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银月仍挂在黑幕中,方才经历的一切都如做梦一样。当我把经过告诉其他人,他们反怪我抢功,居然背着他们偷偷溜走。我只是担心他们太累了,所以没叫醒他们。小堂妹睡了一觉,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和我一样的情况,脸色苍白,似乎很难受。我好心问小堂妹是不是跟我同样的状况,她却叫我别操心,只不过是来例假了。

可能以前的勘探队时不时发现一些古迹,因此安叔和陈叔都见怪不怪了,只叫我以后拿出去要小心收着,千万别拿去卖,否则十个头都不够砍。南宫雄很喜欢我拿回来的古玩,赵帅怕别人抢去,于是就叫我马上收好,回到北京再把东西拿出来。大家嚷嚷地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又蜷缩地睡下了,谁也没心思去把黄沙又挖开。

那一晚,木清香看我不舒服,于是叫我好好休息,她替我守夜。我说了谢谢,倒头就睡,现在好像晕船了,特别难受。一直睡到浑身发烫,我才将眼睛睁开,太阳又开始在天空横行霸道了。

我们预计再过两天就能走出沙漠,如果这两天再找不到月泉古城,那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不过,昨晚已经找到小古城,最快今天就能看到月泉古城的遗貌了,只要它还没有被黄沙埋没。

大家整顿好了,又往前面疲惫地前行,当年玄奘取经,恐怕要更艰苦。我走在最后面,身体已经舒服了很多,想起小古城里的茶祖,于是就掏出残经,仔细检查经书有没有提过茶祖。我早就将残经熟记于心,且记得经书没有提过茶祖,现在又翻出来只怕阅读时有遗漏。

茶文化都是相连的,即便没提到,也从能从旁推敲出一点内容。我满心期待地打开经书,正要从头到尾再读一遍,却疑惑地停住了脚步。我茫然把残经合上,看了看封皮,肯定还是原来的那本。自从进入沙漠,我一直把残经带在身上,惟恐放在别处都丢失。洪水过后,我还特地检查了残经,虽然被水泡过了,但晒干后还是好好。

我费解地又将残经打开,顶着烈日,站在黄沙脊背上,心里禁不住地犯嘀咕——经书上的字竟然全都不见了,它成了一本无字天书。

 

残经还是原来的那本,这绝对不会有错,但打开了一看,里面的字竟然都跑掉了。我以前发现残经不寻常时,早就做过各种测试,武侠小说里的用水泡、用火烘、甚至用紫光灯照了一遍,屁都没有一个。

就愣了那么几秒,前面的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只在黄沙上留下凌乱的脚印。我抹了把汗,大步向前追上木清香,跟她说残经的字不见了。还以为木清香会觉得稀奇,谁知道她处变不惊,对我说字不见就不见了,你不是已经熟记于心了吗。

倒是小堂妹觉得新鲜,她以前听过这书的传说,因此总以为残经里有什么宝藏,但如果真的有,我拿了这么多年也早该发现了。弄了大半天,谁也说不清楚残经的字怎么没了,最好的猜测都是被调包了。然而,调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了我的内裤,就只有残经跟我寸步不离。

安叔不懂我们在说什么,看见空白残经,就说能不能借他用一用。我迷糊地问借一本无字天书干嘛,难道你看得懂这种密文。哪里知道安叔说他肚子疼,想用残经当卫生纸擦屁股。闹趣了一会儿,陈叔就催我们快点,别老磨蹭。太阳晒得人快脱水了,赵帅一个劲地喊热,恨不得用猎枪把太阳打下来。

黄沙大漠,空旷荒芜,万里在目。每走一步,我就妄想能看到月泉古城,但每走一步都毫无悬念地失望了。一行人中,除了木清香,个个都喊不舒服了。不过赵帅只是喊热,我们其他人全都就头晕、胸闷。东西都是一起吃的,食物里绝不可能有毒,要不木清香和赵帅也会觉得难受了。

安叔奇道:“怪了,我到沙漠了好几次了,从没有这样的反应,难道真的是水土不服?”

我也纳闷:“不像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不像是中暑。”

陈叔按着太阳穴,气道:“还不是你们这群家伙太闹了。”

话匣子打开后,牵着骆驼的安叔就停了下来,继续说:“哎,我还以为只有我不舒服,如果这么多人不舒服,事情就有点严重了。”

安叔脸色难看,下面要说的话,不是什么集体食物中毒,而是一个在沙漠里流传的故事。故事传得久了,版本也有好几个,但无非都是说走进沙漠以后,如果你忽然觉得不舒服,那就不要再往前面走了,因为前面很可能有危险。这和鬼打墙是一样的,在一些地区里,鬼打墙并不可怕,而是要救你的小命。因为你开车要过去时,前面很可能有人要打劫,或者前面是山崖了,总之你继续开就会出事。

以前,沙漠里就有人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他们都会折回,或者更改行走路线。胡安说得绘声绘色,依他的性子,不会如我那样添油加醋。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很可能就是月泉古城一定没被发现的原因。要是现在改方向,恐怕会与月泉古城擦身而过了。胡安说完后硬想改路线,我们都不同意,估计大家都心知肚明,古城很快就会被找到了。

我们争得不可开交,几乎都站着不走了,骆驼乐悠悠地站着,高兴地看戏。南宫雄神志不清,根本没听到争吵,依旧往前走。此人一直落在最后面,趁着我们争论的间隙,他就走到了队伍的前面。要不是南宫雄走到我们前面,我差点忘记这人的存在了,他可怜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这时,安叔又上火了,一急他就发脾气,牵着骆驼往前走,放话说要是出了事情可别怪他。我们集体禁声,看着安叔气炸地往前走,就连陈叶鹏都愣住了。可骆驼却吓疯了一样,硬是挣脱了安叔手上的缰绳,不肯再往前一步,还试图往后逃。

这情况我们刚入沙漠不久时,也发生过一次,那时我们在沙漠里捡到一个茶叶罐子,不知道为什么,骆驼也很害怕。我们狐疑地看着空旷的沙漠,除了黄沙,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安叔见了就抓住这事大放阕词,说骆驼比人敏感,是沙漠里最有灵气的生物,它肯定感觉到危险了,所以不肯再往前走。骆驼有的灵性不假,但我不相信它能闻出远处的危险,况且没听说月泉古城里有什么危险。如果真有危险,如今过了两千年,就算是石头都已经风化为尘土了。

骆驼的发狂比上一次要严重得多,排除骆驼得了癫痫以外,它可能真的感觉到了人类察觉不到的危险。见此情景,我心一沉,胡安和陈叶鹏都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俩人都是无辜的,万一进入古城出了什么事,我的良心过不去。既然胡安都不愿意往前走了,不如就让他陈叶鹏带着南宫雄先回去。

我此话一出,安叔死活不答应,他说东西怎么分啊,骆驼只有一只了。如果把骆驼留给我们,那他岂不是要背着行囊往回走,不如直接叫他抹脖子好了。说来说去,大家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能分开走,否则两方都难有好结果。

赵帅看骆驼不听话,他就咬牙把骆驼往前拖,安叔心疼地大叫轻一点,别把骆驼的脖子给勒断了。说来奇怪,赵帅这么一拖,骆驼被迫往前走了五、六米,它竟然就不怕了,还主动继续往前走。我和安叔都看得一头雾水,到底是骆驼感觉到了危险,还是它在耍性子。

我们朝天边走,安叔还在发牢骚,好在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空旷的沙漠看不出危险,我们逐渐放松了警惕,小堂妹和赵帅走在最前面,用望远镜随时关注古城的所在。秋天的沙漠里,每一粒沙子都是滚烫的,温度起码都70度以上,但到了晚上就会降到零下。温差太大,让我们喝水不断,恐怕不能支持太长时间了。因此,赵帅除了在找古城,还在看附近有没有水源。

我走在后面,不时回头看着最后面的南宫雄,他喝了很多的水,再这么喝下去,恐怕我们的水都要被他喝光了。我又不好意思说这个不懂事的勘探队员,只好让他继续喝。我对找水不抱希望,沙漠里浅处的水多是含有很多矿物的咸水,越喝越渴。虽然可以用蒸发的方法提取淡水,但终究不能真的解决燃眉之急。

据以前查到的线索,月泉古城原有九个泉眼,如今还有一个泉眼不断冒水。我觉得稀奇,不知是真是假,这消息是大伯父说的,谁也没亲眼见过。沙漠里是有地下水脉,但要挖很深才能挖到,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

这个时候,小堂妹大叫一声,指着前面:“糟糕了,前面真的有危险!”

 

众人大惊,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何时天边扬起了黑黄色的沙尘,一群沙狼正呼啸而来。小堂妹用望远镜看到,那群沙浪在追一只野骆驼,野骆驼离狼群尚有几百米,但很快就会死无全尸了。看着很远,但那只野骆驼很快就跑到了我们眼前,也许是它求生的本能被激发了,要不平时它肯定还没走出十米。

野骆驼比较高瘦,颈很像天鹅,与饲养的骆驼不一样。野骆驼已经很稀少了,我不忍它被蚕食,所以想过去救它。陈叔一见沙狼就红了双眼,子弹上膛后就猛开枪,不管子弹射程有没有那么远。我们现在跑也来不及,人若没了交通工具,根本跑不过狼群。

安叔牵的骆驼看见狼群后,吓得跑掉了,追都追不上。我们顾着对付狼群,谁都没空去追回骆驼,就连安叔都慌忙地抱起猎枪射击。猎枪不够分,我和木清香、南宫雄都没拿到枪,只能在旁边看着。狼群被枪声吓住了,它们没敢马上朝这边冲来,放过了野骆驼一命。

可安叔的骆驼跑开后就落单了,狼群集中地冲向它,刹那间,骆驼就血肉模糊了。等我们开枪冲过去时,骆驼已经死了,可怜的它还是没能逃出狼群的血口。安叔刚想悲痛地大喊,可他马上发现骆驼身上的驮袋都被咬破了,水壶、水袋也都漏了,只有几个金属壶子还完好无损。

在沙漠里没了水,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安叔见了这状况,全然忘记骆驼的惨死了。狼群也没有马上离去,它们还在远处饲机反扑。沙漠里生物少,狼群估计很少看到这么多肉,它们哪里舍得撤退。

那只野骆驼已经受伤了,它的后腿被撕开了很大的口子,木清香很镇定地为野骆驼包扎,好像浪群与她无关。野骆驼看了我一眼,等木清香帮它包扎好了,它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走了,当然骆驼本来就不会说话。可野骆驼仗着我们殿后,它大摇大摆地离去,这真有点气人。

狼群很多,我估摸数了数,至少有三十多只。难怪他们说沙漠狼灾严重啊,真不知这群狼怎么活下来的,平时都吃点什么。狼群与我们保持十多米,不肯离去,甚至慢慢地逼近,今天这一场硬仗是非打不可了

小堂妹疯狂地开枪,陈叔本来也开得厉害,但他还是忍不住说省着点,因为子弹不多了。我看了觉得奇怪,也叫小堂妹别开枪了,这事太奇怪了,恐怕这群狼都不简单。

我问陈叔:“你的猎枪射程是多少,最远能打多少米?”

“这我不清楚,但要打百来米外的野兽都能办到,小路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叔疑惑道。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木清香,炎热的天气里竟然感觉到一丝阴冷。我刚才明明看见小堂妹和陈叔打中了狼群,且不止一次,但那些狼一点事都没有。常人若是被猎枪打中,不死也去半掉命,杀伤力很强的子弹为何伤不了这群凶狠的沙狼。

眼见沙狼不肯退让,我们很快弹尽粮绝,这事着实让人头疼。最可气的是,子弹对狼群几乎不造成伤害,一只狼都打不死。安叔见缝插针,又怨我们没听老人言,如果刚才换条路线,兴许不会与沙狼碰头。倒是陈叔很开心,杀得痛快不说,还一个劲地多谢我们的坚持,让他有机会大开杀戒。

安叔看见狼群杀不死,伤不了,嚷着快逃吧,别做无谓的抗争了。小堂妹不肯答应,她说绝不能跑,一跑就必死无疑了。狼群之所以有所忌惮,它们是担心子弹能取其性命。而且我们站着不动,狼群误以为我们还有杀手锏,如果现在逃跑,肯定被它们追得屁滚尿流。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赵帅犯难道。

我也觉得为难,于是对陈叔说:“唉,你怎么光准备枪了,要是准备几颗原子弹,还愁弄不死这群沙狼。“

这群沙狼可能很久没进食了,饿得都想吃黄沙了,子弹吓不退它们,更伤不着它们。双方都不愿妥协,我被太阳暴晒,渴得想吃舌头了。木清香总会在这个时候有办法,但看她呆呆地站着,又不像有妙计要献出来。大家急得不可开交,是去是留只能在几分钟内决定,这个决定关系着我们的生死存亡。

我心一横,琢磨着不能再回头了,现在连水都没了,怎么可能回得去。月泉古城就在前面了,里面有九个泉眼,有一个泉眼可能还有清水。只要能进入古城,我们就能补充水源,也能暂避沙漠里的危险。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个办法,兴许能逼退沙狼。

我着急地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然后对准了狼群,一阵阴风过后,狼群的嚎叫声就立刻变小了。我拿出的东西就是大茶八卦针,按理说子弹都打不死狼群,八卦针也很难起作用。可是,传说中第一任茶王——阳天灵是从月泉古城走出去的,最后一个茶——阳赤山王回到了古城,很可能中间的那些茶王也曾回过沙漠中的古城。

茶王为何定期回来,这还是个谜,也许就如茶王定期回到茗岭一样,是为了让像丹池一样珍贵的东西能够延续下来。沙漠里沙狼与古城存在的历史一样长,以前又没有枪械,八卦针既然是茶王的傍身之物,想必它除了杀人,还能降服一些凶猛的野兽。沙狼以前肯定也吃过八卦针的亏,要不茶王不会轻易步入沙漠。

其中一头沙狼被我射中,别的狼群本想反扑,但我又急忙发出几次八卦针,它们这才忿忿不舍地离去。八卦针已经被木清香改造了,她帮我装的针都是无毒的,且力劲小了很多,不然随便乱按就能杀死人了。只要能让对方暂时倒下就成,不一定要取其首级,这偶是木清香的主意。

受伤的狼群呜咽着离去,陈叔顿时对大茶八卦针起了兴趣,但眼下不适合讲解,我就把针盒又收了起来。安叔也知道事态严重,我安抚他,若能找到月泉古城就能寻到水源,这样什么都好办了。

一提到月泉古城,安叔就想起了盗卖文物的贩子,还是赵帅奸猾,他马上借口说我们除了调查沙漠现在的生态环境,还要调查古时候的环境。传说里的古城能在沙漠生存,他们的生态一定很特别,所以也是我们必备的环节。安叔不太懂,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说刚才误会我们了。

整片沙漠犹如被熔化的黄金之海,热得想把皮扒下来,我们没有多少水了,于是就振作起来,向前寻找唯一的希望——月泉古城。安叔摸了摸骆驼的头,说了点蒙古话,或者是别的方言,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跟我们继续走。

因为骆驼死了,所以行囊都得分配,由我们自己背着。可在这时候小堂妹就发脾气了,她什么都不想背,又变回了大小姐的姿态。我不想添乱子,索性把小堂妹那份也背起来,可她连句谢谢都不说。赵帅嘟囔了几句,我对他摇摇头,暗示他这事就算了,男人帮女人背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还是自己的亲戚。

安叔还是有点不放心,抖了抖背着的包袱,向我问:“我们这么走不太好吧,狼是往这个方向逃的,我们再追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俗话说得说,穷寇莫追啊。”

“这话没错,但沙狼总得有个窝啊,难道真的是露宿在沙漠里吗?”我顿了顿,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月泉古城一定是它们的巢穴,除非这附近还有第二座古城。”

“古城是狼窝?”赵帅吓了一跳。

“那正好,把它们一窝端了!”陈叔兴奋道,全然忘记子弹对狼群无用。

木清香一直很安静,这时她说:“路建新说得没错,沙狼除了需要一个抵挡风沙的巢穴,还需要水源。古城里的泉眼可能还没干,一定还能饮用。”

小堂妹却否定道:“那可不一定,你没看见我打了那么多枪,狼群安然无恙,估计喝了那些泉水,会刀枪不入。”

“那为什么小路的八卦针能伤得了狼群?”安叔疑惑地问。

南宫雄什么都不关心,只记挂他那个苦命的女朋友,会不会被月神迦罽掳到古城里了。我看赵帅马上要出声了,八成是说南宫雄的女朋友早死了,于是我就把话插到一边,问南宫雄还撑不撑得住。我们之中,南宫雄伤得最重,他一开始就浑身是伤了,老是掉在队伍后面,我经常忘记他的存在。

负重前行,我们比刚才慢了很多,言语间,小堂妹又举起望远镜,大声说看到天边有一座塔尖,很可能就是月泉古城里的镇仙塔。

我听了就抢过望远镜,一座有点歪的塔尖在天边冒了个小头,古城就在那里了。以前的茶人,或者进入沙漠的人为何没发现,难道真是因为觉得身体不适,而转变了方向。

狼群离去时,扬起一阵尘烟,它们奔去的方向就是古城的位置。我们扬起了希望,满心期待地往前走,但安叔总就不放心,不停地问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别去古城就别去了。我哼哼地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会给你第二个选择的。我们本来想要找月泉古城,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焉会前功尽弃。即便古城里全是恐龙,我们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

“等等,我刚才好像……看见前面有火?”安叔犹豫道。

“哪来的火,你眼睛没瞎吧?”赵帅挤兑道。

“是真的,我看咱们还是换个方向吧。”安叔又开始扇动我们了。

我刚想说别怕,沙漠里这么热,没有火才奇怪呢。木清香却跟我唱反调,很平静地说:“胡安没看错,前面的确有火光,你们看前面那片黄沙,确实偶尔有火光在空气里冒出来。”

“真的假的?”我不肯相信,拿了小堂妹的望远镜,往前看了一分钟,立刻吓了一跳。他们果然没撒谎,那片黄沙热气滚滚,空气中不时地窜出血红色的火焰,或者说很像火焰一样的东西。空气里又没有物质可以燃烧,难道沙漠已经热到能把沙子烧起来了?我呼了口气,感觉身边虽然很热,但不至于能把空气烧出火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南宫雄对此就不以为然,一直蔫着他跳出来说,也许那里有天然气也说不定。沙漠里本来就常有石油、天然气等资源,虽然大部分深埋于地层里,但有些也会“泄露”到沙面。沙漠里的高温能把鸡蛋煮熟,如果天然气溢出来,很可能就被灼热的空气点着,最后就形成了空气里的火焰。

我听了就质疑道:“这说不通吧,万一着火时,火焰顺着天然气把地下的天然气全部烧了,岂不是会引起大爆炸?”

小堂妹眼尖,望着远方说:“你们不要瞎说,哪里是火了,没看到狼群都走到那片沙漠了,毛都没被烧着。”

陈叔明显有点后怕了,他虽然对杀狼很执着,但眼前的狼并不普通,不是说杀就杀的。犹豫了半刻,陈叔才说:“要不听老胡的话,我们撤吧,这群狼恐怕惹不起。”

我很意外地看着陈叔,没想到一直最坚定的他也动摇了,难道他刚才被吓坏了,就因为子弹没杀死沙狼?我不好带着无辜的人去闯古城,还没看到古城的全貌就已经危机四伏,真要走进古城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可是,大家分散开来就是死路一条,何况我们都没水了,唯一的水源很可能就在月泉古城里。无论如何,这个关我们必须闯,现在就算长着翅膀都不一定飞得出沙漠了。

我狠下心,对他们说:“现在先别慌,狼群既然能通过那片沙漠,证明那些红光可能不是火。万一真的是火,我们就等晚上再走过去,沙漠的夜晚不是很冷嘛,都已经零下了。”

我一说完,大家就觉得挺有道理的,在秋冬季节,沙漠的夜晚的确很冷,有时还会下雪。那时,沙漠上就不会有火冒出来了,如果还有火就更好了,正好可以取暖。成功地进行了情绪煽动,大家又雄赳赳地往前走,好比到西天取经,前面就是雷音寺了。

我们疲惫地踏着滚烫的黄沙,顺着狼群留下的模糊足迹,慢慢地走向那片最神秘的区域。我低着头,避免阳光直射干裂的嘴唇,但木清香却向我靠过来,并轻声说:“你闻到腐尸的味道了吗,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浑身都是那味道,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沙漠里风沙大,我只闻到了沙尘味,再说大家几天了都没洗过澡,没有臭味就怪了。我擤了擤鼻子,使劲地闻,炎热的空气里是有一股臭味,但不确定是不是死尸。我一个搞茶叶的,不经常遇到死尸,所以对那种味道不熟悉。木清香十分肯定,想来她不会吓唬人,于是我就问谁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木清香等大家走出一段距离,连走得最慢的南宫雄也超过了我们,她才对我说:“是路雨唯,你的堂妹,这味道我前一天就闻到了。”

“不会吧?”我惊讶地问,看着小堂妹的背影,心说她有影子,一路说说笑笑,不像一个死人啊。

木清香没有接话,我又说:“难道现在的鬼不怕太阳了,小堂妹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如果她出事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木清香对我摇头:“下雨时,我们都被水冲散了,谁也不知道彼此遇到了什么。”

我心一沉,嘀咕道,莫非那时小堂妹就被水淹死了。可一个死人又怎么走得了那么远,还能说话,吃饭喝水。突然,我想起小堂妹刚才抗拒背行囊,搞不好另有隐情。我追上了队伍,与小堂妹擦身而过时,她身上真的有一股恶臭味。我仔细把所有人都闻了一遍,其他人几乎都有馊味,惟独小堂妹身上的味道很怪。

等我又故意放慢速度,和木清香平行时,闻了闻,她身上没有臭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茶香味。我又不能把小堂妹摁在地上,把她全身摸一遍,确定是活人还是死人。问了木清香有没有办法,她却说静观其变,人死了不一定都做恶,也有回来报恩的。

我想起小堂妹在厦门岛的所作所为,心想她那样的人会报恩吗,该不会又想做什么坏事吧。木清香不予置否,叫我继续走,前面的沙地不断冒火,那才是最要关心的。慢慢靠近了露出塔尖的沙漠,我们看到了与沙漠一样颜色的黄色挡沙墙,还有那座很高的镇仙塔。

挡沙墙很坚固,大批的沙山都被拦在墙外,有的沙山太高了,因而不断地往墙内倾倒沙子。虽然古城里的镇仙塔还未倒下,但它已经歪了,能够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里保存这么久,也算是一个世界奇迹了。

黄沙上的火焰就在挡沙墙的不远处,我们逐渐靠近了那片区域,心里都很激动,找了那么久的月泉古城就在眼前了。我们一边走,一边提高警惕,深怕空气里的火焰会扑面而来。大家都认为越往古城方向走,温度越高,可我们都快接近冒火的区域了,温度还是老样子。

小堂妹和赵帅走得最快,眼看就要走进冒火的沙地了,我就马上叫他们先停住。安叔以为我后悔了,要转头,但听到我的话又失望了。我说,刚才狼群虽然顺利地奔进古城,但难保有什么陷阱,狼群在沙漠待了几千年,老奸巨滑,不能冒冒失失地闯进古城。

我们一行人都站着不动,我把背包放下,找了找,翻出一本工作记录本。工作记录本是用来骗安叔的,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记录环境数据,安叔也从不问。我撕下三张纸,折成三架纸飞机,接连对飞机头哈了口气,然后就把它们都投向空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三架纸飞机在空气里画出一条条曲线,撞进了刚才还冒火的黄沙上空。赵帅看了就说我很荒唐,被吓了几次,就变得胆小如鼠了。话音未落,我们都瞪大了眼睛,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三架纸飞机往前飞了几米,竟瞬间就燃成灰烬,热风一吹什么都没了。我拍拍胸脯,心说幸亏谨慎,要不就被烧成火把了。前面的空气里偶尔有火焰冒出来,但都是一刹那的事情,刚才纸飞机飞过去时,并没有碰火焰,不知为何会忽然着火。

赵帅觉得惊奇,随手从包里找了件衣服,使出吃奶的力气扔出去。空气看似很正常,但衣服一被抛进去,它就马上燃起来,很快就荡然无存。看着眼前发的一切,我们都一声不吭,全然忘记进入沙漠的原因了。安叔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直嚷这片沙漠不能进,也许就是千百年来传说中的神族之城。我还没说话,陈叔就帮腔,劝我们调头,趁事情还来得及挽救时。

南宫雄是勘探队员,与生俱来的求知欲,他欢喜道:“沙漠里竟然有一座这样的古城,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前面的空气一碰就会燃烧,也许是未知的能源,要是能研究出来,一定是个飞跃。”

赵帅不喜欢知识份子,因而泼冷水:“就算有能源又怎样,你一走进去就被烧成灰了,还飞跃个屁!”

我听见争吵就头大,忙叫他们先闭嘴,再怎么吵也无济于事。我们接连丢了不同的东西进去,证实了前面的空气不能触碰,否则就会起火。除了纸、衣服,就连锅碗、木头都能烧成赤红色。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但狼群的确是从前面奔进古城的,它们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可见那群沙狼已经成精了。

安叔和陈叔两只老狐狸活得久了,处事精明,平时牛气,到了紧要关头就犯怵。我叫他们镇定,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等晚上再入古城,现在回头也没用。要不就绕个圈子,看看古城边上有没有空子可以钻,兴许四周有漏洞,并不是所有的空气都碰不了。

这时,木清香不动声色地走到前面,对着空气仔细观察,良久,她才说:“没用的,不管你绕古城一圈,还是等到夜晚,都是徒劳。”

“为什么?”赵帅茫然地问。

木清香回过头,看着我说:“野麻茶变成清水、你们出现晕眩的感觉,以及茶经变成白纸,我一直觉得和古城有关。直到走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天茶石作怪。”

天茶石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残经曾用很长的篇幅提起过这玩意。天茶石现已不复留存,在古时是一种很珍贵的石头,浑身青绿,书上提到这种石头是从异域传来的。最先得到天茶石的人,是一位不知名的四川茶人,并研究出天茶石的特性。

一开始,天茶石是没有名字的,这个名字就是那位四川茶人最先命名的。天茶石能够净化浑浊的泉水,四川茶人有一天把石头放在茶壶边,过了半天才回来。可是,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变成清水了,直到反复研究,四川茶人才得出结论——天茶石不仅能够净化泉水,还能隔空吸掉与茶有关的物质。

过了一段时间,四川茶人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请教了名医也捉摸不透病情的起因。直到四川茶人又看到了桌上的天茶石,他才想起来,既然天茶石能把茶水隔空吸净,会不会也能对人体起作用。毕竟,茶人天天饮茶,如果不停地把天茶石吸取茶叶精华,没有谁能够受得了。

除了四川茶人身体不适,就连家里的茶叶、花草都枯萎了,陈年老茶都变成了粉末。至此,四川茶人就把天茶石埋进深山里,想与其保持安全的距离。怎料,过了一个月,天茶石周围形成了气墙,凡是接近的人都会被烧起来,所有的植物也逐渐死亡。

四川茶人自觉惭愧,想要摧毁天茶石,但他无法将天茶石挖起来,更接近不了它。这事一直写到残经的末尾,可惜残经到了那里就没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撕掉了。如果此事是真,那四川茶人肯定已经摧毁了天茶石,因为现在没听说四川哪里的空气里有看不见的火焰。

其实,天茶石并不一定是神话里才有的东西,这玩意恐怕和居里夫人研究的镭一样,都是一种放射物。可是,没有一种放射物能够把茶性吸净,况且我们昨天还离月泉古城很远。若是月泉古城里有天茶石,那它肯定很大,要不无法影响那么大的面积。

木清香猜测,天茶石一开始没有吸过茶叶的灵气,或许威力一般,但吸得多了就不可小觑了。天茶石四周的气墙,并不虚幻,这很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焚风。焚风是出现在山脉背面,过山气流在背风坡下沉而变得干热的一种地方性风。

焚风在世界很多山区都能见到,但以欧洲的阿尔卑斯山,美洲的落基山,原苏联的高加索最为有名。阿尔卑斯山脉在刮焚风的日子里,白天温度可突然升高20℃以上,初春的天气会变得像盛夏一样,不仅热,而且十分干燥,经常发生火灾。强烈的焚风吹起来,能使树木的叶片焦枯,土地龟裂,造成严重旱灾。

凡事总有例外,焚风有时也发生在沙漠,只不过沙漠一直都是很热的,而且人迹罕至,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天茶石能吸收茶叶的灵气,同时也能吸收热气,并它四周形成一道看不见的气墙。

因为我们都常喝茶,所以一直被天茶石从体内拔出茶叶的灵气,怪不得会觉得难受了。如此说来,残经上的字迹,并不是用墨水写的,而是用茶叶的汁水写的。茶叶的汁水大部分是绿色,不过也有黑色的,就如大茶那种毒叶,它的汁水就是黑的。

我想起这事就觉得奇怪,一行人中就只有赵帅不觉得难受,那是因为他不经常喝茶,但木清香为什么没事。她对茶叶无所不知,照理说她应该喝得最多,现在她却成了一个天茶石的例外。我问木清香有没有觉得反胃恶心,会不会强撑着,她却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进入古城,毁掉天茶石。

两千年前的腾格里,也许还不是沙漠,就因为有人把天茶石带进来,这才使得草木不生。这些年来,腾格里沙漠的面积越来越大,特别在甘肃那一带,无论多么下功夫地治理沙化,总是收效甚微。我醒悟地点点头,原来除了人为的破坏环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茶石在暗中捣鬼。

其他人都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赵帅还以为天茶石是红宝石。我惆怅地问木清香,有拯救环境的心是好的,但我们都穿不过古城的气墙,又怎么能毁掉古城里的天茶石。谁知道气墙有多厚,搞不好古城里的空气都是焚风了,早就成了一个坟墓。

小堂妹热得难受,她问:“你们说得对不对,要是古城四周是焚风在做怪,那狼群怎么能自由出入。”

“这点只有进了古城才知道,子弹都伤不了狼群,焚风能奈何它们吗?”我说道。

南宫雄被晒得快脱水了,他急切地想躲入古城避暑,于是想以身试险,结果被陈叔和安叔拉住了。我们都是凡人,自然不敢乱闯这道焚风气墙,本以为能等到晚上再行动,却被木清香告之,焚风在晚上也不会消失。南宫雄慢慢冷静下来,惟恐天茶石是一种放射性的元素,也许我们的DNA排列都被打乱了,搞不好过几天就要变异了。

赵帅很轻松地说:“这倒不会,那些狼看起来很正常,除了不怕子弹和焚风,估计不是放射物吧。”

安叔趁机又劝我们:“还是走吧,既然都进不去了,强求可没好果子吃。”

木清香也还没想到办法,她只料到古城里放置了巨大的天茶石。我苦恼地想,要是残经没被撕掉该多好,或者少撕几页,让我看看那位四川茶人是如何除掉天茶石的。现在的残经已经变成了白纸,我留着也没用了,不过多亏天茶石暗中作祟,否则我都不知道残经是用特别的茶汁书写的。

我们一筹莫展,陈叔和安叔煽风点火,想要劝我们离去。就在这时,木清香翻开了背包,

我以为她要拿出什么法宝,谁知道她拿出的东西竟是那本奇幻古书《镜花缘》。我在心里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看书学习,难道被太阳晒晕了。

只见,木清香略微激动地翻开古书,不时地点点头,接着抬起头对我说:“原来如此,怎样进入古城的方法就在这本古书里,蒋红玉已经用很明显的方式告诉我们了!”

那本《镜花缘》是在茗岭找到的,当时古书就在蒋红玉的尸骨上,目录的几段标题还用红笔圈注了。我们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那本李汝珍写的小说有什么用,蒋红玉又为什么把其中几章标题圈住。

木清香很在意那本书,拿到那本小说后,她就不厌其烦地反复阅读,甚至把小说带进腾格里沙漠。我忙问书中可有穿越焚风的方法,沙漠的焚风要比山野焚风厉害,出了差错就不好办了。其他人也唧唧喳喳地问,到底怎么穿过焚风,我怕影响木清香思考,所以就叫他们别吵了。

我清楚地记得,在《镜花缘》那本小说里,被蒋红玉圈起来的标题有:

第01回 女魁星北斗垂景象 老王母西池赐芳筵

第06回 众宰承宣游上苑 百花获谴降红尘

第20回 丹桂岩山鸡舞镜 碧梧岭孔雀开屏

第30回 觅蝇头林郎货禽鸟 因恙体枝女作螟蛉

第61回 小才女亭内品茶 老总兵园中留客

第69回 百花大聚宗伯府 众美初临晚芳园

第77回 斗百草全除旧套 对群花别出心裁

第93回 百花仙即景露禅机 众才女尽欢结酒令

第94回 文艳王奉命回故里 女学士思亲入仙山

第96回 秉忠诚部下起雄兵 施邪术关前摆毒阵

第100回 建奇勋节度还朝 传大宝中宗复位

“原来这些用红笔圈注的标题是有意义的。”木清香语气平缓地说,“直到行至古城前,我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之前就猜出来了?”我惊讶地问,“那你怎么不早说?”

小堂妹也心急地连连发问:“到底有什么方法,难道要穿宇航服走进去?古时的小说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很纳闷地附和:“是啊,那几个圈起来的标题有什么隐义,我看了很多遍了,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

在众人期待又惊讶的目光中,木清香把书递给我,让我念书被圈注的标题数字。我迷糊地接过书,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念:01062030616977939496100。这串数字很长,几乎没有规律可循,断然不是数学密码,而且解开了数字密码也不能把焚风吹走。其他人都看不懂这串数字,南宫雄是搞科学的,他都弄不懂,更别指望我们这群粗人了。

木清香在我们犯糊涂时,已经从包里取出一片碧绿的茶叶,由于在沙漠里待了三天,叶子已经有点蔫了。拿出那片茶叶后,木清香就把叶子放进水壶里,然后这事就暂时没下文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就问这是哪出戏,怎么才演了一半就偃旗息鼓了。木清香满不在乎,懒得理我的疑问,反问我有没有理解那串数字的意义。我要是知道,还用问嘛,干脆就摇头表示不知道。陈叔和安叔的胃口被钓起后,他们就不再闹着要离开,一直很配合地站在一旁认真听。

木清香没等我们再问,她就说那些数字就是一首茶歌的音律,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密码。

我以前也听过不少茶歌,可惜流传地不广,大部分人都把它与山歌混淆了。茶歌和茶舞、茶灯、茶诗歌、以及茶戏一样,都是茶文化的一部分,是由茶叶生产、饮用而派生出来的。

茶歌初现时没有统一的曲调,后来产生了专门的“采茶调”,使得茶歌和山歌、盘歌、五更调、川江号子并且,成为南方一种传统的民歌形式。据史料记载,茶叶成为歌咏的内容,最早的茶歌见于西晋的孙楚《出歌》,其称“白盐出河东,美豉出鲁渊,姜桂茶荈出巴蜀”,这里的“茶荈”就是茶叶。至于专门咏歌茶叶的茶歌,此后从何而始,已无法查考。

茶歌除了诗词,还配有音律、乐器,但古时的茶歌音律很特别,起初与别的歌舞音律完全不一样。相传,古时的茶歌是一位不知名的茶人,以术数的方式记录下音律的。传至唐朝时,茶歌音律就被陆羽简化成了单纯的数字,除了陆羽本人就很少有人了解其中的玄机了。到了宋朝,记录茶歌音律的方式就完全不同了,以前的茶歌就淹没在历史海洋里。

我在南洋时听祖父用笛子吹过一曲茶调,音乐舒缓,轻盈飘逸,喝茶时听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不过,我也很少听到,因为祖父担心有人嫌他吵,所以只让我开开耳界,从此就收手不干了。现在,听木清香的口气,而那串数字就是失传的茶歌音律,而且她能解读出来。

说到这里,木清香就把泡在水里的茶叶取出,然后叫我交出大茶八卦针的盒子。我愣头愣脑地递出盒子,其他人都嚷着热死人了,急着躲进古城避暑。木清香把针盒撬开,将被水泡肥的绿色茶叶插在密集的针上,然后就对我们说:“一会儿你们一定要跟着我走,千万别掉队,路建新你负责看好他们。”

我们听了都很紧张,不知道木清香要玩什么把戏,大伙儿背上行囊,大气不喘地静观眼前的发展。木清香话不多,当她把针盒又关上后,就把有八卦图针孔的那一面贴住嘴唇,吹出了一曲悠扬的旋律。

顶着晒死人才罢休的太阳,这曲子直叫人身心清凉,全然忘记了干渴与炎热。苍凉的大漠之中,能听到这种清新的曲子,真如一副鲜活的画卷,仿佛每一粒沙子都获得了生命。我恍然大悟,原来针盒不仅是一个武器,插进一片茶叶后,还能当乐器使唤,难怪茶王会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