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是用左手拿筷予的.是个惯用左手的人,这种人杀人时用的通常也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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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赌局系列·猎鹰》

讯 问

卖面的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耳目已经有点不灵了.说话也不太清楚,就像是大多数这

一类面馆老板一样,经过了艰难困苦的生,既没有产业,也没有亲人,到老来还是同样艰难

困苦,你怎能希望他对一件事,看得清楚,说得明白.但他却是唯一“看见了”的人。

钱月轩被刺杀的那天的凌晨,唯一看见过他的,就是这个耳目口齿不清的老人。

唯一看见过那个少年的人也是他。

有关那件轰动一时的谋杀案,他不但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唯一的线索。

所以要问那件谋杀案,就只有问他。

总捕邢锐的刑间.邢锐和老人的对答,旁听者凌玉峰和那个很有威严的中年人。

邢总问“那天你的店好像很早就开门了,平常你都那么早开门的?”

老人说:“是的,一个人的年纪大了,知道自己能活的时候不多了,起床就会比别人早

一点。”

邢总问:“那么早你的店里就已经有了客人?”

老人说:“是的,平常客人来得也没有那么早,这位客人特别了一点。”

邢总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人说“是个很体面的年轻人,吃得不多,给的小费却不少。”

邢总问“他看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T”

老人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地方,只不过动作好像比别人俐落一点,吃东西吃得很馒,

嚼得很仔细,就好像……就好像中一样,随时都准备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再吃一遍。”

—只有一个经常缺少食物,而且须要食物的人才会这样做,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邢锐当然

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对这一点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很快的接着又问。

邢总问“你看见有人从对面那扇窄门走出来,坐上轿子去的?”

老人说“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长得富富泰泰的好像非常有钱,绝不像一大清早会从人

后门里榴进溜出的样子。”

邢总问:“最近这两个多月来,你还有没有看见像他那样子的中年人,从那个后门里出

入?”

老人说:“没有。”

邢总好像很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是老人很快的又接着说。

老人说“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邢总问“为什么?”

老人说“因为前两个月我一直在生病,店也没有开门那天才第一天做生意。”

邢总苦笑。

老人说/那一天那个有钱人走的时候,是别人用轿子来接他的,他出门,轿子就来了,

不但时间算得准,双方配合的也极好,就好像演过很多次的戏一样。”

邢总问“由此可见,那个有钱人的行动,决不愿让别人看见,而且不能让人看见,所以

才事先排练过。”

老人说:“好像是这样子的。”

邢总问“轿子一走,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老人说:“是的,轿子走,那个年轻人就立刻放下筷子跟去,一人一轿.很快就转出巷

于,轿夫和那年轻人走得好像比平常人快得多。”

邢总问“然后呢?”

老人说“然后我就听见一声呼声。”

邢总问“呼声?什么样的呼声?”

老人说“是很凄惨的呼声,就好像有人用力在割他的肉一样,可是呼声很短,好像只割

丁两刀,就被割死了。”

邢总冷笑。

邢总说:“要割两刀才把人割死,那也不能算太快。·

凌玉峰忽然插嘴,谈淡的说“如果他用的不是刀,而是锯子,呼声起,人就气绝,那就

很快了。”

邢总长吸一口气要用锯子锯死一个人,被据的人是什么滋味?锯人的人又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只要检查过尸体,就知道凶手用的是刀还是锯子?”

目前第一优先要做的事,就是去看尸体,这一点大家大概全无异议。

可是凌玉峰刚走出门,又转回来很缓慢很谨慎的问这个老

“你刚才说,你看见那个很体面的年轻人临出门之前做了一件事。”

“恩。”

“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付了一碗热汤面和两个韭菜盆子的钱,还付了小费,一共是一钱银子,他的出手很

大方。”

“还有呢?”凌玉峰问“他还做了什么事7”

老人听不懂他问的是什么,也答不出来.幸好凌玉峰又追

“他是不是还先要把筷子放下来?”

“他当然先要把筏子放下来。”

“他把筷子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面碗旁边。”

“是碗的哪一边?”

老人又答不出话来了这种本来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

凌玉蜂又显得很失望,慢慢的走出门,老人忽然说/他那筷子放到哪边,我是忘记了,

可是我记得他院面的时候,筷子曾经把辣椒罐碰倒过,辣椒罐是靠墙放着的,他面对着门

坐,墙在他左边,辣椒罐当然也在他左边。”

“由此可见,他是用左手吃面购。”

“不错。”

“按常理说,他平常用的当然也是左手。”

“是的。”

“那少年也是职业刺客?”

“大概是的。”

凌玉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光芒,接着又说“如果我猜得不错,现在我就可

以把他的样子大概说出来。”

邢总相信。

凌玉峰近中崛起于六扇门被天下所有的名捕大盗公认为不出世的奇才,对于这类的职业

杀于,他当然搜集了一份极详细的资料。“在我的资料中,用左手的刺客并不多,能够在一

瞬间取宋天令性命的,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问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是个出生很优裕的世家子,平时很讲究衣着,喜欢穿藏青色的衣服,身材大概跟我差

不多,所学的武功很杂,所以才能用很多种不同的方法杀人。”

“这么样一个人.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得到。。

这点凌玉峰也相信。

邢总能够成为江南名捕,决非侥幸,他在城里布下的眼线一定极多如果有一个这么样的

陌生人来到城里,他应该在十二个时辰内就能找到。

“还有。”凌玉蜂说:“我还要你去查查那幢大宅于的主人是谁.最近是不是换了主

人,有关这个人所有一切的资料,我都想知道。”

他很快就知道其中点。

个卖冰播铸米甜藕的老婆婆,刚走过他们,到高墙后的窄巷中去叫卖。

后门忽然开了。

一个穿着红衣裳,梳着大辫于的小姑娘,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大碗以来买糟藕,一双好亮

好亮的眼睛,对好深好深的酒涡。

现在大家总算知道这幢巨宅的主人,有一个很漂亮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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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赌局系列·猎鹰》

死 者

死的五个人果然是被五种不同的方法杀死,有的用刀斧,有的用绞索,有的一拳毙命,

有的被抛入河里淹死,杀人的手法干净俐落,唯一的线索是,杀死钱月轩的那一刀,刺的不

是左边心脏,而是右边的肝脏。

肝脏破裂,必死无救,也和心脏一样,是绝对致命的要

可是大多数有经验的刺客,刺的都是心,而不是肝,致命的一刀由对面刺来,刺肝而不

刺心,使刀人用的必是左手。

可是就凭这一点,也还不能确定他用的绝对是左手,用反手刀,一样可以从左边刺入肝

脏,一样快捷。

所以正如凌玉峰所料,这一次验尸,等于完全没有收获。

“有的。”凌玉降忽然说“这次我们还是有一点收获。”

“请教。”

“我们至少证明了,凶手是一个极有经验的刺客,出手迅速准确而有效,但却绝对不轻

易出乎。”

死的五个人,身份、行业都决不相同,钱月轩是古董商,据说是因为发掘到一批秦汉时

的古物而致富,对于古董字样的鉴别力特高。

其他的四个人,有世家于、有大商人、有大地主,还有一位姓宋名梅山的退休京宫,谣

传中,并不是京官,而是巨盗昔年曾经劫过二十三家德局的太行群盗首领宋天令就是他一身

外门硬功和柄九环刀威震中原.是等一的高手。

这次他也同样死在那左手刺客的手下,是被一根绳索给勒死的,死得也很快。

这五个人只有一点相同之处。

—他们都是非常有钱的人,而且已经过了一段非常高尚优裕的生活。

“但是他们临死前并没有大量的钱支出,可见凶手并不是为了钱而杀他们。”邢总说。

“他们已经拿了应得的钱而且已经拿的够多。”凌玉蜂说:“已经有入付给他杀人的代

价,他就不会再拿别人一文,这是他们职业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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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赌局系列·猎鹰》

神秘的女主人

凌玉峰果然不愧是公门里办案的第一高手,不但观察力和判断力都超人一等,面且好像

还有种野兽般的神秘预感。

这次也不例外。

他对那一幢巨宅本来一无所知,却总认为那里最近一定换过主人。

邢总的调查很快就送来,凌玉峰又没有错,又对了。

巨宅本来的主人姓汪,是位名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可惜不事生产,所以新

近才把这幢祖传的巨宅卖掉,带着家人远走,不知所终。

所以要从他那里追查新主人的来历,是不可能的。巨宅的买主名义上立卷的是一个叫令

狐不行的人,据说是位虬髯深目的大汉,看来无疑是胡人的血统,听说力气很大,好像是天

生的神力,曾经力挽过奔马。

但他却不是真正的主人6立卷购屋、装修粉刷、修整庭园、招请奴仆的都是他,可是真

正到了新居入居的那一天,却由一位青衫少妇乘轿而来。

谁也没有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令狐不行对她十

分尊敬。

她身边有个圆脸圆眼的丫头,是她的贴身女伴,无疑也就是出来买冰德甜藕的那一个。

她的名字叫圆圆。

女主人呢?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哪里来的巨款买这一幢巨宅?定居在这里之后,

准备以何为生?

不知道。

现在大家只知道她喜欢吃甜食.喜欢吃糖藕,而且不喜欢家里做的,街头叫卖的小贩们

所卖的零食,总有它独特的风味。

这种风味是大家闺秀很难尝到的,这位神秘的女主人是不是出身在小户人家?

有关那个年轻人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才得到的,那时凌玉峰正在享受他天中最丰盛的

餐,其中包括f山鸡、鸽子、活鱼、蹄筋、小牛腰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想法子好好吃这么样顿,他每天都好像需要极大量的食物来

补充他损耗的体力。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仔细也很认真,这些终年生活在冒险与行动中的江湖人好像都有一种

共同的特性。

狼一样的特性。

他们吃每顿饭的时候,都好像在吃这生中的最后一顿。

那个用左手的年轻人,在迎宾客栈登记时用的名字叫程小

青,昨天晚上他就住在迎宾客栈里。

钱月轩他们的死,居然不是为了钱财,那么剩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个理由是不是女人T”

“是的。”凌玉峰微笑:6这个理由就是一个叫红红的女人。”,

红红穿一身白,静静的坐在一片白里。

白、雪白,除了白之外,决没有其他的颜色,连白银香炉中冒[出来的烟都是雪白的。

窗外却是色彩统纷的世界,青的山、蓝的天、红助花、绿的[树.黑色的笑颜。

她静静的坐在窗口,已经坐了一个上午,才回头盼咐一直静,候在她身边的女孩。

“去告诉么叔,请他在明天晚上安排一局,再替我准备一坛[莲花白。”

她虽然尽力在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还是因为激动而额科。

那个圆脸的女孩却厥起了嘴:“又要莲花白.又要请客,又要喝酒,这样怎么得了?”

红红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眼被又流向远方,遥远的记忆已褪色,看来就像是一片烟

雾。

片带着血丝的紫色烟雾。

凌玉峰已经吃完了正在前庭不停的走动,他看起来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很少有停下

来的时候。