日子。

他闭上了眼,是时候了,从自己的骨血中拔出最深切的爱,即使血淋淋,即使痛得几乎死去。

是时候了,也就不得不放手了。

(四十五)

深寒的冬天来临的时候,各个热闹缤纷的节日接踵而来,太平山庄一场接一场的派对,焰火温暖了夜晚。

杜义倚在前廊的柱子前抽烟,面无表情地望着空中盛开的斑斓花朵。

前几日,他已经知道盛凯已同陈自谨告假,出国同家人过圣诞节。

杜义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家人多年前已移民瑞士。

他抽了口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过圣诞节——

他摸了摸裤袋中的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

纵使打电话给他,又能说什么呢,大概阿谨,早已对他的电话不胜其烦。

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来关心他。

想了又想,烟抽得太狠,头都有些晕,他还是摸出手机,发了一则短讯。

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他清醒地观望着自己如同绝望的困兽,陷入了一个永远走不出的囚笼,却发狂一般地渴念着牢笼外那一丝自由的空气。

陈自谨,就是他最后一丝空气。

手机的铃声在茶几上响起。

新信息。圣诞快乐。

陈自谨有些恍惚地望了望城北的另端,太平山庄的方向,不断地盛放灿烂的烟花。

拿着手机出神了很久,他缓慢地按了几个键,终于还是放弃,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了冰凉的腿上。

电视里永远的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他不禁想起了平日里在书房玩游戏朗声大笑的男子,会在游戏的间隙,泡一杯热的咖啡,然后过来抱抱他,冬天的夜里,两个人的体温,总是能够彼此温暖的。

一时间,房子里少了那个温暖如春阳的男子,显得有些空荡阴冷起来。

他深夜的时候,睡不着,就会起来喝点酒,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不再习惯性打开电脑的那个隐秘的文件夹。

杜义偶尔打电话过来,也不说什么,只闲聊几句,陈自谨冷淡矜持地同他应对,明显的敷衍,有好几次,陈自谨都听到他那端物体破碎的声音。

杜义有些恼怒,挂电话前狠狠地说:“你是连兄弟也不想跟我做了是吗?”

但不隔几天,电话还是打了过来,如常的语气。

陈自谨知道他的挣扎,只他又能如何呢。

只盼着有一天,俩人会有解脱的福气。

春节很快近了。

盛凯回来之后,曾邀请陈自谨一起出国度假。

陈自谨推辞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成灰的心,已经没有办法开始另段感情。

他不爱他,于是也没有必要,徒增温情。

如果一切能在最层面的阶段解决,他绝不愿意,再去碰感情这回事。

盛凯也不勉强,于是也留了下来,俩个人过了一个安静的年。

盛凯知道,自己迷恋这个英俊的男子,他隐而不露的忧郁哀伤,他尊贵逼人的矜持自傲,他随着岁月的增长,显现出更淳厚的魅力。

他已经迷恋了他这么多年。

却还只能是永远在他的心门之外。

那一夜,在BOSIE。

他喝醉了跟吧里的少爷胡搞,陈自谨过来看到了,也就淡淡一笑,仿佛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们之间,没有责任,没有牵绊,没有承诺。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残酷,合得开心就在一起,若不然,就潇洒地说再见。

他与陈自谨就是这样,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可是那一日,在太平山庄,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陈自谨那般的维护他。

太平山庄。

帮里的众人都已习惯,三少身旁跟着的特助,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经常跟着他过来处理事情,大多数人都已熟悉。

张小坪见了他,也亲切地喊他小凯哥。

自从上一次为润叔的事,杜义血洗了那个公司和背后指使某个小帮派之后,义云最近生意做得很平稳,所以每周的会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但这次,杜义却单独留下了几个分口的主管。

陈自谨最近不太了解帮里的事,征询地望了林定强一眼。

林定强朝着杜义的方向点点头,意思是等老大说。

杜义等到大家都落座,简单地开口:“最近城北的机场另外一条高速公路,义云的竟标,出现了些问题。”

他望了一眼林定强。

林定强接着说:“现在外面出现很多对义云不利的传闻,目前还不清楚谁在搞鬼,但我们需要防范。”

杜义王椅背一靠,抽着烟,只说:“合同和预算案,我们必须高度的保密,所以我才留了我们几个下来。”

主位上的男人深邃的蛑,望着他:“阿谨,这个工程公司的资金投入预算,你自己来做。”

“我知道。”陈自谨平淡地答。

“我说的是,你自己,一个人。”杜义抽着烟,不冷不热地强调了一句。

陈自谨没有答话,气氛有些诡谲。

张小坪只好出来圆场:“义哥,谨哥办事能力,还用得着你交代哦。”

公司积压了大量的事情,陈自谨前一夜,刚刚熬了一个通宵,今天又坐在这开了一天的会,精神已经有些不支,如今听听到杜义这样绵里藏针的话,更加难受,他冷着脸站起来推开了椅子,问:“还有其他事情么?”

杜义黑着脸:“你就这么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