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兰:笑不出来。

张显能:我想打狗。

当晚,赏桃阁的鱼池又开张了,桥上挤满了张嘴等鱼饵的人。

不过片刻,张大总管也加入了,众人很客气地把他请到最前排去,把最好的西北风让给大总管!

柳荫正因为今儿上午的事情愁呢,一瞧见他来了,立刻就凑过去想要解释清楚。

“大总管,今儿我劝着主子喝茶吃糕,不是想让她休息,而是想打断她的情绪,兴许她就没心思哭了。”她低声道,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过张显能并不搭理她,柳荫是一个锲而不舍的姑娘,就这么一直站在他旁边碎碎念着。

终于大总管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沉声道:“你消停会儿吧,别打扰咱家喝风。”

柳荫撇了撇嘴,成吧,喝喝喝,灌一肚子冷风,整夜不挨饿,半夜上茅厕。

皇上和桃婉仪闹了整整三天,龙乾宫和赏桃阁的宫人们也提心吊胆,饿了三天。

每一天,他们的队伍都在壮大。

就在龙乾宫全体宫人,觉得他们在第四天也要加入的时候,皇上自己去了。

起因是张显能喝多了冷风,当晚就拉肚子了,拉了一夜还在床上躺着呢,自然不能伴君左右了。

好在张成年轻身子康健,起来充当了大太监的职责。

不过既没了纸鹤,又没了张显能,皇上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去了赏桃阁。

萧尧想了一路要找什么借口去,他并不是给秦翩翩台阶下的,而是要狠狠地训斥她。

这走路上,还千叮咛万嘱咐张成:“到了赏桃阁,如果朕又被桃婉仪给打岔了,你就咳嗽提醒朕。朕刚进去就要狠狠地训斥她,责骂她,她要是不低头认错,朕就要动手打她了。这女人就是欠教训,都快骑到朕的头上来了。听清楚了没?”

萧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张成也非常严肃点头应承道:“奴才一定完成任务。”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一群人,进了赏桃阁,结果前脚跨进内殿,瞧见秦翩翩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后脚就疾步冲到了床边。

“皇上,嫔妾好想你啊。”秦翩翩眼眶红红的,泪花溢满了,却没有流出来。

但正是这种委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您总算是来看嫔妾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嫔妾了。嫔妾在床上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下,终日以泪洗面。嫔妾都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去了,皇上,嫔妾好怕不能见您最后一面啊…”

她呜呜咽咽的哭,他轻轻柔柔地哄。

“怎么会呢?朕来了。”萧尧的火气全消,他路上说什么来着,一句不记得,总之先哄好她再说,可不能这么哭下去。

因为萧尧的靠近,甚至伸手摸着她的后脑,秦翩翩一下子就抓住了机会,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哭。

一声声都是在诉说对他的思念,以及对他抛弃自己的惶恐。

望兰和柳荫一起冷漠地站在一旁,呵呵,吃不好喝不下,再在床上养一养,就跟皇上凑成一对四百斤的猪崽夫妇了哈!

“咳咳,咳咳咳!”张成被两人这相互拥抱的场景给震住了,这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开始疯狂的咳嗽。

可惜皇上沉浸在美人泪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到别的声音。

直到他的咳嗽声,都已经遮住了秦翩翩撒娇的哭声了,桃婉仪才有些不高兴地道:“皇上,张公公是不是对嫔妾有意见啊,他怎么一直咳嗽!”

萧尧立刻警告地看向张成,眼神里充满了责备,似乎在说蠢货,你打扰了朕的小可爱抽噎。

第55章 两人和好

张成不咳嗽了, 他被皇上的眼神给吓到了, 见过狗护食时候的样子吗?

皇上刚刚就那副狗样儿, 龇牙咧嘴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伤害他的宝贝一样。

他缩着个脑袋, 心里暗暗祈祷张显能赶紧病好, 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望兰瞧他怂怂的样子,不由得偷偷伸手挥了挥,张成立刻会意, 一点点偷偷挪到角落里, 与望兰和柳荫站成一排。

你们两位尽管作, 请不要干扰闲杂人等罚站。

“皇上, 您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都瘦了。每日批阅奏折的时候, 要常起来走走, 都有些憔悴了。没有嫔妾在身边陪着您,您是不是少了许多快乐与乐趣啊?嫔妾以后不跟您耍脾气了。”

她边说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但是她趴着够不到,萧尧便主动弯下腰来, 把脸送上去。

秦翩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眼眶红红的,脸上是心疼不已的神色, 好像自己家的狗真的瘦了一样。

萧尧抓住她的手掌, 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

桃婉仪这双手自小就没做过重活,那保养得自然是嫩得很,手指纤细修长, 好看得不得了。

他亲上了就舍不得放开。

“你才是瘦了,这手上全剩骨头了,本来就受伤了,要多吃点。是不是你这些奴才照顾得不尽心,朕待会儿替你罚他们!”

萧尧用唇抿了抿秦翩翩的手指,只觉得上下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顿时心疼极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说着,旁边站的三个奴才全都一脸冷漠。

瞧瞧,这加一起四百斤的猪崽夫妇,还有脸说对方瘦了。

而且他们赏桃阁的宫人都已经三个晚上没吃饭了,还要怎么罚?

“这不怪他们,是嫔妾自己吃不下喝不下,一想起皇上要抛弃嫔妾了,嫔妾就心如刀绞。”秦翩翩仍然趴在他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道,显得特别可怜。

萧尧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一听这声音,再瞧瞧她这受伤哪里都去不了的模样,顿时更是心软了。

“朕怎么会抛弃你呢?你是朕亲封的桃婉仪啊。”他拍拍她的脑袋,语气亲昵,好说话得很。

秦翩翩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眼神扫过站在角落里的三个宫人。

一直充当布景板的三个人,忽然心头大震,如临大敌,心里纷纷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桃子精要开作了。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

萧尧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顺着她的视线就瞪了过去,恶狠狠地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不是,就是您迟迟不来看望嫔妾,我内心惶恐不安。嫔妾想去看您,但是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您还把嫔妾送您的纸鹤给退了回来,一想到这里嫔妾就心如刀绞,夜夜不能寐。”

她扬起头,一脸悲伤地道。

柳荫低头看地,她现在好想打人啊,她们主子的确夜夜不能寐,一到晚上就喊后背疼,折腾大半宿,她睡了基本上还白天补眠,其他人都得陪着。

每天青天白日的,看她睡得比猪还欢实。

萧尧皱了皱眉头,视线瞪着对面三人,显得更加穷凶极恶了。

张成内心苦的很,不是,这可怪不到别人头上,他们这些当奴才的都是按照主子吩咐办事儿,要出任何问题也请去找皇上,真不赖他们。

“朕懂了,一定是这帮蠢货笨嘴拙舌的,没把朕交代的事情说清楚。反而让爱嫔误会了,其实朕真的从来没有说过要抛弃你,只有心疼你。”萧尧扭头认真地看着她,边说边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动作极其亲昵而轻柔。

张成眨了眨眼睛,内心了无生趣。

什么金口玉言的皇上,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的狗啊!

所以“这帮蠢货”明显指的就是张显能跟他啊,回去一定要告状,狗皇帝骂人了!

“那您把纸鹤退回来,是什么意思?还是要抛弃嫔妾对不对?”秦翩翩抬头,一脸严肃地问他。

萧尧愣了一下,紧接着视线再次投到了张成的身上,张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粪化池,什么屎盆子都能忘他头上扣。

“朕是怕你躺在床上实在太过无趣,就让人把纸鹤送给你,没事儿折几下打发时间。张成竟然说是退回给你的,朕就说肯定是这些奴才笨嘴拙舌地说错了话,才让你这么伤心的。”

他义正言辞地道,那责备的视线不停地往张成身上投射。

“原来是张公公说错了,那是嫔妾错怪您了。嫔妾好想你啊。”她也瞥了一眼张成,那隐晦的视线如出一辙。

已经被扎成筛子的张公公,心里累得很,对面那对猪崽夫妇,是彻底把他伤害了。

年纪轻轻的,就感觉自己活不长了。

“朕也想你。”他抱着她。

此刻的气氛极其温馨浪漫,宫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实际上他们恨不得自己不在场,这样猪崽夫妇想要找人算账的时候,也就算不到他们头上来了。

“那等嫔妾后背的伤好了,嫔妾想给红衣红裳烧点纸,是嫔妾对不住她们。”秦翩翩提起双胞胎,语气里都是悲伤。

“不用不用,朕这就赔给你。张成,去安排把人带出来。”

张成几乎是一路小跑出去的,娘的,他一刻都不想在那儿多待了。

他亲自领着人去接双胞胎,刑房里脏乱差,而且还很阴森,结果他带人进去的时候,就见双胞胎正蹲在地上啃鸡腿,吃得满脸都是油。

“咦,张公公来了,吃鸡吗?”红裳脸上带笑,举着鸡腿问他。

张成皱了皱眉头,冷漠地道:“我只想吃猪肉。还得是四百斤猪仔子身上的肉。”

桌上摆着好几只烧鸡,还有几坛子酒,这双胞胎不仅没受苦,还尽享福了,殊不知外头两位主儿因为这事儿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双胞胎俩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张成走了,刚到赏桃阁就见望兰等在外头。

“姑姑。”双胞胎恭敬地给她行了一礼。

望兰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低声道:“你俩进去见皇上和主子吧,张公公留步。”

张显能看着面前这笑意吟吟的望兰姑姑,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他觉得今日的自己大概是又要倒霉了。

“公公晚上还是去木桥上站着喝风吧。皇上说不用你进去伺候了,他今晚就宿在赏桃阁了。”望兰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给他,但是没有成功。

这事儿吧,落到谁头上都要生气。

张成暗暗咬了咬牙,关心地问了一句:“今儿还有旁人吗?”

“没了,今晚上的西北风都给你一人了。”望兰很严肃地说道。

张公公身心俱疲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殿内传来桃婉仪与双胞胎相认时,喜极而泣的声音,明显戏精又开始表演了。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双胞胎出来之后,就被张成给堵住了去路,两个人都是一脸发懵地看着他,不知道张公公有何贵干。

“鸡腿还有吗?我想吃鸡。”

张公公被命令独自一个人不能吃晚饭,心底不平,就先垫饱肚子再说。

当晚小桥上就只有张成这一条张着嘴的鱼在喝风,然后其他赏桃阁没有差事的宫人,全部都端着自己的饭站在一旁,边吃饭边围观他喝风。

那饭香基本上远飘十里,赏桃阁的伙食还很好,连宫人都有肉吃,把他馋的更是肚子咕咕叫。

张成:干你娘!

皇上再次去了赏桃阁,并且在明知桃婉仪受伤不能行房的情况下,依然留宿了一整晚。

后宫里人心惶惶,众人都在猜测这位桃婉仪究竟有多大的魅力,竟然到了这步田地,都能留住皇上。

要知道一个女人一时的盛宠,在后宫里很正常,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秦翩翩是后宫里唯一出现的新鲜人物,性格又颇为与众不同,讨得皇上欢心很正常。

可是这个女人不能侍寝的时候,也依然能死死地抓住皇上的心,这一点就很让人恐惧了。

皇上贪恋的恐怕不只是新鲜感和她的好颜色,而是她整个人。

皇上回到龙乾宫之后,立刻就派人去传旨,让周家姑娘回家养伤。皇太后年纪大了,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可不能再如此操劳了,之前是他疏忽了,为此他让四位贵妃协理后宫事宜。

当皇太后收到这份旨意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得晕过去了。

“皇上竟然下这种旨意?婉婉是在宫里被人打的,却要她回府养伤,这打得是我们周家的脸!还有哀家没老,休想从哀家的手中将这权柄夺走,哀家就是要执掌后宫!”

皇太后根本没有伸手接旨,相反还怒气冲冲地吼叫道。

来宣旨的是张成,他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双手捧着圣旨等她来接,不过眼瞧着皇太后这副架势,是要抗旨不遵了,他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

皇太后也是昏了头了,按理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她要扒着这后宫的权柄,谁都不能说她什么,毕竟她是皇后。

但如今她是太后,这后宫的莺莺燕燕谁得宠,都与她无关了。

更何况皇上还不是她亲生的,皇上喜欢谁又碍着她什么事儿呢。

“皇太后,您要抗旨不遵吗?”张成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圣旨。

暴怒中的皇太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向那圣旨,眸光闪烁。

多少年的后宫生涯,早就让她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要是点头了,那么后面等着她的事情只会更加过分,她早就看透了,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隔着千山万水。

皇太后最终还是面色沉沉地接过了圣旨,虽说她不服,但是公然抗旨她还是做不出来的,要真做了,那么整个周家都有可能遭殃。

张成笑眯眯地看着皇太后接了圣旨,抬手一指皇太后身边站着的周姑姑,扬高了声音道:“这位周姑姑先前目中无人,藐视君威,带走。”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当然皇上还是给了皇太后一点颜面,并没有让侍卫进来,而是一群太监冲进来,直接就一边一个抓住了周姑姑的胳膊,按着她的后背就要把她拖走。

“你们这是做什么!”皇太后愣神的功夫,就发现周姑姑已经被按住了,立刻惊慌失措地想上去阻拦。

“皇太后,这是皇上的吩咐。”张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皇太后明显不信,她还是拦着不让他们走,厉声道:“怎么可能,那为何圣旨上没有。”

“皇上是下的口谕,周姑娘好歹是周家人,皇上说他不给您面子,也得给太皇太后面子。不过这位周姑姑可就不是什么能上圣旨的人物了。带走!”他挥挥手,语气有些强硬。

那些太监也不惧皇太后,当真几个来回就强硬地把周姑姑给拖走了。

“你们大胆,拦住他们,不许走!哀家说不许走就不许走!”皇太后恨得咬牙切齿,她恶狠狠地盯着张成看,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偏偏这位张公公是被张显能一手带出来的,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笑容都如出一辙,简直是火上浇油一般的存在,让皇太后更加恨了。

她的命令下来了,永寿宫里的宫人自然听到了,围拢上来,却真不敢如何。

“想死的就来,今儿咱家要是带不走这周姑姑。待会儿宫里的侍卫就得提着刀来了,一个个是觉得脖子上那玩意儿太重不想要了是不是?来呀!”

张成沉了脸,冷声喝道。

顿时那些人就都停下了,不敢再造次。

张成转身就走,身后的太监们押着周姑姑直接跟上,哪怕皇太后在大声地喊叫,也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甚至还有大宫女怕皇太后冲上去,不小心受伤了再惹来什么麻烦,纷纷拦住她轻声规劝。

皇上这一系列的大动作,在宫里就像是引起了大地震一样。

他不仅是夺走了皇太后在后宫里的权力,甚至还让人直接带走了周姑姑,这给后宫众人释放出一个信号,作威作福的皇太后,已经从神坛上跌下来了。

皇上之前不搭理她,甚至在平衡她与高太后之间的关系,不过是没想着处理,如今一出手就是如此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