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做得很小心, 那本折子是游说了十几位文官一道呈上的,其中全无他们的名字。他们原是觉得,如此这般可以避免陛下的忌惮——与皇位无关的官员们去提,自可以字字句句都冠冕堂皇,只说为国考虑。然后按着原本的打算, 陛下考虑小辈宗亲, 最先想到的自是他们这些亲王的儿子;若拿到朝上议呢, 则会再有官员出来提一把,先把二王的儿子提上去。

没想到在那个节骨眼上,谢逢出了事。事情出得太突然,他们摸不清陛下的心思,不敢妄动。陛下把那本折子拿出来廷议时,他们稳妥起见,也只好做得事不关己,言称自家孩子不合适。

后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今后该怎么办呢?二人一时都拿不准。关乎皇位的事,他们自不想轻易放弃。可在陛下消火之前,再有动作只怕要惹祸上身。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摸清陛下的脾性。这回的避暑,二人都不敢小觑。

“谢逢…唉。”三王突然为侄子叹了口气,被二王扫了一眼:“你可别胡发善心,离他远着些。”

陛下亲言“不忠不孝”的人,现在他们伸手拉他不要紧,皇位还想不想要了?

三王点了点头:“我知道。”

二王又冷笑说:“老七老八家的孩子愿意往他那儿凑,你也不必多管。”

三王眼中精光一现而逝,遂又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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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园中,谢迟很快接到了命他随行的旨意,他便即刻去转告了叶蝉。

“爷爷奶奶肯定不能折腾了,在明德园接着避暑也挺好。元显元晋都跟着东宫的车驾一道过去,我们把元明也带着吧。”他道。

元昕呢?元昕实在太小了,还不宜这样出远门。

于是当晚叶蝉抱着元昕心疼了半天:“小可怜儿,跟着奶娘要乖乖的哦!爹娘和哥哥们过俩月就回来,你不要忘了我们啊!”

元昕熟睡着,吧唧吧唧嘴,压根顾不上理她。

而元明撒了欢儿,他也不懂什么,只觉得能出去玩便高兴!又听说去了还能见到哥哥们,他就更高兴!

是以在启程前的几日里,他一直在叶蝉身边蹦蹦跳跳的,还催着要走。弄得叶蝉哄他吃饭睡觉都要多费些工夫,晚上打蔫儿地卧在谢迟怀里又委屈起来:“元显元晋都离家了,元明一听要出去玩也比在家开心…一群臭小子!都不在意我们!我真想要个女儿啊!”

谢迟憋笑。他自然知道她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因为即便是个女儿,在元明这个年龄上,估计也是爱出去玩的。

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哄了哄她:“不急啊,咱这回必须过两年再生,不然太伤身了。等过两年,你准能怀个女儿。”

叶蝉现下一想这个就心虚,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然还是算了吧…万一再生个儿子怎么办?”

谢迟:“嗯…”然后他拿出了她先前的那套说法,“你看,世间的性别就两种,要么男要么女,怀上儿子女儿的几率理当都是五成。现下咱都生了俩儿子了,下一个怎么都该是女儿了吧?”

叶蝉:“…”

现下这套说法不能说服她了,她于是提了些更实际的主意:“能不能吃些东西调养调养?或者…或者找送子观音拜拜?哎?有送女观音吗?”

谢迟认真地帮她想了想,然后沉吟道:“该吃什么明天可以把赵大夫叫来问问。送女观音没听说过,但你若去送子观音跟前求不要儿子,我估计是管用的。”

——世间的性别就两种嘛!跪到佛前求不要儿子,再怀孕还不给个女儿?

是以第二天,二人就把赵大夫喊了来。谢迟把问题抛过去,叶蝉就看到赵大夫脸上浮现了明显的为难。

他窘迫道:“这…求子的人多,想要女儿的人少。小的只见过能帮人怀儿子的方子,一来并不十分有效,二来夫人也从没喝过。夫人您这么想要女儿…”

赵景憋了半天,虚弱地续出一句:“您还是随缘吧。”

看来求医问药这条路走不通。

叶蝉面前浮现着四个儿子的脸,忧愁地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得求佛。不过这事不急,叶蝉也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一个接一个生,她要好好地调养一下身子,在此之前,他们一定要节制一下房事!

不能让谢迟再一晚上折腾她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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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圣驾启程前往行宫,随行的众人也从各府分别驶出洛安,一日之内,许多街道都戒严了不少个时辰,直至日落才陆续恢复。

四王府里,谢逢在箭场里射了大半日的箭,以求避开心底止不住的落寞。

从他记事开始,避暑也好,狩猎也罢,随驾的名册里素来都有他。

“咔——”又一箭射出去,刺破数尺外的箭靶。靶子被刺破的声音在夜色下一响而逝,在他身后已犹豫了很久的人,终于还是开了口:“谢逢?”

谢逢转过头,是南宫氏。

“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自然地笑笑,南宫氏走上前,没多说什么心疼的话,但是摸了块帕子出来,小心地把他被弓弦勒到流血的手指裹住了。

然后她说:“歇歇吧,大半天了。吃点东西,然后读会儿书怎么样?”

“…好。”谢逢默然应下,遂放下弓,和她一起出了箭场。

二人在月光下走了一小段而路,南宫氏道:“二嫂今天来了,说想把母妃接去住些日子,他们说…他们想母妃了。”

谢逢稍稍怔了一怔。

他是府里最小的一个,原本大哥是世子,后来大哥去了,父王才请旨立了他。在父王去后,哥哥们也各自得了爵位,于是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把各自的母妃也接了出去。

但二嫂现下提的“母妃”,是他的生母,阖府兄弟的嫡母妃。

母妃待他们都不错,他相信二哥二嫂不会亏待她。不过,若说是想她了,那也不太至于。

倒不如说是怕他负担太重。

谢逢苦涩地笑了笑:“告诉她,现下日子还过得去,母妃也不想离开父王住过的地方。请他们不必太担心我。”

南宫氏点点头:“王妃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八世子妃今儿也来了,问你想不想找个差事。他说八世子近来进了御令卫,你若想寻个事做,他正好可以趁这会儿帮你安排。”

谢逢知道南宫氏的意思。御令卫所辖的御前侍卫,许多宗亲都去混过差事,谢迟也是打那儿出来的。而且他落罪之后,谢迟也帮他去问过御令卫的一个千户,只不过当时人家不敢帮这个忙。

现下谢追又问过来,以他目下的处境,当然希望能要到这差事。只不过…

御前侍卫又实在离陛下太近了。

陛下那么厌恶他,如若无意间和陛下碰了个照面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诚然他是觉得不至于丢了性命,爵位呢,他已经没爵位可丢了。但万一牵连谢追怎么办?谢逢稍一深想就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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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众人陆续到了郢山行宫。郢山行宫在山上连绵了好大一片,除却皇家宫室外,山下还坐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行馆,供随行的宗亲官员居住。

谢迟和叶蝉的住处便是其中的一方院子,前后共三进,左右还有供下人居住的偏院。论宽敞自不能和洛安的侯府比,更没有明德园大,但只是避暑小住一两个月,也够了。

谢迟到了之后便骑马出去忙了一圈,主要是看看熟悉的兄弟们都住在哪儿,日后好走动。回来之后,他便见叶蝉面前的小榻桌上放了一碟先前没见过的菜。

“这什么东西?”谢迟左看右看之后锁眉。

白瓷碟里盛着的东西明显是油炸的,但是外面裹着面,面又炸得焦黄,完全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软炸蘑菇。”叶蝉夹了一条要喂他,“陈进从山上采的野蘑菇,可香了,也不太油。”

谢迟一诧:“山上的蘑菇可别乱吃,听说很多都有毒。”

“?!”刚才已经吃了一碟子的叶蝉吓了一跳,好在周志才及时在旁道:“君侯放心,小厨房有个厨子特别会认蘑菇,只挑决计没毒的来做,让夫人吃个新鲜。”

叶蝉于是心安理得地又吃了一片!

谢迟看着她美滋滋的模样嗤声一笑,直接上手捏了一片来尝尝。不过近来实在太热了,他觉得油炸的东西吃进去实在腻得慌,吃完这一片便作罢。

不过他还是跟周志才说:“让小厨房再做一些,晚上元显元晋回来,让他们吃着玩。”

元显元晋肯定喜欢,小孩子都格外喜欢甜食和炸食。谢迟原本不太让他们吃,叶蝉吃各种零嘴时总是让他们解解馋就不许再动了。但现下两个孩子都进了宫,他们听说宫里对这些管得严,是以回来的那两三天,爱吃什么就由着他们了。

叶蝉听他说完也又安排了几道:“桂花酸梅汤也备上,还有元晋爱吃糖蒸酥酪,让厨房提前做。晚上多添两个荤菜吧,让陈进挑他们爱吃的安排就行。”

周志才躬身应下后退出去传话,叶蝉咂咂嘴又吃了片炸蘑菇:“总说他们没心没肺,七八天不见面又还挺想。”

谢迟斜眼瞅瞅她,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他觉得吧,她这个娘当得挺有趣,好好替孩子做打算的时候着实不错,有时候又自己都像个大孩子,天天跟儿子们斗气!

来之前还又斗了一回呢。她趁元昕醒着的时候抱着元昕说:“娘要出远门啦,你赶紧给娘笑一个!”

元昕哪儿听得懂?可想而知没理她。她就哼地一声:“娘不理你,娘陪你三哥玩去!”

——老天爷啊,元昕才俩月大。

当天晚上,元晋回来后看到一桌子好吃的,果然欢天喜地。晚饭和饭后的点心他都吃得很痛快,到了喝酸梅汤解暑时,叶蝉不得不控制了他一下,只让他喝了半碗。

不然太凉了,容易肚子痛。

但元显有些明显的闷闷不乐,叶蝉和谢迟都一眼就看出来了,可问了问,元显却摇头说没事,挺高兴的,就是累了。

叶蝉觉得不对,见问元显问不出来,就悄悄问了元晋:“你哥哥怎么回事?”

元晋吃着软炸蘑菇,看她压低声音,也立刻投入气氛,神秘兮兮道:“哥哥觉得宫里规矩多!”

“哎?”叶蝉有点诧异,因为宫里肯定不是最近才规矩多,元显这都进宫读书四个多月了,从前没听他抱怨过啊?

另外让她奇怪的是:“那你没觉得规矩多?”

元晋歪头:“我觉得还好。”

好吧,不管怎么样,她在元晋这儿问出了个开头。之后就好办了,叶蝉把元显叫进屋,抱到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慢条斯理地问他:“来,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元晋说啦,你是觉得规矩多,为什么突然觉得规矩多?”

元显恶狠狠地盯着元晋:“叛徒!”

元晋趴在叶蝉背上怯怯道:“你又没说不让我说…”

叶蝉一点元显脑门:“有事不许瞒着大人,快说。”

元显扁了扁嘴,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说,最初那两个月,规矩真的没有现在多,那时候他天天和元景元晰两个哥哥一起读书一起玩闹,东宫伯母(也就是太子妃)也经常陪一陪他们,时常给他们添个菜加个点心什么的,他虽然偶尔想家,但在宫里也还自在,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近两个月——也就是更多的宗亲进宫之后,事情就慢慢变了。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哥哥会在太子妃给他们赐菜之后跑去谢恩,很快这就发展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他现在也要一起去谢恩了。

而且,最初的时候,他和元景元晰有时候玩闹得过了头,打坏了东西或者其中一个哭了,太子妃最多绷着脸说他们几句,“就跟在家时爹娘说我们一样”;现在,如果出了类似的事,时常有人挨罚。

“今天上午我们玩弹弓,元晰哥哥不小心被打到了,我们就都挨了罚。”元显说着抹起了眼泪,“我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呢!好热,哇——”

叶蝉赶忙哄他,跟他说不哭啊不哭啊,你们拿弹弓打着玩太危险了,大人们也是怕你们出事,别怪元晰哥哥啊。

元显又抽抽噎噎地帮元晰解释,说不怪元晰哥哥。元晰哥哥怕他热,还偷偷地去捂了镇在殿里降温的冰山,然后用凉了的手来捂他的额头呢,元晰哥哥对他和元晋很好!

叶蝉稍松了口气。

其实对于宫里规矩多这事,她和谢迟早就有准备,最初时东宫没拿这些规矩束着他们,才有点让人意外。

现在,大概是人多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吧;又或者是后进宫的那些与储位之事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和元显元晋这样早就说好了要进去的不同,所以东宫也有意要压他们一压。

但总之,孩子们之间处得还好就很好。她最怕的是元晰也拿出身份来压人,那对于元显元晋来说,在四五岁时就去体会君臣之别、就看着从前玩闹在一起的“东宫哥哥”因为权力而不再和他们亲近,那就太苦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元显说的这些, 叶蝉三思之后,没有跟谢迟多提。

倒也不是有意瞒着他,若他想知道,自然也会跟元显问。而她若当成个事情来跟他说,他就又难免要为难一阵了。

毕竟这事他左右不了。

再对孩子的事情上, 他和她是一样的, 都不愿让他们受委屈。若他们能做得了主,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元显元晋进宫伴读。既然做不了主, 东宫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也都只能该如何就如何罢了。

该如何就如何,这实在是令人很无奈的处境。谢迟如此, 谢逢如此, 世上许许多的人都如此。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会慢慢强大起来,会慢慢的有更多的事情能自己做主。可在那之前,他们都只能认命。

不过在叶蝉自己的心里,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了个事儿。她是孩子的母亲啊,无法在外面多护他们是一码,在家里可以让他们更开心是另一码。她琢磨好了, 日后在他们回来时, 要尽量让他们无忧无虑,也要尽量让他们爱这个家。否则他们早晚会沉溺于那些晦暗的事情中, 她不想看到他们那样。

于是当天晚上, 叶蝉跟谢迟提起来:“明天我们带他们出去玩一玩吧。听说附近好景致多, 天天闷在院子里就可惜了。”

谢迟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

说罢他又想起了另一事,刚张口要说,又咽了回去,觉得还是到时直接给她看为好,给她个足够大的惊喜!

第二天一早,谢迟让人备了马和马车,带着母子四个一道出了门。

他原本想的是,自己轮流带他们骑马,余下的人就坐马车,这样谁都能休息。奈何元显元晋一看到马眼睛就亮了,都嚷嚷着要自己骑。

谢迟便只好让人又牵了两匹马来给他们骑,当然了,会有侍卫在旁边护着他们。元明见了很嫉妒,便一直要谢迟带着他骑马。

最后只剩了叶蝉一个坐马车,叶蝉暗搓搓地想,我才不跟你们争,哼,外面多热啊,在马车里还有酸梅汤喝!

一行人沿着平缓的山路往上走了半个时辰,走在前头探路的侍卫折了回来。侍卫禀了两句话,谢迟一听乐了,敲了敲叶蝉的窗框:“知了。”

叶蝉正啃着个苹果解闷儿,听言“嗯?”了一声,谢迟道:“前面有个庙,送子观音庙。不过路有点窄,马车不好过。”

呀?!

叶蝉一喜,匆匆把苹果搁下了,擦擦手就要下车。

谢迟先把元明下了马,又自己下来扶了一把,元显元晋也被侍卫扶了下来。

一家子直奔那送子观音庙而去,途中,一个侍卫想起来:“家父还在当侍卫时,好像去过那个庙。”

叶蝉对此很有兴趣,眼睛亮亮的追问:“怎么样?灵吗?”

那人点点头:“好像挺灵的,虽设在行宫附近,寻常百姓来不了,但不少达官显贵都去拜过。家父当时是郡王府的侍卫,趁来时也去拜了拜,后来家里添了个弟弟。”

…添了个弟弟。

叶蝉很想问一句有没有添妹妹的?又硬给忍住了。

走了小半刻后,送子观音庙出现在了眼前。叶蝉迈进庙一瞧,地方不大,但是香火确实很旺,庙里的陈设也讲究,院墙上的漆都是新的,一看就不是破败的地方。

庙里的几位女尼虽然侍奉的是送子观音,可人也在红尘之外,又早已见惯了达官显贵,对一行人的到来十分冷静。

叶蝉在去拜菩萨之前想了一想,谨慎地先请教了一位女尼:“尼师,我若去求送子观音给我个女儿…菩萨会觉得不敬吗?”

“…”那女尼好像被她问住了,叶蝉尴尬地笑笑:“是这样,我们府里都有四个儿子了,我们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女尼了然,看看跟她同来的三个小男孩,念了句禅语,然后道:“施主放心,心诚则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菩萨慈悲为怀,自不会怪罪施主。”

那就好!

叶蝉便神色轻松地进殿拜了三拜,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跪求菩萨,让府里添个女儿吧!

“我们一定好好待她,保她一世安稳。”她在心底虔诚念道。

起身后,她转身正要往外走,偶然发现在殿中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木桌,桌后还坐着个人,似乎可以求签。

叶蝉便又多添了香火钱,去取了签筒来,重新跪到佛前摇出一支。谢迟站在后头看着她虔诚的模样,竟然突然有点紧张。

——求菩萨不要紧,万一这求出的签说她命里没有女儿怎么办?

她不得气死!

在他忐忑的注视中,叶蝉将签交给了桌后的那位女尼。

女尼看了签,问了叶蝉的生辰八字,还看了看手相,陷入了沉思。

谢迟一看这是要糟糕啊?咬着牙吸了口凉气,很想寻个借口把叶蝉直接拽出来。

那女尼在此时开了口:“施主命中,是有一女的。”

叶蝉顿时面显欣喜,女尼又说:“只是——”

谢迟不禁头皮发麻。求签算命不怕张口就说不好,就怕好的后头有转折。他顿时想到了自家女儿会体弱多病年幼夭折命运多舛,一下子浑身都冷了。

女尼顿了顿声,又道:“只是这女孩命数富贵至极,荣华一生。两位施主眼下命格尚还不够,她暂不会来。”

叶蝉:“?”

她无意亵渎神明,可女尼这话,让她一时着实很想说,他们已经是侯府了,还不够?你们这里对于“荣华富贵”的标准是不是略高了那么一点儿…

在民间百姓眼里,侯门绝对已经算是富贵至极了!她去参加采选之前,算命的就说她是这个命格,然后她不就嫁给了谢迟嘛。

谢迟却因这话而目光一亮,斟字酌句地追问:“请问富贵至极是…究竟是多富贵?生来便是县主?还是郡主、翁主?”

那女尼道了声“阿弥陀佛”,却就此垂下了眼帘:“贫尼不可说。”

谢迟只得作罢。

二人就此离开了小庙,走出了一段,叶蝉有点担忧地小声问谢迟:“你那样问,是不是不太好?”

在菩萨前如此,显得太急功近利了吧?

谢迟一哂:“佛都说富贵至极了,我问一问究竟有多富贵,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

然后他压音告诉叶蝉自己为什么那么问。他说,陛下已经许他郡王之位了,按着以往的惯例,血脉够近的郡王,嫡女生下来就是郡主,远些的呢,则是低一些的县主。

“那如果我们的女儿生下来就是郡主,说明我来日混得不错。”

而若是更高一级的翁主呢?则说明他前途更好了一些,又或者是当了亲王。

叶蝉听完目瞪口呆,盯了他半天,惊诧道:“你这是套菩萨的话啊?!”

谢迟撇撇嘴:“结果菩萨也没告诉我嘛。”

菩萨太聪慧了,他这个凡人在菩萨面前使心眼儿果然是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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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家子又看了看附近的泉水、小溪,还在半山腰处的凉亭里纳了会儿凉。再悠哉悠哉地晃下山去,已是夕阳西斜时了。

谢迟一进府门,便见一个宦官匆匆迎来:“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