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了?”王动倒是巴不得连城吃醋,可惜连城条件好得都不知道醋是什么。

连城摔开王动放在她肩上的手,没意思地坐回沙发,“我还真想吃吃醋呢,可惜谁值得让我吃?”

想到连城知道他有外遇时候掉头就走,一脸解脱的样子,王动心中吃了枪药一样的难受。知道连城在损他,他又没法争气,付出爱的一方总是吃亏。闷声站了会儿,他说声“我去买些水果”,头也不抬就走了。连城看着他,不打算示好让他开心。总有这么一天的,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早点明白。他才开始做妖,还兴奋着呢,以为一切唾手可得。可是,爱是勉强不来的,信任更是不可能重新建立。想起他出墙与罗娜的那些接触,她就恶心加痛心。反而他错认了她差点掐死她,她倒没太记恨。

王动买了水果回来,见连城老态龙钟地裹着毛毯看电视,就替她把空调关了,打开窗户。见连城冲着他笑一笑,他无奈地道:“你看,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不伺候你谁伺候你。”

连城伸出两枚手指,摇头道:“水果摊就在酒店后面,你却去了两个小时。可怜的刘启中。”

王动一笑,“果然是老夫老妻,我做什么都逃不出你手心。那人我已经研究了他三天。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科长的时候,通过掌管路政工程,赚了不少昧心钱。连我的工程他都敢雁过拔毛。后来看到风声较紧,下海经商。但做的绝大多数是政府工程,里面猫腻很多。刚刚我去他的游艇,他和三个公务员正搓麻将。他大把输钱给三个公务员,你说还能为什么。我索性把他们一锅端了。”

连城听了愣住,“什么,你不是去找刘启中的晦气?你又杀四个人?”

王动看住连城,诡异地一笑:“这种我千方百计讨好你的时候,哪还敢找刘启中晦气,避嫌都来不及呢。”

连城当然不信,关掉电视看着王动想了会儿,拍案道:“你太损了。以后是不是刘启中稍微对你有所行动,你就甩给他几个死人?”

“墨鸦有勇无谋,不像我,大智大勇。哈哈。”王动不愿总扮作老头子,他好不容易才脱离老头身。他坐在沙发上又恢复年轻人模样,黝黑脸膛,剑眉星目,结实身材,双臂张开,摊在身后的沙发背上,象一只大雕,非常诱惑。“我才不会学墨鸦被动地找什么不在场证据,我要压得刘启中们收手。放心,天下贪官杀不光。”

连城一声呻吟,受不了王动这么狂,人命在现在的他眼里太轻贱。“我睡觉去。这儿旁边有什么娱乐城,你还是去那边消耗一点荷尔蒙,我受不了你的狂妄了。怎么动不动杀人。明天送我回绿化工程,我不要每天对着杀人狂。哪天看老天象收拾墨鸦一样收拾你。”

王动兴奋的脑袋上硬是被连城浇了一盆冷水,都能听见“嗤”的一声汽化声。他立刻觉得没意思得很,灰溜溜跟着连城进卧室,看鸡皮鹤发却身手灵活的连城进去洗漱,又穿上酒店的睡衣出来钻进毯子睡觉。他冒了半天傻气,也只得洗漱了上床。现在的连城已经不需要他取暖,他只能硬捞到一只手攥着。

听到连城呼吸均匀,想要睡着的样子,他不得不扯扯她的手,道:“唉,你别睡着啊,我问你件事。”

连城给他一声“哼”。

王动道:“墨鸦以前生活中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好不好色?”

“你无聊不?”

“不是无聊。你说我荷尔蒙过量,我想到这问题了。你说会不会墨鸦以前吞的药丸有问题啊。”

“嗳。”连城立刻将身子移开,贴着床沿,可惜一只手被王动紧紧抓着。“告诉你,我是一百多岁掉牙的老狐狸,你看,皮松肉驰。”

“你的意思是,墨鸦以前很好色?很多女友?啊,他以前有没有侵犯你?”

“去去去,别诬陷人。墨鸦身边没女人。他化身虽然是一小伙子,真人没长大呢,还是千年前的一个小孩。”

连城说完,等了好久没听见王动说话,转脸看去,见他直着眼睛对着屋顶发呆。心中狐疑,摇摇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想什么啦?你不会以为墨鸦被药吃坏了吧?”

王动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没亲眼见过墨鸦有女友,还是确切知道墨鸦没女友?”

连城愣了下,从王动的话里感觉到份量。但是,很快想到自己只要不是变作鸡皮鹤发的时候,他总是动手动脚又亲又吻,显然,这话都是圈套。忍不住另一只手一拍床沿,气道:“拿套子让我钻吗?想编故事骗我化身二八少女给你验证吗?呸。王动你越活越回去了。”

王动哈哈一笑,咕噜一声:“你怎么就给识破了呢?多不好玩。”

连城又好气又好笑,硬是挣开给王动拽着的手,转身不理他。“你要有本事前几天管住你的爪子,我今天就上你当了。”

王动又笑,过会儿探过身来亲了亲连城的脸,起身下床。走到卧室门口时候,笑道:“做鸭的傍老富婆也不容易哦。你看我那么爱你,亲你的脸还是不舒服。你睡,我替你把灯熄了。”

连城好笑,巴不得王动出去,她自己一个人舒舒服服睡觉。但是,越想越不对,王动今天那么兴奋的情况下问出如此古怪的话来,事出有因。他现在会不会去解决他的因?连城一会儿心想,他现在不是她的责任,她不予干涉,一会儿又郁闷无比地想着此人或许真的出去解决荷尔蒙,好脏。一来一回,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拿起床头的杯子借口去客厅倒水,起来打开卧室门。没想到,外面空空如也。

杯子从连城的手中滑落,掉到地毯上,还打了个滚。连城傻了好一会儿,才强笑地自言自语:“他又不是第一次,再说我也不要他。对,我不要他,他当然得另找活路。”她挺直了胸膛,冷笑一声,离开套房,走出酒店,可惜她元神还不够强大,只能打车去机场,乘夜航班机回去大西北。

刘启中从水淋淋的废墟里走出来,一无所获。但是他不沮丧,他为他的“非人类”结论找到更确切的证据。废墟里面无尸骸,说明抱着狐狸的人不知通过什么法子溜了,而且溜之前还大力拧断了天然气管。人,无法在十人眼光交织的网络中偷偷逃跑,别墅下面也没有地道,除了非人类。

刘启中收工回宾馆赶写情况报告,一边写一边苦笑,这份报告如果一年前交到他的案头,他一定会劈脸扔回去,以为编神话故事吗?他不知道,他的报告递交上去,上司,上司的上司,还有更高的上司们看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疯了。但是,他还是实事求是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传递出去。这是他的职责。至于对公众怎么公开怎么隐瞒,那是上司的指责。

果然,报告发出去没多久,北京上司的电话来了。

“小刘,你又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忘了上回的报告被警总骂回来?”

刘启中叹息:“我也没法落笔,但是您看,证据都在……”

“小刘,人们对于超乎当前科学认识的复杂现象,总是因恐惧而往神神怪怪上靠。比如古代的雷公雷婆,现代人还会相信吗?你先别下结论,明天好好调查一下房屋主人的身份,挖掘房屋主人的亲朋好友,看看这人有什么异常。以前的王律师、连城,还有开心嫂,这些人都可以是化名,查不到真人情有可原,但是房屋买卖时候肯定得用到身份证。你明天一定不能放过这条重要线索。你现在被案犯布下的迷魂阵牵离方向了。”

刘启中一拍脑袋,惊呼一声:“啊,对,是,我怎么没想到去产权交易中心查屋主身份证。对不起,我明天一早过去。”

北京上司笑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最近你超负荷工作,影响脑袋思维。”

刘启中有些脸红地放下电话,他这个神探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批评,不过,确实是他的错误,不,失误,在彻底调查清楚前不应贸然交出一份不成熟的报告。是,他真的累了。连续出现的命案,让他疲于奔命。他想坐在床上脱掉袜子,眼看着洁白的床单是那么的诱人,床是不是很柔软?他似是被床单诱惑,迷着眼趴了上去。然后,就沉沉睡着了。睡得都没听见手腕上的手机在叫。

“近海一艘私人游艇于21:00-21:30之间发生血案,四人被拧断脖子。游艇服务人员无恙。”

另一只黝黑强健的手悄悄抓起刘启中的手臂,就着床头炫目的灯光,王动微笑阅读了这一行消息。但是那只手又把刘启中的手轻轻搁回床上,然后手落在刘启中的脖子弯头停留片刻。只要这么两指一扣,轻轻一紧,这条讨厌的尾巴以后就不会再跟随。这是多么干脆爽快的一件事。王动强压下心头翻滚的冲动,硬生生把手扯了回来,插进口袋里。这臭小子命大,害他现在都不敢杀他,否则没法向连城解释,连城别的不管他,就管着他杀不杀刘启中了。他要杀了刘启中,那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连城一准咬定他认准与刘启中有夺妻之恨的不共戴天之仇。

王动无声站在刘启中的床边,凝视了他一会儿,耳边仿佛听见他刚才与上司的通话。王动微笑,好,事态已经走向他王动设计的第一步,那就等着第二步第三步接踵而至吧。连城不让杀他,但他有的是办法,唯一遗憾只是不干脆而已。

但他又兴奋得暂时没法回去睡觉,干脆坐在刘启中房间另一张床上,拿来酒店提供的纸笔,笑嘻嘻地写下满满一张纸。一边写,一边扬起眉毛无声地笑,偶尔促狭地看看刘启中的脖子。写完,将纸抽出夹子,压在床头柜上的茶杯下面。

他隐身退出房门。但是走到外面又折了回来,从洗手间取出小小一杯冰水,轻轻滴上床头滚烫的灯泡。“啪,啪”两声巨响中,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刘启中跃身而起,站黑暗中摇摇晃晃。他这才暗笑离开。后面的还有什么看头?可想而知。这傻瓜一定是抱着沉重的脑袋赶往发案现场。该,谁让这小子害得他没地方住。

王动回去自己的套房,一径先去卧室看看连城睡得好不好。不想,毛毯下面没人。他愣了下,环顾四周,笑道:“太后,请您鸾驾现身。”没有回音,更没人出来。他分出一个身子在房中央继续喊“太后”,一个身子悄悄滑近大衣柜,“哗”一下拉开柜门,竟然也没人,却在卧室门口一脚踢到一只完整的玻璃杯。他隐隐想到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不得不坐下来凝神思考。最近做什么都太轻易,他已经无意中减少了思考的时间。好在,总算是有个人让他能重新安静下来思考。回忆一遍与连城睡前的对话,他心说,毫无疑问,连城怀疑他出去解决荷尔蒙了。他反而开心地微笑,终于,连城会因为他的出墙问题生气。

连城还能去哪里?她最放不下她的绿化工程。以她的身体,当然只能借助人间的飞行器。王动赶去机场,见一架去西北的高空穿梭器正好起飞。他大步追上,坐在机翼上往里瞧。果然,看到隐身的连城坐在空位置上闭目养神,神情非常不愉。他迎风坐着看了会儿,微笑。但没多留,立即起身飞往前站。无微不至地照顾好这个太太,早已在他骨子里根深蒂固。

连城安全落地,但不敢与人抢道,等别人走光了她才出来。机场的风很大,西北的夜很冷,她缩紧脖子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地出来,准备找个隐蔽地方变岀人形,再叫出租。

没想到迎面迎来王动,张开一张大披肩把她裹在里面,一条坚强手臂稳住她的身体。王动只关切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命啦”,可连城听着却想落泪。这样老夫老妻式的见面,却在发生那么多恶心事之后,王动怎还有脸做得那么自然?他天生是个玩手腕的人。

王动将连城抱进车里,他坐进后开足暖气,温柔地问连城:“去你那里,还是先在这里找家店住一晚上?还是住一晚上吧,你需要休息。”

“你也需要休息。”连城一语双关。

王动故作不知连城在说什么,笑道:“那就去宾馆,我已经定下一幢别墅,温度可能已经打到三十多摄氏度了吧。这里的夜晚比海南冷得多,海南都是开冷气,这儿晚上得开暖气。我刚刚从刘启中那里出来,他房间里面简直冷得可以结冰。我无聊,给刘启中现写了一张条子,那么多年没亲自动手写字,有些字写出来前得好好想想,可写出来看着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你的字更难看,哈哈。”

连城语塞,知道王动有意向她解释,可人家没做什么,她却误会跑出来,才更显尴尬,非常被动。她只能强词夺理:“你太关心刘启中了吧,人家大男人睡觉你也去陪着。怎么就不见你关心别人。”

王动一扬眉毛,不容置疑地道:“我做人时候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犯法的事不做。做妖时候我也决不会收敛。刘启中不知好歹,对我的自由威胁太大,我只有想方设法将他杀鸡儆猴了,让高层从此对我做的事视而不见,不敢再行插手。否则,你难道要我天天喝茶赏花做千万年的寓公?不觉太没劲了吗?”

连城不得不由衷附和一句:“天天喝茶赏花还真没劲,我可领教够了。可是,你还准备杀多少人才罢手?”

王动伸手过去,摸摸身边那硬是变得花白的头发,这是唯一不会太感觉手感不佳的部位。“太后,你安心做你的大事业,别的都不用操心。我给你做最好的外围保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跟你保证,一年时间,明年这个时候,那个刘启中不会再像只讨厌的苍蝇,嗡嗡嗡飞来找你查账问你底细。”

“你还是干脆废了刘启中吧,我都怀疑他未来一年将生不如死。”

王动哈哈大笑:“你也给我下套,我现在保护刘启中都来不及,否则在你面前一辈子都洗不清。不过我最主要的考虑,还是想通过这个警界最出色的刘启中把事情做彻底了,把对方打压了。免得倒下一个刘启中,后面千万个刘启中站起来,应付起来更麻烦,好汉不敌四手。”

连城转了半天眼珠,叹了声气:“王动,你太奸了。以你以前的智慧,配现在的身手,你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王动被连城戳到痛处,忽然感觉自己确实有点无聊,以他现在的百变,他现在的来去无形,对付刘启中还真是杀鸡用牛刀。但是,他不会承认,他想了一下,便以不以为然的口吻道:“如果我们面对的不是最强大最不测的大自然,我们又何需一个不受人间笨蛋干扰的做事环境。有时候,一只苍蝇的萦绕可以被无视,有时候一只苍蝇可以破坏整个布局。我们以后动用的资金更多,更来路不明,难道你准备花去大多数精力造假帐制假象来应付层出不穷的调查吗?做大事,必须预先运筹帷幄,争取主动。”

连城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你本末倒置了。我做绿化,是为人与自然更和谐相处。照你的逻辑,不如把人这个破坏自然的罪魁祸物种首先杀光了,更加彻底干净有效。你不能看见什么不顺眼就想到杀,你得想想你做人时候有多珍惜生命。”

王动虽然在心中说连城断章取意,歪曲他的意思,但还说把反驳的话控制在咽喉之下,没有说出。只是勉强地保持微笑道:“听你的,你不让我杀人我决不会胡乱杀。包括以前,我杀的也都只是该杀的人。”

“什么叫该杀,什么叫不该杀?红杏出墙见异思迁该不该杀?”车到了,连城翻着白眼追问开门出去的王动。

王动打开连城这边的车门,将她抱下来,哭笑不得地道:“太后,我以后不敢了。以后你即使天天给我看七老八十的模样,我也天天拿你当亲妈供着。”

连城不由一笑,发觉自己刚才的话还真酸,忙闭了嘴。既然他说不胡乱杀,那就姑妄信之。否则她能怎么办?连她的小命都差点毁在王动手里,她又无力阻止他。再说,王动是一个成年人变来的妖,他的观念旁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没想到,走进别墅,却见里面穿戴正经儿官袍的路苔生翘着脚在看电视。王动将连城放到沙发上,自己走到路苔生身边抓住他手道:“正好,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一直抽不出时间。”

“又想骗我法术?”路苔生一脸紧张。

“哪里。问你一件个人私事。”

路苔生见王动一脸诚恳,便道:“我今天来是公事,我们就先公后私,你们两个坐一起听好了。”见王动像是要他先解决私事的样子,忙连施眼色,要他去对面坐好。某些时候,领导形象还是必须的。王动不得不听话,坐到哈欠连天的连城身边。

路苔生这才满意地轻咳一声,展开一副大红镶金的锦缎轴子,再次轻咳,才念道:“嘉奖令:狐狸精连城,胸怀大爱,虔心绿化,环境治理成效显著,惠及人类,着,立三等功,奖太上老君老窖金丹一枚。人精王动,疾恶如仇,铲除贪官污吏,整肃人间吏治,反腐创廉成效显著,现给予天庭通报表扬,奖太上老君新炉九转丸一枚。望两位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再立新功。钦此。”

连城和王动都惊得大眼瞪小眼,两人将惊异的矛头一齐对准王动的获奖。连王动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枚九转丸来得太过儿戏,他反腐创廉?他不由得看看自己这双管不住的手,忽然哈哈狂笑。连城疑惑地问路苔生:“天宫法规是不是跟人间某地曾施行的小偷斩手指之类的XX教XX法规差不多,也讲究以暴制暴?”

路苔生电视看得多,人间的规则也知道得多,见问,有点尴尬地笑道:“天庭与时俱进,法规随时根据现实需要修订。今天的嘉奖令是我刚开会去得来。你们……就本着良心做事吧。”

王动洋洋得意:“连城,你看,入乡随俗,我做的多好。来,你身体弱,先把金丹吃了。我的九转丸你也吃了吧。”

路苔生忙制止:“不行,给男仙给女仙的丹药成分不同,不能混用。”

连城巴不得身体早早恢复,可以摆脱王动,忙将金丹吞了。但路苔生却不急着吃,将九转丸放桌上,对连城说句“你早点休息”,便拉着路苔生出去。连城嘀咕一声“鬼鬼祟祟干什么”,懒得管他们,自己找床睡觉。

王动将路莫名其妙的苔生拉到远郊,才肯开口问话。“城隍……”

“不客气不客气,你还是照旧儿叫我老儿吧。你一客气我心里就发毛。”路苔生最怕王动又骗他法术。

王动却没嘻笑,看上去有点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了句:“墨鸦以前成妖吃的是仙药,还是妖药?”

路苔生抬头回忆了一下,才道:“天下没有妖药,只有仙药。墨鸦的师傅观月楼主机缘凑巧,得了天界之祖元始天尊亲炼丹药。本来凡人吃了太好的仙药会暴死,但墨鸦吃了以后被埋在地底,药力爆发被地母消散,他反而因此得道。但因他是被活埋,心中一团戾气,才心有杂念走错道路,成了妖精。若不是那丹药,否则你说寻常妖精哪能如此法力无穷。小狐狸就比不上你。”

王动低头沉思了会儿,又问:“传说妖精荒淫无耻,为什么连城和我比正常人还正经?”

路苔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我说把我拖这么远来问什么,原来是荒淫无耻的问题。你杀人时候干脆利落,怎么问个问题就这么不爽快呢?直说吧。”

王动知道不把话直说,路苔生不会给他答案,只得忍声吞气地道:“以前连城比人间的我正经,我有外遇,她却没有,这简直不象聊斋里的狐狸精。现在我也成了妖,我也没了外遇之心,海南时候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比基尼美女一点色心都没有,比当年人间五十多岁的我还正经。会不会墨鸦以前吃的药里面有问题?”

路苔生道:“这就是了。仙药里面都有加料。神仙千秋万载活下去,你说千年对着一个人,还不审美疲劳?但如果象人间一样可以寻找外遇,千年万年下来,男女神仙还不个个有了露水关系,天庭秩序还不乱套?所以,有些时候限制还是需要的。你还好,心中已经有了小狐狸,所以没被天阉。很多神仙修道时候心思纯洁,成了神仙后,个个心中没有爱人,也无法再装入爱人,就像……唉,不说了。小狐狸,滚出来,不许偷听。”

王动惊讶地看到连城从一块巨石后面出来,惊异自己居然没发觉。“金丹效果竟然这么快?”

“废话,否则怎么叫仙药。”

连城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动,难怪他今夜早些时候忽然问起她有关墨鸦有没有女友的事,原来不是玩笑。连城已经在后悔吞食金丹。如果真如路苔生所言,她以后心中究竟是该装下谁?也难怪墨鸦出土后一只追着她不放,原来除了千年的思念,还有仙药药力的作用。原因明了了,这事儿真是一点浪漫都没有了。

路苔生看着连城的表情,心知肚明。他凑过去对连城耳语:“你不同,你们狐狸精当年遭天遣,就是因为你们太聪明,找到可以变心的法术。而你的师傅,又是最具智慧的老狐狸。你如果不想……”他看看王动,“好好回忆回忆你以前学过的法术,加强练习。”

连城掩嘴克制自己的惊呼,看着路苔生说完话,与王动打个招呼,滚滚离去。路苔生走得垂头丧气,不能爱人,只有大爱,仙生毫无意义。连城再看王动,见他也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好久,不约而同默默走回来路。

回去,王动对着桌上的九转丸神情复杂。这才明白,现在专心死心一心一意地对待连城,原来主要是药力的作用,而不全是因他深爱连城的缘故。但想到自己在人间时候,二十年就会起了异心,现如今跟连城千秋万载的话,这日子将何其恐怖。他看着药丸,手却不敢伸将出去。

连城也紧张地盯着九转丸,心中预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实。墨鸦如此对她,变了妖后的王动又如此对她,如果王动吃下这颗九转丸,岂不是更加铁心地一直追着她?王动现在的法力又这么强,要命,那她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不行。

她伸出手,按住桌上的药丸,勉强笑道:“就像人不能吸毒一样,我们妖的脑袋也不能受药力控制。否则,我们岂不成了天庭条规的牵线木偶?这药,我替你收着吧。你三思后,如果真想吃,再找我。”

王动将手覆在连城手上,一点一点地用力将连城手下的药丸掏出来,举到眼前,看着药丸异常沉重地道:“已经晚了,我已经全部换入墨鸦的血。不过,我享受现在对你的专一。而且,从我成妖后心中唯有你一个来看,你也应该明白我之前所真心爱也只是你一个。”他将外面的蜜腊挤裂,当着连城的面将九转丸吞下去,一笑,“不悔。”

连城咧了咧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看得出,王动说不悔,可心中对未来也是非常迷惘。两个人都没有立功受表彰的喜悦,两人都在考虑,面对天庭强加给他们的一点不浪漫的仙家夫妻关系,他们该顺从还是违抗?人间情侣发誓的永不分离,放到仙妖面前,却是成了灾难。

连城尤其感到灾难深重。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建议:“城隍临走前告诉我,我以前修习的法术中,有一种可以对抗仙药的药力,导致变心。我们……暂时互不见面,我们明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我研究岀究竟是哪一种,而且真正有效的话,我来告诉你。”

王动摇头,“算了,你这人一向死心眼,你修炼的法术能有什么作用。顺其自然吧。我也困了,睡吧。”

连城觉得有理,她对赌徒好像一直死心眼到现在,她的法术哪里起过什么作用?一时怏怏的。王动也是怏怏的,原以为是因为恢复体力恢复活力后,所以对连城死心眼地好,现在才知,原来来自药力。这种理由多少让人有些失望,于是对两人的关系反而提不起劲,连城今天变美女也好,变老太也好,他都不会太在意。睡前礼节性地亲亲连城的脸颊,算是仪式,翻身就睡。

这一阵连城睡得多,一早醒来。见王动还在睡觉,她支起身呆呆看了会儿。就这么分别了吗?照昨晚的低气压看,王动显然是不会再如原先的那样的紧追不舍。看来,仙药不是让人对对方爱得死去活来,而是断绝大家对别人的绮念,只好回家找自家老公老婆。这原本是好事,说明王动可能不会再如前几天那样的死缠烂打。可连城却又有些失落。她胡思乱想了会儿,却又不愿深想,恢复年轻样貌,俯首吻了吻王动,起身离开。

王动这才睁眼看着连城窈窕的身影转岀卧室。这本来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吻,但王动想到这亲热是与她昨天吃的金丹有关,她只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违心地做着伪夫妻的事,心里跟吞了老鼠屎似的,便冷了一颗被吻热的心。他也是个傲气的人,与其如被打了激素的种猪种牛似的没感情也可以亲热,不如不见,起码落得个尊严。他看着连城离去,听着脚步声从楼梯消失,长叹了一声气。想起以前做人时候读的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里的自由,除了身,还有心。心的自由才是最重。

他估计,连城也是这么想。两个都是高傲的妖。

十一

刘启中又是忙了一夜才回,筋疲力尽。回到宾馆才有时间看那张莫名出现在他床头柜上的纸条。他也不知那是他昨晚睡前已经在的,还是睡觉时候有人进来安放的。但无论是他不在时候有人放进来,还是他睡觉时候有人进入,都是比较严重的事。尤其是后者。

他累得眼前白茫茫的,小小的黑字仿佛都会跳动。他不喜欢把事情留到以后做,今天的事必须今天完成,才强打精神看那纸条。但是,才勉强看了一行,他立刻清醒,整个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力气,也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滴冷汗,顺着脖子往身上流淌。

“我来看你了,你正睡觉。不过无碍,我只是来考察你的脖子,并不想与你言语或者拳脚交流,因你不是对手。我已经拧断不少脖子,对这一行当已经有些心得,但是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我开始喜欢研究人的脖子。当然,最喜欢的是美女的脖子,柔软细腻,骨骼柔软,弯曲的角度恰到好处,犹如天鹅,最容易着力。最讨厌的是矮壮者的脖子,他们的脖子短而且粗,槽头肉肥厚,有些简直无脖子,令我无处着力。拧他们的脖子,必须一手垫在颈后,一手拍下前额,非常累赘。简直损及‘拧’之一字的美感。我今晚实地考察了一下你的脖子,粗壮有力,但并不短,多肌肉少脂肪,颈椎灵活无关节损伤,符合我的目测,是条极具挑战性也极具吸引力的好脖子。我粗略设计了一下,结合我手指长度与你脖子的周长,一把拧断具有一定难度,但是,可以先以大拇指捏碎你的喉头,缩小你脖子的周长,然后徐徐以图之。为此,我必须精确掌握适当角度对你发起攻击。你应已经猜知,我的攻击会来自你的左首。但是,在你确知我的进攻路线之后,你能避开我吗?我想,你心中已有答案。你是个有趣的对手,是我遇见过的智力和精力综合指数最高的人,我喜欢看着你追着我跑。这封信,写于你接到出警信号却依然不醒的时候,等下我会叫醒你。如果我愿意,我会再见你。”

鬼魅!只有是鬼魅!看完纸条,刘启中心中只有一个结论。他已无法入睡,不能闭目,闭目就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他电话给当地警局,安排下工作,当即乘穿梭器回家,也暂时不去北京了。天哪,他还去做什么?他哪是那人的对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摸上了罗娜家的门,两家都是单身公寓,格局差不多。打不开锁,门却开了。他在门口扔下行李,轻车熟路迷糊着眼睛就走去大床,还以为是自己的床。趴在气味芬芳的床上,终于有了安全感,终于睡去。

罗娜看着这个自说自话躺她床上睡觉的大男人火冒三丈。不得不去抱走正在床边玩耍的孩子,怕这人掉下来压着孩子。再看这人,两个多月不见,又黑又瘦,整个人像是脱了型,颧骨高了,眼睛陷了,衣服又臭又脏,人也是又臭又脏。不到十分钟,整个小小房间,全是刘启中的汗酸味。罗娜气得想推醒他,可是这么臭的人,她只得拿脚踢刘启中没脱鞋的脚,却毫无效果。只怕扔他到十字路口,他照样睡得呼呼作响。

鹊巢鸠占,罗娜只有避走。否则,又是空气污染,又是噪音污染,如何消受。

罗娜不是没有想过报警把这个白闯蛮人赶出去,但她顾虑重重,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本身就是警员,报警?会得到什么结果?再说,这个刘启中不管是什么企图吧,总是非常帮忙的,她总得给人几分面子。罗娜不得不抱着孩子在外面游荡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蚊子围绕,才回到家里。幸好天气已经稍微转凉,孩子很喜欢公园的大草坪和绿荫。

原指望刘启中睡了十来个小时应该睡够,现在已经幡然省悟,悄悄溜走。可是打开房门,依然是冲天汗酸臭,充耳呼噜声。罗娜耐心耗尽,将冰包从冰箱里取出来,拿厨房纸包了,压刘启中脸上。罗娜放冰包时候被怀里的孩子稍微干扰,冰包滑到刘启中脖子。没想到,效果好得惊人,冰包落,刘启中跳,罗娜惊恐地看着刘启中以鲤鱼打挺之势飞跃而起,他站稳时候,一枝黑洞洞手枪已经对准罗娜。

“怎么会是你?”刘启中睡眼惺忪,可眼底却有精光闪现。他并没放下手枪,他刚才清晰感受到脖子间的冰凉。

罗娜被刘启中手中黑洞洞枪口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干吗?”

而刘启中这时也已经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收回手枪,疑惑地问:“我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你一早闯进来一直睡到现在。”

刘启中的耳朵一下烧得通红,老大汉子对着娇小罗娜手足无措,只会一叠声地连连说“对不起”。

罗娜性子一向温顺,见此也不便太多指责,温和地道:“你看上去很累,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你的行李扔在门口,我没敢动它。”

刘启中忙道:“对不起,多谢,多谢。我累迷糊了,昨夜又是通宵,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看看自己一身脏污地衣服,再看看被他睡岀黑痕的床,心中哭笑不得,怎么会乱闯到罗娜的家?

但不等他多说,刚打开的手腕电话又有显示,“连城已回绿化基地。”

刘启中站那里发晕,去,还是不去?但是,连城显然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而且,又出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昨天,他们刚捣了抱狐狸男子的老巢。

刘启中闷闷地看着罗娜关闭空调打开窗户通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一个好觉睡下来,早上惊恐与沮丧消失不少。他立刻下手订下赶往西北的机票,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向罗娜要求:“罗小姐,我得立刻出发,来不及回家,嗯……借用一下你的洗脸池行吗?”

罗娜看看刘启中脖子都害臊得通红,不觉好笑,没想到这个做事时候雷厉风行的警官还是个会脸红的,忙道:“时间来得及的话,还是冲个凉,你好像刚从泥水堆里滚出来。”

“谢谢,岂止是泥水堆……你看头发都烧焦好多。不好意思,那就……”他忙打开行李箱,取了衣服进去小小洗手间。罗娜在他身后目瞪口呆,天哪,此人从事的工作怎么如此危险。但想到那天在森林公园正好遭遇林家灭门,刘启中当时的迅捷反应,这样灵活的人都会被火烧焦头发,不知他昨日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难怪累得老眼昏花,连家都摸错。罗娜不再责怪刘启中的胡闹。

刘启中干干净净出来,顿时精神焕发,一身朝气。他将脏衣服一卷收进行李箱,没想到罗娜递给他一盒三明治。他来不及多说什么,接了餐盒,连声“谢谢”地飞快上路了。一路只是在想,闯祸了,把人家小小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回头,已经一个人照顾孩子忙得晕头转向的罗娜该如何平添麻烦。

但上了速度最快的高空穿梭器,刘启中一边吃着罗娜给他做的并不美味的三明治,一边又一头钻入千头万绪的案子。在目前略有变化的形势下,该如何调整原先设定的与连城的对话?美美睡了近十个小时,现在思绪异常清晰。

出来机场,刘启中先联系当地警局索要以前布置的有关绿化工程帐目分析,连夜赶工阅读出来,查找线索。但是,如他所料,帐目一清二楚。他早就想到,对方主动提供的帐目肯定已经擦干抹净做足手脚。

他所需要的只是陈樨资产拍卖所得与绿化工程投入之间的数字差距。但是他看到的,是投入稍稍高于官方提供的陈樨资产拍卖所得。这个数据,对于富贵人家而言,扫扫屋角便可得到。如果说绿化工程因为资金用完而停止大规模动作,理由完全成立。而如果里面真有猫腻的话,起码,帐面显示天衣无缝,高。

刘启中稍事休息,清早赶往绿化工程。

连城看到刘启中的那一刻,已很能体会王动为什么恨恨不绝地叫刘启中为“尾巴”了,这已是人类能反应灵敏,跟踪而来的极限速度。其他农妇都已上工,基地空荡荡只有她和刘启中。

刘启中没想到如此穷山恶水的地方会见到如此炫目的美女。大眼睛小嘴雪白皮肤,好像很多美女都是这样,可眼前这个却能让人一颗心忽地一下飞到高空,扯得五脏六腑隐隐地疼,而后悠悠落下,落下,低到尘埃里,只望能得美女偶尔的一次淡淡回眸。对,他们都有如此超凡绝俗的美。很多非常尖锐的问话噙在刘启中嘴里,无法狠心问出。

对坐半晌,面对忙碌于电脑上面的连城,刘启中终于问了句:“可以拍下你的照片,给一个人辨认吗?”

“请便。”连城并未抬头,只忙于处理她受伤两个月来堆积下来的帐单。心中隐隐烦躁,不错,王动说得不错,为了应付人类查账,她得因此投入多少不必要的心力。她除了初出道时候坐了一次办公室,其后与人不很接触,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或者权高位重,不大擅长于与人打交道。即使大规模绿化时候也是当地政府出人指挥工程,她不用太多出面。但是结束后,她不愿应酬官员们的迎来送往,干脆让连城消失,留开心嫂管家。可是每月产生的帐目让她有点头痛,痛感人类的事太罗嗦。不知道王动如何处理他的西北农业集团帐目。此人诡计多端,总有出人意表的好主意。

刘启中着手把连城的照片传给罗娜。连城听刘启中与罗娜谈话,不由惊异地抬眼看向刘启中,搞脑了,这个正抓着陈樨的尾巴不放的警官居然爱上陈樨的旧情人了。如此不知不觉放温柔的语气,明眼人谁听不出?她暗暗掐指算了一下刘启中最近的行程,不由一笑,天,都混入人家香闺了。哪天遇见王动,可得嘲笑一句“贵圈真乱”。

刘启中打完电话,抬眼看见连城对着他一脸笑意,不由心矜荡漾,想看,又不敢多看,忙低头摸岀自己的电脑,干咳一声准备问话。没想到对方却比他快上一步,柔柔开腔:“刘警官,罗小姐和孩子好?”

“好,挺好。”刘启中像是被踢爆隐私似的,异常尴尬。“我……”

连城挥挥手制止刘启中发问,而是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需要了解什么。我有配合你们调查的义务,但我也有拒绝的权力。我只想说,请你放弃对这儿关注,不要给我制造工程之外的人为麻烦,而我可以向你保证,工程所用资金来路清楚。”

“那么,在这里发生的开心嫂的失踪和骑单车旅行者的失踪,你可以给我多少解释?”刘启中索性推开原来构思,单刀直入。

“我有听说。”

“我们无法确定开心嫂与你的真实身份,请问……”

“无可奉告。”

“海南……”

“依然无可奉告。刘先生,提醒你,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在可以使用假话的地方,我选择无可奉告。再说一遍,我在这里主持工程,其中没有任何违背法律法规的行为。如果你非要将莫须有的人和物与我牵在一起,我不愿意硬性对抗,只有玩失踪。你看这个。”连城懒得与刘启中周旋,人和妖,妖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连城用遥控打开投影屏,调岀一张卫星俯拍地图。“你看,这里是我们所处的大片戈壁。你们大约只知道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寸草不生的地方,是需要治理的区域,但不知道生态更为恶化的这片戈壁滩。”她标出这一大块区域。“而我已经投入所有资金换得的只是这么小小一块的初步绿化。”她用绿色渲染岀大约十分之一的面积。然后她一边画一边继续讲演。“未来,我将筹措资金在此N号冰川下建立小型水库,避免宝贵雪水在地表无序径流中大量无效蒸发,保证未来工程供水的有序利用。然后,以此水库为基点,放射性扩大绿化。你请暂时不许插嘴。”

作为一个经历三世的狐狸精,连城自有她的威严和果决。“这张是一年前的卫星图。一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天空没有飞鸟,地面没有爬虫,这里是死寂的土地。而其实,大自然的生与死只间隔一张薄纸,捅破这张薄纸,顽强的自然界会奇迹般地自动修复她身上的创伤。我们才开始一年,可是,除了我们栽种下的柽柳和骆驼刺,我们已经发现自然为自己增添了沙葱,麻黄,芨芨草等物种,也已经有不少动物物种搬迁至此。早上,这儿已经可以听见鸟鸣,这儿已经不是死地。而捅破薄纸的,是我们从事的绿化工程。利害关系我已经全部陈述给你,刘警官,未来,在你有所动作前,请仔细斟酌,为这片土地。今天是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愿意接触你,未来,除非你执行任务强行查封绿化基地,否则,请你不再上门,我拒绝干扰。”

刘启中办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赤裸裸的拒绝,别人最多是说一句无可奉告,请找我的律师云云,而眼前这位美女则是清清楚楚在他面前画出跑到,指点于他,不得越线,否则如何如何。但是,刘启中岂是无原则的人,他当然明白绿化工程的伟大,但是,他作为一个执法者,他不能放过任何犯罪行为。他非常克制地道:“连小姐,作为人类,大自然的一份子,我非常感谢你为绿化所作的努力。你也请相信,我的调查绝无恶意,我们既需要一个和谐的自然,我们也需要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环境。但是,请你作为一个工程负责人,为在你负责区域内两个人的失踪案配合我们的调查。”

连城什么都不回答,只是起身,打开门,严肃地说出一个“请”。

刘启中出师未捷身先死。

连城厌恶地看着刘启中出去,心说死脑筋的人真多。她除了绿化,什么都没做,可就是马失前蹄被王动在区域内玩了一把两人失踪,这就被刘启中盯上。如果三天两头有人如此上门罗嗦,她以后还做什么事。她厌恶地推开桌上的电脑,真烦,还得为了做好事而造假帐,人类做事不能简单一点直接一点?好事就是好事,都不长眼睛看看不用脑袋想想吗?每天街上那么多小偷那么多骗子怎么就没人去管管?

她需得走到阳光温室劳作一番,才将厌恶丢弃。回来房间,打电话给王动,告诉他刘启中来找的事。只需如此点拨一下,其他王动自然会掐指计算刘启中问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王动告诉她,他开始主动插手刘启中的调查,不再被动被刘启中赶着走。他让连城安心做自己的事,其他什么都别管。王动说,他准备未来一阵白天忙案子,晚上炒期货,不久会有来路清楚的钱转入绿化工程帐户。

如此简短通话,挂下电话的时候连城非常不能适应。总觉得其中少了点什么似的。

王动放下电话也是怅然若失。他对着正午的太阳发了会儿呆,转身走进忘机的土地庙。

忘机这个老实人笑得很诡异,王动没心情搭理,坐下便谈要求:“道长,我要学读心术。因为有警员盯上连城绿化工程的资金来源,然后查上我和连城的身份。你知道,我和连城的身份芯片都是伪造的,虽然户籍电脑里有我们的全套资料,但他们如果深入查下去,查到我伪造学历的学校,找到所谓的同学一问,我和连城的身份就得彻底宣告作废,绿化工程得就此搁浅。你教我读心术,我可以随时根据调查需要扮作王动连城的亲朋好友为我们两个制造社会身份。也或者这事你和路城隍帮我去读心,帮我们去伪装,也行。”

忘机连忙道:“要我帮忙是没问题的,可是你们人类考虑问题太没路数,很不直接,我理解起来有困难。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做吧。读心术的事,我问问路苔生。”

王动想了想,道:“你提醒我了,因为这个案子的调查是中央直管的,所以调查安排的范围很大,可能涉及全国各地。到时还得你和路城隍配合扮演几个人。”

忘机作法召唤城隍路苔生,完了才回头对王动道:“那是肯定帮忙的,你看天庭也支持绿化工程,上回的会议精神里面,就有要我们全力支持配合你们搞绿化的意思。说这是造福人类子孙后代的大事。但有个问题,我和路苔生都比较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