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展分明不对啊,上一秒还和风细雨地说要站在朝堂这边,结果下一秒就来势汹汹地要替皇后娘娘撑腰,这很不对劲啊。

“皇上——”陈大人的双腿发软,直接就想开口解释。

萧尧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两位无需多言,从你们无凭无据开始怀疑皇后那一刻起,这事儿就无法善了了。毒蛇分明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你们却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娘娘放毒蛇,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这是说皇后为了洗清嫌疑,所以才从太子下手,做个样子给大家看?”

萧尧冷笑一声,男人的声音冷幽幽的,好像是从地牢里飘出来似的,让人心惊胆战的。

底下的朝臣们同时轻吸了一口气,没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陈大人与蔡侍郎更是冷汗岑岑,背后都湿了,他们想开口解释,皇上却不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诸位爱卿都是在官场上行走多年的人了,能进入光明殿上朝的人,都是大烨朝里拔尖的人。方才两位爱卿那番话究竟意欲何为,你们都该清楚吧?朕就把话放这儿了,后宫不得干政,不代表后宫里的女子任你们诬陷。朕独宠皇后,也不代表她就是红颜祸水。你们其中有谁对着她说这番狠毒的话,就是想逼死她。”

皇上的声音猛然拔高,甚至情绪很激动,语速极快。

殿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九五之尊的雷霆震怒,他很生气,他在警告光明殿里所有的朝臣。

“逼死皇后,你们简直胆子有通天大,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就是把朕的脸面往脚底下踩。很好,都给朕等着,这事儿若不好好处理,下次下下次,后宫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你们都能把灾祸往皇后头上引是不是?”男人厉声质问道。

殿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乌泱泱的一片人,没人敢抬头。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请罪道:“臣等不敢,皇上息怒。”

“不敢?还有什么不敢的,都已经指着朕的鼻子骂了,因为皇后独宠,所以她就是要排除异己。呵,你们听好了,皇后独宠不独宠与你们何干,朕可是为了她而荒废了朝政,还是为了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儿?”

九五之尊的怒火,显然没那么好熄灭的,相反还是咄咄逼人,把一种朝臣的脸色都质问得苍白如纸。

没人敢开口回话,往常皇上发怒,都是左右丞相出面安抚。

可是这次皇上发怒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朝政,分明就是那两位臣子吃饱了撑的,要去拔老虎的胡须,怎么也该由这两人自己来。

“两位爱卿,把你们的脑子都写得干净点,等结果吧。”

萧尧说完这句话,挥了挥手,直接往光明殿外走去。

“退朝——”张显能扬高了嗓音喊了一句。

早朝终于结束了,皇上的心情却更加抑郁了,他大步走到了龙乾宫,就见秦翩翩抱着萧闹闹,在陪着他吃早膳。

“回来了,今儿早上有您爱吃的粉丝包。”秦翩翩抬头冲他笑了笑,温声说了一句。

一旁的柳荫,十分有眼色地添了一副碗筷。

萧尧看见秦翩翩给他亲手布菜,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忽然一下子就松了。

“吃完饭跟你说个事儿。”萧尧开口,语气依然显得有几分低沉。

秦翩翩看了他一眼,男人不高兴,她从萧尧进来的瞬间,就已经看出来了。

“行,先用饭吧。”她点头,也没追问什么事儿,想必就是最近毒蛇出没的事情了。

等膳食吃完之后,秦翩翩让人把萧闹闹抱了下去,两个人相邻而坐,她才认真地看向他,等着他要说的话。

萧尧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男人的情绪很不稳定,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因为太过愤怒而变得急促,甚至偶尔还夹杂着几分发抖,显然是咬牙切齿的。

秦翩翩抬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带着几分安抚。

“皇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她轻声说道。

“你还笑做什么?朕怎么能不恼怒,分明就是他们没事找茬,还都是冲着你来的,朕坚决咽不下这口气!”

他再次气得拍了拍桌子。

秦翩翩被他逗得再次发笑了:“可是你都替我找回场子了啊,还把独宠皇后这事儿,放到了台面上说,甚至抓住了这件事情,一定会为我洗清冤屈,并且给那些爱找茬的大人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萧尧扭头看了看她,抓紧了她的手指。

他不会说“让你受委屈了”这种话,因为她的确是受了委屈,但是做要比说来得靠谱。

萧尧的成长过程,算是一个比较奇葩的经历。

他的治国之道,以及为人处世,基本上都是先生们教导的。

而先皇教会他的,却是与心爱的人相处模式。

先皇与高太后在一起的时候,身份原本就是悬殊的,帝王和一个庶女,不说身份地位的差距,就说某些在众人脑海里根深蒂固的一些男女不平等的思想。

就足够让高太后受委屈了。

但是先皇从来不让她白受委屈,即使当时没找回场子,之后也一定会好几倍地补偿她。

并且做大于说。

先皇明明是一个很会说好听话的男人,但是在一些大事情方面,却从来不含糊。

“你对宫里的内应,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尧喝了一杯冷茶,总算是把心底的恼火给压了下去,低声询问道。

秦翩翩沉吟了片刻,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低声道:“这些人都是近几日被毒蛇咬死的妃嫔与宫女,先看妃嫔,这几位妃嫔位份都是有高有低,看不出什么。但是我仔细问了一下与她们相熟的人,发现这几位的性格都是有些跋扈的,甚至是得理不饶人,容易与人起争执。平时应该是没少得罪人,咬她们的确像是有原因,可是为何要把冷宫的人牵扯进来,还是一个已经成了废人的娴贵妃?”

她的莹白玉指,轻轻点在了纸上“娴贵妃”三个字上,秀眉紧蹙。

要知道娴贵妃早就废了,说是被祝敏以骑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当初苏婉仪中了同一种毒。

“那肯定是有私仇了,否则不可能多此一举,对一个废人赶尽杀绝。当初那件事情的当事人,苏婉仪是个废人,不可能报复。至于祝敏也待在静思庵,哪怕这宫里还残留着她的几个人手,也不足为据,没有领头人,这些奴才是干不出这么大一件事儿的。所以还是有什么妃嫔参与了。”

萧尧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捋,先把另外两个人排除了,就没剩下人了。

“那这么一看,没人了啊。”男人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还有一个,当初制毒的那人。”秦翩翩摆了摆手。

萧尧一愣,转而抬头看她:“你查出是谁了?”

“还没查出来,但是有怀疑对象。原本我也没当回事儿,不过今日早朝之事,又加重了那人的嫌疑。”秦翩翩道。

“当初苏婉仪是用了毒脂粉死的,祝敏给娴贵妃也是用了毒脂粉。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脂粉,宫里会做脂粉的有两位妃嫔,一位是已经被废掉的苏婉仪,另一位则是饼贵人。我记得饼贵人是蔡侍郎的亲生女儿,今儿早上怀疑臣妾大放厥词的大人里面,有一个就是蔡侍郎。”

秦翩翩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她在说到“饼贵人”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

皇上在给蔡欣起封号的时候,还真够调皮的,竟然用“饼”这个字,每次提起来都想笑。

“有了怀疑目标就好,朕先下禁足的圣旨,你把后宫执掌权暂时给舒贵妃,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两人后续商量了许久,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在内。

商讨结束之后,皇上的圣旨立刻下来了,皇后娘娘被拿走了凤印,后宫执掌权转交舒贵妃。

并且圣旨颁布之后,皇后娘娘就被撵出了龙乾宫,虽说太子殿下依然被留在龙乾宫,但是秦翩翩离开了,独自回赏桃阁,皇上也没有再过去瞧一瞧,似乎透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皇后娘娘被罚,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众人皆惊。

大家都在安静地旁观,倒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

“贵人,王爷那边叮嘱过,轻易动不得皇后娘娘,先得从其他妃嫔入手,把这个罪名扣稳了才成,您别让小的为难。”有个男人跪倒在地上,周身的气息有些冰冷。

“哼,都已经扣稳了,你当我爹是吃白干饭的吗?皇后的凤印都被拿走了,此时不动她更待何时?”

说话的女子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轻抬着下巴,显得趾高气昂的。

她正是秦翩翩之前和皇上提到的饼贵人,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片自得意满之中,好像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一样。

“这——还是再等一等吧,小的总觉得有诈,皇上那么疼宠皇后娘娘,怎么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况且朝堂之上,皇上也甩下话来,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所为,他是坚决不会放过那些大人们的。”阴冷男人依然十分迟疑,压低了声音劝阻她。

“所以才要抓住这个机会,皇上冷落皇后,无论是做样子还是确有其事,估摸着都只有这几天。若是错过了机会,皇上心疼后悔了,两人再次如胶似漆了,你还怎么冲着她下手?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死的,否则你们家王爷那么多的盘算,就功亏一篑了。”

蔡欣沉声道,她边说边眯了眯眼,脸上透着十足的阴险表情。

跪在地上的男人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夜幕低垂,秦翩翩一个人睡在赏桃阁的床上,被窝里是暖呼呼的,但是身旁却是空的。

她伸手摸了摸,没有男人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哪怕身上盖着的锦被依然柔软如初,她还是觉得没有男人的怀抱舒服。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帐顶,根本就睡不着。

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睡,独自一人就完全招架不住了。

快要凌晨的时候,秦翩翩才迷迷糊糊地要睡着。

她知道整个殿内看起来只有几个守夜的宫人,实际上双胞胎今晚都没睡,一个蛰伏在房梁上,另一个则去守着捕蛇人了。

因为害怕毒蛇到赏桃阁里来,所以捕蛇人就在殿外守着,当然这很不符合规矩了,所以有人盯着。

捕蛇人坐在偏殿里,他整晚都不能睡,直到早晨太阳升起为止,与其他捕蛇人换班。

身旁看着他的小太监们,一个个都站得笔直,虽说视线不是时时刻刻放在他身上,但是那种警戒的感觉,他能察觉到。

毕竟这里是赏桃阁,皇后娘娘就住在旁边,他作为一个男人留在宫里面,完全是皇上私下通融的。

同时这也看出来皇上对皇后娘娘有多么的紧张,很怕她死。

宁愿破坏了规矩,也想要让她活着,只要有捕蛇人在,那么毒蛇就没有用武之地。

他从衣袖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香囊,几个太监都看了看他,知道那个香囊里面放的是让人精神饱满的香料,免得自己睡着了,也就没管他。

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几个小太监却都开始昏昏欲睡,眼皮犹如千斤重,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咚咚咚”几声闷响,几个小太监应声倒地,一个个直挺挺的跟死尸似的一动不动。

但是他们起伏的胸膛,以及呼吸平稳的状态,彰显着他们只是睡着了。

捕蛇人轻轻地瞥了一圈,确定无一例外全部都睡着了之后,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在赏桃阁干坏事儿,那真是要掉脑袋的决心,每一步都让他如履薄冰,但是没办法上头有命令,临时退缩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的手伸进了衣袖里,慢慢地摩挲着,不过片刻从衣袖里窜出一条青色小蛇,吐着红信子。

那“嘶嘶”声让人害怕,正是竹叶青,只不过还未长成,但是毒性不小。

他伸手摸了摸蛇头,又喂它吃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就放那蛇下去了。

原本平静无波的小蛇,忽然就充满了攻击性,直奔着躺在地上的几个太监而去,显然是无差别攻击了。

不过捕蛇人立刻起身,快走了几步到偏殿门口,小蛇立刻放弃了那几个太监,直接顺着他的方向而去。

爬过了门槛,往有人的气息而去。

离偏殿最近的,自然就是旁边的主殿。

他目送着小蛇一路爬进主殿,直至他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他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主殿里那些人,今晚是都活不成了,包括躺在床上的皇后娘娘,王爷真是安排了一场好戏。

肯定没人能猜到,帮助皇后娘娘活命的捕蛇人,其实才是藏匿在宫中的凶手。

虽说原本送进宫控制蛇的那两个太监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这一批捕蛇人里面,可是混进了刽子手。

他正这么想,脸上就露出了几分阴冷的笑容,周身的气质与那冷血的爬行动物如出一辙,就像是一条蛇一般。

捕蛇人正是自鸣得意的时候,忽然后颈感到一阵凉风拂过,整个人身上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传来一阵钝痛。

紧接着他双眼一黑,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红裳瞧见他倒地,依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全身紧绷着观察。

说实话与人打打杀杀她都不怕,但是就怕这种背地里阴招的。

特别对于那些毒蛇,以及这些捕蛇人,她总是一见到就心里瘆得慌,好像一不小心就被人冲着脸扔过来一条蛇,不止要丧命,还得毁容。

至于那条爬进主殿的竹叶青,刚过了门槛,就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给射中了,直接断成了两截。

红衣悄然地从房梁上下来,看着那条死得透透的毒蛇,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这些人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后娘娘都敢暗害。

蔡欣几乎是一夜未睡,就睁眼到天亮,她倒不是紧张害怕的,相反还十分亢奋。

她的心里一直盘桓着一个问题,怎么还没听到宫人们传皇后被毒死了的消息,她都快要急死了。

结果外面天都大亮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立刻就猜到了,肯定是捕蛇人失败了。

“那个废物!”她恨恨地骂了两句,心里只盼着捕蛇人死了才好,千万不要活着,然后被用刑逼宫,把她的名字给供出来,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蔡欣没有原来的自鸣得意,只是焦躁地待在殿内来回地走动着,心里踌躇着,究竟要不要给宫外的人递个信儿。

但是她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失败还是成功,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许对着宫外传消息,除非是蔡侍郎主动联系她,否则她就要安静地在宫里待着,以免坏了大事儿。

皇上上朝之后,整个朝堂都变得异常和谐,无人再敢提皇后一事。

昨日皇上按照约定,将皇后娘娘的凤印收缴了,而且今日还不曾传出有谁被咬死了,兴许是风平浪静的开端,又或许是又一次暴风雨开始的前兆。

蔡欣等了一个早上,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只听说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甚至还去延寿宫给高太后请安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至于捕蛇人的消息,则是丝毫没透露出来。

她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恐怕那个捕蛇人是凶多吉少了。

萧尧下了朝之后,连龙乾宫都没回,直奔延寿宫而去。

高太后正与秦翩翩逗着萧闹闹说话,就见萧尧大步走进来,似乎有什么急事儿一般。

结果他走进来之后,视线先是扫到了秦翩翩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到她平安无事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进入殿内之后,这一连串的表现,都被高太后看在眼里,她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皇上,这是不认识哀家了,哎,生了个假儿子。”高太后长叹了一口气。

萧尧立刻给她行礼,听到高太后的感慨,脸上挂着几分无奈的表情。

“儿子错了。”

高太后挥挥手道:“你错什么,当初太皇太后送给先皇的一句话,如今我再转送给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俩要见面,偏偏不在龙乾宫和赏桃阁,还要跑到我这个延寿宫来,躲着见。年轻人,真是有意思。”

她轻声地嘀咕了两句,直接抱起来萧闹闹。

“走吧,闹闹,你父皇和你母后要约会,我们俩得给他们腾地方。哎,别看你皇祖母现在这样儿,年轻的时候,你皇祖母比你母后还厉害呢…”

她抱着小家伙离开了内殿,嘴里念念叨叨的。

萧闹闹一开始还闹着不想走,后来高太后说带他去看小鸡,他立刻安静如鸡了。

父皇和母后算什么,他要去看鸡!

“咯咯哒,咯咯哒。”萧闹闹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还冲她叫唤了两声。

高太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对,咯咯哒。”

“母后,没让您走呢,我和翩翩每天都给您请安啊,怎么叫躲在您这里见面啊。”萧尧立刻想要拦住她。

却见高太后甩了个白眼过来:“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况且你俩幽会也没啥好看的,还是小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