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陆川跪在她边上,一手从她颈下伸过,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起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我混蛋,我真该死,我竟然跑去打牌。”
一颗心被揉碎了,他只想起自己之前在玩,都自责得不得了,说话颠三倒四。
江沅摇摇头,喉头哽咽,又晕又痛,说不出话了。
“我先帮你把衣服穿上?”
陆川凑近问她,声音低柔得不像话。
江沅闭了下眼,额头上豆大一滴汗水滚到了眼皮上,浸湿了眼睫毛。
“哪里痛?”
陆川又不敢动了,连忙问。
“帮我穿衣服。”
江沅说的吃力,眉头紧紧拧着,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陆川太了解她了。
见她脸色实在难看,也没敢耽误,小心翼翼地,抬起她手臂,帮她把毛衣套了上去。动作很小心,他甚至不敢碰到她的皮肤,生怕将她给碰疼了。
这人……
这人是他放在心尖捧在掌心的,他甚至不忍心让她有丝毫为难,看不得她忍受丁点委屈,她脸色冷淡,他都要想一想是不是心情不好,今天,却被迫经受这种欺辱。
胡思乱想着,陆川咬紧了腮帮,脸上的神情,因此变得凌厉而可怖。
江沅抓住了他的指尖。
陆川低头去看,听见女孩子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陆川一瞬间回神,心痛难忍,头也没回地唤:“东子。”
褚向东刚和欧阳昱通完电话,听见他唤,还没来得及进去,余光扫间了走廊上急匆匆走来的几个人,当先一人身穿黑色大衣,身材瘦削面色冷凝,他一下子认出来了,那是陆川他表哥——徐家四少,徐梦泽。
陆家家底雄厚,却不曾涉足娱乐产业,七班一众人要聚会,陆川便选了附属于徐家会所的这一间KTV,因为之前常来,值班经理也认识他,晓得他身份,被门口刚才那一桩惊动后,便心急火燎地跑去隔壁会所,找人过来主事。哪曾想,还没进门,就在外面看见主家这四少爷了。
四少是陆少他亲表哥,关系他知道,忙不迭上前给汇报。
圣诞节,徐梦泽也有私人聚会,刚将几个朋友送走,便听了这么一桩事,二话没说,就跟了进来。
乍一看见他,褚向东便迎上去,唤了声:“四哥。”
“陆川呢?”
徐梦泽问了句。
褚向东还没来得及答话,包厢里又传出一声:“东子!”
闻言,两个人也不耽误了,一起进了包厢。
刚一进去,褚向东便被吓了一跳。
不止因为江沅,还因为倒在地上无法起身的赵贝贝和李妍,前者伤了脚腕,后者也不知道伤了哪儿,一声又一声咳嗽入耳,简直要命了。
这这这……
褚向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梦泽比他镇定许多,半蹲到陆川边上,开口询问:“人怎么样?”
“我不知道。”
陆川是真的不知道,他感觉到江沅伤得很重,却不晓得她到底伤了哪儿,嗓音嘶哑地回了句,又凑过去柔声哄说:“我现在抱你去医院,要是碰到哪儿疼,别忍着,可以给我说。”
从小到大,徐梦泽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太诧异,忍不住偏头盯了他一眼。
陆川无暇顾及他,半跪着,一手从女生腿下穿过,一手揽住她肩头,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抱了起来。
跟着站起身,徐梦泽清楚地看到,女孩脸上豆大的汗水以及那因为隐忍疼痛而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已经被咬破的唇……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闪过,他立马朝跟来的经理吩咐说:“备车。”
“是是是。”
KTV里闹出这种事,经理已经吓傻了,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陆川抱着江沅,紧跟在他后面而去。
褚向东目光往包厢里瞥,小声地问徐梦泽:“这两个怎么办,都是我们班的。”
“同学?”
徐梦泽反问,看了赵贝贝一眼。
赵贝贝脚腕伤了,倒在地上,也痛出了一脸的汗。
徐梦泽拿鞋尖挑起她的脸,低头端详了几秒,一边往出走,一边淡声吩咐边上两人:“里面两个一起带上,别留这儿脏了我们地方。”
省二院。
欧阳昱等在急诊科外,不时抬手腕看表。
他打通了褚向东的电话,晓得江沅情况不好要上医院,便没有再往KTV赶,而是立马联系了最近的医院,让欧阳菁将车子直接开了过来。
雪还没停,夜里气温在零度以下,欧阳菁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劝他:“外面冷,里面等着吧。”
一句话刚说完,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救护车呼啸着驶停在急诊科外,后门“哗啦”一声打开,医生护士一起将人抬了下来,脚步飞快地往里面推,陆川最后出来,脸上汗如豆大。
见他一下来就跟着往里冲,欧阳昱脸色大变,一把扯住他问:“不是说清醒着?”
“她在车上休克了。”
陆川一开口,声音止不住地抖,“医生说可能是脏器破裂引起的出血性休克,而且……”
他似乎难以承受,狠狠压了一下嗓音里的哽咽腔,喘着粗气说:“江沅是RH阴性AB型血,不常见,她……她要有事,我饶不过她们几个!”
熊猫血?
欧阳昱被这讯息冲击得脑子一晕,追上去问医生:“病人要输血吗?”
“动手术的话肯定是要的,我们这边先做检查,你们赶紧联系家属,不过这姑娘说她父母都不是RH阴性血,还不愿意让联系,情况危急,我已经通知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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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考虑施行脾切除术(二更)
话落,医生急匆匆走了。
他一走,陆川也脚步匆匆地跟了进去。
目送两人先后进了检查室,欧阳昱吐出一口气,大冷天里,凛冽寒风夹杂着飞雪往人脸上扑,他站在急诊科门口,冷峻的脸上,生生地吓出了一层汗。
欧阳菁担忧地看着,正要说话,又听见几道刺耳的刹车声。
褚向东跑下车看见两人,焦急的脸色有所缓和,连忙唤:“欧阳老师。”
欧阳昱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后面两辆车里,赵贝贝和李妍被两个男人抱了出来。
欧阳昱抬眸一看,脸色又一变,冷气问褚向东:“这又怎么回事?”
他先前并未听说李妍和赵贝贝受伤,褚向东也忘了说,闻言连忙道:“不怪川哥,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糊涂!”
欧阳昱厉喝一声,吓得褚向东立马噤声。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瞬,欧阳昱闭闭眼,朝褚向东摆手说:“行了行了,先送进去,找医生。”
路上李妍一直叫疼,褚向东心里也有点没底,应了一声,拔腿跑了。
几人进去,急诊科门口恢复了冷寂平静。欧阳昱抬眸看了眼大雪飞扬的夜,手指抖着,从裤兜里掏了个打火机出来。
“这里可不能抽烟。”
见状,欧阳菁连忙提醒。
欧阳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装了打火机,又将手机掏出来,紧紧握着。
他内心焦灼,迫切地需要个什么东西,来缓解排遣一下动荡的情绪。
“不会有事的。”
从小看着他长大,欧阳菁对他了解至深,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状态,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又提醒说:“还是赶紧通知一下几个家长吧。”
一句话,令欧阳昱如梦初醒,吐口气,他看着欧阳菁,点点头说:“嗯,我先去通知一下家长。”
话说完,握着手机走到了边上去。
江家。
保姆迎出客厅,帮江钟灵开了门。
玄关处灯光明亮,江钟灵低头换着鞋,状若随意地问:“谁在家?”
“少爷在。”
保姆笑着回了一句。
江钟灵点点头,再没说什么,换好鞋子,抬步往楼上走。
别墅总共三层,二楼是父母的主卧,三楼是他们兄妹俩在住,房间离的不远,中间有一个小客厅相连,她经过客厅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开冰箱的声音。
江钟毓拿了一瓶水,侧头看见她,有些意外地问了句:“怎么这么晚?”
“嗯,班上有聚会。”
随口说了句,江钟灵就往房间走。
江钟毓叫停她,沉着脸走到她跟前,脸上那抹狐疑变成了诧异,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追问:“出什么事了?”
江钟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毛衣领口遗留着几点血迹。
脑海里又浮现出会所里最后那一幕,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摇头道:“没事,没什么。”
“我问你这血迹怎么回事?”
江钟毓挑明了问。
“说了没事啊!”
心虚忐忑,江钟灵猛地拔高声音,吼了一句。
尔后,急匆匆回了房间,将房门摔出“砰”一声响。
握着水瓶,江钟毓的眸色暗了暗,沉吟片刻,回房间拿了手机,给陆川拨了一个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机械的女声传到耳边,他挂了手机略作思量,又给褚向东拨了一个电话。
七班聚会,这两人肯定会去,无论江钟灵出了什么事,问一下这两人,他也能安心下来。
“毓哥。”
电话一接通,那边褚向东的声音竟然十分清醒。
江钟毓开门见山问:“你们班晚上有聚会?出什么事了吗?”
褚向东静默半晌,问他,“你真不知道啊?”
挂断电话,江钟毓脸色难看得不像话,几秒后,猛地站起身,快步到衣帽间换了衣服,拉开门便飞快地下了楼。
二院急诊科,手术室外。
穿着白大褂的外科主任急匆匆赶来,开口便问:“哪个是病人家属?”
“我。”
江志远赶来后还没见到江沅,急的在外面转了好几个圈,此刻听人问话,连忙凑过去说:“我是她爸,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病人目前昏迷,初步诊断是外伤性脾破裂引发的的腹腔内出血,血量超过六百毫升了,需要立即手术,考虑施行脾切除术……”
“什么!”
江志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急声问:“不是说孩子打架,怎么就要脾切除了!”
“其余外伤都不算危急,目前赶快要处理的就是这个脾破裂引发的大出血,孩子已经昏迷了,耽误下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您放心,脾切除对孩子以后的正常生活影响不大,我们也只是先告知一声,不一定需要全部切除……”
江志远摆摆手,不断摇头,“你让我想想,孩子还小,怎么能这样呢……不行不行……”
他明显慌乱起来,脸色铁青,额头汗水直冒,焦虑得不得了。
医生也急了,正要再劝,抬眸看见了远远走来的一行人,连忙迎上去,开口寒暄:“江老,这么晚还打扰你,实在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江老?
陆川一直低头靠墙站着,听见这话,抬眸看了眼。
视线里的老人,年近古稀,头发花白,精神却好,半夜出来,穿了件中国风的黑色刺绣棉衣,身材笔挺面色温和,赫然是江钟毓的爷爷,安城医药大亨——江祁山。
这么晚,他出现在这儿……
陆川多少有些疑惑,便听到医生朝众人介绍说:“这位是仁安集团董事长,也是我们安城稀有血型互助协会的发起人、会长,病人是RH阴性AB型血,十分稀有,我们医院血库没有,只能第一时间求助了江老。”
“谢谢您赶来。”
听了医生的话,江志远眼眶都红了,连忙上前,连连鞠躬。
江祁山抬手虚扶他一把,语气十分温和:“协会成员里这个血型也不多,我家里距离最近,人命关天,过来是应该的。”
“会长。”
几人正说话,又听闻一道男声。
抬眸看去,远远地,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快跑了过来。
“我是安城稀有血型互助协会的龙朔,RH阴性AB型血,会长年纪大了,需要的话先抽我的。”
“那最好不过了,你先跟我来。”
点点头,医生带着他快步走了。将人送进检查室再出来,手上拿了手术知情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