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个法子,”归来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就是不知道他那两颗丹药的劲力,能不能支撑到崖顶。”

“归来仙师,打算如何上去?”阿娆扭头问,这家伙神出鬼没,阿娆是真的好奇,他会用什么法子上崖。

“小娆儿想让区区怎么上去?”归来靠近阿娆,目光深情,声音温柔。

“你…”阿娆正想拿话挤兑归来,目光却被旁边的事物吸引了过去。

归来旁边不远,站着一个女孩。这女孩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圆圆的脸,圆圆的腰身,却是长手长脚,正仰着脸往山崖上看。

“她会用什么法子上崖那?”阿娆正在琢磨,那女孩就跳了起来,扑到岩壁上,一道青烟过后,就见岩壁上趴着一只磨盘大的青壳螃蟹。这螃蟹几只脚爪仅仅扒着岩壁,竟也学着壁虎那样往上爬去。

“擦,方向错了。”那青壳螃蟹骂了一句,原来她头向上攀着岩壁,又惯是横着走的,因此虽然迈动脚爪,却是往旁边走了几步,与崖顶的距离丝毫没有改变。

下面已经有修士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壳螃蟹的壳更青了,一边在岩壁上小心地调转身子。

“啊…头晕。”青壳螃蟹惨叫,竟抓不牢岩壁,掉了下来。

众修士纷纷跳开,他们都不想被个磨盘大的螃蟹砸到。

还是青云挥了挥拂尘,缓了缓那螃蟹下落的势头。饶是如此,那螃蟹跌在地上,半天才爬了起来。

“在下寒江,你帮了我,我把我师傅送给你。”青壳螃蟹拖着一条蟹腿横着走了过来,朝青云挥了挥前爪。

“哦…,不敢,不敢,原来姑娘便是虫化道长的徒弟。”青云捻须笑道。

“别提那老杂毛,”青壳螃蟹瞬间变成了红壳螃蟹,“都是他,说什么上昆仑是天下修仙第一派,怂恿姑奶奶爬山涉水来到这。上昆仑这安排的都是什么试炼,先是瘴气,又是这光秃秃的山崖,若是在水里,姑奶奶怎么会这么倒霉,螃蟹落到山里,谁都能欺负。”

“上昆仑歧视水族,姑奶奶要去龙王那里告状!”

“那老杂毛把姑奶奶骗到这,就是想整姑奶奶,姑奶奶和他没完。”

这螃蟹好泼辣,也好会…得罪人。

***

“…,…”

今天有点脱线,很快就拐回来。

第一卷 上昆仑 第十九章 千丈崖(三)争夺

“这只螃蟹好有趣,名字叫做寒江,看来,是只淡水螃蟹。”阿娆心道,“不知她那叫做虫化的师傅,原身是什么,竟收了只螃蟹做徒弟,而且还是这样大牌的徒弟。”

“阿姐,螃蟹熟了哦。”聚宝儿扯着阿娆的衣袖,指着因为过分激动,全身发红,头顶冒出热气的寒江。

螃蟹姑娘一口一个老杂毛,又咒骂上昆仑,几乎得罪了在场所有的修士,不过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虫化老道,”螃蟹寒江挥舞两只爪钳,仰头冲着上面大声喊了起来,“姑奶奶不要参加这个试炼了,姑奶奶要回家。”

这么说着,竟一只爪子抓了木牌,就往岩壁上砸去。

“如果想退出试炼,不是拿出牌子,喊声退出,就可以下山了吗?你砸烂了那木牌,难道要自己爬下山?”阿娆出口道,这螃蟹姑娘性子还真奇怪。

螃蟹以单爪投掷的动作石化在那里,然后惨叫,“啊…”

眼看那木牌就要砸在山壁上,突然从岩壁上方垂下来一条肉滚滚的长尾。那尾巴尖上似乎长着眼睛一般,灵巧地将木牌卷了起来。阿娆抬头看去,却是一只壁虎尾巴,从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一直垂到山脚。

“寒江徒儿,”那尾巴尖卷着木牌塞回螃蟹怀里,又在螃蟹头上轻轻拍了拍,示意螃蟹抱住它。

“哼,这还差不多。”螃蟹哼了一声,两只爪钳抱住那肉滚滚的尾巴,故意刺了一下。那尾巴疼的抖了抖,螃蟹满意地吃吃笑了几声。

“寒江徒儿,抓牢了,为师拉你上来。”云端上传来虫化老道的声音。

“我早抓好了,就你啰嗦。”螃蟹爬到壁虎的尾巴上,几只脚爪牢牢地挂在上面。那壁虎尾巴带着螃蟹,很快消失在云端内。

“虫化道人,还真是关爱徒弟啊。”青云叹道。

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真他师傅地坑爹啊,这世道,拼修为,拼法宝,都比不过拼师傅。”一个修士愤怒地捶打山壁,发泄心中的不平。顿时有不少愤青修士加入了谴责的行列。

羡慕也好,愤青也好,眼见着众修士纷纷显出神通爬上岩壁,耳边也不断听到有修士中途退出,众人注意力很快又聚集在要如何通过眼前的这道试炼。

朱丽娘扭着腰身,走到岩壁下,朝着阿娆这边抛了个媚眼,便一扬手从衣袖中抛出条白绢来。那绢带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贴在岩壁上蜿蜒而上,眨眼的功夫便钻进了云雾中。

等到那绢带静止下来,朱丽娘用手扯了扯,显示绢带十分稳妥。

“…要不要与奴家一起上去。”朱丽娘又冲着阿娆抛来一道秋波。

这个眼神、语气、姿态,阿娆环顾左右,青云依旧云淡风轻,王小虎早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唯有归来嘴角含笑。阿娆恍然大悟,归来竟然与朱丽娘勾搭上了!

“朱姑娘先请,区区还要少待片刻。”归来看着朱丽娘道。

“那么妾身便先走一步了。”朱丽娘看看归来,又看看阿娆,娇笑了两声,扭转腰身,抓着那条绢带,爬上了岩壁。熊老二冲着归来冷哼了一声,也跟着爬了上去,接着就是黄老三、狼老四。

有修士见朱丽娘那条白绢没有收起,以为找到了捷径,几个人蜂拥而上。其中一个抢在前面,一把抓住绢带。就听得他惨叫了一声,像被火烧的一样放开了手。

阿娆先是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再看那人的手掌,竟像被浓酸腐蚀的一样,皮肉一层层腐烂,露出了白骨。那人抱着手掌,惨叫了两声,便栽倒在地,没有了声息。

青云推开人群过去查看后,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那绢带上有毒,众人顿时明白过来。那几个原本打算利用朱丽娘留下的绢带爬上山崖的修士,都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恨不得离那绢带远远的。胡里也在其中,似乎被吓的够呛。

阿娆皱了皱眉,走近白绢。

“阿娆姑娘小心,那东西碰不得。”青云出声提醒。

阿娆点了点头,她没打算碰着白绢,只是想仔细看看。近距离看,绢带并非纯白,而是泛着浅浅的灰色,看不出是什么丝织成的。整条绢带牢牢地嵌入岩壁内,却并是用力道嵌入,而是将岩壁腐蚀成一道凹槽,并结实地粘在了上面。

阿娆抬头望去,朱丽娘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雾中。

岩壁下的人越来越少,其中多数已经放弃,不过是想多看看别人是如何攀爬这绝壁的。

“贫道献丑。”青云扬了扬拂尘,轻轻一跳,两脚落在岩壁上,他的双脚与岩壁之间竟像是有吸力一般,让他轻松地直立在岩壁上,向上面走去。

阿娆看着青云站在岩壁上如履平地,身后岩壁上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心想这老道果然有几分本事。

“小娆儿打算怎么上去?”归来在阿娆耳边问道。

阿娆单手托腮,是啊,她要怎么上去?学壁虎爬?变出钢爪?阿娆摇头,那么就学青云那样?

阿娆眉尖轻蹙,在旁人眼中看来,似乎是极为烦恼。

“小娆儿叫区区一声归来哥哥,区区便带你上去如何?”归来将脸凑近阿娆,狐狸眼柔情似水,嘴唇几乎贴到阿娆额头。

阿娆将眼睛弯成两道弯月,看着归来越靠越近。

淡淡的红光微闪,归来忽地后退,清风浮动,吹起他的发梢。

“小娆儿好大的火气。”归来神色一凛,不过瞬间又恢复了笑容。他鬓发上的火苗已经熄灭,但是一缕发梢依旧被燎焦了。

“哼哼。”阿娆不在意地转开视线,心下却不由的一动。她所用的火,并非凡火,一旦被她的火烧到,若不是她主动将火熄灭,那火只会一直燃烧下去。但是归来却在眨眼之间便熄灭了火苗。

“阿娆,我能带你上去。”王小虎探过头来道。

阿娆眼珠微转,“小虎,你打算怎么上去?”

王小虎周身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就见一只半大的白虎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这白虎又抖了抖身子,身形顿时大了一圈。

“原来是只小白虎,倒是少见。”归来含笑看着白虎。

白虎冲着归来露出獠牙。

“阿娆,我背你和聚宝儿上去。”白虎威胁完归来,又转头对阿娆和聚宝儿道。

聚宝儿欢呼一声,跑到白虎跟前,抱着白虎的脖子就往白虎身上跳。奈何他人矮腿短,跳了几次都没跳上去。

白虎喷了喷鼻子,甩过虎尾将聚宝儿卷起来,扔在自己背上。

“小虎哥哥,你太够意思了。”聚宝儿抱着白虎蹭。

老虎本就是山中之王,这道绝壁,对于王小虎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坐稳了!”

等阿娆和聚宝儿在虎背上坐稳,白虎前爪抓地,略微矮了矮身子,一跃而起。他这一跃带起一股劲风,将站在旁边的胡里和另两名修士掀翻在地上。等白虎落在岩壁上,已经是离地足有三丈多高了。白虎四只爪子牢牢地抓住山壁,竟也像青云那般,朝上面走去。

“区区也来试试。”

归来也纵身跳到山壁上,快走几步,到了白虎身畔。

阿娆回过头去,王小虎在岩壁上走过,身后留下一串碗大的梅花脚印。而归来身后,却是半点痕迹也无。

虽然青云与归来的功力略胜一筹,但是岩壁下众修士却纷纷为王小虎叫好,毕竟白虎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实在拉风。

变作白虎,王小虎就没有那么别捏,轻松地迈动四肢,不过片刻功夫,便也穿过了山腰的云雾。

穿过云雾,便可看见岩壁上远远近近的众修士,朱丽娘一行人爬的最快,青云就在前面不远处,一直半人大小的壁虎,尾巴上挂着只青壳螃蟹,也正不急不缓地往上爬。

“山海经记载,祝余草,多生于深山绝壁,食之不饥。是炼制辟谷丹不可或缺的主药。”阿娆极目望去,这里的岩壁不像下面的那样光秃秃,偶尔可见丛丛簇簇低矮的草木,而且岩壁更加湿滑。攀在岩壁上的众修士,因此都放慢了速度。

阿娆看见白虎脚下,有草木曾经生长的痕迹。

“看样子祝余草并不多,而且还被前面那些修士采摘过了。”阿娆道。

白虎听了,就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到前面去。

“祝余草。”聚宝儿眼尖,指着上面不远处道。

白虎正要过去,早有两个修士先一步到了那株祝余草的跟前,两只大手,同时抓向祝余草。

“这位道兄,一人一株祝余草,便可过关。你已经采了不下十株祝余草,何必再跟我抢着一株?”其中一个修士道。

另一个修士用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指紧紧抓着祝余草,原来正是那个将手与教都化作钢爪的壮汉。

“谁又说只能采一株,不能多采的。先到先得,你动作慢,怪的谁来。”

“道兄何苦,需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两个修士抓着同一株祝余草,谁都不肯让步。

“好,这棵草,我不要了。”那壮汉道。

另一名修士缓和了脸色,正要道谢。这壮汉却趁他松懈,手下一紧,将那株祝余草生生揉碎。

第一卷 上昆仑 第二十章 千丈崖(四)鬼车来袭

那名修士本来要道谢,见这壮汉突然毁了祝余草,先是一愣,继而出离愤怒。

“道兄,如此损人不利己,是什么缘故?”这修士斯斯文文的模样,即便是如此恼怒,说话依旧礼貌客气,显然修养极佳。

“老子只说自己不要了,可没说过要让给你。”那壮汉狂笑了两声。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便是不为了进上昆仑,这祝余草也不该随便毁去。”青云道。

“上昆仑要招徒,一次也要不了这许多人。少个人跟老子争,总是好的。”壮汉道。

这壮汉的外表是十足的莽夫,没想到却生就这样一颗…细巧的心。

“与接为构,日以心斗。人类的贪婪、自私,总是能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虫化道人老气横秋地道。

虫化道人这样说话,是不是说他的本体也并非人族?

“这天地万物,只为强者所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就是天道。”那壮汉并不在意,哈哈笑道。

“强者吗?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毁掉祝余草,难道不是担心别人的实力强过自己?因为对自己的本领缺少自信,又没有容人之量,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那壮汉回过头来,将一只斗大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瞪视阿娆。

白虎昂起头,冲着壮汉吼了一声。那壮汉才悻悻地转过头去,继续往上攀爬。

“阿姐,那祝余草,宝儿也看到了。”聚宝儿嘟起嘴。

既然这人信奉这样的天道…,阿娆眼珠一转,那么,如果她如此这般,他也该没什么好抱怨才是。

阿娆安抚地摸了摸聚宝儿的头,暗中看准那壮汉所在,微微抬了抬衣袖。

那壮汉见众人都奈何不了他,正在得意,突然嚎叫起来。

众人看过去,就见他像发疯了一般,在岩壁上手舞足蹈,那化作金铁紧紧扣入岩壁的手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融化,像是被高温的火焰烧烤着一般,可是却半点火苗也看不到。

壮汉的手脚变软,便扣不住崖壁,身体向下滑去。

“救命,救命啊。”壮汉杀猪般地叫嚷起来,只是路过的修士都默默地移开了身子,并没有人肯娶救他。

眼看壮汉已经滑落到白虎跟前,白虎看也不看,就错开脚爪。阿娆却伸出手去,壮汉绝处逢生,连连怪叫,胡乱挥舞手臂,要抓住阿娆。阿娆抓住了壮汉的衣襟,却没抓住,眼看着那壮汉如同大石般坠入云雾中。

“我想救他的,哎,看来他命该如此。”阿娆缩回手臂,叹了口气。

自然不会有人因此责怪阿娆。

“小姑娘年纪太小,心肠软。那样的人,根本无需救他。便是你救了他,他也不会感激,反过来,加害姑娘倒是可能的。”一个修士安慰道。

阿娆的双眼再次弯成月牙,一边摸了摸衣袖。壮汉身上那十几株祝余草,如今正安安稳稳地在她衣袖内。她方才并不是想救那壮汉,不过是施展空空妙手,加上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将壮汉身上的祝余草拿到手而已。

下方并没有传来壮汉退出试炼的声音,不知道是距离太远听不见,还是他忘了喊。不过,多亏阿娆的帮助,他总算是为他所信奉的天道,做出了些贡献不是吗?

阿娆轻笑两声,心情极佳。

“咱们不用辛苦找祝余草了。”阿娆俯下身,对聚宝儿和白虎道。

聚宝儿眨了眨眼睛,顿时恍然,捂住嘴嘿嘿笑了起来。白虎还有些不明白,正要开口问,便便阿娆用手将嘴巴堵住。阿娆垂下衣袖,将祝余草在白虎的眼前晃了晃。

白虎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怀疑地看着阿娆,半天才明白过来。

“哦…,你…”

“小虎哥哥不要说。”聚宝儿忙抱住白虎的头。

“切!”白虎抖了抖两只圆耳,扭过头去表示不屑,同时咧开了嘴角。

“这一关还真是轻松啊。”阿娆坐在白虎背上,闲闲地道。

“只怕未必。”归来眼望着远方道。

阿娆顺着归来所指的方向看去,东边的天空,本来晴朗无云,如今却有大团的黑云,以极快的速度向千丈崖涌来。那乌云越聚越多,渐渐遮蔽了日光。

崖壁上的众修士这时也都看见了黑云。

“小虎,咱们快上崖顶去。”阿娆催促白虎。

那根本不是黑云,因为任何云彩,都不会发出那样的怪叫。

崖壁上的众修士也都抬起头来,现在已经能看清那黑云的真面目,原来是一群巨鸟。这些鸟,伸开双翅足有两间屋子大小,全身的羽毛呈灰褐色,灰色的巨爪上长着倒刺,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巨鸟的胸腔上,竟然长着九个鸟头。那九个鸟头长的一模一样,挨挨挤挤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被砍掉了一半的脖子,断口处不断有黑色的血液滴下,并化作黑雾。

“九头鬼车鸟!”

有人惊叫出声。

九头鸟,原本生有十个头,在上古时代为神格,被称为九凤。只是后来因为杀戮过重,被贬下九天,并被天犬咬掉了一个头,从此成为天下地上最令人畏惧的凶禽之一,被称为鬼车。鬼车,为杂食鸟,它们几乎什么东西都能吃,不过最喜欢吃的是人,而且是连同人的魂魄一起吞掉。据说被鬼车吃掉的人,因为失去魂魄,再也无法入轮回。鬼车受伤的脖子滴落的黑血,便是那些人残留的怨气,一旦沾上,便会成为被鬼车标记的猎物,无法逃脱。

“原来如此。”

阿娆心中的疑虑,如今终于有了答案:千丈崖十分险峻,昨天有很多修士上崖,应该避免不了伤亡,但是崖壁底下却是干干净净;还有崖壁下的草地、矮林中,不仅没有鸟兽,甚至连一只草虫都没有。都是因为鬼车。

“上昆仑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归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洒金折扇,轻轻地扇着,语气满是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