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视线里,我似乎看到其他五人都抓着骆驼不放,所以就松了口气。可是风雨交加,不见天日,这在沙漠里比冬天还冷,我们全身都湿了,活像一条鲜鱼被丢进冰箱里。几分钟一过,沙漠里就成了一片汪洋,骆驼一看趴着不管用,吓得站了起来。我们猝不及防地跌进水里,全身哆嗦,再一蹬脚,我心凉了半截,根本踩不到水底了。他奶奶的,原来刚才能见度降低时,我们竟站在两座沙丘之间了。

在1988年,暴雨能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条10多米宽的小河沟硬是冲扩成1000米,这种程度光想一想就可怕了。我双眼模糊,脸上尽是水花,想要喊大家别分散,但一张口就有黄沙水灌进嘴里。

正当我急得不知所措时,却发现有东西在撞我的后背,我以为是其他五人中的谁,于是吃力地转身。不想因为松开了骆驼,却被大水迅速冲远,脱离了队伍。可我刚才转身时,抓住了撞我的东西,当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时,我吓了一跳:沙漠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该不会在做梦吧?

 

在到内蒙古的阿拉善右旗前,我们曾在兰州玩了一天,试乘了羊皮筏子。刚才有东西撞了我,我回身抓住时,竟发现手里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羊皮筏子。在沙漠里遇到暴雨就已经很稀奇了,没想到又发现了羊皮筏子,莫非刚才的暴雨把我们冲到了黄河边上了。

羊皮筏子俗称“排子”,唐代以前就有了,那时的名字叫“革囊”,但兰州的羊皮筏子是从清代时才兴起的。羊皮筏子由十多个气鼓鼓的山羊皮囊组成,每张皮囊都没有缝,且充满空气。小的羊皮筏子有十多个皮囊,最大的有六百多个。除了载人,还能载物,每天都能在黄河看见羊皮筏子往返两岸。

不管我有没有被冲到黄河,只要羊皮筏子能让躲过一劫,就算被冲到莫斯科都成。我咬紧牙关,奋力趴上了羊皮筏子,全身终于脱离了黄沙洪水。羊皮筏子很稳,在黄沙水里漂着,一点儿都没有摇晃的感觉。我不断地抹掉脸上的雨水,狂喊大家在哪里,这里有羊皮筏子,快到这边来啊。

可我喊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有人回应了,我没听见,还是没人听见我的声音。天空黑云压顶,我匍匐在羊皮筏子上,总觉得一站直身子,就能摸到黑云。雨太大了,我根本弄不清身处何处,也不知道羊皮筏子漂到哪里了。我心中正觉沮丧,羊皮筏子就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一个人影就爬上了羊皮筏子。

我刚想看看是谁上来了,搓了搓眼睛,张嘴要问你是谁,可当我凑近一瞧,马上吓得喊深吸一口冷气。我操你奶奶的,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沙漠之狼。这头狼逃难逃到羊皮筏子也就罢了,我愿意分你一个地方,都是生命嘛,谁都不能歧视谁。但它一爬上来,马上就龇牙咧嘴,想把我活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我先发制人,一脚把沙狼踢入水里,它可能没料到有人敢这么做,所以半点儿反应都没有。沙狼掉进黄沙水里后,就没有动静了,我不敢掉以轻心,一直警惕地注意四周,可雨很大,甚至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沙漠里的雨根本不是透明

,或者白色的,而是黄黑色的,可能与刚才的沙暴混合在一起了。

大漠里不应该有羊皮筏子,哪个探险家有那么神经,不到别处乘羊皮筏子,要到沙漠里渡河。我百思不解,这东西应该是近代之物,若是古时留下的,羊皮囊肯定早就破了。石油勘探队没人带这东西,所以也不会是他们留下的,他们要找石油,带上羊皮筏子能有什么作用。

朦胧中,我发现水面有几个影子,我拼命地想划水过去看看,但根本划不动,一直在黄沙水里随波流动。不一会儿,又经过了几个黑影,我以为那是人,没想到又是几只沙狼。想来这一带是沙狼活动的范围,因为这一带人迹稀少,它们被陈叶鹏猎杀,只能躲到艰苦的地域苟延残喘。人类有时太过于自我,只想自己霸占所有,却忘了自己并不是造物主,而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

我很想拉几只沙狼上来,但又担心它们会吃了我,东郭先生的故事又不是白念的。大雨持续了很久,我甚至产生了错觉,似乎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这场永远下不完的暴雨。当天空终于露出了一点鱼肚白,我才将紧绷的神经松开,沙漠里难得一见的暴雨终于要到尽头了。

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黑云全部消失时,太阳还没有西下。灼热的光线晒在皮肤上,我觉得辣辣地疼,活像被人抽了几大鞭子。我焦急地想确定所处的位置,可沙漠一会儿一个样,就算没有暴雨和洪水,让我站在原地一分钟,也不能知道自己在哪儿。

烈日把沙漠烤得沸腾起来,无数的水烟从黄沙里冒起,那场景永远难忘。我们进沙漠时,小堂妹准备了相机,见了这景象,我第一念头就是想拍下来,随后又想起包囊都不见了,还拍个屁。我如同置身于梦中,水份迅速蒸发,沙漠蓄水能力很差,难怪会没有植被了。在水雾里,竟然还出现了三道彩虹,要在沙漠里遇到暴雨,看到彩虹,这恐怕比中大奖的几率还小。

 

欣喜之余,我慌忙地寻找同伴,心里企求老天,千万别把他们全都淹死了。沙漠被冲成了梯田的模样,我一层层地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赵帅、小堂妹和安叔,但木清香和陈叔却没了影子。赵帅和小堂妹情况还好,只不过喝多了黄沙水,现在生不如死,满嘴都是黄沙。

安叔情况就糟糕了点儿,虽然是老向导了,但身体毕竟比不过年轻人,而到沙漠混饭吃的人,又都不注重练习水性。我给安叔又是人工呼吸,又做心肺复苏,折腾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在安叔不远处,那两只骆驼也在,其中一只正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另一只基本不动了。我心说坏了,那只骆驼肯定没气了。安陈叔很爱骆驼,要是世俗允许,我都认为他会跟骆驼结婚了。安叔起身后,都没有谢我,反而问有没有看见骆驼。我抬起手指了指,安叔就蹒跚地走过去,当发现骆驼死了一只,他比孟姜女哭得还惨。

赵帅恢复以后,发现沙漠里还有几滩水,急道:“快找水壶装些水啊,这两天我们喝了不少,难得有雨水来了,错过了就得等几百年后了。”

“好,我马上去找空的壶子。”小堂妹应道,然后去骆驼那里翻了翻,全然不顾安叔的悲痛。

现在还没找到木清香和陈叔,我心急火燎地到处看,担心他们是不是被埋到黄沙下了。刚才水那么大,很可能把流沙冲出原有位置,人如果在其中,就会被流沙水吞噬。雾气散得不差不多了,沙漠一下子就干了,我实在不找不着人,于是就想借小堂妹的望远镜瞧瞧。要不然,就算木清香和陈叔没事,但他们要是被沙狼发现了,也许就被刁走了。

小堂妹和赵帅在蓄水,她叫我自己去翻她的包,想要什么随便拿。没等我找到望远镜,沙漠里就响起一阵枪声,吓得安叔都忘记了哭泣。

我听了枪声又喜又急,喜的是陈叔总是猎枪不离手,既然听到枪响,那他肯定还活着;急的是陈叔没事不会开枪,除非遇到他最恨的沙狼,或者和别人吵架了。

这时,有一个人走上沙丘的脊背,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木清香。她虽然泡在水里那么久,但依然镇定自若,只不过站得不直,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可能刚才在水里受了伤。当木清香发现我在看着她,她就朝身后指了指,似乎在说陈叔就在沙丘之后。

“安叔,你和赵帅他们先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情况。”我说完就跑过了过去。

洪水退后,我以为沙子会很紧,没想到居然比原来更松软了,一脚踩下去,就跟踩在淤泥里似的。奔到了沙丘上,我才发现陈叔正发火地朝几只沙狼开枪,吓得沙狼夹着尾巴逃跑。可惜陈叔枪法太臭,打了几枪,愣是没打中一只沙狼。我怕陈叔杀红了眼,待会儿把大家也杀了,所以就叫他住手,毕竟沙狼已经逃走了。

陈叔不听我劝,又恨恨地打了几枪,这才肯收手,但嘴里仍骂着粗话。我懒得理陈叔,于是就去问木清香怎么了,可马上发现她的腿被割伤了,裤腿那里有一道血缝。沙漠里全是沙子,刚才除了羊皮筏子,并没有锋利的东西。我急忙问木清香,是不是我们当中谁不小心伤到她了,她说不清楚,当时情况混乱,可能是骆驼身上的驮袋划到她的腿了。

我们正在说话,陈叔就过来问:“哪里有羊皮筏子,你小子不会眼花了吧,这里是沙漠,不是黄河。”

我就知道其他人会这么说,所以就带着他们又回头寻找,当真的看到羊皮筏子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安叔还在哭他的骆驼,想要找个地方埋了它,我们带了几把铲子,现在正派得上用场。可是,木清香却对我说,刚才大水过后,有一处地方被冲刷得很厉害,已经露出了一处古迹。

众人一听,全都被吸引了,就连安叔都把骆驼给忘了。那个遗迹就在木清香刚才站着的不远处,我急着确定她和陈叔的安危,根本没有注意附近有什么东西。等我们走过去一看,果真有几间黄色的土屋,还有一间是纯正的黑石屋。这肯定就是牧民口中提到的清兵遗迹,不过我却不那么认为,因为那时这里就是已经沙漠了,清兵又是穷途末路,即使跟着茶王阳赤山到达此处,他们也举没有人力财力在沙漠建造屋子了。

房屋经过多年的风蚀,仍然没有倒塌,当木清香走进去时,她马上被石屋里的情形吸引住了,还说这果然与清兵无关。小堂妹跑得比较快,在几座屋子后面,她掀开了一个石盖子,竟然发现了一座深井。要在沙漠里建屋子很难,要挖井更是难上加难,能挖得出水,还可以称为沙漠吗?而且沙漠松软,挖一铲子,又有沙子落下去,连个坑都很难挖出来,更别提深井了。

除了木清香,我们都去屋子后面,想要看个究竟。小堂妹没有说话,那里的确有一口深井,我好奇地想看看深井里有没有水,其他人也跟着低头俯视时。借着烈日强光,我们看到了深井之下的景象,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小堂妹也愣住了,嘴上还念了句洋文:“Oh my God!”

 

木清香还在黑石屋里,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深井不感兴趣,反而对空空的黑石屋兴趣浓厚。除了木清香,我们全都站在井边,借着烈日的光芒,将井底一览无余。

深井是四方体,由黑色的石砖围成的,似乎有七、八米深。因为井口有黄色石盖护着,所以黄沙没有把它埋没,当小堂妹掀开石盖,一些沙子才如雨帘似地滑落井底。我们都想看看沙漠里是否真的能挖出井水,不想却看到井底有五、六个雪白的瓷罐,罐身上有九朵红色的小花聚集在一起。

我和小堂妹都很熟悉这种白瓷罐,祖父在南洋开的茶行叫九露香茶行,每一种茶叶的包装上都有九朵小茶花围在一起的图案。茶行里还有一种白瓷罐,罐身绘了九朵红色小花围在一起的图案,红花下面还有九露香三个汉字。九花图案是一个微雕老人做的模子,图案很复杂,花中有花,九花合一,就连“九露香”三个字里都藏有九花图,从没人能做出一样的赝品。

我从小就听祖父说,这种茶罐他们是不卖的,里面装的茶也很珍贵,只用来赠给交心的朋友们。白瓷罐用材特殊,能够有效地保护茶叶的香气,越放越香,因此就算是一个空瓷罐,那都是好东西。小堂妹也很清楚白瓷罐的事情,这种罐子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如今在沙漠里看到,自然大吃一惊。

路家人之中,除了我父亲,再没有其他人靠近过月泉古城。我望着深井下的白色茶罐,心想父亲在1971年时带着茶罐到沙漠,难道他还要半路煮茶喝。小堂妹一家人都骂我父亲是小人,我以前还为此生气,后来弄清楚他们骂的几乎都是实话,因此每每遇到与父亲有关的话题,我都会将其岔开。

小堂妹一见九露香茶行的白瓷罐,张嘴就要说我父亲当年的恶行,但她又想起在大陆要靠我,赵帅和我又是好兄弟,所以樱桃小嘴张了老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虽然事情已成定局,但我仍心存侥幸,父亲也许有特别的原因,所以不得不那么做。

安叔早听说沙漠里有古迹,不少倒卖文物的贩子都为此涉险,来到荒芜人烟的大漠之中,淘沙倒斗。因此,一看到井地下的白瓷罐,安叔就以为我们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面对安叔的质疑,赵帅和我都急忙否认,仗着有上头的批示,我们才能蒙混过关。陈叔只对狼感兴趣,恨不得天天杀几百狼过过瘾,看见白瓷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用来装狼肉,喝狼骨汤。

我不方便告诉他们,白瓷罐是路家所有,小堂妹与我想的一样,她也没乱说话。倒是赵帅埋不住秘密,差点戳穿了白瓷罐的秘密,好不容易我才用清兵遗迹的事情敷衍过去。一开始,安叔不同意我们下井瞧瞧的,但不把白瓷罐捞起,万一被文物贩子盗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赵帅很快地找来事先准备的绳索,我还以为他要荡下去,可当系牢绳索的一头后,他却叫我下去。

不用别人说,我早就想下去了,父亲把白瓷罐放到深井之下,肯定有其用意,绝不会随便丢弃。当安叔认真地把绳索系在我腰间后,他就叫我小心一点儿,千万别把脑袋摔破了。我顿时有点喜欢安叔了,石油勘探队把他丢下,当真瞎了他们的狗眼。我摩拳擦掌,正要大显身手,却听陈叔对着深井下疑惑地说:“我怎么看着这事不大对啊,白瓷罐下面好像还有一个死人。”

我探头看了看,深井下果真有一具干尸,因为被白瓷罐挡住了,所以我们都没发现。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所以耸了耸肩膀,表示井下就算有一万具干尸也不打紧。沙漠里,由于气候干燥,因此尸体通常不会腐烂,多半会变成干尸。我心想可能是当年和父亲一起走进沙漠的茶人,那群茶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莫非父亲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月泉古城的秘密,于是心狠手辣地将那群茶人一个个地杀死?

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难道二十多年的相处,我所看到的都是他的面具吗。

在众人的目光中,我深吸一口气,紧握绳索,慢慢地滑下井底。可安叔帮我系得太紧了,人一跳入井中,绳子就把我的肚皮勒得火辣辣地疼,屎都差点挤出来了。我不敢抬头看,因为老有沙子滑落。深井里很阴凉,不像沙漠表面那么干热,跟开了空调一样。我轻轻地呼吸着,即便如此,声音都很清晰。特别是小堂妹和赵帅一个劲地叫我小心,那声音震耳欲聋,我忍不住仰头叫他们闭嘴,沙粒就趁机钻进我的眼睛里,疼得我眼泪直流。

过了不久,我的双脚就踮到了东西,想必已经到达井底了。井底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在里面活动,多一个人就不方便伸展手脚了。我猫着身子端起一个白瓷罐,井下的白瓷罐都是一样的容积,与灯笼差不多的大小。这么大规格的瓷罐,九露香茶行是不会随便赠予的,越大就越说明路家与其关系匪浅。我从未看见祖父拿这种白瓷罐送人,记忆中惟独路家才有。

白瓷罐都被火漆封住了,这是藏茶之法,与现在的食物保鲜的原理差不多。藏茶用的容器,以陶器、瓷器为佳,且不能有异味,最好曾煮过米汤水,或用米汤水清洗过容器。我把腰间的绳索松开,将井下的六个瓷罐装进麻袋中,然后就让赵帅先拉上去。

当把白瓷罐都弄走后,我才发现井下的那具干尸身穿鲜红的衣衫,又黑又长的头发扎了一束马尾。白痴都能看得出来,干尸肯定是女性,以前的男人谁敢留这么长的头发,无疑活得不耐烦了。我仔细看了看干尸身上的衣服,竟没有一处完整,衣衫都破破烂烂,像是被人撕烂了。

干尸没有水份了,很容易被折断散开,所以不适合用麻袋装。等他们把绳索又放下来,我就搂着女干尸,让他们把我拉上去。费神地系好绳索后,我刚眯着眼睛朝上面喊了话,可双脚却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我操,难道这红衣女尸认为我要强暴她,所以跑出来吓人了。”我自嘲道,心里也佩服自己如此镇定。

我疑惑地低头看了看,深井底下都是阴影,不时地能看到几个人头,但应该是赵帅一干人的投影。井下的白瓷罐被我清掉了,干尸又搂在身上,井底下除了几拨小沙堆,毛都没有一根。我的双脚看不到任何东西抓着,但那感觉很真实,绝不可能是幻觉。可井下又没有别的东西,抓住我双脚的东西又看不见,莫非真有鬼。

都说穿红衣死去的女人最恐怖,往往能化作厉鬼,害人性命,惟有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才能收服它们。玄异的东西很难说清楚,我只当女鬼误会了,所以就在心里说:这位苦命的大姐,我只是想救你出去,没有要轻薄你的念头,你就行行好,放了我这个后生小辈吧。

就在此时,赵帅和陈叔发力,将我从井下往上拉。不知道是女鬼大姐听明白了,还是拉我的人力气大,很快地抓住我双脚的力气就消失了。当我搂着红衣女尸爬出深井,跟他们说了井下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全说我太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六个白瓷罐放到一边,陈叔抱着猎枪,瞅了瞅,就说罐子上有“九露香”三个繁体字,不像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古物。安叔也很好奇,他不知道九花白瓷罐是干嘛的,一张口就猜是用来装骨灰的。我和小堂妹都气得冒烟,可不能发作,免得漏了底细,所以就没说什么。

红衣女尸保存完好,身上看不出伤口,弄不清她的死因。赵帅猜想红衣女尸是渴死的,但安叔说走到这里只需两天的时间,准备的水绝对够喝此处,起码再往沙漠深处走才会出现渴死的情况。我们又不是法医,只能粗略地看看,既然没有伤口,又不可能渴死,那很有可能是染了重病而亡。

我们计划待会儿挖个小坑把女尸埋了,然后把黑石屋拆了,拿块石头充当墓碑。等我想好后,赵帅就把其中一个白瓷罐打开了,火漆被刮落满地。当白瓷罐被打开后,我和小堂妹就围过去,想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茶叶,值得我父亲千里迢迢地带到沙漠里。可我们看了都很纳闷,纵使我们已经想了千百遍,却没有想到罐子里装茶叶是武夷茶。

武夷山茶分属福建,以前的朝代都不注重福建的茶叶,即使有作为贡品的也仅是宫里面用来清洗茶杯的。其他茶人收茶,也都不要武夷山茶,直到后来才有了改变。这事在《武夷山志》有过记载。

武夷山的茶叶很特别,别的地方出产的茶叶多半是寒性,而只有武夷山的茶叶是暖性的。采茶时,其他地方的茶叶都以日出前采摘最佳,但武夷山却是日出后才能采摘。

我不理睬安叔与陈叔的惊讶,心想父亲怎么带着武夷山茶到沙漠里,还把九花白瓷罐放到深井里,他到底想要干嘛。

木清香一直在黑石屋里待着,当我们都对着白瓷罐里的茶叶出神时,她就走出黑石屋,绕到深井边上,对我悄悄地说:“黑石屋里有古怪,你跟我去看看。”

我们方才经过黑石屋,已经进去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还能有什么古怪之处。沙漠不同于其它地方,地下全是松软的黄沙,很难挖出地下室,或者造机关暗器。我们旁边的深井若非用黑石砖围成,黄沙早就把深井给填满了,这六个白瓷罐也永远不见天日了。

其它人都专心地把其余五个白瓷罐打开,他们可能都期望罐子里除了武夷山茶,还能有点儿值钱的东西。安叔原先还心疼死了一只骆驼,现在发现了白瓷罐,竟把骆驼的事情抛在脑后了。陈叔站着旁观,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提放沙狼袭击。

我跟木清香转到黑石屋,里面还是一个样,除了沙子就没别的了。我狐疑地走进来,摸了摸屋子里的墙壁,结果每一处都很平常,看不出端倪。木清香知道我不解,却没有马上道破天机,只让我先猜猜黑石屋是用来干什么的。

“屋子当然是给人住的,你当我那么傻?”我哼哼道,“何况黑石屋深处沙漠,很可能类似于客栈一样的东西吧。莫非月泉古城还有活人住着,因此在沙漠里搞了几间破屋做为进出时的休息之用?”

木清香看我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转而问:“你认识石屋里的刻字吗?”

“要是中文就认识,我看这些字很像洋文。怎么了,这上面有没有说黑石屋的归属权问题?”我好奇道。

在进入沙漠前,我曾放话,要认真研究贵霜帝国的历史,以便进入沙漠时能应付各种难题。可是,贵霜帝国在历史上没留下多少资料,就连遗迹都很少被发现。木清香好像有些失望,本以为我能答得出来,没想到说了半天都没沾边。

原来,黑石屋的刻字是佉卢文,这种古文字最早起源于公元前3世纪,是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时期的文字,原文为Kharosthi,全称是佉卢虱底文。公元4世纪中叶,随着贵霜王朝的灭亡,佉卢文也随之消失了。18世纪末,佉卢文早已经成了一种无人可识的死文字,直至1837年才被一个英国学者破解了佉卢文的奥秘。

佉卢文使用时正是佛教发展时期,有许多佛经是用佉卢文记载的,并通过丝绸之路向中亚和中国西部流传。大英图书馆在1994年接受捐赠有公元1世纪用佉卢文字书写的最早佛教贝叶经,是在阿富汗发现的。但是问题在于公元3世纪时,佉卢文在产生它的印度消失了,怎么突然又在异国他乡流行了起来,其中有几百年的空白期,这一直都是个谜。

我听到木清香把佉卢文的来历说了一遍,如同听天书一般,这么难解的古文字,我怎么可能看得明白。不想,木清香点头说她完全看得明白,因为以前在深山大宅时,小姨曾教过她认识了不少的文字,其中就包括失传已久的佉卢文。

木清香摸清了我的脾气,知道我会急着问墙上记载了什么内容,所以紧接着就告诉我,黑石屋并不是给人住的,而是给一个贵霜帝国的勇士住的。可是,这位勇士并非人,而是月神派来的保护贵霜帝王的天兵天将。当年,贵霜帝王能逃过白匈奴的追杀,躲入沙漠,全靠月神勇士的力量。

我一听就直斥记载的内容荒唐可笑,这和其它朝代的传说一个性质,都他妈的愚弄百姓。不是说月神要吃男人嘛,他凭什么派勇士保护贵霜帝国,为什么不落井下石,难道收了好处不成。

木清香看我大肆批判,于是就安静地等我发完唠叨,这才继续说下去。原来,月神是有名有姓,在贵霜帝国的传说里,他叫迦罽。迦罽成为月神后,他就变得暴戾成性,闹得人心惶惶。后来,贵霜帝国来了一位东方的朋友,还带了一种能喝的东西。这种东西就是植物的叶子,风干后放入热水里煮,味道十分特别。贵霜大帝将之献给迦罽,迦罽喝了以后,觉得很不错,提出只要经常能喝到此物,就愿意派天兵保护贵霜大帝。

听到这里,我就猜那种能喝的东西应该就是茶叶了。茶叶起源很早,到现在还没定论,如果把黑石屋搬到博物馆,那就能把茶叶的历史再推几百年,还能把茶叶的起源地断定为中国。在我们国家,大家看的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史书,多半以为国际上公认茶叶起源于中国,却不知道外国有一大部分人根本不认为茶叶是中国的,而是产自印度。

1823年,一个英国侵略军的少校在印度发现了野生的大茶树,从而有人开始认定茶的发源地在印度,至少是也在印度。在新中国成立前,英国人在印度建立了茶叶基地,他们还想把普洱茶技术也盗取,以便在印度广为种植,但终没成功。此话在后面会有后续,这里暂且放到一旁。

先说木清香在认真地讲解石墙上的内容,月神迦罽派下来的勇士有数个,究竟有多少个,石墙上的佉卢文没有记载。那些勇士保护贵霜大帝逃进沙漠时,为了防止白匈奴咬着不放,所以在沙漠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位勇士镇守。不过,这些勇士必须每月饮茶,否则他们就马上会回到月神迦罽身边。

“真的假的?遗迹里经常有这种迷信的东西,信不得。”我叹道,“古时的那些人当真闲得蛋疼,在石头上刻这种东西,莫非不知道什么是谦虚?随便找几块石头就刻自己和神仙有交情,真有交情还会亡国?”

木清香倒不这么认为:“看起来的确玄异,不足为信,但当年白匈奴能大败贵霜,身为国王如何能逃出重围。腾格里沙漠离他们的国土很远,而且要在沙漠里建造古城,这是很难办到的。”

“那你是同意石头上说的鬼话了?”我皱眉道。

“现在还不清楚。胡安提到的清兵遗迹,恐怕有好几处,但都是月泉古城留下的遗迹。可惜当年的勇士都死了,不然还可以看看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神力。”木清香有点惋惜。

我哼了一声,说道:“要是他们还活着,我们就倒霉了,他们会让我们去找月泉古城吗?”

木清香眼睛盯着墙壁,说道:“既然发现了这些古城外围的遗迹,这说明我们终于靠近了,不过石壁上的最后一段很奇怪。这可能和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找到月泉古城有关。”3

听了此言,我顿觉兴奋,没想到石墙上竟把事情都刻出来了,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我们既然看见了,不就知道原因,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古城了吗。可天不逐人愿,木清香接下来的话让我明白,他们在石墙上刻下这些字,并非狂妄,而是另有目的的。

月泉古城外围的八个方位都有类似的石屋,如果侥幸能躲过勇士的耳目,但却不一定能顺利地找到古城。在月泉古城附近,有月神迦罽亲自守护,有些人甚至不能看见古城的真身,就算能看到,他们也不能接近古城一分一毫。

我刚想说这事太假了,可又觉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要不然一座古城怎么那么难找,就算是神秘消失的楼兰古城都已经被人发现了。难道古城真有月神迦罽守护,因此千百年来都那么难找。这事和茶王谷有点像,该不会古城根本不在沙漠里吧,就如茶王谷只是一座破土屋那样?

木清香摇头说不可能,茶王谷的确是小土屋,但肖农云曾拍到月泉古城的样子,这说明古城是真实存在的。除非在荒芜人烟的沙漠中,如果古城在其他地方,早就被人发现了。既然多年来没人能找到月泉古城,它的附近肯定有古怪,因此有去无回,或者无法靠近半点儿。

“我想,这上面说的并非夸张,你可知道壁文中提到一件事?”木清香凝神问道。

我又看不懂这种乱七八糟的古文字,即使木清香瞎编,我也不能识破。只听木清香很严肃地说,如果有试图找到了月泉古城,月神迦罽就会在沙漠里降下暴雨,将侵犯者淹死在干旱的沙漠里。

此话一出,我的心就凉了半截,难道刚才的暴雨是月神迦罽下的,就因为我们已经找对路线了?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很多,这场暴雨是巧合,还是真有神灵在暗中使坏。我对此不置可否,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暴雨出现得那么凑巧。为什么不早点下,晚点下,我们一走进沙漠就会下雨。

黑石屋里刻了这些文字,无疑和法老的金字塔一样,都在外面先搞块石碑恐吓侵犯者,欺骗世人,一进去就会神秘死亡。除了炫耀自己的特殊性,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吓跑古时那些愚昧的百姓。

木清香以前也在月泉古城中醒来,当时她也觉得那里曾下过雨,会不会她当时闯入古城时,月神也试图淹死她?不过,木清香不知道她怎么进入古城,又怎么出来的了,那一切的事情都是在她昏睡时发生的。两次下过的雨,会不会如壁文所言,月神迦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神灵?

木清香把壁文全解释后,这才把视线移动,然后看着我说:“总之,越往里走,危险越大。我们还是找个借口把陈叶鹏和胡安支开,让他们先回去吧,不能伤及无辜。”

“安叔那么有责任心,除非我们也回去了,否则他不可能走的。陈叔就更不可能走了,它现在发现沙狼都躲在这一带,非得把狼窝端了才肯回去。”我无奈道。

这时,赵帅从黑石屋后走进来,急冲冲地对我们说:“你们跑到这里干嘛,谈情说爱吗?我说小路,你刚才抱上来的那娘儿们……他妈的,生前就不是人!”

那具红衣女尸是我亲手抱上来的,我检查过尸骸,除了没有伤痕这点儿有些奇怪,别的都很正常。我又不是瞎子,如果女尸和人类不同,怎么会毫无察觉。赵帅狠不拿根鞭子抽我,赶我马上去瞧瞧情况,不容我多问半个字,一切眼见为实。

黑石屋的刻字已经被木清香解读完毕了,于是我就立刻跟赵帅走到深井边上,木清香也跟了过来。安叔脸色都变了,僵直地站在红衣女尸旁,我心说什么东西能把安叔吓成那样,他不是走过很多次沙漠了吗。小堂妹觉得新鲜,蹲在旁边看来看去的,差点儿就想把别人的衣服都扒下来了。

陈叔看我们走过来,不高兴地说:“你们动作快点儿,别老把时间花在无谓的事情上,这样的话,再多的水都不够我们喝,要走出沙漠就难了。”

“知道了,我们再看看,待会儿把这位大姐葬了就走。”我敷衍道。

这时,赵帅大步走上前,叫小堂妹用匕首把红衣女尸的嘴巴撬开。我眼睛圆睁地站着,心说他们不会要当场解剖尸骸吧,难道不怕这位大姐找我们算帐。定睛一看,红衣女尸的嘴角已经脱了一小块,原来小堂妹早就动过手了。红衣女尸是我抱上来的,那就要对她负责,岂容别人亵渎她。

可我的话刚到嘴边,一个奇怪的景象就跳入眼帘,那些话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回去。红衣女尸初看并无不妥,但小堂妹用匕首撬开尸骸的嘴时,我才知道赵帅为什么那么紧张。

“我操,那是真的,还是人工装上去的?”我惊讶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来拔一拔。”小堂妹扭头答道。

我诧异地蹲下来,心说乖乖,这位大姐的犬牙未免太长了吧,狼牙也没那么长啊。女尸的牙齿就像半根筷子似的,牙尖已经露出嘴巴了。牙尖那部分因为长期暴露,所以颜色与尸体皮肤一样,当撬开女尸的嘴巴才会注意到。常人的犬牙就算长得长了点儿,也不会连嘴巴都容纳不下。

小堂妹看我瞠目结舌,忙说先别慌,好戏还在后头呢。接着,小堂妹又用匕首敲了敲女尸的两只手,我疑惑地看过去,那两只手已经不能算手,应该说是爪子了。不知道是这位大姐不讲卫生,没有勤剪指甲,还是天生如此,她十根指头的指甲都又长又锋利,似乎随时都能人的心给掏出来。

我纳闷道:“我看西方那些小说里经常有狼人出现,难道这位大姐也是狼人?”

“那是神话,真的有吗?”安叔不信。

“难道这位大姐生前被狼咬过,所以身体出现了变化?”赵帅猜测道。

陈叔不留情地否定道:“绝不可能!我也被狼咬过、抓过,脸上的伤疤你以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还这么正常,你少在那里放屁!”

我一看气氛不对,马上缓和道:“别为了一个死人破坏和谐的关系嘛,我们这趟出来又不是为了研究死尸,待会儿挖个坑,把这位大姐埋了就是了。”

大家对红衣女尸体的兴趣很快就没了,因为是我提议挖坑埋尸,所以大家都懒得动手,仅由我一个人握着铲子使劲挖。赵帅更干脆了,建议我把女尸又扔回井里,然后把黄沙推进去就完事了。可在中国文化里,人死后不能留在井地,否则会怨气冲天的,即便井水干了也不行。

这时,太阳又变得刺眼,整片沙漠都像要把人都蒸发一样。我大汗淋漓地挖坑,木清香等了一会才来帮忙,同时还对我说,这具红衣女尸不可能巧合地出现在这里,恐怕和月神迦罽的那些勇士有关,毕竟这里曾是勇士住过的地方。可红衣女尸看着像现代人,她应该是自己走进沙漠的,不知道与贵霜帝国的传说有什么关系。

当我和木清香把女尸埋好后,赵帅和小堂妹把行李准备好了,陈叔一个劲地催我们动作利索点儿,不然天黑了,沙狼很可能折回的。可安叔就不愿意干了,死了一只骆驼,安叔也想找个地方把骆驼埋了,不希望骆驼被其他动物啃食。我心里骂道,怎么不早说,刚才埋女尸已经害我累个半死,再要挖坑你自己挖好了。

骆驼那么大,要在沙漠里埋住,不是一件易事。沙漠移动很快,硕大的骆驼很可能一夜之间就会被沙子掩埋,也很可能一夜之间埋住的骆驼又露出地面。我们埋了女尸,仅仅因为对死者心存敬意,其实很可能第二天女尸就会被流动的黄沙又带出地面。

我们正争执要不要埋骆驼,却听陈叔大吼一声,吓得沙漠的风都瞬间停这不动了。

陈叔老喜欢一惊一乍的,动不动就大吼一声,命都被他吓掉半条了。我以为陈叔因为我们拖拉,又朝我们发火,谁知道他吼完后对我们喊道:“那边有个人!”

黄沙大漠,又不是菜市场,到处都是人。在荒漠的深处遇到一个活人,无疑比看见外星人还兴奋。我们顺着陈叶鹏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不知是不是活人,只看到那人趴在黄沙中,一动也不动。那人离我们不远,刚才可能一直被黄沙埋着,现在沙子移动了,那人才露出了上半身。

我丢下铲子奔过去,其他人都跟在后面,不想那人竟自己从沙子里爬了起来。我松了口气,刚才下了暴雨,以为那人溺死了,原来还活着。我们走近一看,那人是个男的,年纪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穿了石油勘探队的制服。安叔看见后就猛拍大腿,那支新队伍丢下他,果然出事了,还以为那晚他们都被救出去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

赵帅走上前,抢着说:“老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晚勘探队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你们用了信号弹?”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吞吐道:“那晚……我们……”

“你们怎么了?”小堂妹不耐烦地问。

那人狐疑地望着我们,警惕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哦,我们就是你们要照顾的那几个环境考察队员,可惜你们先走一步,所以没能见面。 我们正准备横穿沙漠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勘探队员。”我说道。

小堂妹抬头看了看天上,说道:“这里太阳太大了,我们先回黑石屋那边再说吧,不然都要晒晕在这里。”

当大家扶着勘探队员走下黄沙小坡,回到黑石屋时,木清香马上叫住我,听口气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我刚想问到底怎么了,有话回去再说嘛,不想一回头看着木清香,竟发现沙漠里有一串血脚印。沙漠干旱,血脚印不能长时间保留,而且只有短短的一串,可能不久前有人往沙漠深处走去了,这事肯定是不久前发生的,最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看来那群勘探队员不是遇到狼群那么简单,我们先去听那个人怎么说吧。”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不放心。

木清香点头同意,然后和我一起回到黑石屋处,听了勘探队员的话,这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晚,石油勘探队在沙漠里扎营,睡着后听到守夜队员慌张地喊出事了。等他们跑出帐篷一看,所有人都吓坏了。营地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每一只狼都喷着白色的气,急着要饱餐一顿。

勘探队知道沙漠里有狼,所以带了枪,没想到刚要扛枪出来朝狼群射击,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那晚,月亮上有一个人飞来下,将他们的枪都变得失灵了,只能打出信号弹求救。狼群朝队员扑上来,他们四处逃开,就这么大家都失散了。

要不是热得我虚脱了,还以为在茶馆听人说书呢,这个勘探队员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还搞天上飞下来一个人的把戏,真是笑掉大牙啊。其他人也没信,况且那晚我们都不记得有没有月亮了。勘探队员信誓旦旦地保证,每一个字都没有说谎,这是他亲眼看见的。我虽然不信,但勘探队员是搞科研的,肯定不会太迷信,他也不太可能出现幻觉。而且,那晚勘探队的确出事了,还打出了信号弹,向沙漠外的人求救。

安叔听得乍舌:“这是真的吗?奇怪了,沙漠里会有这种事情?”

“可惜我不在,要不可以把那些狼都杀个精光!”陈叔叹道,根本不把天上飞下来一个人当回事。

我想起黑石屋里的壁文,难道月神迦罽还在守护月泉古城,操你奶奶的,这回的冒险比前几次还要诡异。小堂妹认为是有架飞机飞过去,然后有人跳下来,但勘探队员马上说不可能,那人肯定是从月亮飞下来的,至少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且没有借助任何科技产品。

“你信吗?”我轻声问木清香。

木清香一直不出声地听着,被我一问,她才说:“如果迦罽真的存在,我们再往里走就会看到了,他一定会现身。”

这时,赵帅问大家,要不要派我们其中一人送勘探队员回去,毕竟其他人可能还在对勘探队搜救,我们不可能带着勘探队员深入沙漠。这差事却没人愿意接了,小堂妹第一个说不干,万一回去时碰到红衣女尸一样的狼牙人,那该怎么办。我们一路上除了遇到暴雨,其实都很平安,所以我就说要不我送勘探队员回去好了。

可勘探队员不愿意了,他说在沙漠里失踪几天不要紧的,大不了先被列入死亡名单里,等他走出沙漠再把情况说清楚就行了。他现在只想和我们一起横穿沙漠,因为他的女朋友被从月亮飞下来的人给掳走,并朝大漠深处飞去了,他现在只想救人。

“可我们不是专业救险队伍,恐怕心有余,力不足。”我说道,心里同时计算了一下子,如果此人跟去,水肯定不够分了。

这个不要命的勘探队员死活不肯回去,安叔怕勘探队员急得吐血,于是就答应了勘探队员的请求。我知道安叔不计较勘探队丢下他,但我们只是横穿沙漠,想要找月泉古城,不能分心去救人。先不管月亮有没有人飞下来,但如果月神迦罽真的把他女朋友抓去了,我们都是凡人,如何与神仙抗衡。

我刚想拒绝勘探队员的请求,却听小堂妹问勘探队员那晚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引得月亮上有人飞下来。我对这种奇怪的事情总不大相信,起码眼见为实,也许这就是木清香为什么跟我说话只说一点儿的原因。安叔和陈叔也不信,尽管他们年纪大了,但此话是从搞科研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实事求是,肯定不会添油加醋地乱说。

我正做思想挣扎,不知该不该信,勘探队员就说:“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吃饱了就睡了。等等……好像……那晚我们好像做过一件很特别的事情,不知道和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暴雨过后,我们在沙漠里遇到一个是石油勘探队员,据他的一面之辞,曾在出事的那晚看到了月神迦罽。这事完全称得上天方夜谭,我们问这位队员那晚是不是做了很特殊的事情,才引火烧身。其实我本意是想问,他们不会吸毒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吧。

勘探队员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晚他们吃饱了就要休息,不料有个人说吃得腻了,想要喝一口野麻茶。喝着喝着,这群知识分子诗性大发,举着茶壶,对月邀饮。这事谁都没放心上,大家趴着睡下时,守夜的队员才发现了异状。但为时已晚,事情发生得很快很突然,大家都被冲散了,沙漠里究竟还有多少队员,谁也不清楚。

这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我们问了,勘探队员才想起来,但不能确定是不是真有关系。毕竟,对着月亮邀饮又不是他们首创,李白早八百年前就干过了。如果对着月亮随便喊两嗓子,神仙就会飞下来,那世界早就乱透了。

问了这些,我们才想起还不知道勘探队员姓啥名谁,再问才知道他叫南宫雄。南宫雄硬要跟去,我们不方便再折返,也许往前走只要一天就能走出沙漠了,往回走需要的时间会更多。总不能丢下南宫雄,万一又遇到沙狼,他肯定要变成盘中餐的。况且南宫雄没水没食物,就算狼不吃他,他也得饿死。

“时间不多了,他要跟着就跟吧,等出去了再做计较。”安叔望着天边,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也好,那就让他跟着吧。”我说完就想,要是胡安把人送回去,我们不就没了向导吗?得不尝失,不如依了他们,大不了我少喝几壶水,分给南宫雄。

这时,小堂妹和赵帅已经将行李分好了,每人都必须背一点儿,因为死了一只骆驼。我看南宫雄要死不活的,索性帮他全背了,只要不让我不他也背上就成。按照计划,我们还要要往前走五个小时,但被暴雨耽搁了。

走出了黑石屋,我想起沙漠里曾有一串血脚印,可现在已经被黄沙掩盖了。南宫雄不记得那时身边有谁,所以不知道血脚印是谁踩出来的,但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我大致记得血脚印的方向,正与我们要走的路线基本相同。黄沙一望无际,除了我们再看不到别的人,短短的时间内,踩出血脚印的人已经不见了。

暴雨过后,我们在沙漠里遇到一个是石油勘探队员,据他的一面之辞,曾在出事的那晚看到了月神迦罽。这事完全称得上天方夜谭,我们问这位队员那晚是不是做了很特殊的事情,才引火烧身。其实我本意是想问,他们不会吸毒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